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谁是我的夫君——芳客
时间:2021-04-09 09:56:23

  反正周蔻早就心凉了,她不在乎什么嫁不嫁妆,只盼着今晚上能安安稳稳,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那比什么嫁妆都好。
  来迎亲的并不是四皇子本人,听萱花在耳畔说是参知政事元家的二公子,因与四皇子素来交好,今日是他替四皇子迎亲。
  周蔻隔着红绸,朝他福了福身,便听到一个朗然的声音,“皇妃不必多礼,请上轿吧。”
  光听声音,周蔻猜测他应当是个翩翩有礼的贵公子,但不知道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跟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四皇子交好。
  她上了轿,一路上捏紧了袖子,十六人抬的大轿稳稳妥妥,没有半点颠簸,但她的心却一直七上八下的。
  这段日子里萱花和莺草一直在宽慰她,但周蔻还是觉得有点不放心,万一四皇子就是那种蛮不讲理,喜欢杀人的人,那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嫁过去,得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她越想越怕,但人都已经在轿子上了,逃是逃不了了,就这样喜轿停在了皇子府门口,她握着绸花一边,下了轿子。
  按礼数,新娘子下轿后,该由新郎官拉住绸花另一边,一起跨门槛,进正厅拜堂,但四皇子不得圣心,皇帝也没来参加他的婚礼,皇后娘娘倒是想来,抱病在身,心有余而力不足,两个顶大的人物没到,那些官员也不必跟着,所以这场婚礼实在没什么人,四皇子连出府门来拉她都不肯。
  周蔻就尴尬站在轿子前很久,她又不敢自己掀了盖头,只能一直在等,最后还是那元二公子看不过去了,帮她拉了绸花带子,接进了府上。
  拜堂的总不能再是别人了,周蔻只感觉到周围突然一片寂然,礼官高呼‘新郎至!’,然后那绸花被拉了一下,周蔻一下没站稳跟着踉跄,随后按着礼数拜了堂成了亲。
  送进洞房后,见周遭的人都退下去了,周蔻这才敢开口问萱草,“刚才那个...拽带子的,就是四殿下了吗?你可见到他的样子了?”
  莺草也放低了声音,“是,但四殿下前些年在战场上伤了脸,这些年一直带着面具,奴婢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这事周蔻倒听说过,这位四皇子今年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但十四岁就领军打仗,英勇无比,创下了累累战功,当时都以为四皇子会被立为皇储,可惜天不遂人愿,一次和波罗的战役中,大军惨遭埋伏,几乎全军覆没,四皇子有幸捡了一条命回来,但自此只以面具示人,也渐渐变得暴戾古怪起来。
  他弱冠后别说立皇储了,其他皇子都已经封了王,只有他还只是个皇子,有人说他失了圣宠,便就此自暴自弃起来,在府上养了一堆男宠自顾玩乐。
  不过周蔻不打算和他如何琴瑟和鸣,他养了多少男宠都与自己无关,她的当务之急,是要先保住自己的小命。
  今夜是她的新婚之夜,要是能熬过今晚,以后日子或许就会好过一点。
  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啊等,等着四皇子来揭她的盖头,结果外头天都黑完了,什么也没等来。
  萱花和她道:“皇妃,听说四殿下已经出府了,恐怕今晚不会再回来了。”
  听到这里,周蔻如释重负,憋在胸口良久的那口气呼了出来,她指了指自己的盖头,“那这个,我可以揭了吗?”
  萱花说可以,然后帮她揭了盖头。
  这事要是放在别人身上,恐怕得是一大笑谈,新妇的盖头居然是丫鬟揭的,新郎新婚之夜出去了,就好像今天就没成过亲娶过妻一样。
  但这对周蔻来说,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消息,最起码今晚上她的脑袋还安安稳稳的待在自己的脖子上。
  四皇子虽失宠,但这皇子府却是他当年风光时赐下来的,比照王爷的分例,四进四出的大宅子,连带上东西两个大跨院,和后园连着的一大片竹林,在京城还是独一份。
  当年只等着将牌匾从皇子府换成王府,结果四皇子却失了利,到如今这座宅子在外仍叫皇子府。
  周蔻住的,是第二正院,叫‘云瑶苑’,只比四皇子那儿差一等,里头陈设处处精致,尤其是因为大婚经过布置,更是如置金屋银院,真真是如其名,让人不禁产生了不真实的感觉,不知是否是置身在瑶池仙宫中。
  这样一比,周家的宝楼根本算不上什么,简直可以说是不值一提。
  周蔻有点坐立难安,娘亲曾经同她说过,越好看的东西背后越深不可测,不能被它的表面迷惑住了,这皇子府这样好,谁知道是不是就是她的葬身之地。
  她不由打了个哆嗦,开始为她的小命着想。
  其实萱花有句话说得很好,四皇子未必愿意娶她,毕竟谁都知道他只喜欢男人,这样一来,他也只当是娶了个摆设回来,堵住皇后的嘴,那自己就好好当那个摆设,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什么都顺着他的心意来。
  她得让他知道自己的诚心诚意。
  不过四皇子今晚不在府上,这诚意该怎么表达出来呢。
  她想呀想,想了半天,终于想出来一个极好的主意。
  “萱花,你知道四殿下的那些...们,他最喜欢哪一个吗?”
