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双手被草绳死死反锁在身后,双脚亦是,此刻宛若一条瘦骨嶙峋的蛇一样在地上蠕动爬行。
并不将阿虎的话放在眼里,女人粗声粗气的冲盛言楚叫喊:“楚哥儿娶妻怎好不请我这个姐姐过来?”
“姐姐?”阿虎大惊。
盛言楚眯着眼审视着女人,片刻后,盛言楚十分淡定的扬起笑容:“你是梦姨娘的女儿?”
“我是你姐姐!”
被木柴膈到脸划出血痕的盛令如歇斯底里地咆哮:“你个不孝子,成亲不请爹过来便罢了,还将我这个姐姐绑在这暗无天日的柴房,你就不怕老天降一道雷劈死你!”
“爹?”盛言楚唇瓣勾了一下,半蹲下身子悠哉的俯视着盛令如,脸上笑意盈盈,吐出的话却冰冷至极。
“盛元德还没死么?”
盛令如楞了下,憔悴的眉目间晃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坦然失色地觑视盛言楚。
“你…你竟敢咒爹?!”
盛言楚睥睨着盛令如,似笑非笑道:“他不是我爹,你忘了?当年盛氏一族早就将他赶出了盛家,静绥县衙现在还留着文书呢,我在哪,他就须得远离我六十里路。”
话落,盛言楚敏锐的感觉到盛令如呼吸急促了几息。
起身站定,盛言楚嗤了声:“当年孟双赶你们三人出静绥时,你又不是三岁小孩,想来那事还有印象,如此,今日你为何还敢上门来闹!”
尾音猛然下沉,震得盛令如脸色遽变,努力扬起的脑袋触及盛言楚寒冰般的眼神,盛令如吓得嘴唇发颤,心口咚咚跳个不停。
这人还是老样子。
盛令如后怕的缩起脖子,她还以为几年不见她这个弟弟会变得和善一些,没想到还和那年一样残忍,连亲爹都不认。
轻轻一笑,盛言楚招手让阿虎给盛令如松绑,盛令如真的怕了这个弟弟,原想趁着今日盛家大喜,她可以借此机会在宾客前坐实姐姐身份,没想到盛言楚根本就不认她。
“你哪来的回哪去。”盛言楚目光逼视着战战兢兢直立起来的盛令如,“我当年没对你们仨赶尽杀绝,今日也不会,但倘若你还敢上盛家的门——”
“你要怎样?”盛令如脱口而出。
盛言楚不慌不忙地往下说:“不如何,当年只将你们往北边赶六十里是我不想惹事,再有下次,不若我亲自送你们。”
“年初西北玉山遭雪崩,这会子那边正确凿冰的人手,你们仨闲着无事去那正好。”
西北砸冰?盛令如咬紧了牙关,那是人干得活吗?
这几日京城议论纷纷,都在说西北玉山雪崩后埋了一波又一波凿冰的百姓,赶她去那儿跟要她的命有什么区别?
盛言楚没心思和盛令如多说,嚯的往柴房外边走,盛令如慌忙追上。
“我说到做到!”
盛言楚左脚踏在门槛上,撇过头威严斥道:“你千万别心存侥幸,也用不着拿姐姐的名头在京城抹黑我,我娘已经和盛元德和离,我亦牵出了老盛家自立门户。”
“而你,早在多年前就被赶出了盛家,白纸黑字写着呢,盛元德和你娘若还想用这种孝子的老套法子压我,那咱们就京兆府见!”
“楚哥儿——”盛令如揉了揉手腕上的勒痕,脸色讪讪,“不至于闹成这样,我、我今个登门就是想来看看你,你我姐弟一场,十几年过去了,咱们好像都没有好好的坐下来说说话…”
盛言楚怒目:“楚哥儿是你能叫的吗?再让听到一声,信不信我绞了你舌头!”
盛令如下意识的去捂嘴。
“阿虎,”盛言楚最后瞥了眼窝深陷嘴皮干裂的盛令如,吩咐道:“送她一个鸡腿,吃完了就将人带出去,若她再敢靠近盛家,你甭客气,打到半死不活再说。”
“好嘞!”
阿虎觉得自己可出息了,他来主家的时间短,有关爷本家的事他一概不清楚 ,每回听南哥说起盛家本家的人或事,他听得都迷糊,南哥还喜欢吊他胃口 ,嘿嘿,现在好了,这件事只有他和爷知道。
盛令如几欲昏厥过去,用尽全力越过阿虎追上来拽过盛言楚的衣袖,喘气哀求。
“你如今家大业大,手指缝里扣一点出来就够我和爹快活一辈子,你怎就不舍得?我跟爹过得如意,自是不会冒失的再上门惹你不快,你好我和爹也好,何乐而不为?”
盛言楚面色阴沉,眉宇间惧是厌恶,手一扬将拽着他不放的盛令如往后一推,生平头一遭吼女人。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对面梁杭云住得书房隐有动静,盛言楚遂压低嗓音,冷冷道:“盛元德当年背着我娘将老盛家的银子拿出来喂养你们母女,你们可曾换位想过我娘的处境,你们过称心日子时怎就没替我娘考虑考虑?”
