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谁是我的夫君——芳客
时间:2021-04-09 09:56:23

  回去也不知道该怎么谢淮溪君才好,要不给他带点吃食?
  除了吃食,周蔻也想不到别的。
  这原是周吴氏的喜宴,因多了位四皇子,众人都挺不自在,但凡吃的用的,都要先问过他的意思,而高宥只会转头问周蔻,“蔻蔻,你觉得这样好么?”
  那温情款款的劲儿,周蔻忍不住浑身打颤,面上撑着笑说,“都好,都好。”
  于是高宥淡声道:“皇妃吃鱼肉不能带刺,劳烦周夫人给她挑个刺吧。”
  嘴上说着劳烦,那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周吴氏咬碎一口银牙,只得忍气吞声去挑鱼刺。
  高宥又指了一道菜,“皇妃吃不得这碧色白玉,郁小姐剔去上头的碧色吧。”
  碧色白玉是这菜的雅名,其实就是一块白水豆腐撒了许多粒葱花,若说让周吴氏挑鱼刺是为难,那让周郁剔葱花可就是实打实的刁难了。
  周郁从小到大何时做过这等下人的事情,张口就要说话,周吴氏在下面扯了扯她的裙子,用眼神示意。
  三十大板还历历在目,周郁不得不拿起玉箸挑葱花,一口气憋在心里,眼睛都红了。
  周擎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来。
  周蔻能猜想到,若是今日自己只身前来,会是怎样的情景,她享用着周吴氏挑好鱼刺的鱼肉,周郁剔好葱粒的豆腐,心里油然升起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这就是权力的好处吧,能仅凭一句话,轻易断人生死,旁人是哭是笑,都得凭着自己的脸色去办事。
  所以她为什么不能呢?
  周蔻定了定心神,对周郁指着那道白灼虾道:“将虾壳剥掉。”
  高宥见她终于迈出了第一步,不由牵唇一笑,这就对了,他的皇妃,怎么能被这些小人欺负,她总归是要学会拿起自己的武器,对她们趾高气扬。
  周郁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满桌只剩下一片寂静,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周蔻那里,若说四皇子吩咐,她们不乐意也得照做,那是因为人家是皇子,但周蔻又算是什么?
  眼见周郁半天没动作,高宥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怎么,郁小姐是听不懂皇妃的话,还是说连我都不放在眼中了。”
  周郁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从牙关中挤出一句,“不敢。”
  “既然不敢,那就按吩咐做事。”高宥转头对周擎道:“我相信太傅家中规矩向来森严,定然没有敢忤逆皇妃的头例,太傅说对吗?”
  周擎能说什么,只能赔着笑脸道是,然后板着脸同周郁道:“郁儿,还不快给皇妃剥虾,能伺候皇妃,是你的福分。”
  周蔻适时添了一句,“不能有一点壳。”
  周郁的牙齿狠狠扣住下唇瓣的软肉,眼中尽是火气。
  这顿饭周蔻吃着痛快,可周吴氏母女就十分的憋屈了,下桌后周郁立刻躲到了屏风后,手里的帕子揉成了皱巴一团。
  此仇不报,她往后就不叫周郁!
 
 
第28章 万字更
  回去后, 莺草站在圆凳上捏着帕子学样,颐指气使道:“将虾壳剥掉!”
  说完她又换了副面孔,咬牙切齿恨恨不平, 手上学着剥壳的动作, 惟妙惟肖。
  萱花捧腹大笑, 鲜少见她这么高兴, “一点也不错,方才就是这样!”
  莺草扮完了以后蹬蹬跳下来, 笑嘻嘻道:“那可不!咱们皇妃刚才就是这个!”
  她朝周蔻竖起了大拇指, 周蔻被她们弄得不好意思,垂下头道:“有这么夸张吗。”
  莺草忙不迭地点头说有, 眼里都是星星, “奴婢从来没见过皇妃这样神气胆大,瞧着郁姑娘那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奴婢心里觉得舒服了!”
  何止是舒服,那种从头发丝到脚尖,浑身上下都透着畅然, 这些天以来的憋屈都烟消云消了。
  萱花也道:“是啊, 皇妃不知道, 您这样愿意端着指使,咱们做奴婢的都觉得倍儿有面, 只盼着皇妃往后都能像今日这样就好了。”
  周蔻也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她是该有底气一点了,她也算是彻底瞧明白了,京城这地界的人,权势威望才是最能压住他们的,不为别的, 只为自己和身边的人不受气。
  但今天能有这样的底气,全是因为四皇子的缘故,周蔻琢磨着寻个空儿该去谢谢淮溪君。
  不等她换身衣裳出门,淮溪君就自己来了,但他不是孤身一人。
  小翠被丢到周蔻脚边时,脸上都是泪痕,抱住周蔻的裙摆就不肯放手,嘴里喊着‘皇妃快救救奴婢吧!’
