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调——顾青姿
时间:2021-04-09 09:56:54

  阿月欢快的说:“阿姐去田里了。”
  两个小姑娘简直是玩伴,阿圆年少家道中落,家里不忍苛责她,也没有那么多规矩,被养的娇憨可爱。
  阿月是市井里长大的小孩,不知官宦人家的那套规矩,只是单纯把阿圆当玩伴。
  谢奚在稻田里,听见两个小姑娘结伴而来,好奇问:“你和谁来的?”
  阿圆:“清华姐姐,五哥让清华姐姐带我来的。”
  真是个嘴甜的小姑娘。
  谢奚问:“那你五哥说没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阿圆天真的说:“姑姑说五哥去赚钱了。”
  说完由有些暗淡,大概是想起崔邺和她的亲事没了。
  谢奚裤腿挽起来,就那么光着腿走到岸边,去池边去洗脚,阿圆跟着她,站在岸边想够荷叶,谢奚随手给她摘了朵花蕾未开的荷花,说:“回去后放在花瓶里,倒些水,过几日就能开,房间里都是香气。”
  阿圆还没有这么简单粗暴的插过花,惊喜的抱着一片荷叶一支荷花,满脸喜气。
  谢奚洗了脚,给阿月也折了一支,两个小姑娘满脸喜气的跟着她。
  真是年少不识愁滋味。
  而后她坐在田埂边上,看着田里的农人们,阿圆秀气的蹲在她身边问:“五哥和我的亲事没了,阿爷最近在给我说亲,我不喜欢,就来谢姐姐这里躲一躲,五哥说只要我想来就可以来。”
  谢奚猜她顶多十五六岁,就要把这一生的路都决定了。
  想说什么但是都不合适,她太小了,太容易被别人的情绪左右。就改口问:“你和你五哥不是有亲事吗?”
  阿圆惆怅的说:“阿娘只说五哥不能成家。”
  谢奚听得一头雾水,他为什么不能成家?
  显然阿圆并不知道。
  日头渐渐起来,谢奚怕两个小姑娘晒着,折了荷叶盖在两个小孩头顶,两个小孩舍不得荷花,宁愿晒也不愿意放下。
  等中午回去,各自宝贵的将荷花放到各自的房间里了。
  清华规矩的给吴媪帮忙,谢奚见她并没有女婢的做派,猜崔邺应该是将她当助理用。
  问:“可是有什么事和我说?”
  清华公事公办说:“ 郎君让我照看些田庄,若是你缺钱了就让我送来。”
  谢奚笑说:“那倒不必。暂时不需要。现在最大的事,就是他能按时回来。”
  清华比她更焦急,但是曾经崔邺明确的和她说过,以后定会风风光光送她出嫁。
  清华绝不敢对崔邺有非分的想法。崔邺教给了她这世上另一种生活,一种和高墙大院里完全不同的活法。
  崔邺的行程,关注的人都在等待着,崔程每日巡营后都会听关于他的消息。
  为此刘彰专程去了趟贺赖部,等刘彰回来,崔程直接叫人进来。
  自从崔邺进草原后,崔程就开始让另一队亲卫准备,随时去草原寻人。
  因为崔邺遇见迁徙部落后,临时偏离了原本的方向,向东而去。
  刘彰对他进了草原的行踪就不清楚了,刘彰带着崔邺的私印在贺赖部的地盘上停留了几日。
  见了崔程,先将崔邺的私印交还给崔程。
  说起崔邺,刘彰满口称赞,他和崔程说:“贺赖部地处黄河上滩,是天赐的屯田之地。天然的山脉屏障,五郎眼光是真的毒辣,早早在那里屯了马场。贺赖部都是突厥人,但对五郎誓死效命,五郎已经教人在那里耕种。待五郎回来,这事可以好好商量一番。”
  崔程倒是没刘彰那么乐观:“那也怕是他偶然遇见的,要不然不会这么久藏着不肯见人。”
  刘彰反驳:“都督对五郎,还是……”
  崔程心里知道崔邺的能耐,也知刘彰的期盼,叹气说:“他胆子太大了,你自己说说,凭着‘崔程的儿子’这个未必有用的身份,他都能橇的动朝廷里的人,能屯到官盐。他知我拿他没办法,必会让他进草原,算尽了时机。你若是想寻常的生意人,出了河西道的界,你知道什么下场吗?”
