如今这是旧疾复发?
柳凝被婢女搀扶着,晃晃悠悠起身, 隐约听到长乐命人将她送至客房歇息,她想要拒绝,可是声音却微弱, 谁也没听见,便被府中婢女搀扶着, 离开了莲池边的水榭。
她被搀着, 往后院去, 进了一栋双层的小楼阁, 婢女把她扶上了楼, 送进了一间屋子里, 安置在床上, 便躬身退了出去。
柳凝在婢女走后,迅速撑着起身,身子再虚弱, 却也咬牙下了床。
她自然发现,此刻的情形不大对劲。
这间屋子里的陈设异常考究,桌椅帘帐都不是凡品,就算是长乐公主奢靡成性,一间小小的客房,也万不该如此讲究。
柳凝勉强走到桌边,看到桌上摆着青玉酒壶,提起来轻轻晃了晃,又闻了一下。
是新酒,满满一壶。
这显然是事先准备好的。
柳凝知道,自己大概是被算计了。
她目光落在酒壶边的两只玉盏上,灵光一现,前后种种蛛丝马迹串联起来,很快就反应过来,她落进了一个何等恶毒的圈套里。
门就在这时,“吱呀”一声开了。
如她所料,赵承和走了进来。
随后门口传来了一阵清脆声响,似乎是……落锁的声音。
赵承和掀起珠帘,款款走进来,见到柳凝站在桌边,愣了一下。
这似乎与安排好的不一样。
当初定下的计划,是长乐在酒中下药,然后将柳凝送到此处,他再借着药力与她纠缠一番……如此这般,她除了嫁给他,就再也没有别的选择。
然而现在看来,情况却好像不太对,她本该好好躺在床上,不省人事才是,谁知竟生生站在桌边,朝他看过来。
可是生了什么变故?
赵承和却不知,其实他们兄妹的计划,进行得极为顺利,唯一算漏的,是柳凝的忍耐力。
她的意志力很强,从前疾病发作之时,身子再弱、头脑再混沌,亦能强撑着拼出一丝清明,留给自己冷静思考的余地。
她也不会就此认栽,就算被逼入绝境,也要绞尽脑汁,求一丝逃生的希望。
先前被长乐算计喝下的药,效果越来越强,柳凝的脸色愈发苍白,看着赵承和走近,心跳渐渐加快。
倒不是因为慌乱。
而是他身上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让药效有如浪涛般迭起。
柳凝咬了咬唇,她本以为是迷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这兄妹两人好歹也是北梁皇族,对付她,竟用上了这般手段。
当真是……下作。
赵承和离得很近,他也终于看出来柳凝神色不同以往,伸出手先探了探她的额头,再顺着往下,碰了碰她的肩头,最后握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带进了怀里。
柳凝自是没力气拒绝。
赵承和终于笑了,看来,他们的计划,并没有什么问题。
至于她还清醒着……左右也反抗不了,倒也无妨。
说不定还另成情趣,他终究也是个男人,待到敦伦欢好之时,自然也不希望身下人是一条死鱼。
柳凝觉得身体有些热。
赵承和也感受到她肌肤上传来的情热,便也不再耽搁时光,抱了温香软玉在怀,便要往床榻走去。
然而柳凝却伸出手,轻轻推了推他。
赵承和低头,看到女子脸色苍白,眸中浮起一层薄薄的雾。
她看上去好似一朵柔弱的菟丝花,即便是他,心中也不免起了一丝怜惜之意,便稍稍松开手。
听听她要说什么,倒也无妨。
“六殿下……”因着中气不足,柳凝的声音显得格外柔软,“你和长乐,给我下了药,是么?”
“阿凝,我也是没有办法。”赵承和倒也没否认,点了点头,“你总是百般拒绝我的好意……我求而不得,想要得到你,也只好出此下策。”
他一副情深款款的模样,柳凝却觉得胃中翻涌。
她捏紧了左拳,隐在宽大的袍袖下。
“六殿下,就一点也不顾我的想法么?”柳凝低头,声音却依旧柔和,“其实我对于殿下,也未必一点无情,您又何必……”
“阿凝啊,如今说这样的话,可不管用。”赵承和牵起她的衣带,拿在手里把玩,“这话若早些说,或许尚不至于到如此地步……今日你我之事必成,多说无益,你若乖顺一下,兴许等下我还会稍稍怜惜你一些。”
他似乎并不被她的温言软语所迷惑,是下定了决心,要在今日将两人之事做实。
手中衣带一抽,柳凝腰间的衿带便松落下去,身上的外衫散开,露出里面的素白中衣,还有一抹细细的雪颈。
柳凝拢起外衫,手指抓紧了衣袖:“你这样待我,不怕兄长他——”
“顾曦又如何?”赵承和笑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届时你成了我的人,他除了乖乖把你嫁给我,还能怎样?”
