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每天残废一次——明蚊
时间:2021-03-31 10:23:52

  额,可能性似乎有些低。
  对于秦妗此行的目的,卫岐辛毫无把握。
  他坐在桌边,看着跳动的烛火,揉了揉额角,皱眉说道:“若是要来,也不知她现下走到哪里了?”
  这女人总是出其不意,真让人不省心。
  话虽是这样说,但慎王伏在案桌上,不知不觉中露出了一抹真心实意的愉悦笑容。
  ***
  “瑜之,自仓族的左贤王接理这支大军后,其阵形越发诡秘起来,今日你就不迎战了,带上百人小队,去勘探一下城外四面,瞧瞧有没有什么别的动静。”
  戚将军现在使唤起卫岐辛是一点也不客气了。
  他亲密地拍了拍慎王的肩膀:“切记要小心谨慎。”
  卫岐辛穿了一身玄金铁刺甲胄,腰间悬着乌剑,墨发高束,气宇轩昂,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说起来,这位左贤王看起来不像是仓族男儿,反而像是中原人士,我总觉得,似乎还有点眼熟。”
  “这就不知道了。”戚将君也皱了皱眉头:“仓族何时封的左贤王,姓甚名谁,一点消息都没有流过来。”
  既然没有头绪,卫岐辛也就不想了,索性抱拳告辞,奉命离去。
  他带着小队,小心翼翼地勘探了一遍乌狼城的城外四面,都没有可疑的地方。
  乌狼城的西面不再是荒漠,衔接着草原,地势逐渐变高,两坡陡峭,形成了一条狭窄的峡谷,是兵家必争之地。
  卫岐辛纵马逛了一圈,一切都很正常,连个仓族探子都没遇到。
  坡顶上,他勒住了骏马。
  在这个位置,可以清晰地看见西城门边上堆积的尸骨。
  那些杂乱的尸骨是由早些时候的乌狼士兵和仓族人所构成,已经堆了一两月有余,被秃鹫啄食得面目全非,散发出阵阵恶臭。
  他眯起眸子,用马鞭指着城墙根下黑压压的尸骨,冷声问道:“城主就没有派人来收拾收拾?”
  “回卫将军,当时仓族攻势正盛,城中人手实在不够,故而搁置至今,还未处理……”
  也是,在援军没到的时候,整个乌狼城都要气息奄奄了,何谈收尸?
  卫岐辛无奈地摇摇头,转身纵马下山。
  但偏偏就是这些恶臭的尸骨,埋下了无数隐患。
  一日后,城中百姓开始陆续得病,症状与破伤风很像,传染性却极强。
  乌狼城中并没有什么像样的大夫,只有随军的郎中尚且能诊断一番。
  在望闻问切后,郎中顿时冷汗涔涔,洗净了双手,用衣袖捂住口鼻,慌不择路地找到戚将军,报道:“将军,城里这是起了瘟疫呐!”
  卫岐辛站在戚将军身旁,听得一清二楚,心里忽然了悟,恐怕这就是玉佩的意思。
  十日内,解决乌狼城的瘟疫,“保护乌狼城全城”。
  但在大漠上,既无充足的药物,也缺干净的用水,怎么在十日内保护好乌狼城?
  卫岐辛顿时脑仁儿发疼。
  “怎么会在冬季出现瘟疫?”戚将军拍案而起,满脸不信。
  他带着几个五大三粗的糙汉,便直直闯进病人的帐中查看情况。
  “虽说寒冬冰冷,瘟疫不易发生,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郎中解释着,看见戚将军大步走进帐篷,整个人都不好了:“还请将军掩好口鼻!”
