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沈雅娴才会过来。
沈容倾了然, 她回眸望向周氏:“娘, 那我先走了。等处理完事情再过来。”
周氏起身轻轻推了推她:“还是早点回府。上次就说过你,哪有你这样成了亲还三天两头往娘家跑的, 王爷纵着你, 你自己也要有分寸明白吗?”
沈容倾不知自己怎么就变成被魏霁纵着了。虽然她好像是比其他人回娘家的次数多了那么一点点……
嗯, 也就那么一点点。
沈容倾拉住了周氏的手:“娘,放心吧,我都知道。而且王爷每日得处理公务,我在王府里待着也会打扰到他不是?所以就来陪娘了。”
周氏不知她这是怎么想出来的歪理邪说,就她这张嘴, 说起话来没理也偏要辩成有理的。不过话至此处,她也有些担忧,周氏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你刚刚说王爷每日都要处理公务吗?”
沈容倾不明所以微微点头。他似乎不仅有很多事要忙, 还总是要外出。
周氏抿唇欲言又止:“那王爷的身体……”
有关魏霁的事, 外面的传闻便没断过。世人都说他病入膏肓活不过年末了。周氏有些担心,他如今好不容易能苏醒, 又这般忙碌,不知会不会加重病情。
沈容倾默了默,温声开口:“娘,放心吧。有江先生在呢,没什么病是治不好的。”
周氏松了口气:“如此便好, 你还是早些回去,太晚了也不安全。”
到底还有沈雅娴在院子里等她,沈容倾又跟周氏保证了几句,并没有耽搁太久。
院子里阳光正好,沈雅娴今日穿了件藕荷色绣彩蝶纹样的长裙,是如今皇城中时兴的款式,衬得人也格外有神采。
她一见沈容倾忙上前几步迎了上去:“好久不见你了,上次你送了我那么好的布料一直还没谢你。”
她微微福身行过了一常礼,沈容倾牵了她的手起来,轻笑道:“什么谢不谢的,我平常不在家中,这段时间总是麻烦你照料。”
自从宫宴那件事后,两个人关系便很近。没外人的时候,沈容倾也不让她王妃王妃地唤,只跟从前像姐妹一样就好。
沈雅娴主动接替了芷露,扶着她缓缓下了台阶:“你还说我,你刚刚那一番话说的不是比我还要见外了?”
她边说着边示意身边的小丫鬟把手里的东西交给芷露:“我带来了点人参,你叫她们收好给三婶补补身子。”
沈容倾朱唇轻弯叫芷露接过:“巧了不是?我今日也拿了两盒过来,咱们倒是想到一起去了。”
芷露拿了东西福身往库房去了,月桃在一边候着,随时等着自家主子吩咐。
沈雅娴道:“我先进去跟三婶问声安,容倾你上下台阶不方便,要不让月桃先扶你回房间坐一会儿。”
沈容倾点点头,她也确实有话要跟沈雅娴说:“那我在屋子里等你,一会儿让芷露带你过去。”
沈雅娴并没有在周氏那边待多久,很快沈容倾便听见了房门外的动静。沈雅娴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久等啦。”
两个人坐在窗户边的扶手椅上寒暄了几句。沈容倾抿了抿唇,直奔主题道:“最近你可有留意过祖父那边的状况?”
上次她们两个勉强算是“闯”进去探望了一眼,虽然祖父的情况目前看起来还算稳定,但沈容倾总是隐隐有些不放心。
沈雅娴就知她放心不下,她将手中的热茶放到一边,低声道:“那次以后,我又单独去探望过祖父一次,没什么变化,仍旧是睡着的。最近我也有留意大伯母那边,倒是没再请大夫来过,说明祖父的病情应该还算是稳定。”
沈容倾微微颔首,心里紧绷的那根弦却没有彻底放松下来。祖父一病这么多年迟迟不好,大伯母一家又什么都把持着,平常也不让人进去探望,实在有些可疑。
沈容倾从上一次就在猜测前世的事有没有可能是大伯母一家做下的,只是奈何现在还没半点证据,她也不敢断定。
沈容倾声音低缓:“总之祖父那边还是希望你能帮我留意着,有什么状况了你便让芷露来王府找我便是。”
沈雅娴正色道:“这样吧,下次大伯母再请大夫到府里来,我立刻就派人通知你。”
“嗯,多谢了。”
沈雅娴见她坐在那里若有所思,忽然想起了一事。她轻声开口道:“我昨日在外面听见了些不好的传闻,说是慎王要……”
“要去西境了?”
