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霜定睛一看,那小土狗脖子上一圈血痕, “穆泽风咬的?”
李明珠点头,“昨天他要闯进庄子里来,我不许他进来,他就翻后墙”。
“我就把吉祥放出去咬他了”。
“穆泽风的手被它咬伤了,当时他就说,要把我的狗咬死”。
林南霜安抚道:“先去请兽医来看看,或许小狗只是晕过去了,还有救呢”。
李明珠不住抽泣,“如果吉祥还活着,不可能不理我的”。
这时,翠竹从花厅走了过来,“姑娘,穆小将军来了,正在同公子说话,听那意思是想和姑娘合作龙舟工坊的事”。
“穆泽风!”
李明珠闻言,立刻抱着小狗气势汹汹地往花厅去,一副恨不得将穆泽风杀之而后快的架势。
林南霜忙劝道:“明珠,这事还不一定,吉祥是半夜出事的,我们没证据证明是他做的”。
“还需要证据吗?就凭他穆泽风的人品,把这事说出去,谁会不信”。
林南霜一想,还真是,穆泽风的风评实在是太差了。
几人朝花厅走去,陈开霁和穆泽风也正往这边来,李明珠见状,立刻冲了上去。
“穆泽风你是人吗?连一只狗都不放过”。
穆泽风举起受伤的右手,“李姑娘,昨日是你的狗咬了我,你怎么还恶人先告状”。
李明珠恨恨道:“那你也只是受了一点轻伤,现在还好好地站在这里,而吉祥却被你咬死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可能动你的狗!”
二人站在庭院里,气势汹汹,怒目对视。
穆泽风素来都是纨绔做派,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但就吵架而言,他显然是吵不过李明珠的,但他怎么也不愿背这口黑锅,二人便越吵越凶。
这时,翠竹终于将兽医叫来了,兽医一番诊断后道:“狗还活着,应当是误食了山间的草药,才会一直昏迷不醒”。
李明珠有些不敢相信,“真的?那它脖子上的伤口怎么回事?”
“山里面多捕兽夹,应当是不小心夹到了,幸好那捕兽夹风吹雨打,老旧了,小狗才能挣脱出来”。
穆泽风登时有了底气,“这就是李姑娘说的绝对是我做的?”
“李姑娘先是放狗咬人,再污蔑我杀狗,这笔帐如何算?”
李明珠毫不示弱,“吉祥那么乖,平时根本不会往外跑,谁知道那捕兽夹是不是你特地用来设计它的”。
“你简直不可理喻……”
林南霜见二人又要吵起来了,忙道:“穆公子,你来寻我是想问龙舟工坊的事?”
穆泽风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懊恼,他明明是来做正事的,为何每回遇到李明珠都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林南霜为了将二人隔开,当机立断答应了穆泽风去他的工坊看看。
林南霜虽答应去看看,但一点也不想与穆泽风合作生产龙舟,穆泽风的纨绔做派众人皆知,与他一起,生意的招牌先砸了一半。
但当翌日,林南霜到了工坊后,看到里面宏伟的船只,满眼惊讶。
这如何也不是龙舟,更像是朝廷海战时用的官船。
不过,若说是官船,又有好几处不寻常的地方,皆是精巧的设计。
穆泽风眼神变得沉重起来,说起了穆临风两年前战死之事。
海珠国不过是大周朝南边的一个小小岛国,但因地理位置不佳,常年遭受天灾,海珠国的军民便常常开船到沿海的景州一通掠夺。
朝廷闻之,便派了当时驻守临州的穆临风前去作战。景州并无专门的海军,官船也只有寥寥几艘,这差事之所以轮到年轻的穆临风,正是因为无从下手,朝中官员皆是推诿。
穆临风却不气馁,到了景州后,收编民船商船,招收海军,只花了半年功夫便缔造出了一只海军,将海珠国将士打得再不敢轻易出海。
海珠国人打不过穆临风,而岛中资源又匮乏,总不能一齐饿死,海珠国的一个大臣便想出了一个馊主意,让横行海上的海寇帮忙打仗,若胜了,便分一半战利品给他们。
第87章 87 。
景州海边的那群海寇自是乐意和海珠国合作, 因着穆临风,他们的势力也缩减了不少,也希望能够打击穆临风。
穆临风对此并不在意, 如常地练兵整兵, 在海珠国进攻那日,如常出战。
那日下着细雨, 大雾蒙蒙, 无人知道海上发生了什么,连着两日,穆临风带领的船队都迟迟未归。
直到第三日,海珠国敌兵与海寇一齐攻进了景州,众人才知, 穆临风所在的战船, 刚出海没多久,就出了意外, 整艘船都沉入海底, 连带着船上所有的将士一齐葬身海底。主帅身死,其余战船上的将士群龙无首,惊慌失措, 被敌兵打得落花流水。
从此, 景州便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海珠国敌兵和海寇时不时便会前来侵扰掠夺。
林南霜听罢, 问道:“所以你大哥所在的战船为何会意外沉没?”
