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两回还好,次数多了,林南霜便应付不过来了。
趁着这日去布庄查账, 林南霜顺便在东盛街逛了逛。
“姑娘可真有孝心, 知道快到老爷寿辰了,给老爷准备了这么多补品”。
林南霜听到翠竹的话, 喊住了准备离去的掌柜, “同样的再来一份,送去陈府”。
翠竹挠头,原来林南霜不是打算送给老爷的,那是送给谁的呢?
这时,一个蓝衣伙计匆匆赶来, “陈小姐, 大事不好了,酒楼出事了, 您快随我来”。
林南霜以为是自家的酒楼, 见那伙计火急火燎的样子,便跟着去了。
到了朱雀街,才知那伙计是带她去上回她和李明珠一起去的象姑馆。
林南霜停在酒楼门前, “等等, 你先和我说清楚,到底是什么事?”
“是江川出事了, 姑娘您不是付了一年的银子吗?偏偏今日来了个女客,非要江川出来陪她,江川自是不肯,二人便僵持不下”。
林南霜扶额,这才想起来当时她一时兴起, 直接包下了江川一年。
当时她点江川,有些出气的意思,但现在她并不想看见江川那张酷似齐豫的脸。
“你同江川说,上回的银子是我赏他的,叫他不必等我,他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那伙计面露难色,“陈姑娘,这不是银子的问题。主要是那女客咄咄逼人,看着手段凌厉,没准会凌虐江川”。
“上回我们酒楼里就有一个男伶悄无声息地死了,馆主说是得了急病,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心里都知道,那男伶死前一夜进了一客人的包间,一整晚都没有出来”。
林南霜扶额,如果她不知道这事还好,现在知道了还转身就走,确实有些不仁义,便同意上去看一看。
伙计忙将林南霜领到二楼的雅间,里面传来女子清婉的声音,“她给了你多少银子?我都可以给你”。
林南霜本以为那客人会是一粗俗不堪的女子,不料推开门后,瞧见的却是一张眉目如画的脸庞。
伙计低声在林南霜身边道:“那是蒋家的小姐,为了江川来了四五趟了”。
蒋依风看见林南霜后,面色变了变,“就是你付了一年的银子?”
林南霜扶额,大周朝不是封建社会吗?怎么这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一个比一个放得开,前有李明珠带她来此消遣,现有这位蒋小姐和她抢人。
其实看到蒋依风那一刻,林南霜就有些后悔进来了,毕竟看蒋依风那小胳膊小腿,无论如何都不像能虐待身高八尺的江川的样子,一看便知是那伙计为了叫她来解围,故意夸张了。
江川立在红木圆桌旁,从林南霜进来那一刻,便一直默默看着她,眼神中竟还有一丝幽怨。
蒋依风看到此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将腰间的荷包解下,丢到圆桌上,“你出了多少银子?我出双倍……三倍,你以后莫来寻他了”。
蒋依风看着清丽温婉,出手却如此豪放,一时间雅间内的众人皆屏气凝神,胆战心惊地看着林南霜,生怕二人吵起来。
不料,下一刻,只见林南霜盈盈一笑,“一百二十两”。
“翠竹,上去数银子,不要多拿了”。
翠竹应是,顶着众人的目光,走到圆桌前开始数银子。
一直立在门口的伙计挠了挠脑袋,这剧情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林南霜不该怒发冲冠为蓝颜,对蒋依风的银子不屑一顾吗?
蒋依风也是同样不明白林南霜的意思,狐疑地盯着她。
只有江川面色骤变,大步走到林南霜面前,“陈小姐觉得好玩吗?让人燃起希望,又随手掐灭,玩弄人心,戏弄他人”。
林南霜目瞪口呆,这话怎么听着不太对?
怎么在江川口中,她成了一个玩弄少年的负心女。
江川的眼眸深邃,似有一汪碧波无穷无尽,这般静静地望着林南霜,竟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我不是,我没有,江川你误会了,那个……银子我不要了”。
江川定定地看着林南霜,她每退一步,他便走近一步,“所以陈小姐当日说的话,并不是诓骗江川的?”
林南霜想也不想就点头,“当然不是了,我怎么会骗人呢”。
“那好”,江川转头看向蒋依风,“江川已经是陈小姐的人了,还望蒋姑娘自重”。
蒋依风勃然变色,愤怒地看着林南霜,“陈家小姐?你是汴州城里哪个陈家?”
