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姐儿正值学东西的佳龄,几乎是一点都通,连盛言楚都有些佩服这小姑娘。
夜里听华宓君读童话,白天棠姐儿就会带着话本子去春娘锅子铺,忙累了就坐下来看话本子休息会,程春娘得闲凑过来瞄了两眼,顿时眼睛一亮。
她可以将她的手艺绘成菜谱啊!
将想法和盛言楚说了后,盛言楚自是举双手赞成。
“用简笔画吧。”盛言楚建议,“做菜的人几乎识字都不多,画太深奥了看不明白。”
程春娘点头,这都是真的。
只不过她不太懂画画,做菜谱的念头也是一时兴起,冷静下来后,程春娘这才意识到其中的困难。
华宓君心思活络,微笑道:“娘想做食谱不难,我倒有一个主意。”
程春娘和盛言楚如出一辙的眼睛齐刷刷看向华宓君,华宓君杏眸含笑:“我家老祖宗年轻时教了几个女学生,其中有一个姓施的女先生在国学巷子后边开了私塾,专门教女子琴棋书画,也就是坊间说的女学堂。”
顿了顿,华宓君续道:“这位施先生可了不得,能得她指点的姑娘学成后个个都是行业当中的翘楚,娘想做食谱话本子,不若去施先生那里学几日简笔?”
“进女学?”程春娘张大嘴,有些难为情,却又十分儒慕:“只我老大不小了,施先生能收我?”
“能的。”华宓君打包票,暗道不能也得能,她得将婆婆逗开心。
李老大人出面,程春娘又勤奋好学,施先生还真的收下了程春娘。
这些天程春娘上午在锅子铺忙活,吃罢饭就绕到铺子后边的女私塾去进学,日子过得好不充实。
听闻儿子趁着热假要带媳妇去南边玩,程春娘忙说她不去,她还有好多话本子课业还没完成呢!
盛言楚又去问棠姐儿,棠姐儿乖巧摇头,脆生生道:“我要留在家陪姑姥姥。”
说是陪,其实就是去施先生的女学蹭课。
施先生年纪不小了,收下程春娘是看在李老大人的面上,再多一个棠姐儿实在教不过来,不过棠姐儿可以呆在一边旁听,有疑问可以问程春娘,借程春娘的嘴再请教施先生。
这段时间,两人同进同出感情好的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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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三,盛言楚和华宓君坐马车出了京城,盛允南没跟着过来,原因和程春娘差不多,盛允南得在周蜜那里进修算账的学业。
程春娘不放心两人上路,便让身强体健的阿虎陪伴左右,阿虎一听要去主子的本家,兴奋的一蹦三尺高。
阿虎快马加鞭,本该半个钟头才能到的码头,今天只用了一半的时间。
“爷,时间掐着刚刚好。”
阿虎龇着白牙大步跑过来,指着岸上鸣笛的官船,“这船马上就要开了,小的问仔细了,一人交七两银子,不包伙食,咱们赶紧过去吧。”
山栀紧了紧背上的包袱,边扶着华宓君往船上走,边笑话阿虎:“姑爷不是说了嘛,叫你不必一口一个小的。”
阿虎憨笑着连连点头。
出发南边时顺风顺水,官船驶得贼快,五日不到便开进了静绥码头。
华宓君前些年随李大人来过静绥码头,犹记得那一年是她跟盛言楚在这初次相见,那时的华宓君觉得盛言楚是个十分有趣的小书生,没想到几年后自己竟嫁给了这个小书生。
踏上故土,盛言楚心情好到飞起,将路上买来的礼品交给阿虎驮着,他则牵着华宓君大步往静绥的春娘锅子铺走去。
一撩开铺帘,铺子里的食客下意识的抬眸看过来,见进门的小年轻男俊女俏,有脸皮厚的男人冲柜台边呐喊:“程掌柜的,来新客咯——”
“表哥表嫂!”程有福家的两个双胎儿子吉哥儿祥哥儿率先认出二人,一声叫唤惊得趴跪在柜台下找东西的程有福猛地站起来,一个不留心头磕到木桌上。
疼得吱哇乱叫的程有福捂着脑门又惊又喜:“你俩咋过来了?”
华宓君笑着喊人,盛言楚则疾步上前查看程有福额头上的伤。
“不碍事,不碍事。”程有福一手揉额头,一边摆手,嘴里追问:“你跟你媳妇咋这会子家来了?衙门准你回来?”
盛言楚将小公寓里的伤药拿出来,抖了点敷在程有福红肿的额头上,刚将药瓶收好准备说话,忽一人激动的大喊:“你是楚哥儿?!”
喊他的是宁狗儿,宁狗儿和他继母还在锅子铺干活。
铺子里吃饭的食客一听‘楚哥儿’三个字,有些老熟客立马凑过来,不敢置信道:“盛秀才回来啦?”
“呸,该称盛状元才对!”