沈雅娴点点头,视线停留在沈容倾身上。许久,她缓缓张了张口:“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沈容倾轻敛了神色:“没什么,圣旨还未下,这事也就是还没有定下来……”
“我是说,你是如何打算的?”她其实有些担心她往后的处境,西境是怎样的地方,他们这些出身将门的人多少会比其他人有更深刻的了解。
可沈雅娴会这么问,又不只是因为此。
“如果慎王真的要去西境,你打算怎么办?”
这场婚事看似始于一场被迫的冲喜,可沈雅娴在真正见过他们的相处后,又隐隐觉出了几分不同。
传闻也好,事实也罢。且不论慎王是怎么打算的,她更关心的是沈容倾所想。
热腾的水汽从那对花纹彩绘的茶杯中袅袅升起。
沈容倾微微怔了怔,忽而有了那么一丝的迟疑。
她从未仔细思考过那时的事,甚是从一开始接到这个消息,她脑海中最先冒出来的想法是新帝的计谋和魏霁的身体。
可时至今日被沈雅娴这样问着,她才恍惚想起被她忽略已久的问题。
魏霁不是去征战沙场,只是奉命去巡视镇守,这一去短则数月,长则三年五载。要处理的也都是边境上的事务,相当于官员到那边任职。
魏霁身份特殊,虽然不会像官员调任升迁那样处理,但如此一来,整个慎王府的人都是要跟着过去的,她作为王妃更是不会例外。
若是不想离开皇城,唯一的办法便是……
“容倾?”沈雅娴见她许久未语,忍不住开口轻轻唤了她一句。
沈容倾敛了神色,缓缓摇头:“没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话至此处沈雅娴也不好再多说了。
沉默了片刻,她温声开口道:“刚刚进来前听见你派月桃去准备马车,你这是要回去了吗?”
沈容倾缓缓揉了揉眉心:“不回去,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得去趟东市。”
“买东西?”
沈容倾想起了那堆积在云窗前的锦盒,无奈道:“还东西。”
沈雅娴听她的语气便猜到了一二,她笑了笑:“这是又出了何事?”
沈容倾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事情大致讲了出来。
“你说他是皇后的亲弟弟?”那日宫宴,沈雅娴也在场,对很多东西也是有着亲身的体会。她多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确实是避嫌为好。另外我也怕王爷误会了你们。”
沈容倾从前没想过会让魏霁误会这件事。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能理解沈雅娴的担心,皇后肯定是同皇上一起的,新帝与魏霁是什么关系她很清楚,她这样接触皇后家的人若被别人看在眼里是会多想。不过魏霁不是别人。
沈容倾道:“王爷应该不会觉得我是细作之类的,这个你放心。”
“……?”
忽然更加担心了是怎么回事。
沈雅娴实在不知她这思路是怎么拐到细作上去的。她想说的明明是关于王爷会不会吃醋误会的问题。
可话已至此,她也不好太过直白地再点出来。反正看沈容倾的样子今日是打算把事情彻底解决了。
沈雅娴揉了揉额角,道:“罢了,我陪你一起去吧。放心,我不会听你们的谈话,只是若有人问起这件事,有我跟着也不算是你单独和他见面,对外就说当时我也在场。有人来问我,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沈容倾知道她在为她着想:“多谢你。”
沈雅娴起身打开了房间的大门,轻轻一笑:“这么客气做什么,我们可是亲姐妹。”
她们确实是姐妹,沈容倾也笑了笑,她轻敛了眸光,温声开口:“走吧,如果事情结束得早的话,我们还可以一起逛逛珍粹阁,看看新出的首饰。”
“好。”
月桃备了马车回来。两人一同出了府。
马车缓缓停在医馆门口时,沈容倾没急着下车,而是叫月桃先去医馆里确认了一下钟煜诚在不在里面,再做决定。
医馆的生意一向不错,人来人往很多,显然并不是个适合说话的地方。沈容倾思来想去还是将地点定在了上次的那间茶楼里。定个隔音的雅间,再合适不过。
……
魏良晔近来清闲得很,再有几个月便是年底了,可以算是正式忙碌起来前最后的闲暇。
今日心血来潮想视察一下自家的店铺。谁知刚从一家卖老陈醋的铺子里出来,就看对面茶楼门前晃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方才被醋味熏得有些头晕,一时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仔细眯了眯眼睛,这才确认了这个人绝对就是沈容倾。
“嫂——”
刚喊出一个字的魏良晔顿时愣在了原地。
怎么小嫂子旁边还有个男人??
等等,这不是钟家那小子吗?!!
