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饶是最鹤生这么好,宫治也没想过要说“我把自己的那份茄子天妇罗让你吧”这样的话。
至于理由,这很简单。
她还没重要到能让宫治说出这种舍己为人的话。
也没重要到能让宫侑答应她放假要不要出去玩的邀请。
宫侑没多思考:“没空,要训练。”
毫无身为东道主的自觉。
看吧,果然还是排球最重要。
宫治看向最鹤生,她没有对这个本应不符合她心意的回答表现出失望的神色。
或许她问这个问题本身就只是出于礼貌。毕竟最鹤生肯定知道他们寒假期间会安排训练,所以拒绝外出也是极大概率会得到的答案。
但她还是叹了口气,很真情实意的那种。
诶……?怎么又看起来挺难过的了?
宫治眨了眨眼睛。
不能出去玩也就意味着,最鹤生必须老老实实一天不落地呆在练习室里练舞。
而这样的地狱期还有半个月才能结束。
宫侑不知道她的想法。
宫治也不知道。
兵藤清春倒是猜到了,但他什么也没说。他这次来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跟着仙石要学习。
与最鹤生不同,他是将来要转型进入职业领域的舞者。
宫侑的态度有点松动。
宫治与他相同。
于是答案从“没空”,到最后又改成“到时候再说吧”。
第92章
“到时候再说”的“到时候”,具体指的是什么时候,老实说谁也不知道。
本就不长的寒假唰地过去了一个星期。
和仙台的另一大区别是,神户的冬天不常能见到雪,但经常有雨。
室外玩不了,又赶上最近其他学校也陆续开始放寒假,小笠原舞蹈教室隔壁的体育馆人流骤增。还顺便引流到了他们这里。
小笠原舞蹈教室虽然很低调,总归就在体育馆旁边,不算难找。而且仙石要也不可能把招牌给收起来,完完全全地闭门谢客。
于是在被迫承受客流的这几天里,小笠原舞蹈教室内的景象变成了仙石要最惧怕的地狱绘卷的模样——四五个小孩扎堆在教室里嚷嚷着老师我想学拉丁,老师我想跳探戈,以及他们初次压腿之后所爆发出的猛烈哭声。
有的家长是会围观孩子上兴趣班的。
而换做其他普通的舞蹈老师,可能早就遭到了家长的非难。
但仙石要不一样。
上网一搜,他的照片和新闻便会如同泉涌一般哗啦啦地冒出来。wiki里跟在他名字后面的奖项,随便拿一个出去都是沉甸甸,能往地上砸出一个坑的那种。
在国标这块,他是权威中的权威。
完全外行的家长们没人敢顶撞他。而且估计也顶撞不赢,毕竟仙石要的身高体型都摆在那,出门连强盗都不会想抢他。
而且小笠原舞蹈教室的课程设置很别具一格。
只有“国标兴趣体验课”这一项。
全款2000円,上一个小时。
上完之后不管家长孩子满意不满意都不会再有后续了。
因为年后他又要出国比赛。而且两千円能得到拉丁和十项双冠王一小时的指导,已经物超所值了好不好?
仙石要的确也收学生,兵藤清春及其搭档都是他的学生,但要是真的想要再往后学习——且不论仙石要有没有时间和精力指导,单是他正式授课的费用,都不是普通家庭可以负担得起的。
仙石要这辈子唯一做过的慈善,受益人就是清濑最鹤生。
要是没见过最鹤生刚出生那几个月一直被放在保温箱里的样子,仙石要认为自己现在应该会更快乐——至少他不用像现在一样,陪最鹤生跳个快步舞都得时刻注意她重心是否偏移,下一秒有没有可能要摔在地上。
而且身高差距太大,一米九和一米六跳舞,女步的一方几乎是挂在男步身上的,更别说什么从女步一方身上借力了。没可能的,不存在的。
三十厘米的差距注定让仙石要陪最鹤生跳舞像在玩儿似的。
本来打算活动活动筋骨的仙石要跳得好不得劲。
但是最鹤生还挺高兴。小时候她试着和同龄人跳过一次,结局是对方为了保护她不摔倒反而伤到了自己的坐骨神经……所幸最后养好了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否则最鹤生大概会对国标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虽然现在不敢跟仙石要之外的人跳快步也是阴影之一,但总比活在令人窒息的愧疚里面要好。
总之,仙石要在很早之前就悟了。
和最鹤生跳快步,除了快乐之外不需要追求别的东西。
动线轻盈?一体感?上身高度能否保持一致与稳定?
