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宫侑和宫治在球场上所处的位置,一个是二传,另一个是接应二传,都能对球队风格产生极大影响。而在他们之中,尤其是作为二传的宫侑,他会是将来稻荷崎重要的司令塔。
来来往往的顾客,不管是看没看到刚才那一幕的,都会将目光投向这对像是正在被前辈罚站的双胞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宫侑不想再像个傻子似的杵在这种地方供人观赏,他抬起头看向宫治,与胞弟的目光在半空中对上。
——走?
宫侑挑了下眉。
——走。
宫治眨了下眼。
他们转身。
他们迈步。
他们企图溜走。
他们双双被北信介揪住衣领,被拖住。
“冷静下来了?”
北信介的问题,依然只得到了宫双子的沉默。
“看来是冷静了。”
答案是北信介想要的,可他的手还是没有松开。
——这人想干嘛?
宫侑看向宫治。
——我哪知道。
宫治翻了个白眼。
宫侑扭了一下肩,北信介却仍是没有放开他们的打算。
“你们两个接下来要去做什么?”北信介问。
“吃饭。”
肚子已经开始饿的宫治答得飞快,宫侑恨铁不成钢地瞪他。
北信介点点头表示了解,继续问:“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吃饭吗?”
宫侑:“啥?”
他想起宫治之前骂自己的那句,你是连洗手间也要人陪着一起去的小学生吗?
原来北前辈是这种性格的人???
上次去东京的时候怎么没看出来?
发现了还算有意思的事情,宫侑笑起来:“可以啊,当然可以,没什么不可以的。”
接着他扭过头,问宫治:“臭猪,你要吃哪家的炸猪排?”
炸猪排一词让宫侑得到了一次肚子饿了的宫治的原谅。
“专卖荞麦面的那家。”
北信介:“是店名叫‘身旁’的那家?”
宫双子:“嗯。”
“好,走吧。”北信介回忆了一下那家店的价格,他平时不乱花钱,积蓄完全足够自己再加上请两个正在长身体的青少年吃一顿饭。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想让这两个刺头服管,首先得想让他们打心底里认为前辈果然是前辈才行。
“今天我请你们两个的客。”
“诶?!”
“真的?”
宫侑和宫治立刻将脸转向北信介。
“嗯。但是记住下次不要在外面打架了。”北信介嘱咐道,“你们刚才吓到了很多人。真的在这里闹大,以后你们就别想在神户买运动用品了。”
“好啊好啊,谢谢前辈。”
两个人答应得相当轻易,随意得甚至让北信介产生了一种自己即将用出去的钱要白花了的感觉。
到底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啊……
北信介跟在这对刚刚还剑拔弩张恨不得给对方脸上两拳、现在又勾肩搭背哥俩好的双胞胎身后,好像稍稍理解了监督老师的那句“难搞”是什么意思。
“身旁”这家店下午六点才开始营业。这会儿已经开店了一段时间,走到店旁已经能看到等待空桌的客人守等的队列。
没办法,“身旁”他们家的天妇罗实在值得花时间等一等。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三人刚站到队伍最后正好又好几位客人离开翻台。
他们在自助点餐的机器前选好自己想要的,又在店员的引导下来到已经被清理干净的空位上。
是宫治最喜欢的吧台座,只要坐直身子,目光就能越过面前上菜的板台,看见后面的开放厨房里的模样。
不管是厨师摆盘、煎欧姆蛋、还是研磨蒜泥和秋葵泥的样子,宫治都喜欢盯着看。
宫侑不懂胞弟热衷于这些有什么意思。
除了期末家政课,宫治的成绩会比宫侑的好一点之外,根本捞不到别的好处。
而宫治的喜欢不需要宫侑的意见。
就像宫侑对最鹤生感兴趣这件事,同样也不需要宫治的理解一样。
吧台座位的椅子很高,但是宫侑去年坐上去,双脚就能够踩在地上了。
他被店员带到这里只扫了眼自己座位的桌面,低着头,准备把椅子抽出来,同时发现自己身边坐着的是个女生,裙摆下的小腿线条纤细漂亮。
椅脚碰到了什么东西,“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是装一个东西的纸袋,应该是他旁边这个女生的。
宫侑连忙将纸袋扶起,刚一抬头打算跟对方道歉,就听到身后的宫治说:“好久不见啊,最鹤生。”
第91章
虽说这个世界上平凡人很多,但有“天赋”这个东西却也不是什么稀罕物,真要细细地数,被称得上天才的人简直多如过江之鲫。
而此时最鹤生身边就坐着两个天才。