  萱花处事老道,而且她既然现在作为陪嫁嫁过来,和周蔻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这么一天的时间,就已经四处打听了七七八八。
  她想了想道:“殿下一共有二十多位郎君,都住在后园的竹居中,其中最得宠的,该是那位淮溪君。”
  “淮溪君...”周蔻把这个名字在嘴里念了一遍,“那他有没有什么喜好?”
  萱花摇头,“这个奴婢暂时就不清楚了,但听说这位淮溪君乃是绝色,和四殿下常常一起吃住起居,二人感情颇深。”
  好看的姑娘周蔻见过不少,但从没听说过有哪个男人能用绝色来形容的,周蔻不太懂他们这些断袖之癖的人,也不想去懂,不过既然二人感情好,恐怕这位淮溪君眼下在为自己的心上人娶妻之事伤心呢!
  不行不行,这枕头风是很厉害的,她要是不去讨好这位淮溪君,万一明儿个他在四皇子面前多说一句,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周蔻立马站了起来,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竹居听着是居,但地方很大,走过几段九曲长廊,跨过屏桥,挑着一盏灯,周蔻叫人带路,七绕八绕到了竹居门口。
  那领路的丫鬟只敢一指方向,说:“那儿就是淮溪君的住处了。”
  周蔻从她手里接过灯,走到了院外,上头悬着一个‘落溪斋’的叶匾子。
  这里怎么看都像是个读书人的书居,谁能想到淮溪君这么好听的雅号,却是个男宠呢。
  她咬了咬牙,壮胆上去叩门。
  一连敲了好几声,里头就是没人应,但能看到灯影绰绰,应当是有人在的。
  她又叫了一声,仍是一片死寂。
  不管了,周蔻干脆一推门自己走了进去,院内小亭内还置了一盘没下完的棋局,和两盏没喝完的茶水,周蔻摸了摸那旁边的茶盏,还是温热的。
  但是房门却是紧闭,她立在台阶之下,踌躇到底要不要进去。
  闯进去太唐突了,要是惹怒了那位淮溪君,她连今晚都活不过去。
  但来都来了,就要这么回去吗,她往前走一步,又往后退一步,几番来来回回,就是不敢真正踏上那台阶。
  要不还是改日吧,改日挑个他在的时间。
  可是她还有改日吗?指不定明儿个一早,四皇子见她不顺眼,就拿刀把她头给砍了呢?
  她一转身,又一回身,进退两难的模样,惹得倚在窗边上的人忍不住轻笑。
  “喂,你到底进不进来。”
 
 
第5章 不如你就跟了我
  冷不丁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声音,将周蔻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她顺着声音转头去看,只见到一袭青衣半边身子倚着窗槛,手里拈着琉璃盏,眯眼轻笑。
  周蔻呆愣愣看着他,这才知道萱花口中的绝色是因何而来,这个男人只需一顾,就能叫你彻底挪不开眼,像是世间最炙艳的颜色交织在一起,绚烂出满林春色关不住,他分明穿着最淡雅的青,皎皎月色照在他的身上,却犹如白昼瞬临,璀璀美人,绝代风华。
  见到他真容会吃惊成这样的人,周蔻不是第一个,也不是唯一一个,淮溪君撑着下颚,很享受着她眼中迸发出来的艳羡,赞叹,不可思议。
  周蔻突然觉得,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有点自惭形秽,仿佛她就不是个女人。
  她的手掖着袖子,慢吞吞往前移了一步,小小声问,“你...你就是淮溪君吗?”
  淮溪君挑了挑眉,“你就是周擎的女儿?”
  周蔻点头说是,她不太敢靠近这个男人,要是离得近了,她真的觉得自己好自卑。
  淮溪君微微仰脖喝了一口琉璃盏中的酒液,咽下去的时候,周蔻看到他的喉结呈现出一个优美的弧度,这说明他真的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不是女子假扮的。
  可是世间真的有如何好看的男人吗?这该叫天下女子都怎么活。
  周蔻不敢再去看他,只是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她的凤冠霞帔早换了一身常服,但鞋履并没有换,一颗硕大的明珠缀在翘头尖尖上,绣花纹路满是精美的雀凤。
  “那个...我来并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和你说一句话,你放心,我不喜欢四皇子,我也不想当四皇妃。”
  他轻捏盏身,琉璃光彩在指尖流转,“所以?”
  周蔻咬了咬牙,声音细若蚊蚋,“求你,你别叫四皇子杀我...”
  淮溪君扬起尾音,似笑非笑,“哦?你刚刚说你不喜欢四皇子,这是为什么呢?”