——考虑这些也只是在徒增自己的血压。
清濑最鹤生这个小丫头想跳快步纯粹是为了听自己的高跟鞋鞋跟敲在地板上的,噔噔噔的声音。
这种乐趣对她而言,大概类似于就跟小猪佩奇和乔治相约去跳泥坑。
说起来最鹤生以前跟他在神户住的时候,还跳过水坑。
穿着她的雨衣和雨鞋,当着仙石要的面咚地一声跳了进去。
泥水飞溅,气得仙石要心脏骤停,回去还帮她刷了雨衣。
再听话的小孩也有皮上加皮的时候。
不是令人愉快的往事。仙石要的脸黑了一下。
一曲将尽。
仙石要掐着最鹤生的腰将她举到半空转了两圈,最后稳稳当当地把她放下来。
“玩够了吧?”
“够了。”然而最鹤生脸上写着的是“意犹未尽”。
“够了就过去做软开。”仙石要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
最鹤生和兵藤清春一起靠着墙壁做青蛙趴。
大概是上天垂怜仙石要昨天刚给两个小孩儿上完体验课,今天竟然一直到下午都没有人再来咨询授课相关的事宜。
仙石要乐得轻松,也闲了下来。
而他一闲,就又坐不住,准备开始折腾别人。
最鹤生这个软骨头(物理意义)首当其冲。
加上来神户之前的一个多月,直到今天,最鹤生已经“复健”得差不多了。
仙石要回忆了一下她前两天的表现,确定这姑娘不会被折腾出毛病之后,沙发果决地拍板道:
“来!今天给你踩胯!”
刚才安安然然保持着青蛙趴姿势的最鹤生脸色当即一白,随后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试图逃到练习室外。
但仙石要何许人也。
他与最鹤生斗智斗勇这么些年,从来没落过下风。
就连清濑灰二幸村精市见到他,都要头疼好一阵——这里要提及一个关于幸村精市与他舅舅的悲惨故事——当时幸村还小,不过五六岁的模样。容貌精致可爱,手脚也较同龄人更加修长,父母基因良好的好处早早地就在他身上体现了出来。
虽然只要是健康正常的小孩,跟最鹤生一比,都会显得平衡与身体协调能力优秀。但幸村精市不愧是未来的神之子,卓越的运动神经看得仙石要苍蝇搓手——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仙石要想要拖着自家外甥去练舞。
幸村惠津这辈子最开心的事,就是生了个好看又优秀的儿子。
而幸村惠津这辈子第二开心的事,就是听别人夸她儿子。
仙石要给她讲了幸村精市两车的好话,夸得她儿子那叫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被谗言冲昏了头脑的幸村惠津当即就把幸村精市给打包送到了仙石要跟前,答应让他教幸村精市两天国标。
如果效果好就继续。如果效果不好或者幸村精市还是不感兴趣那就拜拜。
在这方面幸村惠津还是清醒。
而彼时正好是假期,最鹤生也呆在仙石要身边。
与对最鹤生的教育方法不同,幸村精市的身体条件天生优越,课程进度唰地超过了最鹤生不说,连软开他都是从撕旁腿起跳的……
但软开这个事儿吧……哈哈,说多了都是痛。
哪怕神之子也要落泪的那种痛。
再然后,最鹤生就目睹了阿市哭哭、阿市抽泣、阿市咬唇忍痛等令她至今难忘的凄美景象。
幸村精市童年幸福美满,称得上阴影的东西实在没几样。而这几样里偏偏就有他必须一年见到一次的老舅。
最鹤生要跑,仙石要迅敏地钳住她的脚踝,拖麻袋似的把她给拖了回来。
兵藤清春也想跑,他感觉自己要被仙石要抓壮丁。毕竟仙石要一米九,体脂率还只有6%,浑身都是线条优美的肌肉。
就算扶着墙边的把杆,他也绝对不会轻到哪里去。
所以为了防止把最鹤生的胯骨给踩碎,负责给最鹤生踩胯的工作,当然就只能落在兵藤清春身上。
而看最鹤生这副挣扎的样子……要是帮忙了,大概会被她记恨一辈子……
兵藤清春并不想当这个恶人。
趁着仙石要还在给最鹤生做物理说服的思想工作,他默默地挪到了练习室的门口,打算去楼上避难。
仙石要后脑勺大概是长了眼睛,兵藤清春一只脚还没踏出门口,就听到仙石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兵藤,你想去哪?”
