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总以为我看不见——锦亦乐
时间:2021-04-12 09:33:02

  那婢女紧低着头:“是,正是奴婢。平常大多数时候都是奴婢在老太爷这里值守。”
  这应该便是郭氏精挑细选放在这里的人,平常主子们不在时便是这里的掌事。
  沈容倾声音微冷:“为何昨日不请大夫过来?”
  婢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奴婢有罪,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应该早点和大夫人说的。是奴婢疏忽了。”
  郭氏上前打圆场道:“昨日也是老太爷说没什么大碍,这丫头便疏忽了。明日便将她调离了这个院子,换个更稳妥些的来。”
  她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轻易便将事情都推给了身边的下人,处理的方式也是不痛不痒。
  沈容倾正欲开口,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从院门那边传来。
  “禀夫人!刘大夫来了!”
  跟在那个小厮身后走进来的,是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胡须飘飘的老者。他背着手,面上没什么神色,一双老鼠眼上挑透着精明,头发花白,看起来有那么几分严肃又有那么几分傲然。旁边还跟着一个小学徒,负责拎着大大的诊箱。
  一行三人,陆续进来。那大夫略略拱手,便算是朝郭氏行礼了。沈容倾留意到他的药箱好像并不是很沉,那小厮拎着并没费多的的力气,像是里面没装多少东西。
  她从前不是没见过大夫出诊,印象最深的便是江镜逸的那个箱子,遥遥望着便觉得沉重,打开里面也都是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上面写着不知为何意的字,隐约还有些小字记录着药效。同他的箱子相比,这个刘大夫带的东西就实在不算多了。
  他神色也打量到了沈容倾身上。
  郭氏上前介绍道:“先生,这位是慎王妃,这个是我们家的二姑娘。”
  刘大夫眼神微闪,视线在沈容倾蒙着眼睛的缎带上停留了一瞬,微微行了礼。
  沈容倾道:“既然先生已经来了,我们便同先生一起进去。”
  刘大夫脚步一顿,回身开口道:“王妃且慢,还是容老夫先进去看一看吧。”
  沈容倾眉心微不可见地轻轻蹙了蹙:“怎么?先生是怕我们出声打扰了先生问诊吗?如果是这样,先生大可以放心。”
  “非也,非也,”他抬手捋了下胡须,“每个人身上都有自己的气,病归根结底是自身气息混杂所致,同时进入屋子的人太多,不利于病人的身体。”
  他用那种微妙的口吻将事情说得玄乎其玄,郭氏立刻顺应道:“就是就是,咱们也不懂医术,如今先生来了,便都听先生的吧。”
  她朝门两边的下人使了个眼色,跟着往石阶上走:“先生请。”
  刘大夫拎着诊箱大步进去了。郭氏紧随其后,却没进去,只守在了门口,像是真的在谨遵医嘱一样。
  沈容倾望了望身旁的沈雅娴,低声道:“你从前有见过这个刘大夫吗?”
  沈雅娴微微摇头:“今日我也是第一次见,往常都是大伯母将人请来,又亲自派人将他送走。来回都是马车,我也没能见过。”
  沈容倾轻轻抿了抿唇,这个刘大夫……他真的可以看病吗?
  约莫半炷香的时间,里面的人便陆续都出来了。许是觉着沈容倾看不见,刘大夫一出来便先于郭氏交换了一下神色。郭氏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刘大夫捋了下胡须开始大步朝石阶下走。
  刚刚诊病的工夫,安南侯府里其他听见风声的人也都前前后后赶了过来。为首的是今日临时告假的大伯父,后面还有二房和四房的人。满满当当地站了一个院子。
  “先生,老太爷的病如何了?”刘大夫一出来,便有人忍不住开口发问。
  刘大夫面色凝重,恍若自言自语:“不应该……不应该啊。”
  郭氏神色微变,跟着走了上去:“先生是说什么不应该?”
  “老侯爷的病……”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连连摇头,“按理说不该如此。”
  沈容倾轻攥了手指:“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她像是一语惊醒了梦中的人,刘大夫忽而抬头,眉心紧紧皱成了一团:“近来府中可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众人皆不语,郭氏忧心忡忡地走上前道:“没有啊,一切如常。”
  “不对。”他又捋了下胡须,闭目似是在感知着什么,“南边,从昨日到今日,南边有什么变动。”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纷纷开始窃窃私语。有人试探着开口:“先生,此话怎讲啊?”
  刘大夫道:“老夫先前开的药并无问题,昨日之前,老侯爷也是一切平稳,方才我掐指一算,府邸南面在昨日略有异动影响了老侯爷的病情,你们仔细想想,昨日与平常究竟有什么不同?”
