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册封于她是喜事,自然不能太素净。然而她无论如何打扮,最终还是要讨皇上的欢心。
“主子,您真美!”这些日子跟阿妧熟了,海棠她们也不再拘束。
阿妧站在落地穿衣镜前,打量着自己。
虽是并未刻意束腰,却仍能显出纤秾合度的身段。她有自信,自己这张脸还是能入眼的,否则端王也不会紧追不放——阿妧想到他,仍是觉得心中微颤。
端王回京,进宫给皇上太后请安后,推说病了在王府中养病。
可他暂时的偃旗息鼓,并不能让阿妧放松警惕。
眼看时候差不多了,阿妧便带着朱蕊去了皇后宫中。
坤仪宫。
李修仪正在陪皇后说话。
“这熙贵人是个通透机灵,却又难得不会自作聪明的人。”李修仪浅浅笑道:“妾身恭喜皇后娘娘。”
太后给皇上的人,自然也能为皇后所用。
“熙贵人是个聪明可用的。”张皇后微微颔首道:“只瞧自她来后,郑氏虽说并未亲自动手,可她身边那些人却按捺不住,未尝没有她的授意在。”
李修仪赞同道:“您说的是,郑贵妃私下里还不知要如何怄气呢。”
上次的陈御女“栽赃”曹选侍没成,曹选侍竟也像是进了冷宫一般;这回吴充媛直接降了位份,连阿妧一个宫女出身的,都压了她一头。
“一个小小的贵人罢了,起码郑氏在面上不会跟她计较。”张皇后眉梢微挑。
明面上不会计较,不代表私下没动作。
李修仪露出心领神会的神色。
“娘娘,熙贵人来了。”宫人前来通传。
阿妧晋位后照例来谢恩,李修仪先去后头避了,张皇后命人请阿妧进来。
“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阿妧走进来,恭恭敬敬的蹲身行礼。
张皇后含笑望着她,略略抬手,让她坐下。
“先前吴充媛跋扈,本宫一时失察,倒教你受委屈了。”张皇后看着阿妧,神色温和道。
那张眉目如画精致的脸,若诉一诉委屈,怕是皇上也要心疼的罢?
“娘娘如此说,妾身着实不敢当。”阿妧忙起身,道:“娘娘主持后宫十分操劳,您还分出心力来管妾身这点小事,妾身感激不尽。”
见她恭谨,张皇后面露满意之色。“坐罢。”
张皇后照着惯例叮嘱了些勤谨侍上之类的话,便让阿妧回去了。
才晋了她位份,皇上必会去凝汐阁。
张皇后忍下心中的涩然,让人叫李修仪出来。
***
凝汐阁。
直到晚膳时福宁殿也并未有人传旨说皇上来,阿妧想着他许是去安抚郑贵妃,去了景和宫,便换了衣裳,自去沐浴。
她还特意打扮了一番,竟白花了心思。
明日去坤仪宫请安,若皇上今夜不来,怕是有人会看她的好戏。
不过她位份晋了,才是实打实的,她还在乎两句冷嘲热讽不成?
阿妧泡在浴桶中闭目养神,海棠正在旁边兑热水,茉香拿了布巾替她擦干头发。
左右闲来无事,阿妧便没急着起来。
将近戌时,阿妧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响动,很快传来请安声,只见紫菀匆匆进来。“贵人,皇上来了。”
阿妧忙睁开眼。
海棠和紫菀连忙扶着她出来,来不及更衣,阿妧换了寝衣,披了件斗篷出去。幸而她头发已经快干了,倒不湿淋淋的扫兴。
“皇上万福。”她匆匆走了出去,蹲身行礼道:“妾身失礼了。”
赵峋转过身,眸色蓦地一暗。
她显然是听到通传匆忙出来,斗篷都未来得及系好。一片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薄薄的寝衣紧贴着那纤秾合度的身段,宽大的斗篷藏不住诱人的春-色。
如瀑的青丝披散在身后,淡淡的清香丝丝缕缕传来。
没听到赵峋的声音,阿妧有些疑惑的抬头。她的目光撞入他幽深的眸色中,她不由红了脸。
赵峋伸出手去,阿妧将自己手放入了那温暖的手掌中。
“熙贵人确实失礼了。”赵峋略用了些力,阿妧没站稳,朝他怀中栽去。“不信朕会来?”