  卫岐辛忽然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年事已高的戚将军,次日就卧床不起,出现了一样的症状,头脑昏沉,咳嗽出血。
  眼下,只能由卫岐辛代大将军领兵了。
  听到这个消息,收兵回城的卫岐辛脸上除了疲倦,没有任何意外的神情。
  他就知道,这个玉佩不把人当人,总会设置一些让人猝不及防的情况。
  卫岐辛命人在城外筑起了防御壕沟,暂且歇战片刻,然后又指挥城中的人把病号们通通隔离在干燥通风的环境中,防止再度蔓延。
  冉白又提了个建议,城中的水源也许已经被污染,需要寻找别处的水。
  正值寒冬飞雪,朵朵鹅毛堆砌起了蓬松的白壁,士兵们行在雪路中,一步深,一步浅,费劲地走到无人处去收集雪水,运回城中饮用。
  还好发现得及时,在卫岐辛和众人的不懈努力下,城中还没有完全蔓延开来的瘟疫总算有了些好转。
  而不远处驻扎的仓族军中就没有这样幸运了,到第七日时,他们营帐内也出现了这种瘟疫,不少人中招倒下,再加之天寒地冻,缺乏粮草,现下正是自顾不暇。
  仓族士兵纷纷都有些绝望起来,人心涣散,是姜骛拼尽一人之力也无法挽救的。
  戚将军身体素质还算不错,因着旁人的精心照料,情况越发好了起来,神智也清楚了许多,但已经无法统领大军,便被护送回了中原,只由卫岐辛一人兼管。
  还剩三日。
  城中只余下十数名感染瘟疫的病人了。
  指示可以完成。
  卫岐辛已经许久不曾睡饱觉,脸色黯淡,眼下发青,胡茬也是乱糟糟地,双颊糙红,和京城年少贵气的公子已经相差甚远。
  毕竟全城上下都是杂事,都在等着卫将军决断。
  不过,虽然繁忙到饭都没空吃,但他心中却被一种充实感涨得满满当当。
  世人的认可,属下的遵从,还有百姓的感激。
  这些东西,在过去的二十年里,他从未体会到过。
  而他也没有料到过自己能独自一人肩负起治城要务,在短短十日内处理好瘟疫。
  卫岐辛简直要飘了,但他按捺住了。
  秦妗或许就要到了,一定要让她瞧瞧,他把指示完成得有多好,出城打仗有多威风。
  嘿嘿。
  第十日,漠上大雪皑皑,城内一片寂静。
  经历了前几日与瘟疫的斗争,眼下人们总算有了些空闲坐下好生歇息了。
  侍卫烧了一壶热水,端到卫岐辛的帐中:“卫将军,您喝口水,睡一会罢。”
  对于这个年轻的副将军,他们是打心眼里服气的。
  且不论他能只身烧粮草的孤勇,就单说这几日来他伏案理事不舍昼夜,大家都看在了眼里,知道这是一位肯干实事的将军。
  听说卫将军是那一位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王爷后,大多乌狼百姓都不肯相信。
  怎么会呢?完全就是两个人。
  侍卫的眼神中饱含尊敬与忧虑。
  唉,卫将军真的该好好休息了。再这样下去,熬得身子垮了也说不一定。
  卫岐辛看了一眼侍卫手中的水壶,点点头,垂眼继续写着奏折:“放在桌上就行了。”
  “将军——”侍卫还想再劝劝,却被报信的士兵所打断。
  “报!西边峡谷突然出现了仓族军队,约莫五千人,正在往西门而来,还带了钩梯!”
  “什么?”卫岐辛放下手中的狼毫,还未写好的奏折立即被墨汁染花:“他们竟想趁着大雪天气从西处进城。”
  纷飞的雪花扰乱了视线,是以哨兵没有察觉到仓族军队在逼近,直到他们绕后进了峡谷,这才来通报。
  “还不算晚。”卫岐辛带上甲胄,肃声说道:“传我将令,西城前阵上城墙,后阵随我一同出西门!”
  一时之间,乌狼城中再次忙乱起来,一扫早晨的宁静。
  卫岐辛看了看架上悬挂着的乌剑,拧眉想了想,从乌剑面前走过,转而抽出了一柄大刀。
  那柄青铜刀凌厉生威,正是秦妗当初替他选的武器,名唤“随意刀”。
  不知怎么地,今日,他就想用这一把。
  西山峡谷中,仓族铁蹄正伴随着漫山雪花而至。
  卫岐辛率了人马,意欲在峡谷出口拦住他们,全部截杀。
  “慢着。”他拎了鞭子,勒住骏马:“谷里怎么还有这样多的难民?”
  乌狼城中有些人想尽法子钻出了城,往中原地区逃亡,如今正被困在峡谷中,前有仓族,后有汉军。
  奔涌而来的仓族军队自然不会理会这些难民,一时间,不少人丧命在仓军蹄下,呼救不止。
  “将军,我们上吗?”看着峡谷中的惨状,副官有些迟疑。
  要是上了,两头夹击,难民必死无疑,绝不可能幸存。
  卫岐辛没有说话,紧盯着谷中杂乱的人影,忽然瞳孔一缩,扬鞭冲了上去。
  “别跟上来!”
  他喝住副官,单枪匹马冲进了峡谷,顶着狂作的风雪,眸中焦急,厉声唤道:“秦妗——”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一定是秦妗。
  就算被风雪迷了眼睛,他也认得出来!
  正抱着一名脏兮兮的小孩沿谷上山的秦妗忽然僵住了身子,下意识往喊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年轻的将军正打马而来,手中青铜刀扬起,斩下无数意欲近身的敌军,一身玄金铠甲在雪中熠熠生辉,往她所在之处奔来,鬓若刀裁,眉宇藏锋,恍如天神。
  她愣了愣。
  今日终于赶到乌狼城,却不料撞见这么多难民,仓军已经到来,她吩咐了暗卫们,救一个是一个。
  就像是在努力赎罪,亲手把无辜的生命一一挽回。
  没想到卫岐辛这样眼尖,一下就能发觉她在其中。
  暴雪将至,天色阴沉,呼啸的风吹着鬓发。
  秦妗望着卫岐辛,看他神色突然变得更为狂怒,唇瓣一张一合,嘶吼出声,她却什么也没听清。
  是因为风雪声太大,湮灭了话语么?
