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们反倒对三皇子的生母令妃大献殷勤,弄得人战战兢兢的过了半天,再装着头昏,半路就称病走了。
这时候才正到重头戏,几位皇子一道入了宫。
皇后弯着唇笑,看上去亲切极了。
尚书夫人也是个有诰命的,虽皇后罚了她,但她其实心底就不怎么把这当回事,皇后早些年就被曾经的宠妃丽贵妃折断了双腿,还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这些年身残志坚,谁把她当回事?
太子又那般昏庸,长公主也不是她亲生的,根本没什么好顾忌。
所以这趟宴会,她便带着韩英渠到了现场。
三皇子才是现在真正的好归属,她拉了拉女儿的袖子,才发现她早一双眼睛远远的落在器宇轩昂的三皇子身上,双目微含春意,显然是有那个心思的。
这就好办了。
那边三个人给皇后行礼。
“母后。”
太子给皇后打完招呼就一个人离得老远,皇后理也没理,对待的态度像是对待侍奉的奴仆,全然不似母子。
一想太子平日的作风和皇后娘娘要强的性子,众人也算能理解一二。
“小五也来了。”她抬手招了招,“来。”
五皇子咧嘴一笑,如一只小蝴蝶似的坐在飞奔到她身旁,甜甜的喊:“今日太阳好,我带母后去晒晒如何?”
他身上带着点少年般的稚气,却并不令人讨厌。
“先前在御花园兜了一圈,也是转不动了。”皇后却没有同意,安抚了他两句,又转头看三皇子,“来了这么些人,本宫一人也是招待不周,你年纪不小了,帮衬帮衬吧。”
三皇子凝着神情,他知道自己来是为了什么。
但他并不想选妃。
见他许久未动,皇后便摆摆手,“快去吧,你是聪明的孩子,定会比太子做得好。”
这话其中的暗涌却是让在座的诸位女眷心神一跳,意为今日她们这般讨巧,阳奉阴违,是被皇后看在眼里的。
三皇子身子紧绷,断然弯腰,“儿臣不敢与太子殿下相比。”
其他人以为皇后不值一提,但他知道这位有在宫里有多重的分量,就是对上他父皇,都丝毫不惧的针锋相对。
后宫的人,包括自己的母妃,都无比惧怕她。
皇后只是笑着对他道:“快去吧。”
下面的人屏气凝神,都觉得身上好像是压了一座大山,一时间连吞咽口水都要放轻了声音。
三皇子攥紧手心,却很久都没有动。
众人视线下,他苍白的唇微微动了动,他想问:国公小姐来了么?
自先前长公主府一事过去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宋月稚,对外传出的消息是皇后念着她,唤她到宫中相伴,并且到现在都没有离开。
他去不了坤宁殿,甚至到不了皇后身侧半步。
是他母亲不允许他去。
乘着这个机会,他想问一句,他能见见她么?
但是众人视线之下,喉咙里像是压了一块石子,怎么也问不出口。
他只能站起身,转身一步一步离开。
这场风波过去,许多人都收了收态度,筵席间谈笑拘谨,再不敢大肆张扬。
过了一会,席间出了些状况,不少人的惊呼声让皇后迷糊的视线凝起,侧目朝那边看去。
只见三皇子与一女子站到一处,身上浸透了水,远远的看似乎相拥在了一处。
五皇子兴冲冲的给她解释,“适才那位小姐不小心被台阶绊了一跤,三哥正好接住了她,身上沾染了酒渍,正在道歉呢。”
“哦?”皇后饶有兴致的挑眉,“那姑娘是哪家的。”
“户部尚书家的,好像叫,韩英渠。”
这名字一出现,皇后便抑制不住的‘嗤’了一声,她掩着唇好半响,再是摇头不予评价。
那边愈发乱了,不少人红了眼睛说韩英渠不知廉耻,但她凄凄楚楚的不断道歉,又有她母亲连连认错,三皇子便于心不忍帮她争论了两句。
“皇后娘娘。”有家小姐往皇后的方向走了去,禀报道:“三皇子身上的衣裳都毁了,总不至于就这般放过了吧,冲撞皇子,成何体统!”
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皇后被人点出来理事,只好端起身子,总不能置之不理。
不过她只是问了句三皇子,“你自己的事,怎么看?”
