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霜问道,“那伙计可知道那孙夫人是从哪来的?”
“他也不清楚,只说听着是苏杭口音”。
林南霜想了想,最直接的方法还是去问静尘师太,她经手的事,肯定清楚林云被带去哪儿了。
“听那两个小尼姑的说法,那静尘师太借着收徒的名义,做着人贩子的勾当,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初露赞同地点点头,“我之前就听说,有的尼姑庵做皮肉生意,那静尘师太看着慈眉善目的,没想到手段竟如此卑劣”。
林南霜想了想,决定还是要再去静慈庵一趟,静尘师太重利,她塞些银钱或许可以问出林云的去处。
待知道林云的下落了,她再去雾冬县衙门报案,告发静尘师太暗中做人贩子的勾当,也好救出那些被困的女子。
林南霜说罢,就带着初露出门了,不过刚走到二楼楼梯口,就被齐豫身边的侍卫夏昌拦住了。
“怀薇姑娘,公子吩咐了,这几天您需要在客栈多休息,无事就不要出门了”。
林南霜继续朝外走去,“无事我自然会在客栈休息,我现在有要事要办,必须出去”。
“怀薇姑娘,在下也是奉命行事,请您莫为难在下”。
夏昌的语气恭恭敬敬,但态度却很坚决,伸出握着佩刀的右手,直接拦住了林南霜的去路。
林南霜一看,二楼的两个楼梯口都被齐豫派侍卫守着了,看样子不得齐豫的命令,他们是绝不会让她出去的。
林南霜无奈,只得返回了住处,颇郁闷地看着窗外,“好好的,公子为何就不许我出门了?”
初露小心答道,“寻常女眷,没有夫君或者兄长陪伴,本就不能随意出门”,言下之意便是齐豫对待她已是十分宽容了。
林南霜长叹一声,靠在了软榻上,这腐朽的大周朝,这么多繁文缛节,她一定要早日研究出珠串的奥秘,好穿越回现代。
林南霜向来不是一个面对困难束手无策的人,抱着抱枕琢磨了一番。虽然她出不去,但她可以派人去把静尘师太请来呀。
林南霜说干就干,让初露去给客栈里的小伙计塞了几块碎银,让他去静慈庵跑一趟,就说有户人家夫人病重,重金请静尘师太下山来念经祈福。
林南霜计划得不错,但那伙计跑了一趟,并没有寻到静尘师太,静慈庵里的尼姑道,她两日前就出门了,一直没有回来。
两日前?不就是她去静慈庵的那日。
这下,林南霜坐不住了,齐豫是为公事来的蓝州,指不定哪日就会回去。静尘师太若迟迟不归,她寻林云的线索不就断了。
林南霜一整日都在烦恼这事,傍晚齐豫一回客栈,她立刻就迎了上去,“公子,您回来了”。
齐豫“嗯”了一声,信步进了她的房间。
林南霜给齐豫倒了一杯茶,送到手边,“公子,您明日能不能准我出门一趟?”
“去哪儿”
“我觉得那日静尘师太没说实话,想再去问问林云的下落”,或许明日静尘师太就回来了。
齐豫看了她一眼,“你再去,她就告诉你了?”
林南霜眨了眨眼睛,“我可以给静慈庵多捐些香火钱,她若重利,许就松口了”。
齐豫不置可否,“若静慈庵里真有见不得人的勾当,你掏的银子能有那些富豪乡绅出得多?”
林南霜想了想,这还真是,那孙夫人是官家夫人,出手阔绰,她出个几百两,并不足以打动静尘师太。
林南霜歪了歪脑袋,“实在不行,我就去雾冬县的衙门告官,告发静尘师太借静慈庵做人贩子的勾当”。
齐豫笑了笑,仿佛在说林南霜想法太过天真,静尘师太做这勾当不是一日两日了,衙门一直视而不见,显然是收了不少好处。
林南霜皱眉想了想,最后叹了口气,“实在不行,我就等静心师太回来,她毕竟是静慈庵的住持,或许并不知道静尘师太背着她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齐豫定定看着林南霜,黑濯石般的双眸似海一般深沉,淡淡道:“就没别的法子了?”
林南霜凝眉思索了一会儿,“或者我可以去收买静慈庵里的小尼姑,向她们打听那孙家人的去向”。
齐豫只觉得他要被林南霜气笑了,平日里看着她挺机灵的,现在他一个大活人就在她面前,她思来想去,都只琢磨着自己解决问题,没有半点求他帮忙的意思。
齐豫懒得再看眼前的女人犯蠢,直接命徐定将人带了过来。
林南霜看着被徐定押进来的静尘师太,满脸惊讶,所以静尘师太不是外出了,而是被齐豫抓起来了?
齐豫欣赏了一番林南霜目瞪口呆的小模样,手指敲了敲桌子,“申时徐定就要将她送去衙门了”。
林南霜瞬间回了神,看着静尘师太,直接问道,“林云到底是如何被带走的?”
