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每天残废一次——明蚊
时间:2021-03-31 10:23:52

  纵使他走得快,官道上还是留下了不少黑衣人的尸首。
  卫岐辛知道此人不好对付,现下也顾不上这么多了,赶紧下马,抱起秦妗便往马车处飞奔。
  “秦妗,秦妗!”
  一袭染上扉红的青萝水裙飘荡在风中,秦妗斜倚在他的臂弯中,微微睁开了阖上的双眸,轻轻看向卫岐辛。
  向来吊儿郎当的贵公子此刻满脸急色,下颌处凝了几滴晶莹的汗珠,桃花眼中只盛了她一个人,身边的刀光剑影都不曾看进去。
  “我马上给你敷药,很快就不痛了。”
  看她睁开眼睛,卫岐辛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些,低声哄着,生怕她难受,脚下加快速度,只想着先把她放在马车软榻上。
  秦妗忍着腰间传来的剧烈痛感,头枕在卫岐辛的胸膛处,轻轻一笑。
  这个人,当她是个小孩子么?
  卫岐辛抱着怀中的姑娘,一步跨上马车,将人放在狐绒软榻上。
  她乖乖窝在他怀中时轻得像羽毛,还是那位盈盈美人,但回头一看,才发觉她早已流了一路的鲜血,这样多,这样红,刺痛人的眼睛。
  许姨娘本被护在山坡深处,不知何时挣开了暗卫的束缚,小跑着就冲上了马车,扑到秦妗身边:“妗儿!”
  卫岐辛看着她激动的神情,突然察觉不妙。
  “你不要哭!”
  他心神大震,忘了礼节,伸手就要捂住许姨娘的嘴。
  但许姨娘在奔跑过来时就已经快绷不住了。
  此时,望着榻上脸色苍白的秦妗,她的泪水直直从眼眶中跌出,砸在秦妗手背上,速度之快,是卫岐辛挡也挡不住的。
  听着玉佩发出的响声,卫岐辛怔怔收回手,缓缓攥起了拳头,隐忍不发,只侧脸对车外的巫清喝道:“快找药来!”
  卫岐辛的手上沾满了秦妗的血迹,适才许姨娘的脸被他一捂,立时画出了道道红印,被眼泪冲刷开来,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但她并未发觉,颤颤巍巍地拉着秦妗的手,看着她那处骇人的伤口,哭成了个泪人儿:“是姨娘无能,眼睁睁地,让你受这么重的伤……”
  话还没有说完,卫岐辛毫不客气地将她拨开:“这些话你自己说去,别挡在这里妨碍我上药。”
  许姨娘傻了眼,哭声噎在喉间,愣了一瞬,才又后知后觉地重新跟上去:“你是何人?不要碰妗儿,让我来给她上药!”
  这明显是个和妗儿年纪相仿的外男,怎么可以看她的腰?
  卫岐辛早看许姨娘不顺眼了,此时听她在一旁絮叨,秦妗又虚弱地躺在榻上,耐心终于耗尽:“侍卫何在?把这个女人拉出去,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她靠近马车一步!”
  这下马车内安静了。
  卫岐辛用匕首轻轻割开了秦妗腰腹之间的衣物,一道极深的伤口显露出来,血肉淋漓,看得他眸光一沉。
  他咬牙不语,低头将金疮药的瓶子拔开,靠近秦妗的伤口,一边缓缓吹着气,一边小心地涂了上去。
  金疮药很是清凉,秦妗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些。
  但这只是暂时的法子,用以止血,眼下还是需要一名郎中来包扎好伤口,再熬些生血的汤药喂给秦妗喝。
  卫岐辛拿过巫清递来的湿帕子,坐在榻边,专注温柔地为她擦了擦脸上的污渍,又再绞了块丝绸手绢敷在她的额上。
  “她有些发热。”
  他的手指拂过秦妗绯红的脸颊,低声对巫清吩咐道:“赶紧去这周围的乡镇找郎中。”
  黄昏时分,夕阳欲沉,万千绚丽的晚霞浮在天际,红橙金紫,透过马车的小窗,映照在卫岐辛疲倦的面容上,为他镀上了一层如同神祇的金边。
  “秦妗。”卫岐辛望着昏昏沉睡的美人,低叹一句:“辛苦你了。”
  若是许姨娘没有为她落泪,玉佩指示不达成,那么明日子夜就能重返三天前,让秦妗避开这一场皮肉之苦。
  但人算不如天算,瞧见这样血淋淋的伤势,许姨娘一介深闺妇人,又怎么可能忍住泪水?
  卫岐辛只得暗自庆幸,他赶得及时,还能堪堪挡住那名男人痛下杀手的最后一招,不然秦妗身死,绝非他想看见的画面。
  就算能重溯,但她那刻该会有多痛?
