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后——松下有鹤
时间:2021-04-07 09:08:35

  除此之外,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静静看了会儿哥哥,静楠实在饿得很,便小心地把他手移到一旁,自己悄悄摸下榻。
  桌上摆满了膳食,都是白天呈上未撤的,因他们俩都没用,至今还没动过。
  挑了块糕点,静楠一口咬下半块,甜味瞬间溢满口腔,双眸下意识高兴地弯了起来。
  哥哥说得没错,不生病了,吃东西就不会苦。
  美食当前,静楠并不介意冷热,当下连吃了四五块糕点,又喝了杯冷透的水。
  “嗝”静楠捂住嘴,眨眼。
  又一声响起——“嗝”,连带着整个人都抽动了下。
  大约是刚才吃得太急,飞快饱腹的后果就是,如今不停打小嗝。
  静楠想了想,又给自己灌下大杯冷水,结果却是嗝儿打得愈发厉害了。
  她坐在小凳上,陷入迷茫。
  不得不说,被这一点点连续不断的声音惊醒时,荀宴也有几分茫然。
  视线一转,才看到坐在不远处时不时轻轻“嗝”一声的小姑娘。
  “……圆圆?”
  “嗝——哥哥。”小姑娘无辜地看向他。
  荀宴沉默地扫视过那张桌子,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招手道:“过来。”
  这种吃得急了而打嗝的症状,荀宴虽没有过,但总看见过。
  他先稍稍用力给小姑娘拍了拍,效果甚微后沉思道:“屏住呼吸。”
  静楠乖乖地屏住口鼻,如此沉默片刻,见她小脸涨得微红起来,荀宴再出声让她停下。
  结果还没来得及问,“嗝”又是一声。
  不管用么?
  各人有专精,在治这种小问题上,荀宴确实不大擅长,他只能依循以往经验让小姑娘挨个试了试,却没有一个真正有效。
  最终,荀宴沉吟道:“试试倒立之法。”
  什么倒立?静楠小脸上写满了好奇。
  很快,她就知道了倒立为何意。
  重回床榻,在荀宴的帮助下,静楠整个人被倒提起,双手努力撑着地面,不一会儿就头晕眼花,整个人晕乎乎的,同发烧时一样。
  再被放下来时,荀宴刚要问她,却依然听得“嗝”一声。
  两人都愣住了。
  静楠往下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再看看荀宴,满眼委屈。
  但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不仅没有得到同情,反而让惯于收敛神色的荀宴唇角微弯,过了会儿,似是忍不住,抱住了静楠,将下颌抵在她肩上,低低笑起来。
  “哥哥在笑我。”小姑娘委屈巴巴道。
  “没有。”这样回答的荀宴,低笑的颤动不改。
  但小姑娘却信了,“喔”一声之后,就继续任他抱着。
  笑声停了一瞬,而后,颤动得愈发厉害了。
  静楠的这场打嗝,持续了两刻钟之久,最终荀宴唤醒了守在偏殿的太医,由太医出手制止。
  听他们说着此前场景,太医亦忍俊不禁,“以小殿下的年纪,吃得快了打嗝是很正常的事,没什么大碍。”
  说罢一探静楠额头,颔首道:“烧也退了,甚好。”
  这一句甚好,于静楠来说只代表着病好了,但于乐安宫的宫人而言,意味着一场大劫。
  除却大宫女外,所有宫婢内侍都被换了遍,且由全寿亲自选人替换上,确保内殿伺候的人不会再心怀鬼胎。
  皇帝似是将小姑娘这次受难算在了自己头上,心怀愧疚,赐下了大批赏赐。
  自从大公主出宫建府后,宫中已经再没有这般受宠的公主了。
  静楠对此毫无感觉,病愈后,她被领到自己的库房中。
  满室皆是珍宝,金银都算寻常,室内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成人高的巨大红珊瑚,若是摆在一些人宅院中,几乎能够被当成传家宝。
  如果静楠还记得三年前的事,她就会知道,这座库房中,几乎有一半的东西都来自于当初毛九田的珍藏。
  这些珍藏被清点后收入皇帝的私人库房后,其中有些宝贝淑妃不知讨要了多少次,都被拒绝。
  内侍笑道:“公主殿下,这儿都是陛下给您的赏赐,这把钥匙——”
  他恭恭敬敬呈上库钥,“一把在奴婢这儿,一把还请殿下另择人保存。”
  另一把钥匙……静楠想了想,转身出去就给了荀宴。
  “怎么给我?”荀宴随口问了句,实则心底已经做好了帮她保管的准备。
  “买哥哥。”没想到,小姑娘出口的竟是这么个回答。
  一勺粥含在口中,荀宴差点没被噎住,再看面前的皇帝,已在连声咳嗽。
  由宫人抚背倒水伺候着,皇帝好笑道:“什么叫‘买哥哥’?圆圆,你先生教过吗?”