静尘师太再不复平日里高洁的模样,披头散发,满身是伤,落魄地跪在地上,不消林南霜多问,便全招了。
原来静尘师太一直在借着静慈庵做人贩子的勾当,那日来的孙夫人是汴州高官的女眷,听了高僧的指点,要寻命格面相上佳的女子,回去给她小儿子冲喜。
静尘师太知道后,便让孙夫人将庵中年轻的尼姑都看了一遍,得知孙夫人相中林云后,不顾林云意愿,直接将人打晕送上了孙家的马车。
静尘师太心知事情败露,担心遭到林南霜责难,便连连开脱,“那孙家幼子不过十二岁,病得也不重,林云那是去汴州享福了,可比在我们庵里吃苦强多了,我这也是为她好……”
林南霜不愿同她多说,直接问道,“那孙夫人是走哪条路回汴州的,现在可是已经回到孙府了?”
静尘师太答道:“孙夫人是丽州人,听她身边的嬷嬷说,她回汴州前还会去丽州一趟,这番折腾下来,至少还要三个月才能回到汴州”。
林南霜松了口气,还要三个月才能回到汴州,就说明三个月内林云都不会有性命之忧。
林南霜问完后,徐定便将人押下去了,林南霜问清楚了林云的去处,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地了,朝齐豫盈盈一笑,道:
“怀薇多谢公子,公子真是神通广大,怀薇蠢笨,竟忘了先问公子”。
林南霜是真没想到齐豫会出手,心中暗道,早知齐豫都安排好了,她白日就不用费那么大劲琢磨了。
“确实蠢笨,张嘴问一句都不会”,齐豫起身,直接朝外走去。
林南霜忙上前拉住齐豫的手臂,二人相触时,林南霜感受到齐豫的手臂颤了颤。
“公子,您受伤了?”
齐豫没有理会林南霜,抽出手臂,径直回了隔壁房间。
夜晚。
齐豫提笔写完信,将信封好,正要唤徐定送信,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进”,齐豫拿起桌上的书册,不曾抬眼,“信给清楼那边送去,告诉李……”
“公子?”
齐豫抬眼,便见林南霜着一袭藕荷色缠枝长裙,手里端着托盘,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齐豫身体向后倾去,淡淡瞧着林南霜,“你来做什么?”
“我来给公子换药的”。
齐豫走后,林南霜琢磨了好一会儿,都不明白齐豫是为何生气的。但念在齐豫帮她问出林云下落的份上,林南霜决定宽宏大量地不与他计较了,反正她也习惯了齐豫的喜怒无常。
故林南霜向徐定打听到,齐豫白日出门时,手臂受了些轻伤后,便主动请缨,来给齐豫上药了。
齐豫听到林南霜的话,无甚反应,冷冷瞧着她,眼中写着拒人千里。
若是旁人见了齐豫这副模样,一定避之不及。但林南霜毕竟与齐豫相处有些时日了,也摸清了齐豫的脾气。
这会儿对上齐豫的冷脸,林南霜也不退却,走到齐豫的身旁,认真地挽起了齐豫的衣袖。
齐豫的手臂线条分明,健壮有力,只是这会儿上面缠了厚厚的纱布,纱布上有点点血迹。
林南霜看着齐豫道,“公子,我开始换药了,若是疼,您就说一声,我会轻一点的”。
齐豫忽地就笑了一声,自他十岁后,敢用这种哄孩子的语气和他说话的,还真只有林南霜一个。
齐豫侧头,好整以暇地看着林南霜,仿佛看戏似的。
林南霜并无给人换药的经验,但依样画葫芦还是会的,一层一层地拆开纱布,动作小心翼翼。
看到齐豫手臂上的伤口时,林南霜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狭长的伤口横亘在手臂外侧关节处,猩红的血迹覆在模糊的血肉上。
林南霜眉头紧蹙,伤得这么重,徐定竟然说是轻伤。
“公子,疼吗?”
林南霜忍不住佩服齐豫的镇定,若她受了那么重的伤,一定在床上躺着养伤了。
而齐豫回来后,先是帮她处理完静尘师太的事,接着还在屋中写信,实在是坚毅。
齐豫听了林南霜的话,眸色稍暗,冷冷道,“上药”。
林南霜看了眼齐豫,见他神色自若,便拿起药瓶,往伤口上慢慢地洒药粉。
林南霜近距离看着齐豫的伤口,越看越觉得触目惊心,想起幼时母亲给她上药的经历,倾身轻轻吹了吹。
齐豫瞳孔微不可察地震了震,温热的风轻轻拂过伤口,酥酥麻麻的感觉瞬间蔓延至全身。
齐豫垂眸便见林南霜白皙若雪的面庞,还有那娇艳欲滴的红唇,风一下一下吹过手臂,齐豫第一次觉得他的伤口如此狰狞。
齐豫上下滚了滚喉结,哑声道,“还上不上药了?”