  刘彰并不赞同,摇头道:“都督此话并不公允。五郎生来就不是寻常生意人。他若是一心算计功名,未必在朝中没有一席之地。我倒是觉得,五郎是大彻大悟,只觉得可惜了。”
  崔程说不上来是不是可惜,皱着眉,紧紧握着崔邺的私印。
  和刘彰说:“盯紧草原的动向,不论如何,务必保证他们安全的回来。”
  刘彰知道崔程心里后悔了,为当年的事。
  当年来凉州的时候,前夫人的哥哥当初是河西道的转运使,当初他能顺利到凉州刺史的位置,蒋家人也出力了。
  当初确实不合适将崔邺带来。
  直到刘彰告退的时候,崔程才说:“他太像大哥了。”
  这话不知是说给他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刘彰对崔邺是真的喜爱,谋臣一生的追求,也不过是追随一位文武韬略俱佳的主上,实现自己的价值。
  崔程见他没走,叹气问:“季玉可是觉得我行事不公?”
  刘彰:“不敢。”
  崔程:“其他的都可以不提,你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吗?柬之心中无君臣,无尊卑。这才是大忌。”
  刘彰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他。
  崔程问:“他字字句句为河西道的生涂,桩桩件件为百姓,但对陛下对朝廷毫无畏惧之心,这是会招杀祸的根源。”
  刘彰这才明白崔程的用心。
  深深一躬,叹服道:“季玉谢都督点拨。”
  刘彰走后,崔程看着崔程的私印,仿佛是想寻找五年前那个少年的影子,他回想起的全是崔邺年少的锐气,和崔邺耍的一杆银枪。
  直到崔鹏进来,和他说:“知州大人来了。”
  两年前,蒋明州调任去了江浙,新的知州是他的同年,叫刘瑜,寒门学子在李家新朝被启用。人有些执拗。
  崔程将崔邺的私印揣进怀里,起身去见客,刘瑜生的就像是一棵冬日的翠竹,细瘦,一身全凭骨架撑着,见了他急着问:“都督可知,有商队进了草原?”
 
 
第46章 四十六   中秋就要到了
  崔程知道定会有人知道, 了然道:“我知,是我让人进去的。”
  刘瑜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一脸严肃问:“为何没人知会我一声?”
  崔程伸手示意他先坐, 淡淡说:“不过是打探消息, 不宜打草惊蛇。”
  刘瑜在内政上有些能力, 但是少了纵横方圆的手段。崔程并不和他计较他的鲁莽, 安慰道:“河西一线都提防着突厥人,但也不能只提防着。”
  刘瑜对崔程有忌惮, 也有依仗。见崔邺不以为意, 也就作罢了。
  阿圆在庄上简直乐不思蜀,第二天一早醒来, 见谢奚已经在菜园的隔壁锄草, 她也学懒了,像谢奚一样, 一根簪子将头发束起,追在谢奚身后,走来走去, 看到西瓜好奇的问:“还有西瓜?”
  谢奚哄她:“这是姐姐特意给你种的。”
  阿圆惊喜:“当真吗?”
  谢奚感叹, 怪不得那么多渣男爱骗人, 这么可爱的妹妹,真是连她都忍不住想哄着她。
  “当然了, 这瓜熟的时候,天已经凉了。可以存储到冬日再吃。”
  阿圆被她哄的一愣一愣的,没想到还可以这样。
  谢奚锄草后,量了尺寸,想再西晒向阳的地方造一个简易的暖棚。
  鲁伯这几日没时间,她自己先量好地, 然后把该砌墙的地方整理出来,到时候再和鲁伯细说。
  阿月摘了菜出来问:“吴媪问阿姐今日想吃什么?”
  谢奚问阿圆:“你想吃什么?”
  阿圆萌萌的说:“想吃你做的排骨。”
  谢奚笑说:“那让吴媪准备点排骨,我等会儿做。再准备点羊肉。”
  阿月应了声,就回厨房去了,谢奚催阿月说:“你做完等会儿我有事和你说。”
  阿月听了急匆匆的放好菜就出来,问:“什么事?”
  谢奚指指远处的田埂:“那里那片野菊看到了吗?帮我摘一些来。”
  阿圆也要跟着去,谢奚也不阻拦,小姑娘就该干点小姑娘爱喜欢做的事。
  要不然王媪整日拘着阿月做家务。
  鲁伯回来时,谢奚已经把暖棚需要的场地都整理出来了,鲁伯站在边上端详着,问:“这怎么做?”