“对个屁,得叫盛大人…程掌柜四月间从京城回来不是说了嘛,盛大人在翰林院当差,官阶比县令还要大。”
围上来凑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华宓君才下船胃里有些不舒服,盛言楚简单的回答了一些问题后,便揽着华宓君进后院歇息。
“喝点水润润。”
华宓君坐到石椅上乘凉,抿了口冰凉的水后,华宓君歪头看着面前的丈夫:“来的路上你总让我喝水,这水倒是厉害,喝下去后浑身凉飕飕的,好舒服。”
盛言楚拿起水壶咕了一口,从善如流道:“路上颠簸,这两日你身子不适,喝点药水补补挺好。”
“药水?”华宓君不信。
这水壶时时刻刻都挂在盛言楚腰间,连贴身小厮阿虎都碰不得,什么药要这么严防死守。
盛言楚笑笑不再往下说,这些水其实是小公寓里的白雾。
这几日在船上闲得无聊,船越往南边开越热。
站在船鞘板上看江景时突发奇想的想嗦冰棍,夜里等华宓君睡下后,他悄悄的进到小公寓。
冰箱冷藏库里有制作冰棍的模具,但可惜的是小公寓没有蜂蜜或红糖,做不了甜冰棍,不过盛言楚从简倒白开水冻了几串无味的。
只不过这玩意船上没得卖,他不好拿出来给华宓君吃,只能多此一举解冻化成冰水给华宓君喝。
华宓君喝了几次都没问冰水从何而来,盛言楚便越发的大胆,夜深人静后就钻进小公寓往冰箱冷藏库里搬运白雾玻璃瓶。
白雾很湿,骤然变冷后在玻璃瓶里结出冰晶,冻上一个晚上,盛言楚再将玻璃瓶拿到空调底下解冻,这样一来便就有了华宓君每日喝得白雾冰水。
盛言楚呆了会就被程有福叫了出去,说是静绥县令上了门。
华宓君坐在锅子铺后院大树下乘凉,手中握着的正是盛言楚常常挂在腰间的水壶。
见丈夫要挎着水壶去见县令,华宓君喊住人:“水壶放我这吧。”
盛言楚犹豫了下,末了还是答应了。
华宓君将水壶别在腰间,笑道:“你放心,这水壶除了我,连山栀都不能拿。”
盛言楚嘴角翘了翘,夫妇一体,有些事他不愿明说,华宓君能在平日起居中细微观察到那是她的本事。
华宓君当然猜不到盛言楚身上小公寓的存在,但她对水壶里的水散发出来的气味很熟。
去年她站在府门口等老祖宗时,盛言楚曾给了她一张帕子,那帕子上飘浮的云雾顷刻间就将她的咳嗽舒缓好了。
青葱玉指摩挲着水壶,华宓君垂首低笑。
她不会主动去探听丈夫的秘密,做到心知肚明就好,她可以等,等丈夫足够信任她,假以时日两人肯定能做一对相濡以沫无话不说的人间眷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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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船南下直达南域,期间要在静绥码头停一晚上。
停靠静绥县时日头才稍稍爬上树梢,在静绥衙门和县令吃了顿饭后,盛言楚想了想,决定带华宓君回一趟水湖村。
“是该去。”程有福道,“盛家那个年轻族长是个好的,四月底我从京城回来时,他还过来问你啥时候回静绥,你举人宴没在村里大办,状元宴也没有,现如今成亲还不露个面,村里的人会瞎想的。”
盛言楚也是这个意思,买了点东西,一行人往水湖村奔去。
可想而知盛言楚带着媳妇归乡闹出的动静有多大,一两多一个的大爆竹,村长还有族长两家自掏腰包买了足足十个,爆竹声中,盛言楚携着华宓君进到村里。
乡亲们簇拥在侧,见山栀和阿虎大包小包背了一堆东西,盛允南继母杨氏费劲挤进来扯着嗓子问她儿有没有往家里寄东西。
盛言楚呶嘴让华宓君看杨氏,在回来的路上盛言楚就给华宓君打了预防针,说待会进了村一定会碰到跟他们要钱的杨氏。
“哟,这就是楚哥儿在京城娶的大小姐?”
杨氏眼睛像扫描仪一样打量华宓君,华宓君穿得衣裳虽质朴,却是虞城上等的湘绣好料子,杨氏才下地回来的手往上一抹就留了个黑手印。
华宓君淡定的笑笑,将袖子从杨氏手中抽出来,盛言楚没华宓君有耐心,点点头后回答杨氏上一个问题:“南哥儿在京城好着呢,没空回来。”
“咋没空?”杨氏指着阿虎,“原先我家南哥儿不是给你做书童吗?这是谁?南哥儿现在不做书童啦?”
