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煦又道:“阿嫤,此事,你不必管了。我自会派他人去办,你大可放心。”
云嫤愕然,忙道:“为何?为何不让我帮忙?”
叶煦沉声道:“不为何!只是我觉得,大理寺的其他人比起你来,更适合查探此事。”
云嫤听了,略一思忖,便道:“我倒不是信不过大理寺的大人们,只是,他们皆是男子,哪有我合适?”
叶煦眉间紧蹙,道:“我说不行,便是不行!”
云嫤的心里登时升起一股怒意,气鼓鼓地道:“叶煦,你这是蛮不讲理!”
叶煦道冷哼一声,道:“那你便当我不讲理罢,你听话便是。”
云嫤越加气坏了,同他道:“怎么?你说了,我便一定要听吗?”
叶煦道:“不错,这次,你一定得听我的!”
云嫤大声道:“叶煦,你凭什么管我?”
叶煦被她斥得一时脾气也上来了。
他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道:“就凭我是你的——”
他这刚开口,云嫤听了,却生怕他要当着凌襟怀的面,说出什么羞人的话来,顿时急了。
她赶忙上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一下子,四周便陷入了一片静悄悄里。
凌襟怀尴尬地站在一旁,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叶煦望着面前的云嫤,虽说不出话,刚上来的脾气却一下便没了,眼中渐渐浮起了笑意。
云嫤的脸一红,讪讪地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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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襟怀这趟进宫,眼见着,阿嫤与叶煦之间,亲近了许多,再也不是当日在江南的时候那样。
那时,阿嫤待叶煦,很是生分,因着伤心的缘故,甚至当众说出了她已不记得叶煦的话。
那个时候,他知道阿嫤虽伤了叶煦,可她自己心里也不会好受。
如今,他见她已全无当日的苦涩,望着叶煦时的眸光亮晶晶的,心结眼看着也解开了。
他的心里,也很是为她感到高兴。
可是,此时见他们不过一会的工夫,便成了如此,凌襟怀也着实有些头疼。
一时弄不明白,他们这究竟是在吵架,还是没在吵架。
不管怎么样,他觉得,他还是应当去劝解一番。
他便硬着头皮,上前道:“阿嫤,叶兄,你们愿意帮忙,我已感激不尽。千万不可因此起了争执,否则,我于心难安。”
云嫤暗暗瞪了叶煦一眼。
叶煦沉默着,一时倒也没有再如方才那样强烈阻止。
云嫤便转而对凌襟怀道:“凌兄,你放心,这件事,我查定了。”
凌襟怀张了张口,似是想要再言,却被云嫤岔开了话去。
云嫤开始向他讨教,到底该如何混进侯府,才不致惹人起疑。
凌襟怀见叶煦在一旁一言不发,却也不好说什么。
叶煦之所以不愿云嫤去奋勇侯府查探,自有他的隐忧。
这份隐忧,他是绝无可能当着云嫤的面,让她知晓的。
可眼见她去侯府查探的决心十分坚决,而他又不能明言他的顾虑,一时竟也无计可施。
此外,还有一点。
虽然云嫤没有说出来,但他却也知,凌襟怀虽一向谦和有礼,却轻易不肯开口求人。若非此事在他心里极重,他是绝不会特意求上门来的。
凌襟怀自少时起便身子不好,不能科举,这应是他心中之痛,却原来,这很有可能是因为一场险恶的阴谋。如今,他又察觉到了当年奋勇侯夫人过世事有蹊跷,想来,他这一阵必定十分煎熬。
叶煦明白云嫤心中所想。
她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一心想要替凌襟怀查清此事。
罢了,她想做的事,便让她去做罢。
他一定能护着她,让她做成想做的。
叶煦心中既定,便对云嫤道:“你想要如何,我依你。但此事,并非你想象中那般容易,你需得答应我,务必要多加小心,不可莽撞。”
云嫤见他方才对她这也不许,那也不许,心里尚在琢磨,待凌襟怀走后,她该如何说服于他。
可一转眼,却见他竟这么痛快便松了口。
她方才心里积的气也一下便抛到了九霄云外。
“知道了。”她望着他,轻轻一笑,道。
叶煦顿时也是一笑。
第96章 板上钉钉的驸马 他在想她。
此时, 凌襟怀也上前来,郑重地向着他们一揖。
随后,他又对叶煦道:“叶兄, 你放心, 我会尽我所能,照看阿嫤的。”
叶煦回了一礼, 道:“有劳了。”
既已商议定, 凌襟怀便先行告辞了。
叶煦与云嫤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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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嫤若要去奋勇侯府查探,势必会有好些时日不在宫里。
她既已对凌襟怀应承下了此事,便开始琢磨着,如何才能让宫里的亲长答应她出宫去。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云嫤想来想去,苦思了几日, 终于叫她想到了一个主意。
这一日一早, 她便去了帝后跟前。
皇帝与皇后正为太子选妃的事头疼。
前几日的相看宴后,皇后便问起太子的意见, 中意哪个小娘子。
太子竟硬是一个也没有选。
皇后很是无奈。
虽然太子的心意如此, 可择选太子妃的事是不可能一直拖下去的。
帝后正在御书房商量着此事的时候,便听宫人禀报,称是长公主求见。
这个时候, 云嫤怎么过来了?
