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受?难受便该说实话。”萧恪之咬紧牙关,话音嘶哑低沉,像是压抑不住,从牙缝中挤出来似的,“你说,到底谁更教你舒坦,教你满足?”
屋里的灯亮着,明黄色的烛光映在她粉白的面颊和起伏的身躯上,连眼睫上细细的晶莹与从沟壑间滚落的汗珠都一清二楚。
宛如一株本该在夜里闭合沉睡在莲叶间的纯洁睡莲,在他的引逗下离开栖息的水域,悄然绽放,花瓣间滚着露珠,花蕊间沁着幽香,处处都是鲜为人知的浓艳春情。
帕子上的、亵衣上的莲花,还有温泉池里漂荡的莲灯,都一一在眼前闪过,最后化作眼前这一朵,让他爱不释手,恨不能极尽所能地蹂|躏,更恨不能捧在心口疼爱。
“是陛下、陛下!”
她语带哭音,唇瓣被咬得娇艳欲滴,只盼他能饶过她。
可他却好似有无限耐心,偏偏不让她如意,依旧将她钳制着不能逃开。
“说清楚些,哪儿让你舒坦,哪儿让你满足?”
美人被逼得容色羞窘,宛如一片烟霞。她闭了闭眼,眼睫上登时沾上更多细细的晶莹:“陛下——哪儿都好,哪儿都让阿宁舒坦……”
可他依然不满意她这明显是敷衍的话,仍不依不饶逼她说得更清楚:“说清楚,可别拿这套来唬朕。”
她无法,只好当真顺着他的话,认真地在心里比较起来。
在她面前,萧煜一贯是温柔的,更是阴沉的。夜里在床榻间,他面对着她,一样失控得不能自已,可越是如此,她却越能感到内心深处的冷静与漠然。随着日子久了,与他在一起时,她越来越像是与自己的肉|体分离了,只静静地站在一旁审视着自己,也审视着他。
萧恪之的确是不同的。
大约因为是在军营里长大的,他比旁人都更强势,更英武,也更有力量。他虽冷峻,却不阴险,无形之间透露出的气势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疼惜,也都让她无法分神,唯有全身心地投入其中。
许许多多细节忽然零散地涌入脑中,交织成一个个流转的画面。
“陛下、不用阿宁服侍,也、也不用阿宁曲意逢迎……不会伤害阿宁身边的人……”
她几乎是无意识地喃喃起来,声音由低到高,再度染上哭音,好像要把过去压抑的委屈都发泄出来,一直缀在眼角的泪珠也终于滚落下来。
他的动作停住了,粗粝的指尖揉着她眼角的泪珠,才揉碎了一颗,又落下另一颗,直到将他的指间都染湿了。
“别哭。”
方才的激烈渐渐平缓下来,他放开钳制,想将她温柔地抱在怀里。
可她却出其不意地坐起来,将他一下推倒,红着脸噙着泪,连鼻尖也又湿又红,说话的语气却是恶狠狠的:“不许再逼我,否则,我便说你没他好。”
他愣了下,望着上方的她,一下子笑了,他没忘记,她是坚韧的,即便脆弱,也很快就过去了。
“乖阿宁。”
他第一次愿意不那么强势,而是乖乖躺着,任由她主导。
比他预料得更畅快。
……
夜深了,风雪渐止,郊外的苍茫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静谧如画。
时不时有积雪从屋檐、树梢上滑落,砸在地上的积雪间,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厢房中的烛火已燃尽了,湿冷的空气从黑暗中袭来,将人紧紧缠绕。
两人抱在一处,肌肤相贴,用布料粗糙却干净整洁的被衾包裹着,恰好抵挡住寒意。
楚宁觉得自己比前几回更累,就连萧恪之替她收拾好,将她抱紧被窝的过程,都迷迷糊糊记不清楚。这时候终于觉得不冷了,才渐渐清醒过来,想起该回去了。
“陛下,阿宁该走了。”
她一手抵着他的胸膛想撑起身子,却被他制止。
“别走,这是在外头,留下无妨的。”被困山下的处境让萧恪之也有种无所顾忌的感觉,只想将她留下同眠。
“可观中还有别人……”楚宁想着观中的道士,还有自己带来的侍卫,甚至还有赵彦周,依然不敢太过放松。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眼里满是餍足后的惬意与闲适:“乖孩子,不怕,有朕在,不会有人过来。”
他这般笃定,便是早已安排好了。她本就累得动弹不得,遂不再坚持,重新靠回他的怀里,闭上眼欲睡去。
可耳边却再度传来他低沉的嗓音。
“今日护送你下山的人是谁?”