三皇子不想多麻烦,便道:“这位小姐也不是刻意为之,她自己身上也沾了酒水,模样狼狈,再说儿臣一个男人,也没有被占便宜的道理。”
听他这样说,便是不介意的维护韩英渠了,韩英渠红着眼睛朝他投去一个感谢的神情,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皇后闻言,琢磨了两秒,想着既然三皇子自己都这样说了,那自己虽再是瞧不过,也最好不要多生事端。
正要开口,只外边匆匆忙忙进来个小宦,穿过人群到了皇后跟前,行了礼递给苏女官一封信函。
他是作何的皇后一看出,便没有轻易下决断,而是先一步去拆那信封。
众人见状也不好打断,都沉默恭候着。
半响后,皇后读完了信,叫人推着她往前去。
韩英渠浑身一冷,她发觉皇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上位者的气息犹如刀片直直向她身上压来,大脑都被麻痹了片刻不知所措。
她强硬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不过是借着台阶撞入了三皇子怀里,再说三皇子都护着她了,皇后不可能还要这般目中无人。
但下一刻,皇后的声音便在四周响起,“这点伎俩在本宫面前施展,真是不要命了。”
“皇后,臣女冤枉。”韩英渠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三殿下也知臣女并非有心,实是今天穿的衣裙过长,踩着又磕到了台阶这才不小心冲撞了殿下,还请皇后明鉴。”
三皇子一怔,也想为她辩解两句,皇后却朝他看来,“老三,本宫问你,她撞到你怀里若是回去毁了名声,嫁不出去,传了消息到你那,你是娶还是不娶?”
这一问把三皇子问的怔神,户部尚书是个要职,若是真因为此时让她嫡女受了侮辱,怕是往后自己的声望要降低。
“本宫再问你,你今日帮她固然心善,但若是往后她以拜谢名义屡下拜帖,痴心痴情,你当如何自处?”
韩英渠心慌了,她赶忙道:“臣女不会死缠烂打,绝不会......”
“闭嘴。”皇后神情一冷,“今日是本宫筹备的筵席,你说你准备不妥裙子过长,是不尊本宫;众人端坐,唯你动手动脚扑人怀中,是为不知廉耻,这般如勾栏妓院般的做派到了这,便是三皇子再护着你,也得扒下你的衣裳看看,到底知不知道何为‘羞耻’。”
她话说完,场面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皆是被震的心神混乱,回神后,又是一阵后怕。
皇后因这小事这般辱人颜面,不正是在杀鸡儆猴么?
不少人知道皇后并非善类,且在皇帝面前都是盛气凌人的,她今日这般震怒,便是说明他们今日的做派怕是惹着了她。
人心惶惶之中,皇后收起气势,又冷淡道:“你家的诰命,摘了吧。”
韩英渠双目失神,而她身后的母亲身体一瘫,身子发颤,一翻白眼,居然是晕了过去。
“尚书夫人!”
“太医!太医!”
场面大乱。
三皇子站在原地许久,才被五皇子拍了拍肩,看亭台处皇后已经被人推着走了。
“母后是借你这件事撒气呢。”他低着声音道:“刚从那信我瞥了两眼,好像是国公小姐送来的,字里行间好像是‘刺杀’,‘李家’之类的。”
“李家?”
三皇子目光微滞,京城里他知道的李家有一处与现在对应上,那人现在是尚书府的门客,那刺杀是......
“哎.......”
五皇子还没留神,便看他迈步朝着皇后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
画舫内,映着湖光雪景。
“月稚的消息?”
皇后端起苏女官为她温好的酒,抬眸看满身寒气的三皇子,他一路追来,还在小幅度喘着气。
三皇子道:“她不在宫里,对吗?”
皇后凝神思索了一会,答非所问,“那日你也在长公主府吧。”
三皇子一默。
“没为她出头,倒反过来冷嘲热讽。”皇后轻笑着摇头,“帮着要她命的人,来假关怀什么呢。”
三皇子感觉脖颈像是被一双大手掐紧,使他几乎呼吸不过来。
那日的事长公主也与他说了,他知道是他们错怪了宋月稚。
可就是这样,他才想见她,想和她道歉。
手指深入掌心,他屈膝跪下,声音低声下气又满是祈求。
“求母后告知,月稚在哪。”
第27章 她很自然 他和她不一样
在宋月稚收到的信件中, 并没有关于三皇子的插曲,只说了这个李家是户部尚书的门客,不出意外应当也是他们所为。
可宋月稚却有些疑惑, 她觉得太简单就揪出幕后之人了, 那些刺客可现在都还在挣扎。
不过皇后已经惩罚了尚书夫人,并且言辞间都指向尚书府一家, 她又去不到京都, 没有办法细查,便暂时放下了这事。
且最近听竹居和清莺坊有件大事要办,她也抽不开身去想那些。
溱安的府衙要迎接新上任的一批官员,两家花楼的艺娘被邀请去奏乐,所以这几天都忙着彩排。
这日是清晨, 宋月稚到了地方, 柳夜夜却说今日歇息歇息,她久违的松了一口气。
柳夜夜抱着一只雪白的猫儿到了她跟前, 笑着道:“这几日累着了?”