  谢奚用树枝指着朝东的边界说:“这里砌一堵厚墙,内里要空,要通火,冬日保暖就靠这堵墙。难的是大梁,要做半拱顶。”
  鲁伯却说:“这有何难,不过是费些木工罢了。”
  谢奚为难说:“我暂时还没想的那么完整。”
  没有塑料,保温通光是最难的。
  鲁伯看了眼大概知道她要做什么样的了,只说:”过几日,我让人来准备,要有什么修改的你随时说。”
  谢奚点点头:“不着急,再容我想想。”
  她下乡的时候,大棚已经是很完善了,这方面毫无参照。
  她脑子里开始搜索采光的建筑,几乎连单檐歇山顶都参照了一遍,最后还是决定构架成有棱角的长方体。
  还是参照了大殿的模式。
  鲁伯比她想的周到,开了侧角,到时候,做成天窗,可以打开。
  她不得不佩服,劳动人民的智慧,远不是她能想象的。
  七月一过,暑气就散了,尤其在乡下,早晨起来已经有些冷意。阿圆在这里住了半个月,卢家着人来接了两次,阿圆不肯回去。因着谢氏想送儿子来庄上,接过说崔邺的母亲抱恙,要推迟几日。
  阿圆一听姑母有恙,急匆匆的收拾起行李和她告别:“谢姐姐,我下次再来,我要去看姑姑了。”
  谢奚笑说:“我送你回去,我今日进城一趟。”
  鲁伯已经将暖棚的墙砌好,这几日正在起大梁,到时候就是木工的活儿,鲁伯固执的要自己做。
  谢奚想去城里看看在窗上贴纸还是贴细纱。阿武赶着马车,上车前还细心的给她两准备了面包,谢奚坐在车里吃了片面包,剩下的都给了阿圆,阿圆抹了果酱秀气的吃着,嘟囔:“他不吃吗?”
  谢奚起先没发觉,见阿圆吃着面包一直盯着马车的帘子,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扭头看了眼阿圆,她自己大概没有什么概念。
  谢奚也不敢声张,一直将人送到崔家,谢氏见她来送卢家阿圆,开玩笑说:“雀奴这身打扮,越发像是陪小娘子回娘家的小郎君了。”
  谢奚心里存着事,只觉得想苦笑。
  告别了谢氏,从崔家出来,谢奚问阿武:“未来想做什么?”
  阿武毫不犹豫说:“自然是帮阿姐经营庄园。”
  谢奚问:“如果不在庄园里,你还想做什么?”
  阿武被问住了,皱着眉,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问:“阿姐为何这样问?”
  谢奚叹气,这都什么事啊。
  别人的家长担心早恋,我这个家长做的,早恋不能恋,连想都不敢乱想,唯恐自家孩子吃亏。
  谢奚问:“那阿武想没想过,未来娶一个什么样的娘子?”
  阿武被她问的脸通红,目不转睛的看着马,一句话不说。
  谢奚感觉自己仿若一个浪荡子,调戏了良家妇女。
  等车马到了西市,她赶紧将这些麻烦抛开,一心采购,上好的细纱透光性确实好,但是价格也很高,用那个做窗布,简直造孽。
  她最终被钱说服,决定老老实实用粗麻纸沾窗,到时候开窗通风来的经济实惠。
  西市的糕点都已经上架,中秋的月饼是重头戏。
  她回去的时候买了几家的糕点。
  和阿武回去的路上,阿武突然和她说:“也不知道五哥什么时候回来。”
  谢奚问:“你想和他去?”
  阿武遗憾说:“也不是,就是想和五哥走一趟河西道。去看看阿爷的故乡。”
  谢奚安慰他:“会有机会的,等你五哥回来,你和他说,让他带你去。”
  阿武嘿嘿的笑。
  晚饭后尝月饼,感觉味道很一般。这是本地的月饼,因为糖珍贵,所以馅和味道很常规。
  谢奚看了眼日期,不知道崔邺什么时候能回来,过了中秋节,就到两个月的期限了。等待总是让人焦虑,尽管她整日的忙碌,但是仅有的闲暇时间都在操心崔邺。
  第二日谢奚准备烤些月饼,酥皮的、冰皮的,甜的、咸的。
  吴媪清扫了烤炉,谢奚指挥着阿月和王媪,煮了红豆熬豆沙。阿武在磨黑芝麻,她在准备咸蛋黄。最后觉得还是不够,做一个混合果仁的。
  月饼本身没那么大的难度,等工序都就位,酥皮包好,用模具印好,模具都是鲁伯雕的,花色很简单。
  包好第一盘,她下炉先烤了一盘豆沙馅的。
  谢奚尝了一个,觉得味道中规中矩,不比时下的糕点那么甜腻。她自己还是挺喜欢的。
  但是其他人都觉得已经很不错了。尤其谢昭对咸蛋黄的简直爱不释手。
  冰皮的糯米粉是鲁伯让人特意磨的,一样的馅,但是不一样的口感。
  她最喜欢的还是黑芝麻拌这核桃仁碎的口感。
  整整烤了两日,各色月饼才做完。
  阿武听了谢奚的安排,将各色的用糕点纸包起来,谢奚也不安排,只说:“看着给亲友送一些,算是中秋节的贺礼。给姑姑多送一些。”
  阿月最喜欢豆沙的,甜甜的。
  谢奚才想起,让阿武给卢家阿圆送一份。
  阿武顿了下,说:“她若是喜欢,不如让她来吃,她若是知道你做了好吃的,定会来的。”
  谢奚听的不知是失望还是安心,心情复杂的说:“也不一定,听说卢家在给她物色人家。”
  阿武听的一滞,但是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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