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在思
时间:2021-03-31 10:25:11

  她知道他素来不拘小节,但她不知道他竟能不要脸到这地步。
  千清屏退下人,原意并非这般下流,虽然他方才是有过一瞬的下流想法。
  他从前打仗时听老大夫说过一些按穴之法,这几日他私底下也从御医那问过,试了几次,辨认准位置后,才想着什么时候给小王后按一按,对体寒也有一定的疗效。
  “你把外衣脱下。”
  千清一本正经地开了口,已经在脑子里把肮脏的东西扔了出去。
  白泽鹿收回思绪,乖乖地退下外衣。
  “先去榻上。”
  千清想到她这个天手都是凉的,就算天热,兴许她这个身子也可能受凉。
  然而这句话,更加印证了白泽鹿的猜测。
  “哎,不,等等……”
  注意到自己的小王后不光上了榻,还退去了里衣,千清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大约是被误会了。
  他摆出了正儿八经的君子态度,直到视线落到王后白皙的锁骨上,方才还正经的王已经随风飘散了。
  此刻这个决定听从上天的安排。
  一个时辰后,千清叫了水,并对奴才们指指点点的目光视而不见。
  行文照旧上前来服侍。
  “让云起与你一道吧。”
  白泽鹿轻声说:“你身子还没好彻底,有个人帮你,你也能轻松些。”
  行文步伐停住,行礼,头低了下去,“……谢王后体恤奴婢。”
  白泽鹿没有应。
  而听到吩咐的云起连忙跟了上来,面上难掩雀跃。
  被折腾了一番,白泽鹿此刻已经没什么力气,闭着眼任由身边的两人替她清洗。
  看见她身上那羞人的痕迹,云起渐渐有些愤愤不平,“陛下真过分。”
  “竟这般不怜惜王后,还如此……”
  云起绞尽脑汁,才想到一个极为过分的词,“厚颜无耻。”
  “……”
  白泽鹿睁开眼,看了过去,有些好笑,“你背后编排他,不怕被罚?”
  云起摇头,“陛下到还没厚颜无耻到这个地步。”
  “……”
  北元人真风趣。
  云起性子活泼,见王后不嫌她话多,便主动说起了北元的事迹。
  “陛下平日其实话也没这么多,以前有时候太忙,甚至一整天都不会说一句话。”
  “陛下脾气也不怎么样,被宣进宫的大臣没有不被骂的。”
  “不过陛下同沈将军的关系很好,沈将军回来时就没被骂。”
  ……
  云起自己一个人就能叨叨许久,白泽鹿时不时地会给出一点反应,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直到白泽鹿起身,云起在一旁为她更衣,才消停下来。
  行文站在边上,沉默地看着。
  下午千清并不在宫殿内。
  上午为了迎沈斐越,许多事情还尚未处理,再加上今日将士们都已回来,宫宴一事也需安排,既是迎接归京的将士,也是王后的第一次露面。
  而千清用于处理政务的宫殿,此刻格外安静。
  坐在王座上的人面色沉了下来,唇抿着,周身的气息都带着火气。
  候在殿内的奴才们大气不敢出。
  没过多久,季丞相再一次被宣进宫。
  季英一进来,便感觉到了殿内压抑的气氛,他行礼的动作还没做完,案几上就有一份奏折砸了下来。
  力道极重。
  季英被带得偏了下头,没过多久,被砸中的地方便红肿起来。
  座上的人胸膛微微起伏,然而一想到方才所见,那股怒意又窜了上来,千清厉声质问:“谁让你把南水驻扎展西边境的消息压下来的?”
  不等季英回话,千清又冷道:“你是觉得北元兵力强盛,待南水和展西交战,北元好渔翁得利?”
  季英跪在地上,脸上已经肿起,唇角染血。
  他沉默了一会儿,回道:“陛下,南水早有统一天下的……”
  话还没说完,千清便打断了他,极为失望,“那又如何?南水想统一天下,你怕北元兵败,所以想了这么个破招?”
  “你有没有想过若南水胜了该如何,展西与北元如此近,南水攻下展西,便能借展西往北元攻来,到时该如何?”