  周蔻眨巴了两下眼,见淮溪君面色不太好看,原本想道谢的话咽了回去,低头问小翠,“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翠只顾着拿手背抹眼泪,不回她的话,那副哭天喊地的模样,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淮溪君厌烦看了一眼小翠,依着他的性子,早在刚回落溪斋看到她鬼鬼祟祟时就该抽刀砍下去了,忍着好大的脾气,这才将人提拎到周蔻跟前。
  不为别的,就为让她看看,自己是有多么识人不清。
  “皇妃知道,这个奴才刚才是在哪里吗?”
  这声皇妃将彼此之间的情分都叫疏远了,周蔻方才满肚子的高兴顿时什么都不剩下了,她瓮声瓮气道:“在哪儿啊。”
  淮溪君见她一点都不警觉的模样,心里的气又平添了几分,这姑娘,回头卖了还得给别人数钱!
  “在落溪斋,扒在门栏上鬼抹眼的往里看,竹居是什么地方,这奴才分明行迹可疑,皇妃还是盘问清楚吧。”
  又是一声皇妃,周蔻听着多不顺耳,她低头问哭哭戚戚的小翠,“你去竹居干什么,先前不是同你说了,那地方不能去。”
  小翠自有狡辩的理由,“奴婢...奴婢是一时走岔了路,这府上太大了,奴婢绕不出来,这才误入了那里,并不是有心的。”
  皇子府是大,周蔻刚来的时候也不大能认路,但小翠...上回她去竹居,是带着人的,若小翠说是误入,的确有些牵强,周蔻抿嘴不语,半响才道:“这事我知道了,我会问清楚的。”
  淮溪君见她这样轻飘飘揭了过去,分明是没放在心上,他冷眼看着那奴才,在他眼里,不过是一抬手就能结束的事情。
  “既然皇妃如此犹豫不决,那我就帮皇妃一把。”
  手才碰到小翠的衣领,周蔻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拔高了声音道:“你要做什么!”
  指缝间淬了毒的银针因她这一声,生生没有摁下去,淮溪君抿了抿唇,良久,只留下了一句‘皇妃且看着办吧’便离开了。
  周蔻怅然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心里空落落缺了一块,她驻足在那里,还是萱花喊她,这才浑浑噩噩进去了。
  外间里,小翠被莺草压在堂下,喝声询问,周蔻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心里不停地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萱花见她恍神,连叫了好几声,“皇妃要如何处置?”
  前时萱花去查来历时,并没有什么疑点,不过有一点,小翠说的家中住处已经有旁人住了,后来问她,只说是为了给娘治病买药,将房屋典了出去,典当行见她拿不回来钱,便将那屋子转手卖给了旁人。
  这么一说,倒也没什么错处,萱花也就没放在心上。
  周蔻蹙眉看着哭闹不休的小翠,到底有几分不忍,“先押起来吧,再去查查,若真的...”余下的话她没说,萱花心里有数,将人拖了下去。
  莺草忿忿不平道:“我早先瞧她就不是什么好人,之前还向我打听淮溪君呢,来历不清不楚的,皇妃,咱们身边可不能留这样的人!”
  周蔻如今心思不在这个上面,手揉了揉额角,闷声道:“让萱花去查清楚了,到底是一条人命,若真是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疑心,将她断送了,我宁愿当初没心软收下她。”
  这就是皇妃的心好了,没在深宅大院浸泡长大的姑娘,骨子里没有那股高高在上的凉薄,从来不曾因为奴才身份低贱就轻慢过,对待生命是从心底里的一份尊敬,这也是萱花和莺草对她心悦诚服的原因。
  其实性子好并不是什么坏事,只是环境所致,让好人没了容身之地,最后好像黑成了正道,原先的白却成了不该。
  萱花领命,随后递话出去,到了晚间,自去了角门,将话吩咐了专门查探的信子。
  守门的婆子见到她,笑吟吟凑上来,“萱花姑娘,你来得巧,才收了封你的家书,正要给你送过去呢!”
  随姑娘嫁人的贴身婢女,一旦入了这府门,再想出去就难了,要一刻不落的守在自己主子跟前,即便萱花是周家的家生子,到了周家也要顾着周蔻,连跟亲生老子娘说话的功夫也没有。
  只有偶尔家人递了信过来,再向周蔻提前告了假,才能有半日探亲的时候。
  萱花道了声多谢,将信塞到袖中。
  周蔻神情恹恹,歪在榻靠上发了一整天的呆,莺草因赶走了小翠,正是高兴,守着周蔻又是捶腿又是按肩,嘴上一刻也不停的说笑。
  没头没脑的,周蔻突然来了一句,“你说要是好朋友间拌嘴了,会是谁的错。”
  莺草是个老实巴交的,心思不太活络,真就认真思考起来,“奴婢觉得,两个人都有错。”
  周蔻坐直了身子,“怎么说?”
  莺草掰着手指头给她算,“皇妃你想啊,如果两个人很要好,那为什么会拌嘴,拌嘴是因为说话说不到一块儿,你说东,她说西,说着说着就吵将起来了,又谁都不肯让谁,但凡要是其中有一个愿意让一让,也就吵不起来,所以奴婢觉得,两个人都有错。”
  话说的好像还真是有那么一点道理,这事淮溪君有错,但她也有错,干嘛非得和人大眼瞪小眼过不去呢,先前淮溪君都能拿饼子来翻墙哄她。
  莺草还在喋喋道:“像奴婢和萱花姐姐,就吵不到一块儿,萱花姐姐多好的人啊,从来不会和奴婢拌嘴....哎!皇妃你去哪儿?”
