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叶煦已经不在那里了。
云嫤心道,他这人有分寸,这里又是深宫内苑,他是不会走远的。
她便带着人,继续找。
果然,在附近的一处水榭里,找到了他。
云嫤急匆匆的脚步一顿,便对身后的绿芍她们道:“你们先回去罢。”
“是。”绿芍知道他们还有话要说,既是公主已经找着人了,便带着宫人们都退下了。
云嫤慢慢地走进了那道水榭。
晚风轻扬,叶煦凭栏,正望着月色下,水榭外的那一泓湖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来。
一眼瞧见是她,他的面上竟有一瞬的恍惚。
云嫤一见他的神情,忽的便猜到了,刚刚她来的时候,他正在想什么。
他在想她。
她垂下眼帘,心里有点暖,也有点甜。
第97章 板上钉钉的驸马(二) 她在他灼热的吻……
叶煦没想到她会来, 一见了她,便忙疾步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他笑着同她道。
云嫤的唇畔亦含着微微的笑意,道:“我听说你在这里, 便来找你呀……”
叶煦俊容带笑, 一眼不错地瞧着她。
两个人便就那样,面对面地站着, 脉脉无言。
后来, 还是叶煦拉着她,到了一旁,凭栏坐下。
水榭之内燃着宫灯,笼着一片淡淡的烛光,伴着晚风, 倒是个赏景闲谈的好去处。
叶煦看了看她, 便低声问她,道:“你要出宫的事, 可有同太妃说了?”
“嗯。”云嫤点了点头, 道:“皇兄皇嫂陪着我一起去的,母妃已经同意了。”
“那便好。”叶煦颔首。
云嫤抬眸,伸出手去, 轻轻拉着他的袍袖摇了摇, 同他轻声道:“多谢你啦。”
叶煦笑道:“我答应你的,便一定会做到。不光是这一桩, 以后也是如此,不会食言。”
“以后?”云嫤闻言,登时脸一红,道:“你想得可真远!”
叶煦奇道:“怎么会远呢?”
他笑着对她道:“今日,当着陛下的面, 皇后娘娘已说了,我这可是板上钉钉的驸马。”
“你……你快住口罢!”
云嫤赶紧移开目光,不好意思朝他看,话里却仍是不肯认输,道:“你少得意了!”
此刻的她,因为害羞,面色绯红,眸光若水,看得他心中一弛。
他忍不住欺近了她几分。
云嫤察觉到他的意图,心口一跳,面上顿时更红了,羞涩得说不出话来。
偏偏,叶煦上回大着胆子吻她,被她好好斥了一通,这回再不敢轻易造次。
可也不肯退却。
他越加靠近了一些,对她道:“我……可以吗?”
方一开口,他才发觉自己紧张得喉间干涩,声音也极是低哑。
他这样问了以后,便一心等着。
她什么也没回答他。
叶煦便明白,这就是她的回答了。
她在他灼热的吻落下之前,轻轻地闭上了眼。
烛光里,投下了他们的影子。
两人慢慢地,终于亲密地拥在了一起。
****
也不知过了多久。
云嫤本就是个容易害羞的性子,这会,她整张脸埋在叶煦的怀里,无论他怎么哄她,就是不肯抬头。
叶煦此刻,只觉再心满意足也没有了。
阿嫤想怎样,便随她怎样。他便就这样,静静地抱着她坐着。
反倒是云嫤,过了一会,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的抬起头来,嗔道:“刚才……都怪你!叫我差点忘了……”
叶煦一笑,抚了抚她的发,慢慢同她道:“好,都怪我。我让你忘了什么了?”
云嫤从他怀里挣扎着出来,坐好了,道:“你那日同我说,我去侯府查探,没那么容易。我一听,便知道,你还有话没有说完。”
叶煦听了,点头,道:“是。”
“那你想说的是什么?你快说呀!”云嫤忙道。
叶煦想了想,便温声对她道:“阿嫤,此去侯府查探,最紧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云嫤思忖了一下,道:“自然还是先前我们说过的,隐藏身份。”
“对!”叶煦道,“可是,凌氏兄妹都认得你,你去了奋勇侯府,要如何才能真的不叫人察觉?”