  “就算你有策略,你能保证你一定赢吗?你是在拿什么来赌?”
  季英哑然。
  “就算要赌,也是朕来赌,还轮不到你,季丞相。”
  千清太过生气,到了这时反倒冷静了下来。
  他没什么表情地看向地上跪着的人,“你既没有想过要上战场的将士,也没考虑过面临战争的百姓,你还为谁谋略?”
  “陛下!”
  闻言,季英猛地抬头,似是想要说些什么。
  千清却不想听他辩解,“暂革去你任用官吏的职权。”
  季英顿住,而后沉默地行礼。
  “滚。”
  季英一言不发地起身,退了出去。
  此刻陛下还在气头上,大约说什么也是听不进去的。
  待人离开后,殿内更为安静。
  千清按了按眼角,有些烦躁地下了座,把方才砸下去的奏折又捡了回来。
  因为砸得太过用力,边角已经有了皱褶,还染上了一点儿血迹。
  他臭着脸把奏折放在了一旁,草草地处理完后面的事情,便往御花园去了。
  到了御花园以后,才发现,自己的小王后并不在这。
  他揉了把脸,心里莫名想着,也幸好她不在,想来此刻他的脸色也不会好看。
  千清沿着小道走进亭内。
  平日里,他的小王后便喜欢待在这儿。
  想起她,千清的神色缓和了些。
  他出神地望着边上的花草,独自调整着情绪。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恢复了心平气和,将那糟心事抛到了脑后。
  千清直起身来,正要回殿内,视线不经意扫过某处时,忽地一顿。
  他从亭内走出来,立在一处花草之前,伸手翻开了一角。
  御花园照料花草的奴才:“!”
  千清无视身后众多视线,低下身来,摸索了一会儿。
  直到摸到一个物件,才起身。
  他摊开手掌。
  是一支被拔掉了羽毛的箭尾,但并没有处理干净,而剩下的羽毛上还染着血。
 
 
第8章 你就不怕别人惦记王后?
  千清揣着箭羽回去了,什么也没说,只找了沈斐越。
  沈斐越这回来得很积极。
  扫视了一圈,确认宫殿内只有千清一个人的时候,那股子积极就淡下去了。
  见到他来,千清抬手扔了个东西过去。
  沈斐越下意识地接了,“怎么?骂完季英,轮到我了?”
  提到季英,千清不爽地皱了下眉,“能别提那糟心玩意儿吗?”
  沈斐越笑了,“糟心玩意儿现在在府里关禁闭,你把他职权最大头的革去了,他现在正伤心呢。”
  “是我关的吗?你这帽子扣得,怎么不说他这一手消息压得,我不伤心?”
  千清没好气地说。
  “季英也算鞠躬尽瘁了,你说他没心,骂得狠了。”
  沈斐越举起箭羽,端详半天,“看不出什么,不是北元的,北元不用这么细的箭。”
  “怎么什么都和你说,身为丞相,也太不稳重了。”
  千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看也不像南水的,当年打仗,他们的箭比我们还粗。”
  沈斐越凑近细看那剩下的羽毛,还浸着血丝,慢条斯理地说,“你也好意思说别人不稳重?”
  “你在哪儿找来的?”
  他调转了一下箭羽,观察着被截断的切面,“顺藤摸瓜,查人不是更容易,查这个费神。”
  千清顿了顿,没回答这个问题,“你别管,看看这个是不是……”
  “展西”二字在嘴边绕了个弯儿,还是没说出口。
  沈斐越看了片刻,收进了袖口里,“我回去问问他们有没有见过的,不过我提醒一句,这看上去像是王室用的。”
  这个王室说的谁,两人都心照不宣。
  千清拐弯抹角和他说了半天,就是不往展西上头引,沈斐越就算再傻也明白是从哪儿弄来的了。
  “还有什么吩咐,陛下?”
  沈斐越问。
  “别在这吊儿郎当,看着就烦。”
  沈斐越笑了笑,“迁怒啊,陛下,微臣哪儿敢啊。”
  “我看你哪儿都敢,这么敢,这位子你来坐?”
  千清转着茶杯,看也不看他,心里想着事。
  “天上真掉馅饼啊?”