即使他们专攻的领域与方向大相庭径,但他们与生俱来的天赋却是同一种会吸引来诸多艳羡与嫉妒的东西。
宫治说“好久不见”,其实也不过两三个月。
而就东京与神户的距离来说,在没有刻意约定的前提下,两三月就能见一面的频率已经算是很高的了。甚至能把人生无处不相逢这句老话拿出来晾晒一番。
意外见到熟人,最鹤生有些惊喜:“好久不见诶!侑,治。我刚才还想给发消息问你们什么时候放假来着。”
看到旁边的北信介,她歪了下脑袋:“这位是……稻荷崎的北学长对吗?希望我没记错。”
之前在东京和宫双子去家庭餐厅的时候,最鹤生见他和木兔学长一起吃过饭。
“是我。”北信介微笑着对最鹤生点头,“很高兴能再见到你,清濑学妹。”
“我也是。”最鹤生客气地回道,接着她侧过身,露出被挡在身后的少年,“啊,介绍一下,这位是兵藤清春,和我一个舞蹈室的朋友。”
“你们好。”兵藤清春没什么表情地同这群陌生人打了声招呼。
他的冷淡令宫侑的眉梢跳了一下,而即使看不到他的表情,宫治似乎也能猜到宫侑在想什么。
他悄悄伸手在亲哥背后拧了一把。宫侑连忙咬牙才止住差点脱口而出的痛呼。
再接着就是落座,等上菜。宫侑在最鹤生身边坐下。
最鹤生穿着一件下摆到大腿中部的长T恤,不知道是oversize还是设计本就如此,T恤的袖子盖过了她的手肘,只留下一节又细又白的手臂支在桌台上,将她似乎比上次见到时尖瘦了些许的下巴托着微微上扬。
她和宫治一样,正饶有兴致地盯着另一边开放厨房里的忙碌景象。
照理说身边坐了个BMI指数远低于宫治的、纤丽的女孩儿,千不该万不该会觉得拥挤,但宫侑就是感到了一种——局促。
是的。
连参加比赛都不曾令他产生的情绪,现在却因为一个毫无压迫感的女孩出现了……
什么毛病?
——难道我有恐女症?
宫侑没头没脑地编出一个理由。继而这个念头在他心里盘转一圈,结果宫侑不但没有说服自己,反倒笑了起来。
——恐个鬼。
顶多是因为刚才那支舞让他有点不敢直视最鹤生而已。
托最鹤生的福,宫侑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也是要脸会害羞的。
比最鹤生漂亮的……宫侑到目前为止还没见过,但是敢跑到跟前来跟他表白的姑娘长得也都不差,却没一个能让宫侑这样恨不得跳进宫治怀里,以避免与她发生肢体接触的可能。
那支舞,他们挨得那么近,手也牵得那么紧。光是看,宫侑都感觉自己的掌心一阵燥热,不像是被烫到,而是那种将辣椒切碎在掌心涂抹之后的感觉。
连攥紧拳头这个动作都不忍做出。
听说拉丁好像更色。情露骨来着?
啊……所以说为什么会在公共场合跳舞啊?!都没有羞耻心的吗?!
宫侑感觉似乎自己的耳朵沾到辣椒了。
兵藤清春和宫侑都是帅哥,但被他们夹在中间的最鹤生完全没有产生荣幸之至或是心跳加速的悸动。
经过了一个下午的消耗,对于她而言现在更重要的事情是尽快填饱自己。
进店之前每一位顾客都已经在门口的自助点餐机前点好了菜品。
最鹤生点了好吃的天妇罗,但隔着一个宫侑,宫治却告诉她,如果没有点茄子天妇罗的话,就跟这次白来了一样。
天妇罗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最鹤生虽然比他们先进店落座,但是现在还想补单的话大概已经没有机会了。
毕竟茄子天妇罗是这家店顶点中的顶点,top中的top,如果不每天限量500份,整个兵库县的茄子都集中到神户来大概都不够一天的消耗——虽然这番评价显然运用了夸张的修辞手法,但连在神户土生土长的宫治都这么说了,除了对自己这顿饭没有尽善尽美遗憾之外,最鹤生也说不出别的了。
她长长地“诶”了一声。
宫侑对此的态度却截然相反,他不以为意,甚至指着宫治嗤笑道:“这有什么好遗憾唉声叹气的?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而且这玩意只是每天限量,明天再来不就好了。”
少吃一顿好的,后果总不可能比少打一天球要严重。
再说了,天妇罗这玩意,油太大。实际上低脂肪高蛋白才是他们配餐需要的。
宫侑曾经还因为吃饭应该吃些什么这事和宫治打了一架,但宫治却在那次斗殴中表现出了比从前任何一次——包括比赛——都要更加强烈的对抗性。
这场亲兄弟恨不得把对方乱拳打死的骚乱,最终惊动了教导老师。
宫双子因为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被请了家长,而最后将他们领回家的宫夫人则更加铁腕。
她直接把宫侑和宫治锁在家里,放话:如果不向对方道歉,如果以后还要为了类似的事情大动干戈,那她会考虑打断他们的手再接回去。
她宁愿被他们记恨到死,也不想自己的儿子把兄弟打得头破血流!