林南霜捂脸,这事被陈乐池知道了,就不好交代了。陈乐池最近本就热衷于她和纪循之的亲事,如果他知道了此事,没准为了让她收心,把婚期提前。
“那个……我其实并没有同蒋小姐抢人的意思……”
林南霜话说到一半,江川一道目光杀了过来,“陈小姐是要食言吗?”
“当日陈小姐明明说了,一个月内便来替江川赎身,现在已经过去两个月了”。
林南霜眼神诧异,她什么时候说了这话?
这时,门口的伙计也道:“当时我在雅间伺候,小姐确实是这么说了”。
林南霜努力回想了一番,当时她和李明珠在雅间赏舞,齐豫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她当时为了气齐豫,确实说了很多气话。到后面齐豫走了,她便喝了两杯清酒,对着江川确实说了许多胡话。
蒋依风看了看林南霜,又看了看江川,“陈小姐连自己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了,可见对你有多不上心”。
江川闻言,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中满是黯然。
林南霜大手一挥,“行,我替你赎身”。
谁让她见不得美人伤心呢。
江川气质出尘,在象姑馆里做个男伶确实是屈才了。待她帮他赎了身,再送他一些银两,让他去学门手艺,日后也能自食其力。
门口的伙计立刻眉开眼笑,“行,我这就去叫馆主”。
“不行”,蒋依风大声道:“她出多少,我出双倍”。
这时象姑馆里的馆主终于赶到了,“陈小姐,您终于来了”。
“上回同您一道来的那位姑娘见您喜欢江川,已经帮您把银子付了”。
“只是不知为何迟迟没有通知您,所以江川才一直留在我们楼里”。
林南霜扶额,这还真是李明珠的风格。
蒋依风闻言,有些气急,“你们怎么能这样,我半年前明明同你们说好了,到时候便会来替江川赎身”。
馆主朝蒋依风拱拱手,“姑娘,这可怪不得我们,若是你半年前将银子付了,不就没这事了”。
蒋依风闻言一甩衣袖,愤愤地出了雅间,她身后的侍从也都跟着她离去了。
馆主见蒋依风终于走远了,便道:“姑娘稍等片刻,我这就将江川的卖身契给您送来”。
“什么卖身契?”
一身月白色云纹锦袍的齐豫自另一侧走来,面沉如水,眼神冷冽。
馆主不知齐豫来历,便兴冲冲地解释道:“这位姑娘替江川赎了身,自是要将卖身契奉还,公子若看上了楼里的男伶,只要给足银子,便可以直接带走”。
齐豫面色愈发冷凝,一步一步都到林南霜面前,“没空来看我,原来是来象姑馆里陪男伶了”。
齐豫通身贵气十足,一出现便十分惹人注意,林南霜见二楼里往来的客人伙计皆朝这边看了过来,便朝馆主道:“你们先出去,我和我朋友单独有话要说”。
片刻后,雅间的门被轻轻关上,里面只余齐林二人。
“朋友?”齐豫直直地盯着林南霜,“原来我在陈小姐心中就只是朋友?”
林南霜抿唇,“当初在崇山,不是你说要与我做朋友吗?”
齐豫一时语噎,当时为了降低林南霜的防备心,他确实说了这话。
“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你什么时候这么乖了?”
林南霜避开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的伤要紧吗?当时伤得那么重,你该在床上歇着,不要四处走动”。
“真关心我?还是场面话?”
林南霜双手绞在一起,“自然是真的关心了,谢谢你当时救了我”。
齐豫目光淡淡,“忽然是真的关心,为什么这么多日过去了,也不来住处看我一眼”。
齐豫见林南霜凝眉不答,温声问道:“是因为不知我住哪儿吗?”
林南霜只觉得脑袋里乱糟糟的,勉强答道:“家中事忙,腾不开空……”
齐豫冷笑一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继续蒙骗我?”
“有空来看男伶,没空来看我一眼?”
林南霜眼眸低垂,“不是的,我是出来处理铺子的事,才被那伙计叫来的”。
齐豫墨眸沉沉,眼神一点一点慢慢冷下去。
“告诉我你和纪循之定亲的事,就那么难吗?”
