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调——顾青姿
时间:2021-04-09 09:56:54

  清华想了片刻,斟酌道:“郎君近日忙得脚不沾地,出发前都不曾见他。”
  谢奚听的叹气:“他人还好吧?”
  “郎君除了忙,其他的都挺好的。”
  谢奚也无能为力,只让她先去休息了。
  她自己则还在研究这一带的土壤,入了冬这里会很冷,而且雪也大。也不知道长安今年冬天会不会下雪。
  阿晚毕竟是孩子,睡了一觉起来就生龙活虎,她倒是性格野了,离了家也不闹,大毕竟年纪小,难免有些惆怅,依偎在谢奚身上,有些落寞地说:“五哥说阿娘有重要的事做,等做完了就来接我。阿姐,你说我要等多久?”
  谢奚哄她:“很快的,过些时日你要去看马,要去逛街,要去爬山,还有很多很多事,等做完了,你阿娘就来接你了。”
  阿晚撒娇说:“五哥说让我听你的话,等他回来就会送我一只兔子。”
  上次的波斯猫没有来得及送她,她也不追究。
  谢奚笑着说:“是吗?那我也想要怎么办?”
  “让五哥也送你一只,这有何难。”
  谢奚问:“你五哥还和你嘱咐什么了?”
  阿晚想了很久,才说:“五哥最后叹了声气说,‘想她了。’阿姐,五哥想谁了?”
  谢奚听的笑起来,憋着笑说:“不知道。”
  阿晚光着脚不肯穿鞋,谢奚问:“你五哥不管你?”
  她自豪说:“五哥说了,等我八十岁他也宠着我。”
  谢奚摸摸她脑袋,笑着说:“那让你六哥管管你。”
  阿晚一秒钟变脸:“六哥,总是凶我。”
  谢奚想起崔敏那副老成持正的样子笑问:“你六哥凶你什么?”
  “六哥说,‘你看看你,整日只知道玩闹,你看谢家阿姐,知经纬天地,那才是大才,哪似你似的,整日只知享乐,不知勤勉。’”
  谢奚也没想到,她的群众基础这么扎实,连老学究一样的崔敏,都对她好评如潮了。
  等哄睡了崔晚,阿圆才进来,她年长了一岁,知道了很多道理,少了前两年的活泼,圆脸还是圆脸,但是多了温婉。
  腼腆的问:“阿姐,我能和你说说话吗?”
  谢奚抱着崔晚放在里屋的炕上,出来指指让她坐。
  阿圆见她娴熟,腼腆的笑说:“我一路上都不知道怎么照顾阿晚,什么也做不好,都是清华在照顾我们。”
  谢奚笑说:“不打紧,有人会照顾就行,阿武明日回来。”
  阿圆眼睛亮晶晶的,她知道害羞,不好意思和吴媪多呆。
  谢奚笑说:“转眼你都这么大了,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明明还是个小孩子。”
  阿圆反驳:“阿姐才多大,说话这样老气横秋。”
  谢奚喟然:“我啊,我已经很大很大了。”
  前一晚给两个小朋友做了心理辅导,第二天一早两个小孩就活蹦乱跳的在院子里奔走,阿圆好奇的摸着地上的水泥地,问:“这是什么?”
  吴媪笑说:“这是你阿姐新鼓捣出来的。”
  谢奚让阿图巴准备了马车,带着两个小孩说:“走吧,带你们去看马。”
  正好,她也去看看阿骨勒的新马棚盖的怎么样了。
  两个小孩一路上兴奋的趴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的景色,说个不停,等到了马场已经晌午了,新的马棚就在山底的沟里,她让两个小孩跟着,自己进去,遇上上次来见的老仆,那人带路领着她向里走,远远望见阿骨勒在马棚上面看着,谢奚问了声:“怎么样了?”
  阿骨勒回头见是她,招了招手。
  谢奚进去看了眼,里面的马棚规模很大,山川两侧,阿骨勒笑说:“果真排水方便了,这些时日铺的差不多了。”
  谢奚笑说:“其实用这个,盖库房,能防火。”
  阿骨勒认真说:“还需雀奴多加指点。”
  谢奚心虚的想,我不是学土木工程的,还需让你们有经验的师傅,多实验几次才行。
  阿武从山里回来,带着十几匹马,奔腾而来,见她来远远的喊了声:“阿姐!”
  阿圆回头见他,已经将近一年没见人了,阿武喊了谢奚后,仿佛看到了阿圆,他不敢确定,勒紧了马缰站住,远远的看着,谢奚带着两个小孩想上走,边走边说:“你怎么不过来了?”
  阿武惊喜的策马而来,等到了纵身一跳,干净利落,惊喜问阿圆:“你怎么来了?”
  他跳马吓了阿圆一跳,阿圆拉着人忙问:“你跳什么,不能慢慢下吗?”