帝后有些诧异, 便忙让人将她请了进来。
云嫤到了以后,便对帝后说, 想要出宫去住上一阵。
皇帝与皇后乍一听闻此事,当即便想问她,做什么好端端地,又要到外面去住?
可这话刚起了个头,帝后便都不约而同地, 停了下来。
只因他们都想起了,先前,公主刚从鸣州回京的那一次,也是跑来说,要住到宫外的洛府去。
那一次,是因为叶煦。
那么……这一次呢?
帝后心里顿时明白了过来。
还能是为了什么?这一次,公主想必也是因为心上人了。
当日,知道公主下落以后,叶煦便亲去江南寻她。自打公主回宫以后,从赏花宴开始,叶煦便又接二连三地,想了各种办法,同公主见面。
他这锲而不舍的劲头,也总算是让云嫤放下了心结,愿意重新接纳他了。
想来,这一双年轻人现在是极想在一起,多相处相处的。
帝后都是过来人,当然能理解这种心态。
不过,这想法却是不大好实现的。
只因,他们天家的姑娘是这天底下顶顶尊贵的姑娘,是堂堂公主,从来都是居于皇城宫苑内。
探花郎便算是再有办法,也不可能时时都能进宫,见到公主。
所以,公主若是出宫住一阵,既是游玩,想来,倒是也合他们这对小儿女的心意了。
帝后互相看了看。
叶煦的为人,皇帝与皇后都是清楚的,否则当初,皇帝也不会赐婚他与长公主。
帝后对他这未来的驸马皆是放心,便也没有驳了公主的意思,连稍稍为难都没有,便允准了公主所求。
云嫤没想到竟会这么顺利,感激兄嫂之余,也颇有些心虚。
就这样,她没在帝后跟前待多久,便告退了。
她从御书房出来以后,便又开始了新的打算,思索起该如何去说服她母妃的事来了。
谁能想到,这日她刚刚去求了帝后,第二日傍晚,大约是散衙后,叶煦却又进宫来了,求见帝后。
一开始,皇帝与皇后还以为他这是担心公主提出的请求他们不同意,这是来给公主助威来了,当即笑着,让人宣了他进来。
接着,帝后便又亲自告知了叶煦,他们已经同意了公主所请,答应让她出宫去住一阵了。
可谁知,叶煦听了后,没过多久,却告诉了帝后,公主这趟想要出宫的实情。
帝后顿时大惊。
皇帝道:“她这简直是胡闹!哪有堂堂公主跑到臣下府上去的?更别说,还要去查访人家府中的陈年旧事!”
皇后亦生了怒,对叶煦道:“还有你!你好大的胆子!”
“这样的大事,你居然敢帮着公主,瞒着我们?你是打量着,自己已是板上钉钉的驸马了,便敢这样托大了?”
叶煦道:“陛下,娘娘,臣不曾这样想,殿下也绝非胡来,还请容臣细禀。”
皇帝没好气地对他道:“你说罢!”
叶煦便道:“陛下,娘娘,其实,殿下此行,实在是为了凌府大公子之托。凌大公子在官学时,便同殿下与臣相识,一向融洽。后来,在鸣州的时候,他更曾多次相助我们。”
“陛下与娘娘都了解殿下,她便是这样的热心肠。何况这次,事关凌大公子生母,又是他亲来相求,殿下这才一心想为朋友解困。”
“陛下,娘娘,这是殿下高义。此外,她又担心,说出了实情以后,陛下与娘娘不肯放她出宫,这才有所隐瞒,还请陛下与娘娘宽宥!”
