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我的。”
他将那两撮头发系在一起,打了个死结。一个结觉得不够,又打了两个。
他眼神执拗,醉后带着十足的偏执与疯狂。
“结发了,你便是我的妻,不准不认。”
第40章 (剧情章,无互动)西戎……
结发……
谢汝只觉得此刻, 呼吸滚烫到有些灼烧喉咙。她实在难以想象,沈长寄喝醉了酒竟是这般,这般……
她想不出一个词来形容, 只盼着他能轻点抱,因为他的力气太大了, 像是要将人撕开揉碎一般。
四更梆响, 醉鬼首辅终于安静睡去。谢汝累的瘫倒在一旁, 蜷缩在榻上,在他身边, 意识逐渐昏沉。那一晚, 她果真没能回去。
谢汝再睁眼时,天已大亮,而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睡得熟, 全然未曾察觉到自己被人带回来。
她更不知道沈长寄醒来时,回忆起自己做过的事, 那神情堪称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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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长寄将人偷偷送回府,直接去了玄麟卫的暗牢。
平瑢忙活了一夜,终于将他们新抓来的所有西戎奸细审问完毕, 他刚看完口供, 一抬眼便瞧见首辅大人疾步匆匆走来。
沈长寄刚走近, 平瑢便闻到了他身上浓厚的酒味。他微怔,反应过来后连忙站起,抱拳道:“大人, 您怎么来了?”
一边说, 一边偷偷瞟,心道大人昨夜去哪了,衣衫凌乱, 浑身酒气。
有那么一瞬间,平瑢以为自己看错了。大人的脖子上似乎有一道抓痕。他瞥一眼,又瞥一眼,没看错,是指甲的痕迹,又细又红,长长的一道,还微微肿起。
“好生猛……”他没忍住,将心底的感慨说了出来。
沈长寄冷冷地觑他一眼,他连忙噤声。
“如何。”
平瑢收了心思,正色道:“那个婢女是玹先生早先安插在郦京中的,据婢女交代,她的目标就是魏夫人。”
华氏,也就是魏夫人,驻守南楚的魏炼将军的夫人。
不管魏将军的夫人是谁,是华氏也好,张氏王氏李氏也好,婢女只需要潜伏至“魏夫人”的身边,在合适的时机,将人毒死,然后再嫁祸给大轩的朝臣,挑拨魏将军与大轩皇帝的关系。
“此次她的行动十分仓促,是魏夫人近来住在娘家的缘故,夫人近来一直未出门访友,因而她一直未寻得机会下手。”
原本可以一直拖延下去的,可变故来得猝不及防,沈长寄突然要将魏将军从南楚传召回来。
“魏将军已得了您的书信,不日便会回京,到时候她便不再好下手。”
婢女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华氏去了平南将军府的机会,于是出门前给华氏下了药,算准了时辰,到药效快要发作时,又与华氏说,华大夫人叮嘱她身子不好,早些回去,于是还未聊尽兴的华氏也只得打道回府。
华氏才一出了将军府,毒发了。
原本华氏一死,一切都可循着玹先生的计划发生,魏将军与柳将军因此结下仇怨。柳将军这些年受成宣帝重用,而魏将军早已被忌惮,不然也不会被派到南边去驻守。
成宣帝心中自有偏向,到时候君臣心生芥蒂,西戎再想方设法拉拢彪勇善战的魏将军,届时入主中原也指日可待。
可偏偏这其中就生了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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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的西戎王庭,帐内的暖炉明明烧的正旺,可却仿佛三九寒冬一般,就连外面突降的大雪都不及这殿内冰冷。
壮实粗犷的西戎将官跪了一地,无人敢说话,甚至连吐出的呼吸都尽可能放缓,大气都不敢出。
虎骨制成的胡椅上铺了足有三层的羊毛毯,玹先生坐在上首位,肩上披着狐裘,膝上盖着虎皮毛毯,手中捧着杯热茶。
狰狞的面具遮挡,叫人看不出他的表情,只有一双比夜还深还暗的黑眸露在外面。
他一语不发,身上却带着十足的上位者的威严气势。
他身侧站着个十五六岁的西域少女,手中拿着条软鞭,她抱着肩站着,神情倨傲。
在这静得可怕的帐内,少女先开了口:“库查力那个缩头乌龟,我们找了他这么多年,没想到他躲到中原去了。”
这话本应触了逆鳞,有人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见上首位的男子只淡淡看了她一眼,仍一动不动坐着,未曾发难,心里也活奋了起来。
有人先起了头,大着胆说道:“当年库查力被先生赶下汗位,便已一败涂地,虽说他在叛徒的帮助下逃离了王庭,可这些年也未曾掀起什么风浪。”
“那丧家犬这十多年不知在何处苟延残喘,竟是连暗桩都未曾发觉。”