  沈斐越自己找了个座位坐下来,没立即走。
  一旁有眼力见的奴才则倒了茶端过来,没一会儿还呈了点心上来。
  “掉啊,不然小王后怎么来的。”
  闻言,沈斐越顿了顿,端起茶杯,喝了口,才发觉有点儿烫,又放了下来。
  隔了会儿,沈斐越问:“过两天有宫宴吧?”
  这显然是问了个废话。
  换作平时,千清大约会嘲讽几句,但这会儿他心里装着事,就没多思考,“嗯。”
  “到时候很多人。”
  这话比刚才那句还废话,千清瞥他一眼,“馅饼把你脑子砸没了?”
  沈斐越往后靠了一下,换了个姿势,“你就不怕别人惦记你的小王后?”
  “怕?”
  仿佛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千清不屑道:“你听说过面前的金子放着不要,非得去找……”
  知道他后面没好话,沈斐越笑着打断了他,“别,一会儿我还想好好吃饭。”
  千清到没坚持说完,但极为自信地补充,“放眼整个北元,也就我,勉勉强强配得上我的小王后了。”
  沈斐越笑了,“听没听说过那什么想吃天鹅肉。”
  “你这是提醒我呢?”千清盯着他看,“还是骂我呢?”
  “没。”
  沈斐越一副无辜的样子,“微臣哪儿敢。”
  千清没应他这句话。
  他慢慢收回视线,说:“真有人敢觊觎我的小王后……”
  沈斐越抬眼看他。
  千清莫名笑了一声,“我倒是挺好奇,谁这么上赶着找死。”
  “说不准呢。”
  沈斐越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发觉茶已经凉了。
  他放下来,起身行礼,“没什么事我先回去查查这箭。”
  “去吧。”
  千清没留他。
  在殿内坐了会儿,他才往寝宫走。
  寝宫外边的奴才远远便看见了千清,刚提起一口气要喊。
  千清便打断了,“闭上。”
  “……”
  提起来的那口气又泄了,那奴才只好闭嘴,没有往里通报。
  其余的人也被吩咐不让跟进去,都守在了外面。
  千清独自进去的。
  穿过外室以后,里面的声音就多少能听见了。
  他又走了几步,没发出一点儿声响,然后停了下来。
  “……就是这样啦,北元好玩的地方可多了,不过我们在宫里也就只能听听,只有要到新年的时候才比较好玩儿。”
  云起高兴地描述着,“到那会儿,可以看烟花,宫里头也比平时热闹,俸禄也多。”
  白泽鹿似乎是笑了一下,“云起想出宫了?”
  “云起才不想。”云起连忙摇头,小脸扬了一下,“云起只想伺候王后,才不想出去玩儿呢。”
  白泽鹿眉眼弯了弯,却并没有说什么。
  过了会儿,云起像是意识到什么,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询问:“王后想家了吗?”
  白泽鹿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个家是指展西。
  她顿了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但这个反应已经是最明显的答案,云起有些后悔了,她忙说:“奴婢失言,还请王后赎罪。”
  “无妨。”
  白泽鹿说。
  王后脾气一向很好,嫁到北元以来,从来没有生过气。
  但也未必是真的不生气,终归是异国他乡,作为联姻的公主,要巩固两国的关系,这个身份,想要发怒也是没有底气的。
  这样一想,云起便有些心疼起王后了。
  她没头没尾地说了句,“王会给您撑腰的。”
  所以,如果奴婢让您不高兴了,您可以生气。
  听到这话,白泽鹿先是怔了下,云起话题跳转太快,她也没能明白这个小丫鬟清奇的脑回路。
  但云起并不需要她有反应,兀自说道:“王很在意您,您可以恃宠而骄。”
  云起进宫早,也没念过什么书,还停留在勉强能看字,写的也不多的程度,因而并没发觉自己这个“恃宠而骄”用得有什么不对。
  “……好。”
  白泽鹿很配合,并没有揭穿。
  她一直以来都很配合。
  无论面对谁。
  千清站了一会儿,忽然不想进去了。
  他比之前心情还要复杂。
  回到外室,他随便找了个座,无声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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