她意识朦胧,慢慢思索片刻,才眯着眼呢喃:“是赵司直。”
“他与你很亲近?”他就着微弱的月光紧盯着她困顿的面庞,神色有几分沉。
其实,她过来之前,他便已悄悄去看过一回,却没想到,看到的是个年轻俊秀的男人站在她的门外,低头与她说着什么。
二人之间虽然隔着一道门槛,可无论眼神也好,表情也好,都能看出熟稔。尤其他们拿着同一只汤婆子的时候,更显出几分亲近来。
他顿时感到一阵不悦。
虽然知道她不是个四处留情、朝三暮四的女人,却依然忍不住想问清楚。
只是楚宁依然混沌不已,侧脸贴着他胸口蹭了两下,咕哝道:“亲近呀,他是阿兄啊……”
说完这话,她才渐渐回过味来,脑中也一下清醒,睁眼就对上他称不上好的脸色。
原来,先前他是在为这事生气。
第47章 雪霁 比朕小整整七岁,可不是个小女郎……
“阿兄?”
萧恪之一手摸着她的后颈, 意味深长地重复一遍这两个字。
楚宁被他粗糙的掌心摸得背后起了一层细细的疙瘩,忍不住往前挺了挺身子,却恰好与他贴得更近。
“是呀, 他是最亲近的阿兄。”她眨眨眼, 无辜地望着他,好似根本不懂他的意思似的, 非要他明白地问出来。
萧恪之也的确不愿将话藏起来, 遂问:“你与他之间,可有别的情意?”
楚家只楚宁一个独女,赵彦周又姓赵,这个“阿兄”,恐怕只是个表兄吧。表兄妹之间青梅竹马, 暗生情愫的事并不少见。
“陛下以为如何?”她将下巴抵在他的胸口, 仰着脸看他。
他面无表情,眼里暗光浮动, 话音坚定道:“朕以为没有, 自然也希望确实如此。”
楚宁也不开玩笑了,而是神色认真地对上他的目光,轻声道:“他是兄长, 像嫡亲兄长一样的人。”
没有男女之情, 只有兄妹之谊。
萧恪之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他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既然她如此说, 自然便不再有怀疑。
可这回,楚宁却有些惊讶,甚至有些将信将疑。
“陛下不生气了吗?”
这话,她很久以前就同萧煜说过。可萧煜面上应了,却依旧背着她对赵彦周下狠手。
人人都道女人心眼小, 爱争风吃醋,可男人难道不是一样的小肚鸡肠吗?
“你说清楚了,朕自然就不气了。”萧恪之转了个身换成仰卧的姿态,一手揽着她,让她将脑袋枕在自己的胸口,语气里果然已没了先前的紧绷,“怎么,你不信?朕连你已成婚了都不介意,难道会因为你有一个表兄就怀疑自己?”
楚宁愣了下,忽然笑了。他一个从小受尽冷落的皇子,也不知是怎么被养得这般自信的,大约这就是天生的王者吧。
她心中有几分暖意,也不急着入睡了,干脆枕在他胸前,将赵彦周年少时就被她父母养在身边的事娓娓道来,提及他满腹的才华时,语气里不乏惋惜与心疼。
“……他十四岁应弟子举便被举为神童,如此少年得意,本该有大好的前途,却因我家中的事蹉跎至此。”
萧恪之听得极认真,这才逐渐想起多年前似乎的确听说过,楚虔榆家中一位表侄少年有才,原来就是这一个。
“的确可惜了,分明是能进翰林院的,如今却只能在东宫管庶务。”他对萧煜的事也知道些,明白东宫的种种大事都是侍读徐融主持的,赵彦周虽是司直,却鲜少露面,不为多数人知晓。
只是,想到他那侄儿的性情,他心里忽然感到一阵异样:“如此人才,又与你亲近,太子能容得下他?”
“自然容不下。”提到这事,她的目光越发黯淡,“他为了能留在东宫,付出了……付出了许多。”
她想将太子私自对身为待制官员的赵彦周用刑的事说出来,可这到底事关人的尊严,她不想在别人面前揭兄长的痛。
萧恪之也没追问,对付一个让人不放心的男子的手段并不太多,只在心里粗粗思量一番,便大约能猜到了。
果然是他那侄儿的做派,面上大度宽容,内里阴险狠毒。
他忽然犹豫起来。先前本想好好待她,等她慢慢体会到他的好,也变得与他一样愿意勇敢迈出去的时候,再将她从太子身边带走。可每一回多了解她一分,也会多了解一分太子对她造成的伤害有多大。
他有些舍不得让她继续过原来那样压抑的,提心吊胆的日子。
“你很在乎名声?”他搂着她,轻轻抚摸她的脊背,不经意地提起。
要将她带回后宫,必免不了流言蜚语,他自然是不在乎的,可若她在乎,他也会有所顾忌。
楚宁想了想,摇头道:“我已经这样了,哪里还能再关心这些?如今只想替父亲挣回一个清白罢了。”
她连廉耻都不要了,哪里还敢在乎名声呢?