  人群中又是一阵杂乱地交谈。
  郭氏左右望了望,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人群中忽然有一婢女跪下来开口道:“昨日……昨日奴婢记得是慎王妃回府的日子。”
 
 
第102章 众人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嘲……
  众人闻言一片哗然。郭氏变了脸色, 指着那名婢女,大声斥责道:“大胆,慎王妃岂是你能开口提及的!”
  那婢女原本跪下来时说话的声音不大, 再加上四周嘈杂,不少人没能听清她都说了些什么。可经郭氏这么一闹, 这下子整院的人都安静下来了。
  刘大夫手中的动作一顿, 回身看向郭氏:“夫人, 此事事关老侯爷的身体,待老夫先问上一问如何?”他随即望向站在人群之中的沈容倾, 高声开口:“想来慎王妃也不会怪罪的吧?”
  沈容倾冷眼瞧着这院中的景象, 倒想看看他们究竟在搞什么名堂。原本她还在想郭氏刻意阻止她进去是在隐瞒些什么, 现在看来,这次所谓祖父生病,郭氏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了。
  刘大夫见她不开口,便当她是默认。郭氏掩下眼底的眸光,不着痕迹地朝那婢女递了个眼色。
  刘大夫抬步走到了那名婢女跟前:“你刚才说, 昨日慎王妃回府了?”
  婢女紧紧低着头,看起来像是在发抖,整个人战战兢兢。等得久了, 周围的人已经露出了些许的不耐。沈容倾听见她的大伯父语气粗重地开口道:“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不必迟疑, 安南侯府里没什么不能说的!”
  他曾是这个家的长子,人也高大魁梧, 年轻的时候曾混过两日兵营,只不过没待多久就回来讨了个安稳的官职,从此靠着家中安南侯的地位过体面日子。如今掌家,性格也变得越来越说一不二。虽没什么本事,但惯爱撑些威严。
  他这话不像是说给郭氏, 倒像是说给沈容倾听的。小婢女战战兢兢地样子显然也不完全是冲着郭氏的斥责,更像是怕沈容倾报复,事后降她的罪什么的。
  沈容倾淡淡望着眼前的场景,早已编排好了的故事,就算不催她,她也会演下去的。
  果不其然,那婢女颤抖着开口了:“禀老爷、夫人……奴婢、奴婢也是听说,昨日慎王妃回府了。”
  其实随便找几个小厮来问一问,便不难得知沈容倾回家的消息。毕竟她一路没有什么遮遮掩掩,回了三房的院子,也不曾刻意将院门紧紧关闭起来。
  刘大夫捋着花白的胡须,缓缓点头:“如此便说得通了。”
  沈容倾声音清冷:“怎的?我的房间也不在南面。”
  刘大夫摆了摆手:“非也。老夫记得,这安南侯府的大门便是在正南的方向。”
  他闭着眼睛,故作玄虚地凝神了片刻:“所谓南边有异动,便是有……特殊之人进出了门庭,致使安南侯府原有的气息发生了改变。”
  沈容倾听着他那一瞬间的停顿,估计是畏惧她慎王妃的身份,不敢将“不祥之人”那四个字说出口,故而改成了“特殊之人”。
  但就算他没说,所暗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至少周围待在院子里等候的众人,已经被引到着开始往那个方向去想。
  郭氏掩了掩唇:“往日进出南边大门的都是些负责采买的小厮,昨日也没有什么变化。若要说跟平常有什么不一样的,那也只有……”她说着看向了沈容倾,意图已经十分明显。
  刘大夫忽而拱了拱手:“王妃恕罪,恐怕您就是问题的根源了。”
  有些没见过这等场面的小丫鬟闻言已经忍不住捂着嘴倒吸了一口冷气。
  如今矛头直指沈容倾,一直站在她身后的月桃终是按捺不住,站出来开口道:“你胡说!我家主子是福泽深厚之人,能给王爷冲喜便是最好的证明。你这是在信口雌黄,污蔑我家主子!”
  刘大夫冷冷一笑:“你护主心切老夫可以理解,只不过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数,能给慎王冲喜的,本身的命格也不平常,更何况老侯爷身体本就不好,会受到影响也是在所难免。”
  沈容倾声音淡淡:“我未嫁人之前在家中那么多年也未曾发生过什么事端。”
  “今非昔比也。王妃已然是出嫁之人,便算不得是这安南侯府的人了。”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似是觉得这话有理。更有一切旁支的亲戚窃窃私语,说很多地方都有讲究,嫁了人的姑娘常回娘家,便是对娘家不好。
  沈容倾扫了一眼那个轻便的诊箱:“想不到先生身为医者,还精通命理。”
  刘大夫似是从未将她这样的小姑娘放在过眼里,捋着胡须粗声道:“老夫行走过大江南北,自然什么都要懂些。”
  沈容倾略略颔首,漫不经心地摩挲了一下手指:“不知先生可曾听过一句话,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刘大夫顿时脸色微变,他长眉上挑:“王妃这是在质疑老夫的医术了?”