云嫤又是一阵思索,道:“可先去胭脂铺子,寻些能将面色改换的妆粉来敷上。”
接着,她又道:“再将穿着乔装一番,扮作一个不起眼的侍女。去了侯府后,我会想方设法避开侯府那对兄妹,只要他们两个不见到我,便不愁会被发现。”
她说罢,便眼巴巴地望着叶煦。
叶煦先是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后,却又道:“阿嫤,光是这样,可不够。”
云嫤倒是料到他会这样说了,道:“……其实,我也觉得只是那样,不够妥当。可我想了几日,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叶煦道;“要去侯府查探,必须做万全的准备。虽说,你扮成的是凌兄的侍女,却也难保不会有碰上其他人的场合。你与侯府那位三姑娘见过多次,她对你,甚为熟悉。光是做些乔装,恐怕,是很难瞒过她的。还有,凌澈……”
提到这个名字,叶煦的眸中有一闪而过的戾气。
当着云嫤的面,他很快便掩饰了过去。
他道:“凌侯是个难缠的角色,你一定要小心。”
他已经尽量缓和了语气,可是,云嫤还是从他的话音和他紧绷的神色里,听出了一丝不寻常。
她缓缓地点了点头,对叶煦道:“我知道了。那……依你之见,我究竟该如何,才能不让人发现呢?”
叶煦早在先前,下定决心答应她去侯府的时候,便已替她想好了周全的办法。
这时,他便同她道:“我之前出京游历时,曾见过有江湖人会用一种奇特的功法,便是易容术。”
“易容术?”云嫤一怔,顿觉这名耳熟。
她仔细一想,道:“是了!我仿佛听碧浔说起过,这种易容术能将一个人的样貌变成另一个人的,哪怕是极为熟悉的亲近之人,也很难认出来。”
叶煦颔首,道:“你那日说的,大将军府上那尊玉瓶被盗的案子,我便曾命人用过此法。据大理寺当日查办这桩盗案的吏员称,此江湖功法甚是管用。”
云嫤听得双目发亮,道:“那……”
叶煦笑道:“易容术精妙绝伦,又须有物什,哪里是说会便会的?我会替你寻一位师傅,好好传授你此法。至于,能不能学会——”
他目光一转,望着她,慢悠悠地道:“便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云嫤听了,顿时笑道:“放心,我必能学会,不会给你丢脸的!”
叶煦不过是同她玩笑,她就算一时掌握不到那功法的要领,他也一定会助她。
不过,此时见她这样自信,他便也不由跟着笑了。
随即,他便对她正色道:“此外,还需记住,若是在侯府遇上那对兄妹,不到万不得已,轻易不要开口说话,也不要在他们的视线内停留太久。”
他说罢,沉默了一下,才道:“我能嘱咐你的,也便只有这么多了。旁的,只能靠你自己,随机应变。”
“嗯,我省得的。”云嫤一一应下。
这个时候,时辰已经很晚了,叶煦在宫里,实在不能再待下去。
他心里再舍不得她,也只能同她告别。
云嫤用自己的腰牌,将他一路送出了宫去。
在宫门前,当着一众禁军的面,两人也不能多说什么。
“那……我先回去了。”叶煦低低地同她道。
“嗯。”云嫤只好点了点头。
随后,她便望着他离开。
第98章 侯府 “知人知面不知心。”
数日后, 奋勇侯府。
一大早,凌澈便亲自到了长兄的院落前。
庭院里站了一院子的仆从,瞧着侯爷往四处查看。
直到见整座庭院花木丰茂, 整饬一新, 凌澈方才满意。
这时,管事的仆妇上前来, 赔笑道:“侯爷, 自打知道大公子要回来小住,我等小半个月前,便开始洒扫熏香,半点不敢怠慢的。”
凌澈颔首,道:“很好。”
说罢, 他便往前头去了。
等侯爷走了, 那管事的仆妇又对着众仆从扬声道:“今日,大公子便回来了,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仔细伺候,听明白了吗?”