第96章 96 。
林南霜心中重重叹了口气, 齐豫果然是知道了,这才怒气冲冲地来找她兴师问罪。
不过,齐豫又有什么资格找她兴师问罪呢, 他又不是她的什么人。
放在五日前, 林南霜可以轻而易举地说出这些话。
现在,或许是因为齐豫帮她挡了一剑, 林南霜心头有些愧疚。
哪怕已经做好决定了, 还是觉得难以说出口。
齐豫见林南霜久久不言,眉间的郁色愈发浓了,“你真的放下了?”
“还是像你之前在丘涵县说的那般,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齐豫声音低沉悦耳,他曾无数次这般在林南霜耳边低语, 但这回林南霜却一下清醒了。
当断则断。
既然已经做好决定了, 就没有必要再给人希望了。
林南霜深吸一口气,仰头看向齐豫, “无论从前发生过什么, 都是过去的事了”。
“谢谢你这次救了我,希望我们以后能是朋友”。
齐豫定定地瞧着林南霜,墨色的眼眸深不可测, 让人看不出喜怒。
林南霜咬唇, 错开齐豫的视线,“请柬我已经派人送去了, 希望你能来参加我和纪哥哥的喜宴”。
“喜宴?”
齐豫怒极反笑,一拳砸在门上,“想嫁给别人?”
“你休想!”
“你……”林南霜刚要说话,齐豫便俯身吻了下来。
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嫣红的娇唇上,接着变成了吮吸, 毫不客气地侵城略地。
齐豫这一吻,便好似寻回了丢失已久的珍宝,双手紧紧箍着林南霜的腰,恨不能将她拆吃入腹。
林南霜只觉得喘不过气来,小手努力推开齐豫,不过一刻,他又覆了上来,不愿放手。
林南霜又气又急,“齐豫,你放开我”。
“我现在不是你的侍妾了,你不能这么对我”。
齐豫冷笑一声,“怎么不是了?”
“从我在云河县见到你的第一面起,你就是我的了”。
“我真是太惯着你了,纵得你胆敢生那样的念头”。
齐豫将林南霜按在怀中,看着她的脑顶,咬牙切齿道:
“姓纪那小子,有哪点比我强,你竟然想嫁给他?”
林南霜伸手抹了抹泪花,“他比你强多了”。
“他至少不会像你这般强迫我”。
“还有,他也不会非逼着我嫁给他”。
“他还不会……”
齐豫没料到林南霜真敢在他面前夸其他男人,一时气极,捏着林南霜的下巴,又吻了下去。
林南霜挣扎未果,干脆直接咬了齐豫一口,齐豫却丝毫不在意,一点一点从唇畔,吻到脖颈。
“齐豫,你无耻,你这样和地痞流氓有什么区别!”
齐豫凑到林南霜耳边,哑声道:“如果能得到你,做流氓我也认了”。
林南霜偏开头,干脆不理会齐豫。
齐豫眸色变冷,“回去把婚退了,待时机合适,我会上你家提亲”。
林南霜怒瞪齐豫一眼,“我不,我就要和纪循之成亲”。
齐豫箍着林南霜腰的双手骤然收紧,目光冷冽,“他比我强在哪儿?”
“不就是更会讨你欢心吗?”
“一个大男人,不建功立业,却日日伏低做小,真是出息”。
“你……”林南霜终于忍不住了,直接一脚踢到齐豫腿根处。
若在平日,齐豫自然能反应过来,但这会儿他腹部受了重伤,闪避不及,生生受了林南霜这一击,整个人朝后退了半步。
林南霜终于脱身而出,退到屋子另一侧,怒斥齐豫:
“纪循之好好和我说话,不发号施令,不居高临下,在你看来,竟是伏低做小?”
“那你可能不知道,我在你身边时有多委屈有多伏低做小”。
“这就是你廉价的喜欢,永远是高高在上的施舍,连追求人都要用上强迫的招式”。
齐豫按住腹部的伤口,面色微动,“霜霜,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和我回侯府,我不会再让你委屈求全了,更不用伏低做小”。
林南霜问道:“你能做到尊重我,不强迫我?”
齐豫的伤牵扯到了伤口,面色苍白,这会儿强忍着道:“当然,霜霜你以后就是侯府的女主人,我的妻子,我自然是要敬你爱你”。
林南霜轻笑一声,“行啊,那便请齐世子说到做到”。
“尊重一下我再也不想看到你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