阿妧先是心中一慌,听到他后面的话,方才又惊又喜的抬眸望去。
“皇上待妾身这样的好,是妾身不是。”阿妧有些语无伦次道:“妾身信的,妾身知道您会来——”
赵峋笑笑,将她抱了起来,放到床上。
阿妧本就没系好的斗篷散开,床榻之上,顿时生出满帐春色。
云消雨歇。
阿妧依恋的靠在赵峋身边,赵峋抚过她的背,撩开她的长发。
“怎么不睡?”赵峋得到满足后,耐性也比平素多些。
阿妧眼角眉梢还有些承宠后的妩媚,她杏眸流转着盈盈的水光,比以往更大胆的望着他。
“妾身舍不得睡。”阿妧贝齿轻咬,小声道:“妾身怕这是一场梦。”
赵峋挑了挑眉。
“您心里竟是有妾身的。”阿妧向来恭谨柔顺,面上还从未有这样天真烂漫之色。“妾身从未敢奢望过……能得到您的回应。”
她说不敢奢望回应,是说她心里是爱慕他的吧?
这话若放到平日,以她的谨慎,断不敢说。
看着她眼中藏不住的倾慕,赵峋虽是告诉自己不必信,可对上那样的眼神,他心软了软。
“朕当然喜欢你。”赵峋垂下了眸子,没计较阿妧话中的僭越,声音愈发低缓。“别胡思乱想了,快睡罢。”
阿妧合上了眼,可唇角却忍不住弯起,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赵峋却没了睡意,凝视了阿妧许久,才闭上了眼。
***
翌日,许是为着昨夜阿妧的话,赵峋在凝汐阁用过早膳,才离开。
看来昨夜的努力,还是有些效果的。
阿妧留心到,赵峋的目光在她特意摆上的雕件上停留片刻,还夸了她新簪子好看。
毕竟她是太后送来的,皇上本能的会戒备她,但目前看来,进展不错。
“主子,坤仪宫传话来,说是免了您的请安。”朱蕊进来传话。
皇上一定不喜欢她没分寸,更何况,吴贵人今日一定得去。
阿妧弯了弯唇角,道:“去给皇后请安是我的本分,这才到哪儿,我怎能轻狂起来?”
说着,她不再犹豫,起身更衣。
不是头一次承宠,虽是身上有些不适,倒不至于让人看出来。
当她扶着朱蕊的手到时,宫妃们已经到了大半。
郑贵妃告病没来,吴贵人却是已经早早等着了。
张皇后见状,闻言微笑道:“本宫不是免了你的请安么,怎么又过来了?”
听了这话,阿妧还未来得及回话,敬妃和吴贵人脸色变了变。
看似张皇后只是关心阿妧,实则同时敲打了她们两个人。
“皇后娘娘关心妾身,妾身感激不尽。”阿妧起身,恭顺温婉的道:“给您请安是妾身的本分,是妾身该做的。”
张皇后很满意她的识趣,叫阿妧坐下。
往日阿妧的位置要在后面,隔着吴贵人好些位置。如今宫人去主动将她引到了吴贵人的上首——宫中没封号的贵人不止她一个,可如此安排,不止是有心还是无意。
阿妧更相信前者。
“熙妹妹姿容更胜从前。”敬妃掩唇而笑道:“吴贵人,你说是不是?”
吴贵人脸色涨得通红。
“哦,如今你叫熙妹妹可就不对了。”敬妃心里有气,只能撒到吴贵人身上。“以后可千万记得别叫错了。”
无论如何,叫“姐姐”她是说不出口的,吴贵人起身,心中再不甘愿,也只得口中称“熙贵人”。
阿妧笑着回了“吴贵人”,并未因晋了位份就耀武扬威。
尊卑已分,并不在一两句言语上。
第21章 探病
郑贵妃今日不在,一众宫妃瞧着皇后有心抬举阿妧,倒也没敢出言冷嘲暗讽些什么。
连敬妃都被皇后敲打,别惹怒了皇后,到时成了出头的椽子,丢脸可就无趣了。
请安之后,倒有几个低品阶的宫妃来主动向阿妧道喜,阿妧不骄不躁的还礼。她留心观察着,陈贵人是皇后的人,杨美人是敬妃的人,余下的苏御女、张采女皆是宫女出身,一时还看不出立场。
一时大家各自散开,朱蕊陪着阿妧往回走,见没了人才低声道:“主子,方才奴婢听说景和宫传了太医,说是贵妃娘娘身上不大爽利。”
阿妧神色淡然的微微颔首,倒不觉得意外。
郑贵妃想来是圣宠不衰的,在宫中众星捧月。若她透出点意思,立刻有人替她去办,曹选侍和吴贵人便是最好的例子。
她身份高贵,虽是不喜自己分去两分恩宠,也放不下身段来对付自己。
更可况,自己还是太后送来的,皇上的宠爱有限。
如今折了吴充媛,自己又被越级晋封,郑贵妃心里能痛快才怪。
可册封的旨意是皇上下的,郑贵妃又不能去闹到皇上面前,失了身份。
她也只好使使小性子,撒撒娇,看皇上的态度。