族长盛元勇忍着火气没去拉杨氏,杨氏是盛允南的继母,盛允南几年没回来,杨氏过问是应该的。
“不做书童了。”盛言楚答。
杨氏顿时尖叫:“不做书童那做啥?总不能让他一个大小伙在外边闲着吧?不成,我得让当家的去镇上写信让他回来。”
“写什么信?”盛元勇将杨氏往旁边挤,瘪嘴道:“楚哥儿人不在这吗?你想让南哥儿回来,跟楚哥儿说一声不就行了?”
杨氏忙扭头望向盛言楚。
“南哥儿说他不回来。”盛言楚帮着传达盛允南的话,“他在京城好着呢,让我替他跟他爹说别惦记他,等明年得闲他再回来看他老人家。”
“就提他爹没提我?”杨氏不悦。
盛言楚回答的一本正经:“没提。”
杨氏气息一窒,还想哔哔赖赖呢,族长盛元勇用力将人拽了出来,乡亲们见缝插脚,很快盛言楚身边就没了杨氏的立足之地。
盛元勇见华宓君面貌生得白嫩精致,一个劲的夸盛言楚在外头有出息。
华宓君配合着羞涩一笑,惹得乡亲们哈哈大笑。
盛言楚这趟回来的突然,夜里还要赶路回静绥,为了办好宴席,盛元勇忙前忙后两条腿就跑酸了。
饭毕,盛元勇找盛言楚商量开祠堂的事。
饭可以仓促吃,祠堂不能。
“等明年吧。”盛言楚说:“明年散馆后我还会回来一趟,到时候再开。”
“成。”
盛元勇点头,坐下喝茶时问起盛言楚在京城的情况,盛言楚知无不言。
“三间铺面?!”
纵是盛元勇好定力,此刻也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你要去衙门点卯,那三间铺子你娘一个人管得过来吗?”
“管不过来。”
“那谁在帮——”话说一半,盛元勇顿悟:“南哥儿么?”
盛言楚嗯了声,将京城铺子的现状一并和盛元勇说了。
一听盛家还买了签契的奴婢小厮,盛允勇这下彻底淡定不下来了。
我的天爷啊,才十年而已,老盛家出来的长孙竟挣出了这般大的家业。
水湖村距离静绥有点路程,盛言楚和华宓君还要赶明早的官船,和盛元勇聊了会后,盛言楚去拜了拜族中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人。
不作久留,一行人很快又坐上回城的马车。
马车吱吱呀呀的快要驶出村子时,盛元勇撇开相送的人群凑到盛言楚身边。
“楚哥儿,有桩事原不该打搅你,可…哎。”
盛元勇要说的是盛老爷子,当年老盛家散掉后,家里就只剩盛老爷子一个,还半瘫着!
今天村里闹那么大的动静,盛老爷子拄着拐杖费力的从屋里出来,拉着人问谁家来贵人了。
乡亲们可怜盛老爷子孤寡一人,故而没拿话刺盛老爷子,有年轻力壮的男人背着盛老爷子远远的瞧了一眼盛言楚。
只这一眼瞧坏了,盛老爷子像个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夜里饭也不吃,就坐在乌漆嘛黑的破烂屋里抹泪。
盛元勇看不下去,便将这事向盛言楚说一说。
“要去看看吗?”华宓君问。
“不看。”
盛元勇叹气,华宓君没再过问此事,就着山栀的手进了马车。
车外,盛言楚垂下眼睑,瞥了眼欲言又止的盛元勇,终是撑不住心软。
“前些年我走时给了他五两银子养老,想来用光了吧?”
盛元勇:“多亏你那五两银子才帮他找了个好游医治病…”
盛言楚摸索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盛元勇大惊:“你这孩子!真要可怜他,给他五两三两花花就是了——”
“不全给他。”盛言楚轻声道:“他为我哭一场,我出五两银子还他那几滴泪,多的没有。”
盛元勇接过银票:“那这剩下的?”
“剩下的四十五两麻烦叔给族里小孩添点衣裳吧。”盛言楚笑着叮嘱:“我回来的匆忙,没能和乡亲们好好唠唠嗑,这银子就权当是我的一点小心意。”
“买衣裳哪里需要这么多银子。”盛元勇忙将银票往盛言楚怀里塞,嘴里嚷嚷着盛言楚没碎银子没事,给盛老爷子的银子他来垫着。
盛言楚岂会让盛元勇出钱,按住盛元勇的手将银票放下后就跳上了马车。
马车哒哒跑开,盛元勇只能收好银票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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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两人住在静绥的盛家小院,年轻人精力好,上了床后两人均毫无睡意,盛言楚初尝人事食不知味,哄着诱着华宓君一遍一遍的要,闹到四更天才沉沉睡去。
为了不让舅舅看出他夜里的放浪形骸,生物钟响起后,他赶忙倒了杯白雾水给华宓君喝。
华宓君腰窝昨夜被男人掐青了,放纵后的身子骨像是被马车碾压过一样,腰疼、腿软,站都站不起来。
“喝…喝点水吧。”盛言楚半蹲下身捧着茶盏,说话断断续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