“我……”兵藤清春的余光忽然瞟到大门口。小笠原舞蹈教室的大门是一扇嵌着毛玻璃的格子拉门。日光好的时候能看到门外访客的朦胧得只有大致色块的身影。
来访的两个人个子很高。不太像学生也不太像家长。
接着一阵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
“请问有人在吗?”
“有客人来了。”兵藤清春对仙石要说,“我去开门。”
他小跑到玄关处拉开拉门。
门外站着的两个人正巧他还都认识。
是上次在身旁那家荞麦面屋遇到的双胞胎。
最鹤生的朋友。
兵藤清春心思一动:“你们来找最鹤生吗?”
“嗯。她在吗?”
这话是金发的那个说的,兵藤清春没记住他们谁是谁。
“在。你们先进来吧。她还在练舞。”他说完退后几步,将两人引进虎口。
练舞?
刚才还在疑惑兵藤清春为什么表现得比第一次见面时热情不少的宫侑忽然愣了。
紧接着他又听到兵藤清春问:“要进来看看吗?我们这里允许参观。”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宫治默不作声地瞥了眼宫侑,这傻子应该也看出这个兵藤的不对劲了,可他显得有些动摇。
左右想想,参观一个舞蹈教室有什么不对劲的?
而且要真有什么事,还会这么堂堂正正地请他们进去吗?
到头来还是好奇占了上风。
宫侑宫治在兵藤清春的带领下穿过一楼的长廊,来到练习室门口。
因为需要播放舞曲,以防扰民,舞蹈教室的隔音做得相当好。
最鹤生的凄惨的叫声,是在兵藤清春打开门之后才刺进宫双子耳中的。
“这是在做什么?”宫侑盯着在面前恨不得把自己团成一团的最鹤生,迟疑地问道。
“仙石先生准备帮她踩胯。”
“哈?”难以置信的尾音高高上扬。
“柔韧性的基本功之一,练好了比较容易实现踝髋同步扭转的基础。”兵藤清春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便将两人推了进去,接着关门落锁。
“噢?你们两个是来参观报名体验课的,还是来找最鹤生玩的?”宫治和宫侑与宫夫人有几分肖像,再结合他们是一对双胞胎的事实,很容易就令仙石要想起了他们的身份。
“如果是来找最鹤生玩的话,你们看见了,她没空。”
“你放开我我就有空了!!!”最鹤生不顾形象地大叫道。
仙石要铁血镇压:“想得美!这个胯你今天必须给我踩开了!”
“我们……”
宫侑从没见过这种“大场面”。
饶是他平日里思维敏捷到能把每个跟他吵架的人最后气得半死的地步,也被此时面前的景象惊到说不出一句话……
“反正来都来了。”仙石要坐在最鹤生的脚背上,对宫侑招了招手,“你看起来瘦一点,帮我们最鹤生踩个胯呗?”
宫侑:“…………”
第93章
纵使双胞胎的差别再小,在生物学以及法律关系中,他们也始终是两个完全独立于彼此的个体。
被仙石要指着说“你看起来瘦一点”的时候,宫侑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
没人能分清他们本该是件好事。仗着这得天独厚的优势,宫双子“我不是宫侑(宫治)他才是”的游戏成功整到了不知道多少人。进了初中之后,认识宫侑和宫治的人变多,这种被认错的乐趣也随之增加。
想给宫治的零食被塞进了宫侑怀里;想要递给宫侑的情书因为半路见到了宫治而被送了出去;明明是宫侑闯的祸,却让宫治顶了锅;这样的日子姑且还算快乐。
而随着年岁的增长,宫侑实现了小时候的志向成为了一名二传。
不过宫治却始终没有找到自己的位置。
除了自由人他没当过之外,球场上每个位置他都呆了一阵子。
促使宫双子染发的契机发生在初二的某天。
和其他学校打训练赛时,球被传错了。
本来应该传到宫侑手里的球,因为刚入队的自由人,一晃眼没仔细辨认他们刘海的方向,给到了宫治手里。
如果不是宫侑对二传这个位置的执念深如海,宫治的个人素质其实也可以担任队里的二传手。
给错的球成功地抵达了主攻手的最高打点,主攻手也很好地利用这次机会成功赢回了一分。
本来没什么可以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