第64章 “定情信物”。
眼前的一幕实在太过叫人震惊, 以至于魏良晔整整愣了半分钟才恍然发觉沈容倾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旁边还抱着老陈醋的小厮不明所以,听着自家主子刚才那一声大喊,赶紧接话道:“扫?扫哪儿?”
这小厮个子矮天生嗓门大, 条件反射似的一嗓子调门直接翻了个番,音量完全盖过了周围的车水马龙。
一时之间四周行人全部驻足, 两侧商贩吆喝声戛然而止, 拉车的车夫站住脚往他们这边看。小厮凭一己之力成功让他们俩收获了全街人的侧目。
主仆两个大眼瞪小眼, 魏良晔抬起大手糊在了他的后脑上:“扫什么扫!你是傻子吗!”
他再一回头别说是沈容倾,他连酒楼的大门都看不见了。周围都是围观他们俩的人, 整条街本就人|流量大, 这下可好, 站前排的人不走站后排的人不催,整条路顿时被堵的水泄不通。
这帮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时不时互相耳语几句。
“诶,怎么了怎么了?这是隐疾发作了吗?大夫呢,快请个大夫!”
“快看快看, 动手了!赶紧找官府啊!”
魏良晔额前青筋一跳一跳的,连把这小厮塞回醋缸里的心思都有了。
后面铺子里的伙计见状连忙出来疏散人群。
魏良晔转身回屋砰地将门一关将那些看热闹的人全都隔绝在了醋店门外。
小厮紧赶慢赶地跟了进来险些磕在门框上。
“公、公子,我不是故意的。”
谁让他就喊了一个字, 他哪能猜出那是什么意思。
魏良晔踱步了两圈, 没心思跟他计较,刚才虽然是隔着条街匆匆一瞥, 但他肯定没有看错,那绝对就是钟家那小子不会有错了。
魏良晔苦思冥想半刻钟也没想明白小嫂子是怎么跟皇后家的人认识的。之前没听说安南侯府跟钟家有什么交集,魏霁那边就更不会了,这根本没道理啊。
旁边的小厮打量了他半天,忍不住唤了两声:“公子?公子?”
魏良晔攥了攥手里的折扇:“你, 现在往慎王府去一趟。”
“?”
“就、就看看他在不在府上。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我想改日找他喝酒。”
小厮稀里糊涂地俯了俯身,“小的这就去!”
他说罢转身就要从后门出去,刚走出去没两步就被魏良晔一声给喊了回来。
“等等!”
小厮站定,抱着那坛子要往家拿的老陈醋,迷茫地望着自家主子。
魏良晔嘴角微微抽了抽:“你把醋坛子给我放下。”
这节骨眼上给魏霁送坛老陈醋,他还想不想看见明天的太阳了。
小厮如梦初醒,赶紧把东西扔在了柜台上。他挠了下头:“公子,那您……”
魏良晔的视线飘向了对面的茶馆。
“我去那边看看。”
……
沈容倾和钟煜诚一前一后上了二楼。陪同她的沈雅娴在抵达二楼后按照先前约定的那样进了隔壁的房间里等她。月桃放心不下进了门站在了桌子的另外一侧,她时不时往自家主子那边望上两眼,不知怎的,她就是对这位风评甚好的钟公子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房间里的布局很简约,处处透着雅致,虽然比上一次的贵宾室要小了很多,但茶盏器具,屏风软垫一应俱全,云窗上雕着竹叶的纹样,小桌上还摆着梅花的插瓶隐隐有暗香流转。
不过沈容倾并不是来喝茶的。店里的伙计端上来的热水就这么静静地摆在桌子上。沈容倾也未坐,停顿了一下,尽量客气地开口:“有劳公子跑这一趟。”
钟煜诚望着她动了动唇,说实话,上次没能来赴约的沈容倾,这次能主动到医馆去找他,他确实是有些意外的。
那次眼见她被慎王带走,那人攥得那么用力,他就知道想再见她恐怕会有些难了。
钟煜诚认真打量了她一番,确认她无事,才缓缓应道:“应该的。在下曾经承诺过,所以姑娘何时想见我,在下都在所不辞。”
沈容倾眉心微不可见地轻蹙了一下,她淡淡地摇了摇头:“公子言重了。”
这话她曾经说过,可她总觉得钟煜诚似乎并没有把她的话往心里去。
钟煜诚听她的语气,猜测着魏霁可能还没和她说太多,稍稍松了一口气。
沈容倾蓦地开口道:“听闻公子前两日到我家中去了。”她的语气不再是询问,而是直接说出了这一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