  卫岐辛不希望。
  秦妗应该是一个最最漂亮的大家闺秀,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任性撒娇,不必担忧那么多,也不必承接那么多。
  他低眸看了看自己最近练剑磨出不少血泡的双手,剑眉蹙得很紧。
  “还不够。”
  还不够。
  还保护不住想要保护的人。
  他摩梭着掌心的新茧,喟然长叹:“卫岐辛啊——”
  当年不学无术所造下的苦果,也该你自己咽下了。
 
 
第40章 欲护乌狼
  秦妗望着眼前一片虚空, 有些茫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间,衣裙完好无损, 也没有任何伤口, 但却依然隐隐作痛。
  她试探性地向前跨出一步, 在大雾中顾盼寻找:“卫岐辛?”
  “卫岐辛——”
  无人回应。
  但雾中缓缓出现了一抹纤瘦的人影。
  秦妗抬起眸子, 看人影向她走近,顿时停下步伐, 暗中捏起拳头, 警惕问道:“你是何人?”
  雾气散开,来人的面容逐渐清晰起来,是一名身姿窈窕的少女,脸庞清丽, 唇角含着柔和的笑意,眼下有一颗别致的小痣,陌生却又熟悉。
  秦妗怔怔盯着那颗小痣:“你, 你是——”
  袁书意。
  准确来说,她应该叫娘亲。
  但不知怎么地, 秦妗唤不出口,只僵立在原地, 紧紧看着袁书意那张年轻美丽的面容。
  少女模样的袁书意走到她面前, 忽然张开双臂将她轻轻纳入怀中,拍着她的脊背, 熟悉的嗓音温柔如风:“好孩子,你辛苦了。”
  秦妗不说话,死死咬着唇。
  来自娘亲的呵护,曾经是她最想要的东西, 但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太晚了,不是吗?
  她吃了无数苦头,走到今天,自己一人也过得很好。
  袁书意探手而去,按在秦妗的腰间,满眼心疼之色,把她看作孩童一般:“这里很疼是不是?娘给你揉揉。”
  她的手按在上面,那股难以忍受的疼痛忽然就减轻了不少。
  秦妗盯着面前的少女,轻轻一笑:“我这是要死了么?”
  “不然怎么会看见你。”
  “胡说。”袁书意嗔道,亲昵地抚着秦妗的脸颊:“你现下是在梦里,身子好着呢,都出落得这样漂亮了,比娘当年美多了。”
  她说着话,难过起来:“没能一直陪在我儿身旁,让你遭了这么多罪,是娘对不住你。”
  秦妗看她眼中含泪,终究不忍再装冷漠,摇头低声说道:“你当年重病离去,我有怨过,但如今也明白了,生死无常,只当自强。”
  袁书意早逝,怪得了谁呢?只能说是她不够幸运罢了,没能得到娘亲的庇护。
  “我的妗儿最是坚强了,”袁书意低头抹泪,拉过秦妗的手:“但娘不想看见你一个好好的姑娘家再四处遭罪了。”
  “秦氏仇家甚多,你可知道你今日差点就要没了命?”
  袁书意语调很是坚定:“这十年间,你和你爹做的事我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妗儿,现在就收手罢,荣华富贵转眼就会烟消云散,切莫为了这样的东西再滥杀无辜了!不然,只怕最后,大罗神仙也护不住你的性命了。”
  秦妗静静看着自己的母亲,缓缓缩回了手。
  “你看,四年前的姜家做错了什么?”袁书意神色哀恸:“娘只望你勿再执迷不悟,今后好生积德,改过自新,好不好?”
  “好了。”秦妗往后退了一步,眸底冷淡:“我娘早已是一抹亡魂,现下都不知投胎去了谁家了,你是离耳派来的罢?”
  话音刚落,眼前袁书意的身形便开始消散在风中,但她还在急切说道:“妗儿,你不信我也可以,但一定要往北面去,多多行善,以慰冤魂!”
  大雾四起,终究什么也不复存在,只留下秦妗一人站在原地。
  她垂下眸子,脸颊似乎还存着一丝袁书意掌心的温度。
  多多行善,以慰亡魂么?
  姜骛的话犹在耳边:“我等你很久了。”
  “你和你爹做的事,自然要血债血还!”
  那年,藏在荆棘丛中,看见姜蕴咳血,姜骛受鞭,她何尝又不知道他们是受冤的呢?
  但野心蒙蔽了双眼,让她暗自按捺下了那股来自内心深处的迟疑与不忍。
  这份迟疑,在以后的日子中,转化为了每个夜晚在噩梦惊醒后的阵痛。
  变成了今日她面对姜骛的愧疚。
  以前的秦妗,对周遭一切都抱着敌意,像只刺猬,总觉得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但原来她并不是完全正确的。
  廉明玉只是个娇气的世家小姐。许姨娘也只是个贤惠的小女人。
  她忽视了人性的善,也不愿看到身边人的优点,封闭在自己的世界中,横眉冷对所有人。
  其实,就算刚才没有袁书意的出现,她也会扪心自问:
  倘若秦家摄政,再无敌手,你真的就会得到那份梦寐以求的快乐么?