阿妧扶了扶自己发鬓上颤颤巍巍仿若振翅欲飞的蝴蝶发簪,倒是可惜自己着意准备了一番。
皇上定会去景和宫探望。
回到凝汐阁后,阿妧准备散了头发,好生歇一歇。
她膝盖上本就有伤,为了表达自己的倾慕,对赵峋百依百顺,昨夜折腾了一番。再加上她一早就起来准备去请安,时时要留意言语上的疏漏,着实乏累。
“主子,苏贵人带着人来了,说是想见您。”海棠进来通传。
宫中有为了争宠而装病的,可那得是本就有宠的人。苏贵人这般位份不高,家世也不显赫,且本身无宠的,怕就是真的病了。
同在琢玉宫住着,阿妧倒不好拒绝她。
“请进来罢。”阿妧起身,倒没将已经卸下的发簪再插回去。
听到帘子响动,很快映出了一张清丽温婉的面庞,先进来的正是苏贵人。
她穿了件月白色的宫装,上面绣着白梅点点很是素雅。看起来,她倒有几分不俗。
“熙贵人安好。”苏贵人进来后先笑着问安。
虽是两人同为贵人,可阿妧有封号,自然高了苏贵人半级。可见苏贵人的病愈时机不妙,若早些日子,是该只有美人位份的阿妧去请安问好。
“苏贵人好。”阿妧浅笑着迎她进来,两人分了宾主坐下。
在阿妧打量她的时候,她同样将阿妧看在眼中。
原先阿妧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时,她就曾见过阿妧,当时只觉得阿妧貌美妩媚,若只做宫女着实可惜。果然阿妧被送到了皇上身边,还如此得宠。
“原该早来拜访的,只是这些日子我身上不爽利,向皇后娘娘告假月余。”苏贵人怕阿妧不高兴,特意解释道。
她不比郑贵妃能任性,如此一来就失了侍寝的机会,怕不是装出来的。
“姐姐身子可大安了?”阿妧心中微动,主动换了更亲切些的称呼。她入后宫晚,虽有封号,既是苏贵人来示好,也不妨客气些。
见阿妧谦逊,苏贵人有些惊讶,却并未露出来。
两人正说着话,苏贵人宫中的人前来传话,苏贵人略一迟疑,让她当着阿妧的面直说。
“主子,贵妃娘娘病了,各宫的娘娘们都去探望。”
先前郑贵妃也总推说身上不舒服,不去给皇后请安。这次请了太医,连皇上都亲自去探望,宫妃们自然要去做个样子。
“熙贵人,若你无事,一同去景和宫问安罢。”苏贵人主动邀请了阿妧。
虽是先前病着,苏贵人也并非与世隔绝,外界的消息倒还灵通。
阿妧含笑应了,两人各带了一个宫女往景和宫去了。
***
景和宫。
当赵峋到时,给郑贵妃诊脉的窦太医还没有离开,正在外头开方子。
“臣给皇上请安。”见赵峋亲自过来,窦太医忙上前行礼。
赵峋摆了摆手,微微蹙眉道:“贵妃病情如何?”
“贵妃娘娘倒无大碍,只是气滞血瘀,肝气郁结,臣正在替娘娘拟两幅疏散的方子。”窦太医恭声回话道。
赵峋淡淡的应了一声,进去看郑贵妃。
因他进来并没让宫人通传,只见贵妃正阖着眼,手轻抚胸口,似乎在忍耐什么痛苦。
向来艳光四射的郑贵妃,如今并未盛装,格外有些憔悴之色,惹人怜惜。
宫人们才要见礼时,赵峋制止了。他走到郑贵妃身边,温声道:“还难受么?”
郑贵妃蓦地睁开了眼,见到皇上来,红了眼眶。
“皇上,妾身无碍。”正说着,她忙拿帕子遮住了脸。“妾身今日气色不好,憔悴得很,您还是别看妾身了。”
赵峋握住她的手腕,目光中似有些柔和之意。
“你什么模样都是好看的。”他取下了郑贵妃手中的帕子,替她失去眼角的泪珠。“好端端的,怎么又哭了?”
郑贵妃含泪望着赵峋,皇上待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呵护,她稍稍心安了些。
“妾身以为您都不理妾身了。”郑贵妃顺势靠在赵峋怀中,虽说是在埋怨,实则是撒娇。“妾身想去看您,有怕您忙于政务,妾身反而给您添乱。”
她能得宠,自然不是靠一味的娇蛮,适当的服软和小意温柔也不可少。她没提阿妧,就是想让赵峋对她愧疚。
赵峋果然声音又和缓了些。
“又胡说,朕怎么会不理你?”他温声安慰了几句,便听外面宫人通传,说是皇后过来了。
郑贵妃兴师动众的闹一番,作为六宫之主的皇后自然要来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