“我劝你莫把顾曦看得太重,就算父皇赏识,却也终是外姓之人——又如何能与皇族相提并论?”
赵承和看着面前的女子,她终于没了声息,似乎是认了命。
他目光微微柔和了些,虽说主要是贪图顾曦手里的兵权,但对于柳凝……除去利用,倒也并非一丝情意也没有。
乌发雪腮,眉目若画,温温婉婉间,性子又是那样捉摸不透……如此美人,整个燕京城中,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与他倒也算般配,只要她乖顺些,日后他自不会亏待了她。
待他在顾曦襄助之下,登上帝位,此后便是有再多女人,也只尊她一人为后。
这样,倒也算弥补了她现下的委屈。
赵承和这样想过后,心里本还存着一丝愧意,此时也堪堪抹平。
他又要将柳凝抱起,可是衣袖被牵住,他眉头不禁皱了皱,耐心渐渐消失。
“又怎么了?”
“今日之事,既然已无法避免……那还请六殿下应阿凝一个请求。”
“你说。”
“请六殿下……陪我共饮一杯。”柳凝声音微弱,“权当是……交杯酒。”
赵承和听她这样说,倒是有些意外,他本以为她要求什么名分或保障,万万没想到,只是一个交杯酒的请求。
到底是女人。
“也好。”赵成和没有拒绝。
桌上正好有现成的酒,他满足她这个小小的愿望,也算是成全自己。
赵成安身份高贵,自认风流而不下流,像今日这样的苟且之事,她肯服软妥协自是最好,共饮交杯,倒也算将这桩丑事,化作美谈。
何况美酒亦是助情之物。
他看了一眼漏壶,觉得不差这点时间,便应了下来,扶着柳凝坐在桌边,将两杯玉盏斟满酒,递了一杯给柳凝。
酒液清澈,带着一丝特殊的幽香,是长乐府里特制的青莲花酿。
柳凝抬起酒杯,手有些抖,似乎虚弱到了极点,脸色也一反适才的苍白,渐渐泛上绯红,显然药效在她体内,已发挥开了作用。
赵承和看着她面生红晕,心跳快了些。
酒还未入口,人已经有些熏熏然。
他们手肘相互挽住,摆了对酒交杯的姿势,赵承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抽出手,将空了的玉盏放到一边。
柳凝也将玉盏放下,赵承和扫了一眼,皱眉。
玉盏里酒液盛得满满,竟是一滴未少。
“你怎么没喝?”
“我为什么要喝?”
柳凝的声音依然虚弱,却与先前的语气陡然不同。
仿佛匕首的刀锋,尖锐而冰冷。
赵承和大惊,尚未想明白她为何态度陡转,一阵昏沉感便袭入脑中,猝不及防。
他眼前一黑,从凳子上倒了下去。
男人仰面摔在地上,一动不动,柳凝刚好默数到五。
她冷冷地哼了一声,将桌上酒盏拿起,杯斜酒倾,悉数洒落在赵承和的脸上。
在赵承和未进来前,她曾先一步揭开过酒壶盖子,待脑海中理清了事情的原委,便当机立断,将身上携带着的迷药药粉洒了进去,盖上壶盖,这之后,赵承和才推门进来。
她一直很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深知女子柔弱,遇上些什么事难以自保,所以柳凝从不空手出门,宽大的衣袖下,总是隐藏着防身救急之物。
她右边袖袋里,常备着一包迷药药粉。
而左边的袖袋里,则是一根短短的银簪,一头磨得尖尖,堪比利刃。
柳凝不会贸然出手伤人,然而此时银簪却也排上了用场。
她左手一直呈握拳状,此时缓缓张开,血从手心里滴落下来,像是一粒粒红豆。银簪的尖头则扎在掌心肉里,嵌得很深。
她不想被药物控制,便用疼痛为自己留出一丝清明神志,与赵承和耐心周旋,终于诱着他喝下了掺药的酒,为自己搏得了一线生机。
但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那迷药药效迅速,持续的时间却也不长,也就一盏茶。
她若再磨蹭下去,等到赵承和醒过来,那便是真正的无计可施了。
柳凝先去推了推门,果然从外面锁上了,出不去。
不过她也没有慌,冷静思索了片刻,想起来时被婢女搀扶着,隐约看到楼阁边,有一棵花树,约摸两三层楼高,若是能从窗边够到,便能顺着树爬下去。
她按着模糊的记忆,很快找到了对应的窗,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线天光。
之所以只推开一条缝,是因为她浑身上下软绵绵的,半分力气也没有。
助情药物在她的体内愈演愈烈,像是顺着血管燃出一片烈火燎原,又像是柔韧的藤蔓牵拉着她的肉骨,想拉着她下坠,坠到一片黑暗的温柔乡里。
到此为止了么?