  “先生何须这般敏|感,这句话原本也是劝诫人们要虚心向其他人学习的。”
  刘大夫冷哼了一声,浓密的胡须跟着动了动:“王妃在质疑老夫之前,可以先打听打听老夫在外的名号!”
  郭氏攥着手里的帕子出来打圆场:“是啊,你从前甚少出门可能有所不知,刘大夫在整个皇城都是赫赫有名的名医,从前那是游历大江南北,近些年才定居皇城给达官贵人们看病的。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请他来家里。”
  不少人纷纷点头称是,或多或少听说过这个刘大夫的事迹。
  刘大夫听到了周围人的声音,也跟着添了几分傲气:“老夫祖上便是宫里头的御医,祖传的技艺代代相传。后又有幸结识了一位在外行医的药谷弟子,跟从他学习医术多年。不是老夫信口开河,老夫走过的路可能比王妃您吃过的米还要多!”
  不说这话还好,“药谷”二字一出,沈容倾不禁莞尔,他究竟走过多少路她尚且不知。药谷如今最大的掌事者她都认得,怎不见江镜逸这般干过。真不知他遇见的是哪门子的药谷弟子。
  “原来先生也知药谷。”
  刘大夫像是听到了什么明知故问的事,“这个自然!”
  传说中医术集大成之地。隐居避世,是多少从医者渴望去学习的地方。然而真正能接近的人少之又少,许多人一辈子也没有机会接触。
  若说家中有御医已经足够让世人敬佩了的话,“药谷”二字一出,那从此的生意恐怕是源源不断了。
  沈容倾算是明白,他在皇城所谓的名声是如何得来的了。
  刘大夫似是觉得自己已经占据了上风。无形之中和郭氏交换了一下神色。
  沈容倾将他们的交流尽收眼底,心中的猜测又落实了几分。她缓缓开口道:“先生学的是医术,可刚刚做的可都是算命算卦之事。”
  刘大夫不以为意:“行医就是要什么都懂,我虽不是专门精通于命理,但行走大江南北也都略懂一二,王妃不要因为老夫这番指出了您,便觉得老夫有问题。老侯爷此番病得突然,非寻常医理可以解释。不管怎么说,一切当以老侯爷的身体为主不是吗?”
  郭氏上前假意劝道:“是啊是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为了你祖父的身体,能避免些什么便避免些什么吧。”
  众人一听,也都纷纷点头,这个节骨眼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管是不是真的因为沈容倾的到来导致的这一事,就像郭氏所说,能避的都尽量避一下吧。
  整个安南侯府的人们这么多年都是靠着老侯爷的荫庇活着。金钱、地位……换句话说,老侯爷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从前所拥有的一切都不复从前了,此时一听说出事,一个比一个要紧张。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句:“我记得上次夫人请刘大夫的时候,慎王妃也回来了。”
  “什么什么,竟有这样的事……”
  “这么说来,真的是她?”
  “……”
  大伯父清了清嗓子,众人顿时止住了话声。
  他粗声道:“既然如此,其他房的人也都回去吧。”
  他望向站在院子中央的沈容倾,扬了扬下巴:“我知道你今日来探望也是好意,但就像大夫所说,若真是有所冲撞,恐怕对所有人都不好。你同雅娴关系不错,往后有什么事便让她转述给你,你也大可以放心,不过以后还是不要再来了。”
  他似是也觉得自己的这番话有些重,攥拳抵在嘴上咳了一声,又补充道:“都是为了病人的身体,你也应该理解。”
  众人皆觉得她不详,这便是郭氏的目的。沈容倾贵为王妃,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可以受她摆布的姑娘了。若是继续留她时常出入安南侯府,恐怕只会对她不利。于是她便设了这个局,借所有人的手,将她赶走。
  沈容倾淡淡望向郭氏:“大伯母也觉得这样可以了吗?”
  郭氏不语,只是拿帕子掩唇,遮掩住自己得意的神色。
  沈容倾声音平缓:“既然都是为了祖父好,那想必我再请一位大夫过来也没什么问题吧。当然,你们觉得我留在这里会加重病情,问诊结束之前我可以离开,不过问诊之后,若不是什么所谓命数的问题,该离开的人就不是我了。”
  郭氏假意上前安抚:“我知道你不愿接受这件事,可这皇城中哪里还有比刘大夫医术更高明的大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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