萧恪之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好像要将她看透似的,许久才道:“朕明白了。”
没人是生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的。他的不在乎,是因多年来野惯了,若太循规蹈矩、战战兢兢,反而走不到今天。可她不一样,她是个女人,是个出身良好,却落入窘境的女人。
楚虔榆的事,许多人都知是桩断错的案子,没人相信他会真的做出那些大逆不道的事,即便被降罪,朝臣中依然不乏对他十分敬佩、惋惜的。
如此情况下,她依然想替父亲恢复身后名,可见她是在乎的,只是面临的处境让她不得不放弃罢了。
这话是他多问了。
既然她在乎,他便再忍一忍吧,这时候便急着行动,会将她至于风口浪尖之上,被无数流言蜚语冲击。
“怎么了?”楚宁轻声问,觉得他今夜格外温柔。原本那天将话说开后,她还觉得有些尴尬,现在却统统没了,反而觉得没了顾虑,十分安心。
“没什么。”他揉揉她的脑袋,像哄孩子入睡似的一下一下有规律地轻拍她的后背,“不是困了?睡吧。”
她兴奋了一阵,一听这话,下意识又被困意击倒,直接耷拉下眼皮,昏沉之余,不忘咕哝:“我不是小女郎……”
耳边是他的轻笑和低沉的嗓音。
“比朕小整整七岁,可不是个小女郎?”
可她已飞快地坠入梦中,再听不到了。
……
恶劣的风雪后,终于迎来暖阳。
楚宁一贯醒得早,天才亮,便已睁开了眼,却没料到,萧恪之醒得比她更早,已看了她不知道多久。
“陛下怎醒了也没动静?”她脑中还有些懵,睁着迷蒙的眼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又给晶亮的眼蒙上一层水雾。
“你昨夜太累,该多睡一会儿。”他说着,自发地凑近要去吻她的眼。
楚宁轻哼一声,忍不住扭开脸躲避,却恰被他含住一边耳垂。异样的触感从耳畔传来,顿时激出一阵潮红,从耳边开始,渐渐爬过脖颈与脸颊,粉嫩与白皙交织,格外动人。
“陛下……”她已经敏感地察觉到他的变化,慌忙要推他。
他干脆翻身上去,压着她或轻或重地亲了许久,才意犹未尽地勉强放开。
“夜里睡得可好?”
楚宁红着脸喘着气,轻轻点头,被他拉着坐起身,拾起丢在一边的衣物一件件穿上。
天气虽冷,沾了雪的氅衣依然干了。她将自己裹紧,走到窗边推开窗棂,探出脑袋看看外头的天气。
明媚的阳光顿时投射过来,稍稍冲开些许寒冷。
“天晴了。”她轻声说话,呼出一道道白雾,又迅速消散在空气里,“该回去了。”
话音落下,屋子里便静了。
萧恪之慢慢走到她身后,将她拉进怀里:“还得等汤泉宫里的人扫雪清道呢,怎么也有一两个时辰。”
外头守着的侍卫早就时刻留意着这处了,一见窗开了,便将洗漱的水与温着的早膳送进来。
依旧是与昨晚一样的腌菜与汤饼,两人洗漱后对坐而食,格外和谐。
翠荷捧着新换了热水的汤婆子过来,送到楚宁的怀里,轻声道:“赵司直一早已经先上山去探路了。”
“这么早?山上积雪多,路滑,到底危险,他带了几人过去?”楚宁心里担忧,赵彦周到底是个文弱的书生,雪地里跋涉定有些吃力。
“带了两名仆从过去。”
“两人,实在少了些。”那些都是最普通的侍从,平常在东宫料理事务还算在行,要在雪地里穿行,却不一定擅长。
萧恪之在一旁听着,冲门外的靳江招招手:“派三个人跟上去,护着赵司直。”
靳江立刻应“喏”,下去安排。
皇帝身边的侍卫都是身强力壮的军士,自然十分可靠。楚宁放下心来,转头冲他道谢。
他看一眼屋外的雪色,忽然来了兴致,伸手将她一把抱起,大步朝外行去:“走,朕带你出去看看。”
楚宁吓了一跳,忙环住他的脖颈,想将脸埋起来。
幸好观中的道士们早在侍卫的提醒下留在了屋里,一路过去,没有生人窥探。
萧恪之带着她到自己的黑色骏马边,让她坐稳后,紧跟着翻身而上,将她圈在怀里,拉着缰绳催动马儿前行。
“这是要去哪儿?”楚宁望着满眼的皑皑白雪,听着马蹄踩进雪里发出的轻微噗呲声,心底生出一种惬意的趣味来,“陛下难道要带阿宁去看雪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