不。
柳凝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将左手张开,右手握上了嵌在掌心的银簪,用力一拔。
她痛得一缩。
血流出来,她看到鲜红的颜色,有些晕,却也比刚才清醒了些。
柳凝要的就是这份清醒,她手下没有迟疑,用簪子在掌心又重重划了一道,虽然痛得发抖,却也暂时摆脱了被药物控制的模糊。
她咬牙将窗户完全推开。
窗边是花树,她向下一看,愣住。
她看到了景溯。
他像是刚好赶来,要往楼阁上去。步履匆匆间似有所觉,抬头看一眼,一怔之下,也停住了脚步。
景溯站在花树下,仰头望过来;而柳凝则扶着窗栏,低头看着他。
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
直到手心的疼痛跳动起来,柳凝如梦初醒。
心脏咚咚直跳,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涌起了些力气,把着树枝翻过窗框,鞋底踩在花树的树杈上。
她小心翼翼地抱住树干,一点一点往下去。
然而终究是强弩之末,脑袋亦是昏沉起来,抱着树干下到一半,手松了松,整个人便滑落着往下坠去。
风在耳边呼啸,树枝晃动,摇落簌簌花瓣,落了景溯衣襟,而她,则落在了沾满花瓣的怀里。
他低低地闷哼一声,为了接住她,似乎抻伤了一只手臂。
不过他并没有放开她。
柳凝靠在他怀里,终于安定,同时,心脏轻轻抽动了一下。
酸酸涩涩。
她被下药、被轻侮,依旧能冷静思考对策;掌心被银簪扎破、疼痛入骨,却依旧能忍耐……然而面对这些时,她的心里却未曾有过太大的波动。
直到此时。
明明是被拥抱在怀里,却觉得心里泛开了酸痛,眸中则雾气凝聚,有想要落泪的冲动。
但柳凝不喜落泪,也从不在人前哭泣。
她最终只是眨了眨眼,伸手搂住了景溯的脖颈,靠近,将侧脸贴在了上面。
她现在很热,浑身快要烧起来似的,只能紧紧贴着他的肌肤,汲取片刻冰凉。
第90章 到时候,可别后悔。
他微凉的肌肤, 还有胸前衣襟上的银蚕丝纹,贴在柳凝的脸颊边,如甘霖一般, 稍稍浇灭她血液间流窜的业火。
但, 好像还不够。
她双颊烧红,靠在他怀里, 人轻松下来以后,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
柳凝最后感觉身子一轻, 似乎被他抱了起来。
她羽睫颤了颤。
她自是不想在这样混沌的状态下, 失了清白。
但若是他……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柳凝无心抗拒, 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挣扎, 任由景溯搂抱着。
她没听见他开口说一句话。
她双眼微阖,神思像缠绕的香雾, 慢慢引着她,陷入一个亦幻亦真的梦境。
梦里好像是一座亭台,男人将她放在座上, 后背抵着栏杆……她觉得有些渴,近乎本能地凑近那对丰润的唇, 却被他有些狼狈地躲开。
他往后, 却偏偏两人发丝绕在一处, 缠成了结。
男人只好先伸出指尖, 将两人的头发分开……谁知却叫她钻了空子, 柔软的唇覆上来, 贴在他微凉的颈侧。
他似乎僵了一下, 呼吸促了促,随后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你停下。”他的声音, 隐约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不然到时候,可别后悔。”
柳凝不明白他为什么说后悔。
不过下一刻,她确实有些后悔。
他的手抚上她耳边,取下了一粒珍珠耳珰,然后倾身,重重地咬在她的耳垂上。
又痛又麻。
柳凝抽了口气,却又隐隐生出一丝快慰。
她感受到唇顺着耳垂往下,逐渐移到颈窝。
微微战栗的感觉沿着脊柱向上,她身体不可抑制地轻颤起来……但很快便戛然而止。
他指尖拂过她的唇瓣,似乎将什么东西塞进了她嘴里,舌尖瞬间泛起凉意,带着一丝辛辣的感觉,钻入鼻腔。
她呛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