  秦妗,你要的东西究竟应该从哪里找?
  她低头摸了摸腹部,眼尾逐渐沁出一抹微红的湿意。
  有人说道:“这里很疼是不是?娘给你揉揉。”
  有人哄道:“我马上给你敷药,很快就不痛了。”
  至始至终,缺的不过是一份属于她的呵护,想要的也只是一处安全的港湾。
  四周一片白茫。
  秦妗漫无目的地在雾中行走,想着昏迷前最后瞥见的那双桃花眼,不禁喃喃自语道:“卫岐辛……”
  实际她一直想不明白,怎么会有卫岐辛这样傻的人。
  被她设计陷害,忍受剧痛,差点残废,却还能以德报怨,性格鲜活,嬉笑怒骂,对她一片赤诚之心,并无心机城府,甚至出手救她。
  就是这样一个她曾经极其瞧不起的废物慎王,身上却有许多令人自惭形秽的闪光点。
  最是清冷孤傲的秦妗,突然停下脚步,立在无人可知的浓雾中,姣艳的芙蓉面上落下了一串晶莹的泪珠。
  快让她醒来罢。
  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
  待秦妗终于挣脱梦境,费力地睁开眸子,入眼的便是栖月阁的闺房床幔。
  巫清就守在她的身边,脸颊似乎已然瘦了一圈,见她醒来,愣了愣,眼中顿时涌起泪:“主子,您可算醒来了!”
  秦妗张口想说话,嗓子却哑得发不出声,只控制不住地咳嗽了两声。
  巫清见状,连忙倒来一杯水,轻轻扶起秦妗,一边喂她喝水,一边带着哭腔说道:“王爷请了御医来看,也说您只伤了腹部,但不知为何,您就是迟迟醒不过来!这些日子,所有人都担心极了。”
  秦妗咽下温水,忽然大感不妙:“我睡过了多久?”
  “整整五日了。”
  她一急,顾不得伤势,咬牙坐起想要寻找玉佩。
  这一动,腰腹间立刻开始剧痛,疼得秦妗脸色瞬间惨白。
  “主子别动!”巫清大惊,按住她:“您可知这道伤口有多深?那歹徒下手又狠辣,御医说了,没有一两个月,恐怕都下不了床。”
  姜骛的确杀心极重,那一剑带了十足的力道,即使是内力深厚的她,也颇有些吃不消。
  秦妗缓了缓,喘口气,低声说道:“把我平日系在身上的那枚玉佩拿过来。”
  巫清将她安置在床上躺好,这才转身从妆奁中取出玉佩,放在秦妗的掌心中。
  她蹙着眉头,仔细一看,立刻抬头问道:“卫岐辛呢?”
  “慎王,他在哪里?!”
  她一脸急切,看得巫清内心惊惑,不得不老实答道:“王爷两日前请缨出征西塞,如今已经走了一天了。”
  玉佩上清清楚楚地写道:“四十五日内,护住乌狼城。”
  秦妗闭了闭眼,声音有些苦涩:“他是不是去了乌狼城?”
  “您怎么知道?”
  巫清轻声道:“西塞近来与仓族人多有摩擦,三日前,边疆来报,说是乌狼城外遭了仓族洗劫,其规模是前所未有,请求朝堂派兵支援。”
  “王爷他自告奋勇,作为副将,随着戚辉大将军前去乌狼了。”
  秦妗手中的玉佩“叮当”一声掉落在地。
  她脸色极差。
  卫岐辛这个呆子,怎能这样冲动。
  古来征战几人回?
  巫清拾起玉佩,突然说道:“对了,主子,王爷走之前还来看过您……”
  “他说什么了?”
  “王爷屏退了所有人,属下并不知他对您说了些什么话。”
  巫清期期艾艾:“只是,您、您这几日在昏迷中一直唤着王爷的名字。”
  原本愁眉不展的秦妗忽然默默抬手,捂住了脸。
  “主子您别害羞,此事就只有属下知道,旁人一律不知晓。咳咳,就是不知道王爷有没有听见……”
  “把这几日王府传来的消息拿给我看。”秦妗将脸捂着,闷闷说道:“然后你就下去。”
  巫清清清嗓子:“是,主子。您有事再唤我。”
  九月二十一,慎王未曾回府,守在相府,并命御医前来,相爷与之不和,但未曾驱赶。
  九月二十二,慎王进宫,请缨出战,为副将,陛下准之。
  九月二十三,章老怪送别慎王,相授二十年内力,与戚将军率兵离去。
  “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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