  阿武嘿嘿的笑,“没事,我的马术现在极好。”
  谢奚揶揄:“那你带阿圆去看一看,她可不会骑马。”
  阿圆忙拒绝:“不不,我不敢。”
  阿武在西北呆久了,性子也野了,拉着人说:“没事,有我在呢。”
  说着抱着人直接让阿圆坐在他肩上,阿圆吓得大叫。
  谢奚笑骂:“真是没了规矩!”
  他将阿圆扶上马,自己翻身上去护着她,低头和谢奚说:“阿姐先等等,我带她去看看,等会儿给你们挑马。”
  谢奚牵着崔晚,嘱咐:“你们慢一些。”
  崔晚看着两人远去,羡慕的问:“阿姐,我也能骑马吗?”
 
 
第116章 一百一十六   崔程出征
  因着两个孩子来了, 院子里热闹了一些,西北的天气明显要冷冽,初冬的天气, 她莫名其妙的感冒, 被吴媪拘在家里不准出门, 来势汹汹的发烧, 让她有些头晕目眩,吴媪一再说, 定是一整年的奔波忙碌, 身体留下了隐患。
  谢奚才不信这种说法,她单纯觉得没适应这里气候, 两个孩子被拘在院子里也不准出去, 清华陪着她们。阿圆已经成熟一些了,教崔晚做针线, 崔晚呆不住,非要和谢奚玩,谢奚让阿图巴找了材料, 做了一套纸牌, 教崔晚斗地主, 阿圆不会玩,清华和崔晚一副牌, 谢奚第一次感觉到赌场上大杀四方的感觉,虽然有些胜之不武,但是心情是真的愉快。
  吴媪见她们窝在谢奚的房间里不出来,阿筚都凑在谢奚身边看着,谢奚把牌递给她:“你帮我来一把,我去厨房找点吃的。”
  她溜出来, 见吴媪正在和面,见她出来,瞪了一眼,进去找了袍子给她披上,训到:“不要不当回事,你看看你如今瘦的。”
  谢奚笑着说:“想吃猪肉饺子了,还想吃鲁伯烤得羊腿。”
  吴媪摸摸她额头,叹气:“阿武也会烤,让他明日给你烤一个。”
  谢奚和她闲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明年开春我就要去贺赖部种田,或者让阿武跟着我一起去。”
  吴媪也不知道她一个小娘子,怎么就过的这么辛苦。
  谢奚看着阴沉沉的天,像是要下雪,回屋给崔邺写信:凉州的天气一点都不亲切,入秋后,就有些冷咧。导致我高热不退,毫无兴致。长安一别,好像就断了联系,我等回头才想起,这是车马不通、书信不达的年代。有些人走散了,一辈子都找不到了。
  你哄哄我吧,太陌生的环境,让我没什么安全感……
  她写完信,又收起来,没有寄出去。
  暖棚里的菜已经出来了,这里比长安要冷的多,烧的柴也多,暖棚里的菜倒是长得不错,吴媪的韭菜已经细细密密的出了一茬,小葱也长起来了。
  谢奚将麦种和稻种种了一畦,她在考虑旱稻,这里的气候显然只能是一茬,若是耐旱的话,也未尝不能。
  实验的周期长,需要人的耐心,她开始乱鼓捣一些新东西,院子里有一棵桃树,她准备开春了嫁接一枝苹果,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阴沉了几天以后,终于还是下雪了。两个孩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谢奚看着雪天,心里担忧,不知道长安天气怎么样。
  长安的天气晴空万里,崔程出征前,确实声势浩大,安平王亲自践行,他的人马不是没回来,而是一直等在城外。蒋道东在他出发前一日进城与他会和。
  对崔程的战事,崔邺一概不问,崔浩看来,他只管他的生意,依旧每日早出晚归,忙的不见人。
  崔程出发前一晚,让兄弟二人去书房。崔邺回来的晚了,崔敏先去。
  崔程看着幼子,有些紧张,但是站他对面端身持正,不卑不亢。心里有些欣慰,连着问了几句学业,崔敏都答得可圈可点。
  他最后问:“你五哥呢?”
  崔敏答:“我哥有事,出门了。”
  崔程问:“他是不是时常不在家,在外鬼混。”
  崔敏:“不是,五哥每日忙碌,只要回来,必会先看祖母和母亲。”
  崔程又问:“他每日能忙什么。”
  崔敏:“不知,五哥只说让我只管读书,养家的事不要问。”
  正问着崔邺就回来了,见父子二人一坐一站,他开玩笑:“这是做什么?父子说话也需要这样了吗?”
  说着推着崔敏坐在椅子上。
  崔敏的亲事本在八月,结果女方的父亲暴毙,又耽搁了。卢氏伤心了好久,叹自己命苦,和崔邺抱怨,长安城里的夫人们现在看我,都是可怜的眼神,我造了什么孽啊。
  崔邺哄她,好事多磨嘛。
  崔程见他回来,故意端着架子,崔邺丝毫不吃他这一套,只问:“父亲都准备好了吗?”