  周蔻一骨碌从榻靠上爬起来,脚往鞋子上一套,边往外走边弯腰拉鞋跟头,“我出去一趟,过会儿就回来!”
  她走的有些急,抄了近道穿过去,等到了落溪斋,有些气喘吁吁的,在栏门前理了鬓发,才推门进去。
  但让她失望的是,里头并没有人,她喊了好几声,也没有人应。
  难道在四皇子那儿?
  周蔻失魂落魄的走出来,正要离开,她听到竹林深处似乎有人说话的声音。
  竹居建在这一大片竹林之后,落溪斋不过是其中一处,隔着不远还有好几座小院,应当是其他男宠的住处,但周蔻从前没在意过,更没见过他们长什么样子。
  她停下脚步,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声音的确是在那片竹林后。
  难道淮溪君在串门不成,周蔻想了想,提裙往竹林深处走去。
  淮溪君面前,是一座座竖起来的墓堆,上头刻着不同的人名,他正靠在最当中的那座墓碑上,手里提了一壶酒,吐露心事。
  “其实我宁愿回到从前的日子,还做我自己,也好过现在孑然一身,你知道吗,除了皇帝和玉安,我甚至连面具都不能摘...谁!”
  鞋履踩过细碎竹叶的声音,淮溪君丢下酒壶,点地腾起,穿过竹林后,却瞧见那个一脸惊慌失措的姑娘。
  眼中的杀气转瞬即逝,他扶着竹身,摇摇晃晃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周蔻被吓得不轻,她一向知道淮溪君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不然也不能趁夜翻墙来找她,但他的功夫竟然能到这样出神入化的地步,不过眨眼,就能飞过来,这就是江湖上常说的轻功了吧。
  周蔻原先是准备了一大堆的话,临到了人面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支支吾吾半天,“来找你...”她往后望了一眼,“你是在和人说话吗?”
  淮溪君不着痕迹用身子挡住了她的视线,因饮了些酒,面色绯红,他怕她看到那竹林深处,故意冷声道:“我不是说过,竹居不能随意乱闯吗?”
  周蔻怔了怔,望着他喃喃自语道:“可我从前来,你也没这样啊....”话毕,鼻尖一酸,她抹了抹眼,“只是想问问你好不好,要谢谢你替我向殿下说话,让他陪我走了一趟周家。”
  这个人,怎么那么喜怒无常,对她好的时候温柔的能掐出水,如今说变脸就变脸,真真是一点预兆也没有,周蔻满腹的委屈,竟不知道从何说起。
  淮溪君将她往外引,挽着她的臂膀朝外头走,“没有什么好谢的,不过说句话的事。”
  周蔻没在意这些细节,将他的手一甩,“是,你不过是说句话的事情,是我傻乎乎的,还一心惦记着你受了多大的罪,你不必赶我,我自己会走!”
  “哎!”淮溪君将她拦住,“你这是突然又怎么了,好端端的动什么气,咱们有什么误会要说开了。”
  不得了,这话落进正在气头上的姑娘耳中,就成了这样,“我知道,原都是我在无理取闹,你对我,不过是个玩物,高兴了逗小猫小狗一样哄两下,不高兴了就甩脸色,凶我,你如今厌烦我,觉得我闹人,我都认了,左右我往后再也不来找你!”
  气呼呼走了两步后,周蔻又折身回来,淮溪君以为她想通了,结果姑娘恶狠狠叉腰和他道,“我与你说,你再想靠一个饼子将我哄回来,是绝对不能够的了!”
  瞧瞧,多大的气性,淮溪君一拍脑门,心里头那个悔啊,往前他怎么就没发现,这姑娘能有这么张牙舞爪的时候呢。
  但懊悔归懊悔,让她看到竹林后的那些,才是真要出了大事,这也是这些年竹居不能让外人进的原因,今儿个闯了进来的那个奴才,到底看到多少,他还摸不清楚,要让她递了话出去,那可就坏了事了。
  可人如今被拘在她眼皮子底下,有些病死毒死的招数不能用,怕她起了疑心,只能多派些暗哨看住那个奸细了。
  周蔻赫赫扬扬冲回了云瑶苑,眼角还挂着泪珠,萱花一见这阵仗,登时吓了一跳,忙询问了一番后,才放下心来。
  周蔻坐在黄梨木雕花妆桌前,面前立着的大镜将她脸上原原本本的委屈不称意照全了,她狠狠擦了一把残留的泪,“往后淮溪君再来找我,可不许让他进来了!”
  这是两人闹脾气了,也好,堂堂皇妃跟个男宠来往,总归不是正事,早点闹翻了也好,人的心思毕竟有限,顾了这个,就没法子顾那个,得全部用在正途上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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