小姑娘将目光落在她怀里的猫上, 好半响摇摇头,“我倒是不无事,娘子们才是主角, 她们练着节目才会累。”
怀里的小猫咪张开粉粉的爪子伸了个懒腰, 一眼就对上宋月稚水亮亮的双眸。
它怔了征。
“喜欢?”柳夜夜发现她的异样,笑着道:“我记得你絮姨和我说, 你小时候确实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
宋月稚红了红脸,接着轻轻点首。
柳夜夜便把猫往她怀里递,一边道:“没几个月的,杨家管事养的猫生的一窝,我瞧着有趣便要了一只回来, 送给你养吧。”
小猫咪到了她怀里便挣扎起来,但被柳夜夜揉了揉脑袋便安静了。
宋月稚被怀里的毛茸茸闹得满心柔软,但她却道:“我养不好,还是姐姐你养吧,我就时常来看看好了。”
“这小家伙生命力顽强着呢,哪有养不好的。”柳夜夜不赞同道:“你既然喜欢,定然能照顾好。”
宋月稚却固执的摇头,“我不行的。”
柳夜夜还要再劝,外边却传来下人叫唤的声音。
“娘子,封娘子找你有事,说是要你快些来。”
听闻这她只好赶忙和宋月稚拜别,走时还道:“若是想养这小家伙,回头与我打声招呼就是。”
她急匆匆的走了,宋月稚抱着猫迷茫了一会。
“姑娘。”铃可在她身侧道:“今个太阳倒是不错,不若咱们出去逛逛。”
飘窗外的阳光散在鞋尖,宋月稚就着庭院内的那颗红豆杉看了两眼,她摇了摇头。
“不去,搬个椅子来。”
透过漏窗撒入的阳光,宋月稚就躺在美人椅上揉捏着小猫咪,铃可瞧着她们家姑娘又犯困了,便给她盖上一层薄被,侯在她身侧。
—
今日气候是好的,道观里那些个道士再一次在门前讨伐时,江汶琛便悠哉悠哉的乘着马车到了南街。
“去见宋娘子?”常疏辞利落的下了马车,“今天没礼送啊。”
江汶琛最近往濯院跑的勤快,去的时候手里总带点的东西,这回见他什么都没拿不禁有些奇怪。
想着又忍不住道:“天天这么跑,要我说,你费些力将宋娘子娶回家得了,整日抱着说话多舒坦。”
江汶琛觑了他一眼。
“我对宋小姐不是......”话说到这他停了一瞬,接着才道:“没你想的那么龌龊。”
常疏辞不信,“江汶琛,这话你记着,待会你要是往清莺坊走一步,别说我看不起你。”
江汶琛笑了一声,转头往铁匠铺去了。
和老板扯了会皮,他出了门随意走着,抬眸看了一眼便停住脚步。
常疏辞一看牌匾,顿时要跳起来。
“听竹居那也算......不带这样的,你到这来干什么?”
他心说那日带回来的斗篷洗干净了还没干呢,你没什么事找人家娘子做什么,还不是心里想着人家?
“你管天管地,还管起你家公子人身自由来了?”江汶琛挑眉看他。
在常疏辞即将要跳起来的时候,他按住他的肩,在他耳侧语气温和道:“我就是想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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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真认识他,听了他的话就上楼去找宋月稚禀报,人刚一走,许材就到他边上想吓他,可江汶琛一转身,差点没给他吓的屁股落座于地面。
他一拍胸脯,“你瞎过吧,耳朵这么灵。”
江汶琛不肯落后,“你有家吗,次次都在这碰见。”
“江兄什么话,陶冶情操不分场合。”许材嘿嘿一笑:“来见知己啊。”
这问话让江汶琛第一时间没来得及反驳。
“待会见完人下来呗,有人想见你,上次诗会上你挺厉害,人家恭候大名呢。”许材见缝插针,“他也准备考科举的,文章写的好着呢。”
“今天得早点回去。”江汶琛不想和他鬼混,“观里边的道士想我的紧。”
“害!”许材被他逗乐了,不过一会后他往珠帘后看了一眼,那有个端坐着的人影,低声道:“他平时都不到这来的,要不是看了你那几句诗,这听竹居附近他挨都不想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