众仆从纷纷应是。
过不了多久,凌襟怀的马车便到了侯府的朱门前。
凌澈领着凌解语, 亲自候在门前, 将长兄迎进府中。
一路谈笑着,往院里去。
凌澈笑道:“兄长许久不曾回来住了, 我特意叫他们将兄长的庭院好生洒扫了一番,只望兄长住得舒心才好。”
凌襟怀道:“不必如此麻烦,我常年在外,哪里都住得惯的。”
凌澈道:“兄长这是哪里的话?兄长放心住下便是,若是, 有何不妥,尽管遣人来回我。”
凌解语素来知道自己这二哥礼敬长兄,心里再不情愿,也得露出笑脸,少不得还得做些面子功夫。
送了凌襟怀去了他的院落后,凌解语回到自己房里,便又遣了连翘,给长兄送去了一些补气养生之物。
凌襟怀见了,只是淡然笑了笑,道是,不必用这些。
便让连翘将那些礼物全都原封不动地拿了回去。
连翘被支使来跑这一趟,本就满心不乐意,眼见着大公子这么说,自是无话,便又捧着那些个礼,往回走。
她正往廊庑下去的时候,因捧着大盒小盒,手臂发酸,见迎面行来一名侍女,面生得很,便猜是大公子带回来的。
按理,大公子的侍女,轮不到她来使唤,可现下,却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她便冲着那侍女嚷道:“哎!你!快过来,替我搭把手。”
那侍女听了她的话,看了她一眼,却是偏过了脸,一语不发地从她的身旁绕过,径自往前去了。
竟是对她丝毫也不搭理。
连翘登时气个倒仰。
按照往常,她早便开骂了,可如今,这是在大公子的院落。若她在此地,对着大公子的侍女发作,到时,要是引来大公子的不满,再惊动了侯爷,那可就麻烦了。
想到此,她便只得恨恨地离开。
好不容易回了三姑娘的院中,一个小丫鬟见了她,赶忙迎上前来。
连翘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扔给她,紧接着便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这会子才出来,又不知躲在何处偷懒了罢?待我禀明了三姑娘,定要好好罚你!”
小丫鬟赔着笑,道:“姐姐快消消气!方才,我是去院里看茶水了,这才来晚了些。”
她觑着连翘面上隐隐的怒色,便又小心地道:“姐姐这是怎么了,为何事生气?”
连翘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末了,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算了,不过是碰见了一个没眼力见的,不提也罢。”
说着,又骂道:“走罢,还愣着干什么?小姐那还等着人伺候哪!”
“是,是!”小丫鬟唯唯应声,便忙跟在她的身后,往里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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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嫤一路回到凌襟怀的院落里,便往正堂上去了。
凌襟怀恰在屋里,见她进来时,面上神色匆匆,忙对她道:“阿嫤,怎么了?”
云嫤笑了笑,道:“无事,只是,路上正好遇上了凌三姑娘身边那位贴身侍婢。”
凌襟怀听得一怔,道:“不错,她方才来过,说是,奉了解语之命,给我送了些东西,我都让她带回去了。不料,叫你撞上了她。”
说着,他又道:“那丫头素日里仗着解语,很有几分脾气。她方才,可有为难你?”
“没有。”云嫤笑道。
“那……她一向跟着解语,应是见过你罢?可有认出你来?”凌襟怀道。
云嫤摇了摇头,道:“凌兄,你太小看我了。我如今扮成这模样,谁人能认出我来?”
凌襟怀听了,瞧了瞧她,一时也忍俊不禁。
自从那日,叶煦同云嫤说起,江湖上有这样一种易容术后,云嫤便盼着赶紧能将这功法学会。
后来,叶煦便果然传书,将他一位精通易容术的江湖朋友请到了京城,传授云嫤易容之法。
云嫤出宫了几趟,专程学这易容术。
她本就聪慧,学了几日,便粗通了其中的要领。虽说,瞒不过真正懂行之人,但要骗过这侯府中人,已是不在话下了。
即便是凌襟怀这样对她熟稔之人,刚一同她照面的时候,见了这陌生样貌的女子,也是一阵愕然,没有立即认出她来。
此时,凌襟怀听她这样说,更是放心了不少。
自从云嫤随他从医馆回了侯府,他心中便既是感激,又是愧疚,这时便道:“阿嫤,这些日子,实在是要委屈你了。”
云嫤笑着道:“凌兄,若你当我是朋友,便不要再说这样见外的话了,否则,我可要生气了!”
凌襟怀听着,不由也笑了起来,点了点头。
随即,他便忙又道:“自你来,光顾着说话了,实在不该。”
便忙着吩咐人上茶。
等仆从上来奉茶水,云嫤一看,却见面前的,竟不是茶,是一盏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