  周蔻把头垂的更低了,觉得他问的这句话就如同一句废话,这天底下哪个女子会喜欢四皇子,那样凶残暴虐的一个人,时时刻刻要担心小命还有没有,若不是他有一层皇子身份加持着,皇后亲自定下的亲事,在蜀地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会讨不到媳妇。
  但这话却不能在这位淮溪君面前说,萱花说他最得宠,又和四皇子感情笃厚,要是在他面前说他心上人的不好,那岂不是在自寻死路。
  于是周蔻勉强挤出一个笑,道:“是我觉得我配不上四殿下,淮溪君大概不知道,我是周家的女儿不假,但一个月前我还只是个孤女,上京寻父来的,谁知就这么成了四皇妃,这并非是我的本意,我也不想攀龙附凤。”
  “不想攀龙附凤...”淮溪君把她的话念了一遍,呵呵道:“你的确不想攀龙附凤,所以一听到要和四皇子成亲的消息,你就要跳楼自尽了是么?”
  周蔻一惊,猛然抬起头,自己寻死的消息怎么会传到他的耳中,她紧抿着唇,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个稚弱如兔的女人,薄唇轻启,道:“既然你那么讨厌四皇子,不如你就跟了我,我便保你往后无虞,如何?”
  周蔻睁圆了眼,不敢相信这话居然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只见那位淮溪君从窗边一翻而下,那只琉璃盏也随手掷到了一旁,他修长纤细的手指大胆挑起她的下巴,将她的眉眼轮廓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挑剔道:“虽然说长的不算很好看,但也勉强尚可,你今晚留下来陪我一夜,四皇子以后就绝对不会杀你。”
  他这样放肆的举动,根本毫无顾忌,也不在乎她现在是不是四皇妃,周蔻又是羞愤,又不敢触怒了他,结结巴巴没个全话,欲哭无泪,“你你你你...你不能这样,你是四殿下的人,要是让他知道了,我的脑袋就要搬家了。”
  淮溪君看着她可怜见的小模样,笑意更深了,“怕什么,有我保你。”说着他的手就移到了腰间,想去解开束带。
  周蔻吓坏了,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一下把人推开,连灯都来不及拿,就跌跌撞撞往回跑。
  她刚走,暗处就出来一个人,若是周蔻眼下还在,能听出这人就是白日里迎她的元二公子。
  元易看了一出好戏,有些无奈道:“你何必去吓唬一个小姑娘。”
  淮溪君一记飞眼过去,“闲着也是闲着,图逗个乐儿,走,咱们继续下棋去。”
  府上那么大,亏周蔻还记得回来的路,一路不带停的,到了云瑶苑门口,把萱花和莺草都吓了一大跳。
  周蔻鬓松鬟乱,钗歪簪斜,眼角还挂着泪珠儿,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
  莺草忙将她迎回去,“皇妃这是怎么了?”
  周蔻呜呜咽咽半天说不出来话,显然是吓得不轻,只顾着哭了。
  萱花以为她遇到了歹人,张口就要叫人,周蔻拉着她的手腕,这才开口,“是...是淮溪君...”
  莺草一惊,“他对皇妃做什么了?”
  周蔻好不容易止住的哭声又开始了,“他说要我跟着他,还想解我的腰带。”
  萱花闻言,先制止住她,到门外环顾一遭,将四面窗户掩住,问道:“皇妃当心隔墙有耳,这事要是传出去,可得捅破天了!”
  莺草却有些气愤,“咱们姑娘好歹现在是皇妃了,他怎么敢这样轻薄!”
  周蔻抽噎道:“什么皇妃,他那样受宠,让四殿下杀了我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萱花和莺草可算是看清楚了,她们姑娘在这皇子府,就是谁都能欺负一下的角儿。
  只是莺草觉得奇怪,疑惑道:“淮溪君不是四殿下的男宠吗,他们这些喜好男风的人,怎么还轻薄皇妃。”
  萱花年长,见识也比她多,“有些男人好男风,但也不耽误他娶妻生子纳妾,不过四殿下这样只好男风,不近女色的,算是少有。”
  莺草不禁打了个寒颤。
  反正经过那夜的事情,周蔻是再也不敢去找那位淮溪君了,她仰着脖子等着四皇子哪日不高兴了就杀了她,但一连三日,她都没见到四皇子的人影儿。
  四皇子好像把她这个人给彻底忘了。
  到了回门这一日,萱花问她要不要回周府去。
  周蔻不想回去,但又想趁这个机会出去转转,自打进了京城,她还没好好逛过,就被稀里糊涂带回了周府,后头发生的一堆事情都够让她糟心的了。
  京城女子但凡出嫁了,除非得夫君批准,不然不得出府,回门是个好机会,正好眼下四皇子人又不在,要是错失了这个机会,下回能出去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于是她道:“还是回去一趟吧。”
  回门归宁本是新妇省亲,新婿拜谒之礼,但别说拜谒了,四皇子从头到尾连面都没露过,也就拜堂成亲时那一拉一拽,还是隔了一层盖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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