穆泽风眼神冷冽,“朝廷那帮派去调查的酒囊饭袋,说是因为我大哥私自将商船改成了战船,那些商船并非官造,自然不可靠”。
“他们说得倒轻巧, 不想想当时朝廷拨了多少银子,除了改造商船,哪里还有其他法子”。
“所以还是有可能是因为商船老化了?”
穆泽风摇头,“我大哥做事严谨,常与工匠一齐研究战船,战船出海前,一定派人仔细排查过了,不可能用有问题的船”。
林南霜点头,“那你觉得是有人私下动了手脚?”
穆泽风点头,“十有八九,那帮海寇做事不讲章法,不是没有可能,但问题是,他们如何潜入军队内部的”。
“算了,这些都过去了”,穆泽风仰头看着战船。
“这些年,父母一直希望我别出头,低调些,毕竟穆家这一辈只剩我一人了,我若再出事,他们如何能承受得住”。
“我也乐得当个纨绔,总比像我大哥那样,生前为朝廷鞠躬尽瘁,死后却是一片责难声强”。
“但我总还是不服,当年海珠国到底做了什么?大哥为何会出意外?”
“造官船的官家工坊是靠不住了,我就想着自己研究,你看到的这几艘战船,都是我根据四处搜寻来的图纸,重新改造的”。
林南霜点头,对穆临风的遭遇很是同情,但想了一会儿后,道:“所以你当初上门提亲,是为了龙舟的图纸?”
穆泽风神色微窘,“也希望你能参与到设计中来……当然,那会儿家里人确实在催我成亲……”
林南霜无语凝噎,原来穆泽风真是为了设计战船才打上了她的主意。
穆泽风见林南霜面色不佳,忙认真道歉:“陈姑娘,我知道这事是我做的不对,当时我想得太简单了,光想着这事要保密,才出此下策,实在对不住……”
“没事”,林南霜抬手,她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了,不提她与穆泽风的私人恩怨,景州现在战火连绵,海寇猖獗,便是为了景州百姓,她也应当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林南霜初始还担心她那点业余的船只知识不够用,后面发现以大周朝的造船水平,她知道的已经足够了。
林南霜将图纸画好后,便留给穆泽风寻匠人去试验了,二人约定,开工前再见面商讨具体事宜。
林南霜从穆家的工坊出来后,便见齐豫一身白袍立在门外,阳光落在他肩上,衬得整个人清隽无双。
“和穆泽风谈好了?”
林南霜点头,“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答应他?”
齐豫唇角带笑,没有回答,转而道:“我送你回去”。
林南霜摇头,“不用了,陈府的护卫就在外面,不会出事的”。
齐豫坚持,与林南霜并肩朝外走去。
纪循之一直在巷外的银杏树下等着,见到二人一齐出来,神色微滞,旋即大步走上前来。
“纪哥哥,你怎么来了?”
林南霜此话一出,齐豫面色微变,冷冷地看着纪循之。
纪循之朝他拱手行礼,接着笑意融融地看向林南霜,“开霁兄不放心你,叫我从西里县进城时,顺路接你回去”。
纪循之拿出一个小纸袋,“刚才路过康玦街,顺便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桂花栗子”。
林南霜神色雀跃,兴奋地接过纸包,“现在就有板栗吗?我以为要到九月呢”。
纪循之笑笑,“临州秋日来得早些,汴州的商户便会从那儿进货,好早些开始做生意”。
纪循之见林南霜已经开始剥板栗了,叮嘱道:“你当心一点,等上了马车,我帮你剥”。
“坐马车回去吗?我还想着难得出城,我要骑马回去”。
“想骑马?你刚学会,自个儿骑太危险了,回去我陪你去庄子后头练练”。
二人一人一句,聊得亲密且热络,完全将齐豫隔绝在外。
直到要走了,林南霜才刚想起来似的,随意地朝齐豫挥了挥手。
纪循之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接着向齐豫告辞,随着林南霜朝马车走去。
上马车时,林南霜光顾着吃板栗,差点踩空,被纪循之从后面扶住了肩膀,才勉强站稳。
纪循之低头同她说了句什么,林南霜笑了笑,接着二人一齐进了马车。车帘落下,马车渐行渐远。
一直在后面看着的穆泽风终于忍不住了,走了出来。
“齐兄,这你也能忍?”