“现在跑过来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打量我的银子是西北风刮来的?纵是天上掉下来的,我拿去喂狗也不会让你们母女用上一个铜板!”
“阿虎!”盛言楚厉声唤道:“鸡腿用不着给了,赶紧将人给我打发出去。”
说完盛言楚就出了西苑。
阿虎一言不发的扭头进柴房去拿草绳,出来时却见蜡黄干瘦的盛令如不知何时委顿在地,凹陷的脸颊上泪珠滚滚,张着嘴无声的咒骂。
盛令如不是发不出声音,而是不敢发。
盛言楚临走前双目赤红,那些寒人心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被盛言楚切齿挤出来的,盛令如好怕,她怕她再多说一个字,盛言楚这个弟弟就会拔出刀让她血溅当场。
一想到回去就要过那种日日夜夜伺候野男人的荒唐日子,盛令如面庞上掠过漫天痛苦,挣扎嘶吼着不愿离开盛家,可惜阿虎的力气大,手刀轻轻一挥就将人劈晕了过去。
没等盛言楚回到主院,阿虎就跑上前回禀:“爷,我着人打听了,那姑娘在群芳巷子里头做——”
阿虎不好意思说,盛言楚懂。
停在主院门口,盛言楚道:“这两天你着人去群芳巷子偷偷看着,有什么动静你就跟我说。”
阿虎点头,余光瞥见门后有小丫鬟偷窥,阿虎嘿嘿笑:“爷,你放心,这事交给小的办准妥妥的,您还是快些进去吧,可别叫少夫人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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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华宓君的确有些心神不宁。
适才山栀说看到盛言楚心事重重的去了西苑,西苑里边住了谁华宓君清楚,洞房花烛夜之际,她的夫君撇下她独自去西苑看别的女人是何道理,还一看就是两。
盛言楚招手让守门的小丫鬟别出声,轻声推开喜房的门,小丫鬟嗓子眼险些蹦了出来,在外急得一个劲的拜菩萨求真人祈祷山栀姑娘和小姐别乱说话。
可惜,事不遂人愿。
山栀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等明儿天亮了,我去帮姑娘将那对姐妹花喊来,省得姑娘你亲自去掉架子。”
华宓君总觉得膈应的慌,将手中帕子往水盆里一扔,不情不愿地嗯了声。
山栀陪嫁到盛家之前曾被李老大人喊过去进行了‘岗前培训’,华宓君性子率真骄横,有些事不能由着华宓君胡来,好比给盛姑爷纳妾的事。
李老大人是男人,在他看来,男人三妻四妾并没什么错,只要盛言楚能敬重华宓君这个正房就行,华宓君才嫁进盛家,在这节骨眼上更要表现的大度些,为了几个小妾和盛言楚闹红脸没必要。
现在不纳,日后也还是要纳,不如华宓君先开口,如此还能博一个贤良名。
坐在梳妆台前的华宓君眉头深锁,今日情形倒叫吴华氏说中了七八成,她不过是仗着颜色好才得以夫君的宠溺,只男人的爱意缥缈如云,今日落她头上停留片刻,下一息指不定又去了别的女人屋里。
一想到闹洞房时还对自己柔情脉脉的丈夫现如今在西苑鬼混,华宓君心下顿时愁苦不已。
“姑——”山栀惊悚出声:“爷!”
华宓君赶忙起身上前替盛言楚解下外袍,盛言楚觑了眼桌上没动的饭菜,不自然咳了声:“席上见你没吃什么东西,怎么?现在不饿?还是那些菜不合你胃口?”
“不…”
‘饿’字还留在喉咙里没出来,华宓君肚子不适宜的咕噜叫起来。
“…饿。”华宓君咬腮帮子低声说。
“阿虎。”盛言楚冲外头笑喊,“将桌上冷菜撤下去,换几碟子热的过来。”
主院就有小厨房 ,今夜一直有丫鬟在里边烧火温着菜,提防着喜房里的人半夜要水要吃的。
阿虎很快就往喜房拎来食盒,盛言楚舀起半碗黄鳝海鲜粥给华宓君,还体贴的吹了吹。
华宓君打量着对面温柔的男子,想到山栀说得那些话,华宓君委屈的憋住泪花。
盛言楚失笑,没将粥碗推给华宓君,而是直接抬起勺子喂,华宓君瞳孔微微张缩,红唇轻启咽下鲜美的粥肉,心里却无端的揣测盛言楚在西苑是不是也这样宠溺梁家姊妹。
凑近嗅了嗅,男人身上似有若无的浮着廉价胭脂香味。
错不了。
华宓君美好心情倏地跌落谷底。
盛言楚再喂海鲜粥时,华宓君便不再张口,摇头说不吃,盛言楚挑眉,拿起一张烙至金黄的薄饼,往饼中添了些清蒸的瑶柱和醋溜肉片,紧紧卷好后递给华宓君。
“不吃。”华宓君拒绝的很干脆。
盛言楚戏谑笑开,拉板凳坐近了些。
“这个里边有醋,你不吃谁吃?”