  “教过的。”小姑娘一本正经道,“先生说,哥哥总是很忙,是在挣银子养家。先生还说,哥哥很缺银子,有银子就可以买下哥哥了。”
  她道:“这些给哥哥,可以很久都不忙了。”
  荀宴:……洪琼枝到底都教了些什么?
  他当然缺钱,无论是谁,只要当了天水郡郡守,就不可能会觉得自家很富裕。无论是帮当地百姓引进新作物,还是修葺房屋、开辟田地,哪个不要银子?
  正因为如此,他同洪琼枝做交易时,曾几度毫不客气地要去了她许多家产。
  没想到她心怀怨念,竟在静楠面前如此编排他。
  皇帝更是险些笑出鹅叫,不怀好意地问:“那依圆圆看来,那些东西可以买哥哥多久呢?”
  多久?这个问题难倒静楠了,她算数不大好,当即要来了纸笔,依凭刚才的记忆,在纸上涂涂画画,自己开始计算。
  皇帝伸长了脖子偷瞄,不看还好,这一看,嘴角直抽搐。
  墨玉笔洗值五两?几乎绝迹的大家字画十两?红珊瑚二十两?……
  他赐下的一库房珍宝,被小姑娘前前后后加起来,竟然才几百两?
  皇帝看得都对自己生出了怀疑,他是不是给得太少了?
  算完了库房的价值,静楠再掰着手指头数荀宴的俸禄,加加减减,得出他一年所赚也才不到五十两银子,是个货真价实的穷鬼。
  静楠双眼都当即亮了很多,抬头道:“可以买哥哥好几年。”
  荀宴:“……”
  皇帝冷笑一声,心底不知是酸溜溜还是什么情绪,“岂止几年,从今日起他的俸禄就是一年五两,圆圆可以买他一辈子。”
 
 
第61章 怀疑
  介于生病这一出, 荀宴几日都没能出皇宫,这显然不合规矩。但有皇帝在,掩人耳目不过是件小事, 连掌管宫廷内务的德妃都不曾察觉。
  在皇帝和荀宴心中,静楠仍是个懵懂不知世事的小姑娘,关于她发烧可能是有人特意设计一事,就没有告诉她。
  另一厢,却已顺藤摸瓜,摸到了淑妃身上。
  没有证据,但背后处处都能看到她的影子。
  “淑妃……”荀宴皱眉, 不明白她何时与静楠结怨,二人分明都没见过几面,也无利益之争。
  皇帝冷哼, “朕前几日向她和老二漏了口风,暗示了储君一事,想来她因此心中不快,见朕宠爱圆圆就特意如此。”
  乍听是这么个道理,但荀宴总觉得,淑妃即便骄纵些,却不傻, 她要对付一个小公主,会用如此明显的手段?
  即便是派遣一个名义上教导的女官, 再暗中折磨, 都比直接害静楠生病要聪明得多。
  他将思虑慢慢说了出来。
  如果是其他人, 皇帝定不以为意, 但这是好不容易修复关系的儿子, 当下也没有反驳, 沉思数顷道:“那稳妥起见,就先按捺不动,朕着人去盯着淑妃那边,有异动再说。”
  只能如此,荀宴道:“今日臣要出宫一趟,圆圆那儿,就拜托给陛下了。”
  自从前夜皇帝说出“买他一辈子”的话后,小姑娘当了真,自此像个小尾巴时时刻刻跟在他身后,如果他做出要去办事的架势,就脆生生问道:“哥哥,银子还不够吗?”