“那姓纪的摆明了就是故意做给你看的,他这是向你示威”。
齐豫面沉如水,就是因为纪循之是故意的,所以他才不能上当。
若像之前那般对纪循之动手,只会功亏一篑,林南霜再不会相信他说的做朋友,他也没机会再追回她。
穆泽风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直接道:“刚才我没听错吧,陈姑娘竟然喊他纪哥哥,依她的性子,若不是纪循之主动要求,她怎么会这么喊”。
齐豫眸色清冷,纪哥哥?
既然纪循之把自己摆在了兄长的位置,那就最好只是兄长,否则等林南霜发现了他的真实目的,看他如何自处。
穆泽风还在替兄弟操心,“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齐豫兄这样,一个月也同人家姑娘见不了几面,如何能挽回美人的芳心”。
齐豫面色不佳,看着穆泽风忽然笑了一下,“所以要靠你”。
“不是吧”,穆泽风摇头,“陈姑娘虽然答应帮我忙,但我也不能有事没事就去请她过来”。
穆泽风说完,见齐豫仍盯着他看,气势骇人,只能投降,“行吧,这下若被发现,我在陈姑娘面前,真是十足的小人了”。
齐豫转了转扳指,提起了另一个话题,“上回让你去查纪循之,查清楚了吗?”
穆泽风一提这个便郁闷,“他母亲的死因好查,在衙门档案上一清二楚,但他父亲怎么死的,却怎么查都查不出来,乡里邻居都有好几套说辞,我那些兄弟三教五流的都有,偏偏问出来的,一个可信都没有”。
齐豫手指微动,“无妨,继续查,越觉得凌乱,便是越逼近真相的时候了”。
林南霜多日未回陈府了,想着回去看一看父母,便先进了汴州城。
林南霜纪循之一齐朝陈府前厅走去,里头沈夫人正在宴客,依稀可以听清议论声。
“青晚姐姐一直都住在汴州城?那她是如何认识齐世子的?”
沈夫人答道:“碧春误会了,晚晚也是齐世子来府里拜访老爷时,二人才见了第一面”。
沈碧春用手帕掩唇,“噢,这样吗?我还以为二人之前结过梁子呢”。
“结过梁子?这怎么可能?”
“就是那日在崇山打猎,齐世子不小心掉到陷阱里了,向青晚姐姐呼救,青晚姐姐假装没听到转身就走了,后面齐世子还追上去……”
林南霜径直走进前厅,直视沈碧春,“沈小姐求爱不得,便倒打一耙,这嘴上的功夫实在了得”。
沈碧春没想到林南霜会忽然出现,被吓了一大跳,“青晚姐姐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时,一直坐壁上观的沈夫人终于说话了,“陈姑娘,你刚才说求爱是怎么回事?”
“我们沈家的姑娘清清白白,容不得旁人污蔑”。
林南霜轻轻一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问我做什么,直接去问齐世子不是更直接”。
沈碧春面色瞬间变得惨白,那日齐豫从杨树林回来后,沈碧春仍不死心,想要最后一博,便借着送药的机会,又去寻了齐豫。
沈碧春咬唇,完全没想到齐豫连这事都告诉了林南霜,心一横,直接道:
“青晚姐姐既然早与齐世子私定终身,何必还要装模作样地比武招婿,先前还说要同我哥定亲,想来即便我们沈家答应了,你也不会愿意”。
“你胡说什么”,陈夫人面露不虞,“无论你与齐世子发生了什么,都与我们陈家无关,为何要牵连到我们晚晚身上”。
沈碧春冷笑一声,“牵连?陈夫人不若问问陈小姐,三日前在崇山打猎,为何和齐世子一道晚归了两个时辰”。
此言一出,前厅内的众人皆是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看着林南霜和沈碧春。
林南霜蹙眉,这沈碧春还是个炸药,一点就着。
“我是晚归了,但同齐世子有何干系”。
“我一人在崇山西边打猎,迷了路才晚归了,沈小姐若不信,可以亲自去问问齐世子”。
沈碧春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齐世子齐世子,林南霜不就是笃定了齐豫会站在她那边,帮她说话。
沈夫人见林南霜面色从容,便知无论真相如何,沈碧春继续与她争执下去,都讨不着好,更何况这里面还牵扯到了齐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