  此战是平叛,先平河北道。张仪在河北道自立为王,占据渤海一带,进退可守,并不好打,崔邺看过地图,若是崔程领兵进了河北道,难保河南道的冯征,不会从后攻上来。
  京畿道兵马七万,其实最多五万人,而且京畿道兵马,不同戍边的兵马是常年备战,见过血的兵。多半是京城里的世家子弟为了前程,领个虚职。
  崔邺猜,崔程定会有办法转圜,这是他的大事。
  果真他闲话了几句,起身说:“我有事和你二伯商量,你们先歇着吧。”
  说完起身就要出门去了,待到了门口,却又回头说:“柬之,随我来。”
  崔邺起身嘱咐崔敏:“回去歇着吧,晚上莫要看书,仔细你的眼睛。”
  崔敏习惯他有时候的碎碎念了,乖乖点头。但崔程还是觉得异样。
  去崔浩院子的路上,崔程问:“你很看好阿敏?”
  崔邺笑说:“他和阿晚可都是我看大的,我是兄长,看护习惯了。”
  崔程淡淡说了句:“男儿心胸莫要框在这一方院落里,目光放长远一些。”
  崔邺:“我是个没有大志向的人,天下事有天下人操心,我只操心我的家,我的人。”
  崔程:“荒谬。”
  崔邺和他毫无交情的说:“父亲的壮志,我不敢有,也不想有。大哥二哥年少赤诚,我远远不及。父亲莫要辜负了他们。”
  崔程扭头见他毫无情绪,他心里怒火横生,却发不出来,这个儿子和他几乎毫无父子情分。最多也就是情分,因为他姓崔。
  他细无巨细的照顾幼弟幼妹,长幼有序,花心思的给老太太寻礼物,对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肯花心思,唯独对他,像是毫无感情一样。
  连同两个兄长,他都照顾到了。
  他出征在即,他都吝啬嘱托一句。
  到了崔浩那里,兄弟二人谈起朝中的人,河北道的人,这些崔邺一概不问,他只听着,问到他了,他才会出声。
  崔浩见他不上心,问:“柬之,可有什么看法?”
  崔邺认真说:“这些我并不懂,这里面的人,我更是不清楚,若是需要钱、需要粮草,我还能转圜一二。”
  崔浩倒没觉得怎样,倒是崔程听的无端的刺耳。
  崔邺其实有些走神了,他在盘算着谢奚此时在做什么,尤其是河西道如今怕是已经入冬了,也不知道她习不习惯……
  一直到很晚,他还是关于这场平叛之战,说了一二,崔程早年去过河北道,比他们都清楚那里的山川地势,崔邺也没神恶魔可说的,如今的河北道地势宽阔,可不是他知道的那个河北道。
  华北平原可是块种地的好地方。
  零零散散聊了半宿,直到最后,崔家兄弟两都不说话,崔邺依偎他们担心崔鹏,保证说:“大哥的事,你们莫担心,姚家如今就在祖籍淮南道,姚重与我有些交情,我已经托他照顾大哥了。”
  袁掌柜的本事虽说有些邪门,但是他是个从不说大话的人,至于那些前朝旧事,他从来不问。只要事能办成,他从不过问袁掌柜用了什么手段。
  第二日,果真百官践行,安平王在通化门外践行,百官随行,崔邺还是替崔程准备了行李,将东西递给他,嘱咐:“父亲,一路保重。”
  猎猎风起,他深深看了他一眼,经年辗转在沙场的老将,甲胄在身,浑身都是血气。要么功成名就,要么马革裹尸。
  崔邺很不喜欢这样的场景,壮烈的背后都是死亡,是人命,而他只爱和平。
  城楼上内侍围在中间的几个贵人遥遥望着城门外的人马。
  陪着陈贵妃的陈于敏瘦了很多,陈家在先帝驾崩之后,飘摇而后才稳住地位,小皇子体弱,如今养在深宫,轻易不见人。陈贵妃不甘心这样的结局,今日特意带着太后的口谕,也算是来给出征的人践行。武太后和她,两个深宫里的女人,已经达成了默契,在如今的局势里,找到了于自己最好的路。
  陈于敏小声问:“那是崔家的儿子?”
  陈贵妃体弱,披着披风,遥遥望着:“万军前,立如青松,倒是个好儿郎。”
  陈于敏好似听说过,但是分不清那是崔家的哪一个儿子。
  崔家清贵,又是武将世家,轻易不和世族结交,相交的也不过是姚家这样的同是功勋起家的武将。
  崔家门风清正,但不够贵,世家大族并不与之结亲……
  她几乎在心里能背出崔家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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