于是自那之后宫侑和宫治干架稍微收敛了一点。
但也只是一点。
而且“不头破血流”的底线其实很宽泛。而或许正是因为有了这次事件,宫夫人对他们打架之后的伤情承受能力都有了极大提升。
熊猫眼、淤青、破皮——都成了小伤。
涂点碘伏贴几个创口贴就能好,这种问题也能算问题?
知子莫若母。宫夫人清楚他俩不可能永远保持和平或者冷。战状态,就对这种“小打小闹”放任自流了。
到现在,她甚至能心平气和地让来家里作客、又正好撞上他俩打完架后挂彩状态的客人说:“别理别管,男孩子皮糙肉厚,养两天就好了。”
这种心态是对的。
但想跟宫侑告白的女孩能从神户排到京都,再从京都排回来,说什么皮糙肉厚……反正宫侑是不太服气的。
宫侑说话的语气实在称不上讨人喜欢。
他相当张扬。而这种张扬,又与仙石要不同。
身为一个职业舞者,张扬反倒是他们需要的素养。
畏首畏尾的人会被淹没在舞池之中也是理所应当。
舞者,只要起舞,技法和舞步的组合其实都是次要,他们最该考虑实际上应该是如何将自己变成一簇火。
万物趋光。无人不爱鲜活的生命。
牢牢地抓住每一位观众的眼睛,才是舞者最希望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
毕竟在舞池之中,要是能让同时也身为观众的评审员,连看其他组合的想法都失去了,又何愁拿不到奖。
而宫侑……是那种将自己的喜恶摆在最明显的地方,并宣告天下假如不符合他的喜恶,达不到他的标准,那就赶紧从他的视野中滚出去的蛮不讲理、却又自有其道理的家伙。
说他是冰棱都不准确。
更准确的形容应该是液氮。
承受不了他“低温”的家伙,也不能说是废物,反正不配和他站在一起是肯定的。
可偏偏,这世界上有一种脾气特别好的生物。
只要没有踩到她的雷区,只要没有让她产生厌恶的情绪,她就会非常善于拆解他人听起来不耐烦的言辞,并分析其中可能会导致他做出这样表达的可能,再然后去体谅对方的坏脾气以及这种特殊的与表达的方式。
兵藤清春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最鹤生。
宫侑的话说得一点也不客气,但她却连一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反倒笑着说:“没有很遗憾啦。就是感觉如果又能吃到好吃的,又能能遇上你们,今天肯定会更开心的。”
最鹤生笑起来时眼角上翘的弧度相当明显。
什么鹤啊……根本不是鸟类,而是狐狸吧?
不都说眼角上翘是狐狸眼吗?
她一笑,宫侑脑子里那些早就加载好的恶语词库就自动给卸载了。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所以,算了。
他发出“啧”的一声弹舌音,偏过头去。
一旁的宫治夹了块腌菜放进嘴里咔嚓咔嚓地咀嚼。
宫侑大概是天生就把嘲讽讥讽、阴阳怪气的属性给全部点满了。要是他的性格有最鹤生十分之一的好,他俩还真的不至于天天吵个不停打个没完。
最鹤生很好。
连宫侑这种傻X都能容忍的人,除了好,就只剩下傻了。
宫治不太想说最鹤生傻,虽然他心底确实有点这样的想法——啊,说到这里,就又不得不感慨一句他们果然是兄弟了。即使表面上看起来宫治比宫侑沉稳不少,但本质其实相差不多。只是宫侑习惯直来直去,而宫治的沉默也扩大他们之间的不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