华宓君满心满脑都在想着安置梁家姊妹的事,见盛言楚嬉皮笑脸,华宓君语气变重起来。
“都说了不吃你还劝我?我不吃醋,我——”
话戛然而止,过了好半晌华宓君才合上嘴,嗔瞪了眼笑意不减的盛言楚,郁闷的嘟嘴:“你捉弄我作甚?”
盛言楚将海鲜卷抬了抬,华宓君乖乖张嘴,咀嚼到里边的醋溜薄肉片,华宓君酸得打颤,十指情不自禁收紧。
“不爱吃醋以后就别吃。”盛言楚将醋溜薄片放回食盒,又拿起一片面饼。
“这个、这个。”华宓君开始点餐,“还要这个,要蘸麻椒粉。”
盛言楚顺从的夹起鲜蘑丁丁、藕条和虾泥,又听话的裹上麻椒粉,卷好后继续喂华宓君。
华宓君亲自给盛言楚也卷了一个,同样的口味。
两人吃得腮帮鼓鼓,华宓君边吃边捧着小脸笑看盛言楚,她自己选得夫婿怎么看都看不厌。
见盛言楚吃得欢,华宓君伸出白嫩嫩的脚往盛言楚小腿上踢了踢,没好气道:“你既不让我吃醋,那你还不快跟我说说你今晚去西苑都干了什么?”
盛言楚将余下半截面饼都塞进嘴里,就着茶水咽下去后方道:“你我送宾客回去的时候,阿虎逮到了一个女人。”
“真有女人?”
盛言楚点头,瞥了眼一旁侍立的山栀,华宓君忙道:“山栀从小就养在我院里,她嘴严,不让说的话她绝对不会对外人多说半个字。”
山栀一个劲的点头,盛言楚没再赶人,有些事能瞒的了一时瞒不过一世。
“我爹有个妾室。”盛言楚简而概之,“关在柴房里的女人原是我名义上的庶姐。”
华宓君迟疑了下:“怎么没听说过你还有位庶姐?”
嫡庶之间从来就没有握手和睦相处的时候,华家是,李家是,想来盛家也是。
“她和我历来关系就不亲。”
盛言楚娓娓道来,一并将他多年前赶走盛元德一家三口的事说了出来。
华宓君忽轻声道:“盛元…咳,德,你不是听南北走商说他后来过得悲惨吗?我犹记得那几年北边雪大的厉害,他在北边没银子傍身,又因卖女为娼被姨娘咬断了手,没药医治,指不定早就死了呢?”
吃了好几张海鲜饼,盛言楚觉得嘴里油腻的很,便让阿虎送了壶热茶进来,撇去茶沫正欲喝时,听到这话盛言楚顿了下。
“未必就是死了。”
华宓君咕了口清水漱口:“也是,这世上祸害遗千年。”
她娘好人命短,襄林侯造孽无数却活到七老八十。
盛言楚此刻疲累的很,衣上泼了好多酒水,干透后酒味呛人,华宓君起身给盛言楚捏肩,不忘喊阿虎进来将桌上的饭菜撤去。
扭头又唤山栀去厨房要热水过来。
热水不一会儿就抬进了隔壁耳房,华宓君指腹按着盛言楚的太阳穴,小声道:“可别睡着了,你还没洗漱呢。”
盛言楚微睁开眼,喉咙里滚出一声低笑,将华宓君贴在他额头的手轻捏住,手臂一捞,佳人惊呼声还未落地倒进了盛言楚怀里。
刮了刮华宓君的鼻子,盛言楚抱着华宓君往前走,目标正是耳房。
“你、你要干嘛?”华宓君结结巴巴,“我、我已经洗过了。”
盛言楚颠了颠怀中女子,眼神暧昧:“那就陪我再洗一次。”
华宓君将脸埋进盛言楚怀里,只当没听到身后山栀欢快的偷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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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房里安置的浴室干湿分离,中间立有一张大浴桶,旁边用竹筒做了两根简朴的冷热分离器,浴桶后边则放着储藏冷热水的木桶。
可惜古代没电,提前倒进木桶里的热水冷的很快,盛言楚暗叹了口气,突然有点想念小公寓里的淋浴是怎么回事?
华宓君梳洗后只穿了一件宽袍,袍衣单薄,入水湿透后尽显曼妙身姿,盛言楚欺身进入浴桶,将少女旖旎风情悉数收进眼底。
“啊…疼…”
屋里华宓君痛呼,守在门外的山栀脸色乍红乍白。
不会吧,姑爷洗漱时就要对姑娘那个…吗?
门忽而砰得一声响,只着湿淋亵裤的盛言楚黑着脸从里边大步跨出来,怀中抱着华宓君。
水滴哒哒往下落,顺着华宓君白色的亵裤,山栀一眼就看到自家小姐屁股后方流出一股股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