皇帝与皇后听了他这一番话,有好一会都没有出言。
随后,皇帝叹了一声,对叶煦道:“照你这么说来,朕与皇后确实该成全公主?”
见叶煦不说话,他却又道:“那公主的安全呢?你可有考虑过?万一,奋勇侯夫人与那凌大公子确是为人所害,侯府中藏有歹人,公主岂不是有危险?”
叶煦听了,薄唇紧抿,一时不语。
过了一会,他道:“不瞒陛下,这也是先前,臣曾极力反对殿下插手此事的缘由。不过,臣既已答应了殿下,便能做到。也请陛下与娘娘放心,臣一定会保护好殿下。”
“叶煦,这可是你说的!”皇帝沉下了声,道。
“是,请陛下与娘娘相信臣。”
皇帝听了,总算微微点了点头。
叶煦又道:“陛下,娘娘,臣不知殿下是不是已经将此事告诉了太妃,如若没有……殿下此番在太妃面前,怕是不好交代。若是可以,还请陛下与娘娘帮衬着殿下……与太妃说项。”
皇后一听,当即气乐了,道:“怎么,你对着我们这做兄嫂的,倒是敢开口,太妃那头,你却到底是怕了?你方才的这番话,敢不敢去太妃面前说一遍?不敢罢?想是,你怕太妃改了主意,不肯将公主嫁给你了?”
叶煦一时真的没敢说话。
皇帝轻咳一声,同皇后道:“算了,算了,也别去为难他了。”
皇后奇道:“陛下,您还帮着他呀?怎么,他是您的肱股之臣,我们阿嫤便不是您的亲妹妹了?”
皇帝一听,忙对叶煦道:“皇后的话,可听明白了吗?记着你方才说的,务必将公主好生护好了!”
“是,臣领命,必不负陛下与娘娘所托!”叶煦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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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煦在帝后面前一番诚恳进言,让帝后总算是勉强同意了云嫤出宫的事。
消息很快便传到了云嫤宫里。
云嫤听说,叶煦竟然瞒着她,一个人去找了她皇兄与皇嫂,顿时咋舌。
她皇兄皇嫂素日里,虽俱是宽和的脾性,可真要是生了气,那威压是绝不会让人好受的。
叶煦居然顶住了兄嫂的压力,将他们说服了。
云嫤本就对瞒着帝后很是心虚,觉得愧对他们,如今叶煦帮她说开了,倒是让她松了口气。
没多久,她便又听帝后道,叶煦非但说服了他们,还请动了他们,一同去帮她说服太妃。
之后,帝后果然说到做到,帮着云嫤,让太妃点了头。
云嫤便算是可以出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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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
云嫤倚着庭前的美人靠,正独自发呆。
就在几日前,她还差点同叶煦吵起来,问他凭什么管着她。
今日,他却闷不吭声地,便什么都替她打点好了,她心里……
自然不是不感激的。
他今日肯定是挨了皇兄皇嫂的训斥了,这个时候,想是已经回他们叶府了。也不知,他这会在想些什么。
会不会……也在想她呢?
她正胡思乱想的时候,绿芍匆匆过来了。
“殿下!”
云嫤回过神来,对她道:“怎么了?”
绿芍赶紧道:“殿下,刚刚陛下跟前的一个宫人来了,传了信过来,说是,叶大人现下还在宫里,没出宫呢!”
“什么?”
云嫤一惊,忙起身,道:“怎么回事?”
绿芍道:“好像是说,叶大人拜见完陛下与娘娘以后,惦记着殿下您,便等着咱们这边的消息,一直等到现在。”
云嫤急道:“难道之前没人告诉他,我这边已经没事了吗?”
“想来……应该是没有的。”绿芍道。
云嫤道:“那……那传信来的人呢?”
“传完信,便回去了。”
云嫤便又道:“那有没有说,他如今人在何处?”
绿芍急忙点了点头,道:“这倒是说了。先前,叶大人是候在御书房外的。”
云嫤一听,忙道:“我去找找他!”
绿芍便也带着宫人们,一路跟着公主去了。
路上的时候,云嫤便想明白了。
帝后没派人通知叶煦,想是故意的。这是对他帮着她隐瞒实情的一点小小惩治。
好在,皇兄他们还记得知会她一声,不然,叶煦怕是得等上一晚。
现下这么晚了,等会找到了他,得用她的腰牌,送他出宫去……
她一面想着,一面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御书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