林南霜以为齐豫嫌她慢,手忙脚乱地往上洒药粉,一不小心便洒多了,林南霜看着那棕黄的药粉一点点渗入伤口,不自觉地皱了眉,这得多疼呀。
林南霜担心齐豫责骂,抬眼看去,却见齐豫神色平静,一点也不在乎手臂上的血迹淋漓的伤口。
林南霜提着一颗心,动作小心翼翼,一番忙活下来,终于将药换好了。
齐豫见林南霜在收拾拆下来的纱布,便起身将徐定叫了进来,将信给了他,又吩咐了几句。
齐豫说完,转身见林南霜还站在桌旁,不禁扬眉,“还不回去?”
林南霜端起托盘,慢吞吞地往外走去,“公子,你手受伤了不方便,不如我留下来伺候你”。
齐豫按了按额头,“这边出了点事,明日就要回去了”。
林南霜应了一声,她已经打听到了林云的去处,明日离开蓝州倒也没什么。
“公子,您晚上若要起夜,一个人不方便,身边还是要留个人”。
齐豫听着林南霜絮絮叨叨,觉得有些好笑,“不敢一个人睡?”
林南霜郑重地摇了摇头,“我是担心公子的身体,公子您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得照顾您”。
齐豫伸手掐了一把她软软的脸蛋,忽然问道,“遇到麻烦,为何不找我?”
林南霜想了想,齐豫说的是下午静尘师太的事,“公子事忙,怀薇哪敢拿这点小事来麻烦公子”。
齐豫冷哼一声,“下次有事直接说,别又晕倒在外面了”。
林南霜眨了眨眼睛,见齐豫没再提让她离开的事,便心安理得地留下来了。
天色渐渐暗沉,一片深蓝色的寂静。
齐豫躺在床上,想起白日遇刺的事,他料到顾凛会派人来,但没想到他动作那么快。
好在之前有防备,今晚连夜把李鹤邈送走,顾凛派再多人来也无用了。
齐豫忽觉唇间干涩,想唤睡在外侧的林南霜倒杯水来,一侧身,便见她平躺着,面色红润,呼吸绵长,睡得正香。
齐豫眼中有了无奈,傍晚眼前人信誓旦旦要伺候他的话还在耳边,现在就不管不顾地睡去了,哪有半点拿他当主子的自觉。
月光透过雕花木窗洒在床前,齐豫的目光自林南霜的眉眼处向下落去,小巧的鼻子,樱红的唇,雪白的脖颈。
齐豫平日里见惯了林南霜或灵动或娇美的模样,此刻瞧着她,竟觉出了几分讨人怜惜的娇憨。
齐豫轻笑了一声,将人揽入怀中,很快便沉沉睡去了。
第44章 44 。
翌日, 二人便踏上回云河县的归途。不同于来时二人各住一间客房,返程时林南霜为了睡个安生觉,一直缠着齐豫, 说什么也不肯一个人睡。
齐豫对此倒没说什么, 默不作声地纵容了林南霜各种逾越的行为。
七日后,马车驶入了云河县, 林南霜捧着脸, 看着窗外热闹的街景,喃喃自语,“终于回来了”。
齐豫看着她,问道,“后悔出来了?”
林南霜摇头, 这一趟齐豫带她去蓝州, 还帮她打听清楚了林云的下落,她怎么能过河拆桥。
林南霜笑语盈盈看着齐豫, “只要能与公子一处, 怀薇如何都行的”。
“怀薇不过是担心公子手上的伤,这一路上舟车劳顿,不好养伤”。
齐豫平静地靠在主座上, 这些天他对林南霜满嘴的甜言蜜语已经习惯了, 长臂一伸,将林南霜揽入怀中, 一下一下地抚过她的长发。
不一会儿,马车悠悠停下,车外传来秦管家的声音,“公子,您回来了”。
林南霜跟在齐豫身后下了马车, 还未站稳,路边便窜出一个黑影,猛地冲到她面前,大喊:
“二丫,二丫,你怎么才回来,爹等你十几日了,就等你救命了”。
说话的男子身上的长袍破了好几处,满身是泥,面色蜡黄,头发凌乱散开,形容万分狼狈。
林南霜朝后退了一步,若不是听到林桢喊她二丫,她还真认不出来眼前人就是原主父亲。比起之前的模样,林桢苍老了至少十岁,整个人都十分落魄。
林桢贪婪地看着林南霜,仿佛看见了会下金蛋的母鸡,“二丫,金邦他们天天逼着我还钱,若不是我说要等你回来,他们就直接把我手剁了,你一定要救救爹啊”。
林南霜平静地看着林桢,当初替林桢还钱时,她就料到了有这一日,但没想到这一日来得这么快,看样子林桢压根没将她的告诫听进去,而是变本加厉地去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