  他若说不够,小姑娘就会说:“那静楠再去挣一点儿。”
  然后跑去皇帝那儿拿东西。
  只短短一日多,皇帝贴身的玉佩、最喜爱的砚台、把玩的小瓷瓶都被小姑娘要了过来,最后统统进入荀宴的口袋——库房。
  此时被荀宴提醒的皇帝,竟不知自己该高兴于圆圆对自己的亲近,还是要醋于她讨好自己全为了阿宴。
  罢了,都是债。
  皇帝酸甜交加,这一儿一女么,他只能多包容些。
  他开口道:“圆圆依赖你,她大病初愈,若不是她去不了的场合,还是带上她为好。”
  荀宴心神微动,想起小姑娘病中的话,犹豫两三息点头。
  …………
  …………
  荀宴此次出宫,一为孙云宗,二为等候自己多日的友人们。
  在孙云宗向他求助的当日,荀宴便已传信至天水郡,算时日,那边和他差不多也要联系上了。
  有件很在意的事,荀宴想亲口问他。
  出宫为巳时,明日高悬空中,刺目灼人,不敢直视。
  经历了密密的几日雨,天气渐渐升温,站在阳光之下也能感到热意。
  荀宴没有备马车,在二人面前的,是一匹立在树荫下高大健壮的骏马。
  马儿通体洁白,唯有尾巴尖儿一撮呈灰黑,仿若雪白的笔毫沾了点墨水,轻轻一甩,透着潇洒。
  早在天水郡,静楠就随荀宴学过骑马,对这件事并不畏惧。
  何况这马儿看着威猛,实则很是亲人,见到她就亲昵地俯首碰来,并舔了舔她的头发,将垂在肩旁的几缕头发舔得湿漉漉。
  “上得去吗?”荀宴问。
  静楠点点头,左右看过,手握上敷住马鞍的鞍绳,努力往上蹬了两下,成功坐上马背。
  马儿轻轻嘶鸣一声,很快平静下来。
  荀宴眸中闪过笑意,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原地一跃而起,就稳稳落在了小姑娘身后。
  静楠好奇地把脑袋往后一转,被荀宴用手轻轻拨回去,声音在长日下少了分沉,“在马背上不要乱动。”
  静楠不再摇头晃脑,立刻乖乖坐直。
  扶正她的双肩,荀宴驾马带她慢慢往一条隐秘的街道踱去。
  孙云宗在京城的地位堪称微妙,从公主府搬出后,他做起了布帛生意,因材质好价格压得低,瞬间就抢走了京城几大布庄的生意。
  几座布庄身后东家都有来头,孙云宗同时得罪几方势力,不可谓不危险。
  哪知他是故意如此,在几大布庄找上门后,主动赔罪,道出想要和他们合伙做生意的想法,并让出绝大多数利润。
  由此,和那几位东家熟络起来,初步在京城结交一群小有势力的富贵之人。
  布帛生意就此稳下,转头他又开起了酒楼,如法炮制,再次结识京中各大酒楼的幕后人。
  他于经商一道极有天赋,几乎无论做哪一行都能大获成功,短短三年间,除却不能沾染的官营生意,其他几乎都有涉及。
  难得的是,无论哪次遇到磨难,他都没有找过大公主。
  二人偶尔来往,只谈风花雪月之事,绝不论其他。
  长袖善舞、左右逢源,孙云宗天生擅长此道。听来是个市侩商人,偏因了谪仙般的容貌,令人无法厌恶他那满身的铜臭气。
  甚至有人愿意举荐他为官,或将家中女儿匹配,都被他婉言相拒。
  孙云宗道,他无意为官,也不知自己失忆前是否有婚配儿女,不可冒然与人议亲。
  此举令他名声更盛,即便只是一介商人,地位在上京也已然不同。
  他走的路听来顺利、毫无波折,偏偏,几乎无人可以重复。
  这次相约之地设在一家柜坊——上京最为正规的柜坊长胜坊,由孙云宗和他人共同所建。
  甫一入厅,看门人直接带俩人往上走去,那一桌桌围坐的人群,仅在静楠视线中一闪而过。
  人声鼎沸,热火朝天,每人都在赌桌上专心致志。
  静楠从未见过柜坊,不由好奇地回头看了又看。
  “大人竟带了小……姑娘来。”孙云宗对静楠的称呼及时改口,不赞同地看来。
  他的声音若脆玉击石,轻泠泠的,很符合他的相貌。
  此刻作为执掌柜坊的东家之一,孙云宗气势略有变化,荀宴注意到,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尊敬之余,更有畏惧。
  “无事。”荀宴道,“并不危险。”
  他掌管的柜坊,当然不危险。然而瞧见荀宴对静楠近似轻慢的态度,孙云宗无来由生出一丝不悦。
  兴许因为这是大公主的妹妹,他想,总见不得恩人的妹妹被怠慢。
  他余光在小姑娘雪白的侧脸一扫而过,按下那股无来由的亲近感。
  早在三年前遇见时,他就有这种感觉了,如果不曾知晓小姑娘的身份,他会去调查一番自己和对方是否有关系,但如今对方贵为公主,而他不过一介商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干系。
  唤来一女子,孙云宗耳语几句,很快,便有一位约莫十五六的少女进门,偎在静楠身旁,给她细细解说着这柜坊中有趣之物。
  屏退多余之人,荀宴和孙云宗的这场对话算不得漫长,只续了两盏茶而已。
  得他们允许,静楠随少女走至外间走廊,柜坊中略显昏暗,廊中置了四盏明灯,映出柱上张牙舞爪、栩栩如生的神兽图案。
  静楠踮脚摸去,凹凸的刻痕极为明显,四根柱子,图案各不相同。
  少女对她解释,“这是貔貅、三足金蟾、龟,还有麒麟。”
  听得似懂非懂,静楠透过栏杆间隙下瞰,依然只能瞧见乌压压一片脑袋,他们在桌上兴奋地做什么,完全不知。
  忽然,楼下一男子似有感应,猛得抬起头,刚巧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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