  “你说什么?”
  秦妗喃喃开口,向卫岐辛奔来的地方走了两步,才察觉自己嘴角溢出了鲜血。
  她后知后觉地低头看向胸膛,那里正露出了长矛枪头的尖角,锃亮的矛上滴着鲜血,直直流淌到怀中小孩的脸上,血滴还散发着热气,带着融化的雪水,流到地上去,吓得孩子大哭起来。
  怎么……
  秦妗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腿一软,抱着怀中的小孩倒了下去。
  她身后,姜骛收回了长矛,眸光复杂地看了她最后一眼。
  “放开她!”
  下一刻,卫岐辛的青铜刀呼啸而至,削开了姜骛前胸的铠甲,露出内里的中衣,劈开了一道深深的伤口,皮开肉绽。
  这慎王的武功怎么涨了这么多?速度之快,都没来得及避开。
  姜骛始料不及,闷声受了这一刀,连连后退,随即被赶来的部下掩护了起来。
  原来,刚才不止是卫岐辛看见了秦妗,仓族大军中的姜骛也瞧见了她。
  趁她偏头分神之时,姜骛跃身而起,轻点马背,飞前一刺,正正穿过了秦妗的胸膛。
  因着腹部那一剑,秦妗本就没大好全,加之连夜赶路到乌狼城,身子较虚。风雪之中,她的注意力全在卫岐辛身上,是以毫无防备地受了重创。
  看她被长矛穿胸而过,卫岐辛纵马飞奔过来,只觉得天地都在旋转,眼前尽是重影。
  他像曾经那样将秦妗揽上高头骏马,紧紧抱着冰凉的她往回赶。
  秦妗鬓发尽散,双眼紧闭,唇瓣乌紫,却仍然搂着怀中的小孩。
  那名难民的孩子正颤颤巍巍地堵着她胸前的伤口,放声哭泣。
  哭声胆怯,像是道出了卫岐辛心中的恐慌。
  他为什么总是迟到一步?!
  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这辈子,他都原谅不了自己。
  他杀出一条血路,看左右皆是敌军,索性咬牙往坡顶上冲去。
  “动手!”
  远远地,副官听见卫岐辛怒极的吩咐,再一看谷中已然没有剩下几个难民,连忙击鼓出战,率着兵马向阵形尚未展开的仓族大军杀了过去。
  谷中一片腥风血雨。
  坡顶上,卫岐辛把孩子安置在一旁后,迅速将秦妗抱下了马,撕开她的罗裙,卷起为她包扎伤口。
  秦妗身上还披着水银貂裘斗篷,他为她裹好了斗篷,轻轻把人抱在怀中,手下运出内力,暖着她冰凉的后背,低声说道:“没事的,没事的。”
  “待回了城,我们马上就去找郎中敷药,好不好?”
  卫岐辛看着秦妗惨白的脸庞,鼻头一酸,垂下眼眸,极其忍耐地呜咽了两声。
  一滴滚烫的泪珠跌落在秦妗的腮边。
  不知过了多久,谷中已经渐渐安静下来,残军各自收兵。
  无人敢上坡。
  “秦妗……”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洒在两人身上,秦妗的脉搏越来越微弱。
  卫岐辛声音哽咽,眸中布满赤红血丝,在她耳边唤着,像是一匹哀鸣的独狼:“你不要睡,睁开眼看看我。”
  他绝望至极,呓语道:“求你……”
  看看我。
  雪花覆在秦妗的鸦睫上,一朵朵晶莹剔透,冰晶似的,并不曾融化。
  就算卫岐辛输送再多内力暖热她的后背,也逃不过她身体已然冰冷的事实。
  她丝毫气息也无。
  那朵盛开得极其艳丽的海棠花,终究凋谢在了大雪之中。
  看着怀中失去呼吸的娇颜,卫岐辛沉默许久,眸中空空荡荡,仿佛心如死灰。
  他的背影隐忍不发,暗暗透出风雨将至的肃杀之意,低头吻在秦妗的眉眼上,小声说道:“不怕,我会有办法的。”
  他温热的唇颤抖着,吻在秦妗漂亮别致却毫无温度的眼尾上,如同许下了一个珍重的誓言。
  一名衣衫褴褛的男人爬上小坡,抱走了自己的孩子,连滚带爬,都不敢看他们一眼,更别提道谢。
  卫岐辛没有看过去,他站起身,抱着秦妗走在冰天雪地之中,步步沉重,在脏乱的雪地上烙下脚印。
  ***
  帐中,秦妗静静躺在卫岐辛的床榻上。
  床边伏着一名年轻将军,形容枯槁,面色憔悴。
  他正握着玉佩,神情癫狂,不断安慰着榻上死去的美人,也是在安慰着自己:“不怕,不怕……只要我违背指示,你就还能活过来。”
  当时,离耳尊者要求他们要在八十五天内改过自新,若是身死,则会扣除十日重新来过。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