玹先生转着手中的墨玉扳指,静静地听着众将官你一言我一语。
“那中原的首辅不知是何意图,会将库查力的消息透露给我们啊。”
“中原人都狡诈得很,那位大人更是凶残暴戾,听说他连自己的亲兄弟都可斩杀,这是何其心狠手……”那将官话音未落,身侧的人便狠狠掐了他一眼,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色惨白。
亲兄弟又如何?要说凶残,眼前这位先生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将官瑟瑟发抖,玹先生仍安静地坐着,好似对方才的话置若罔闻。
恰在此时,帐帘被人掀起,一个三十左右,五官俊朗的西域男子进了大帐。
所有人朝他拜服,口呼“大汗”。他一概置之不理,朝着坐榻上的男人走去。
玹先生这才回神,咳嗽了一声,从座位上起身,右手搭在左肩,微微弯腰,“大汗。”
来人正是现今的汗王,察诺萨。
察诺萨握住玹先生纤细的手臂,用力托住,没让他行礼,强硬道:“先生坐着便好。”
说着将他按了回去。
说了多少次,不必向他行礼,就是不听。
察诺萨心里有些不痛快,他抬手将跪着的一众人都轰了出去,只留下了阿诺一人。
人一走,察诺萨掀了玹先生的面具,看到男人苍白的脸上满是无奈。
“先生还是少操些心吧,”察诺萨负气地在身旁的位置上坐下,叫阿诺给他倒茶。
“我若是不操心,你又如何能睡个安稳觉。”玹先生淡淡道。
十七年前,老汗王的大儿子库查力弑父杀亲,登上汗位后,便开始追杀老汗王原本属意的继承人,也就是现今的汗王,察诺萨。
那时,玹先生便陪在察诺萨的身旁。当时的察诺萨生性善良,敦厚温和,他的弓箭只对向长空中的苍鹰,他从未拿过刀剑,从未杀过人。
库查力暴/政的第五年,西戎子民苦不堪言。善良的察诺萨在玹先生的帮助下,终于将他赶下了汗位,为自己的父汗报了仇。察诺萨念在是亲兄弟的份上,不愿要了兄长的命,只将他押入了地牢。
消息传到了玹先生的耳中,他拖着病体,在那个凛冽入骨的雪夜里从榻上起来,拽着察诺萨进了阴冷的地牢,将一把锋利的宝剑塞在察诺萨的手中,握着他的手,狠狠捅了库查力一刀。
“赶尽不杀绝,则后患无穷。”
说完那一句之后他便病倒了,一阵兵荒马乱。
无人注意到库查力并没有被杀死,还在叛徒的帮助下,逃出了地牢。
这祸患一留便是十二年,玹先生找了库查力十二年,却不曾想,前几日收到了沈长寄的书信,信上写着——
“先生大慧,不若换个合作对象,诚意附上。”
玹先生看了那信后便笑了,他许久没有遇到这般有趣的事了。
大轩的首辅与西戎的谋臣通信,萧顺明啊萧顺明,你这皇帝当得还真是失败。
“先生?先生!”
玹先生从回忆中回神,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怎么?”
察诺萨担忧道:“先生,您的身体……”
“无碍。”
察诺萨失落道:“先生,您为了西戎已做了太多,我放您自由好不好。”
“我这些年不是为了你,察诺萨,我不能前功尽弃。”
“可您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您也只比我大两岁而已,我还如此强壮,您已经……”察诺萨像是要哭了,“我不想给您送终。”
玹先生突然又剧烈地咳了起来,阿诺惊慌地拍着后背为他顺气。
他脸色白如纸,却笑了,“放心,我定会撑到萧顺明死的那日。”
若不是他这身子撑不住,他定要亲自闯进皇宫,将那人斩于刀下。可惜他已灯枯油尽,只能躲在这大漠之中,算计人心。
“我就是死,也要死在那繁华的京城里。”
那里是他的家啊。
落叶归根,待一切心愿了,他会回家去,最后看一眼他出生的地方。
阿诺红着眼睛,“若是回去,便带上阿诺吧。我与阿兄说好了,这辈子都跟着你。”
玹先生没说话,只温柔地摸着她的头。
“先生,那位首辅是何意,您可有想法?”察诺萨揉了揉酸胀的眼,岔开了话题。
玹先生沉吟片刻,“再看看吧。”
他也看不清,沈长寄究竟是何意图,库查力的下落还需核证过,才知这位首辅大人的诚意有几分。
“叫盯着沈府的人不要轻举妄动,先隐下来吧。”
“好,都听先生的。”察诺萨想起来另一件事,说道,“对了,您先前布的那颗棋,可是失败了?”
玹先生微微颔首,微眯了眸,若有所思。
“是个姑娘将人救了,叫什么?”他问阿诺。
阿诺想了想,“姓谢,叫谢汝。”
也是因着这一件事,叫他们发现沈长寄暗地里与一女子有着十分亲密的关系。
察诺萨有些艳羡,舔了下唇,“这个姓沈的倒是好福气,得如此佳人。”
能破了先生的局,此女定然聪慧。即便是无意之举,阴错阳差,也说明此女洞察力与反应力一流。
玹先生没将察诺萨的垂涎放在心上,只默默念了一声名字。
“谢……没听说过,是哪个谢家?”
第41章 秋猎。
“谢……哪个谢家?”
他离开郦京太久, 那里的人和事已经淡忘了太多。
“不知道,好像是个侯府。”
谢姓的侯爷似乎只有一位,是广什么侯来着……
他印象已不深, 果然是时日久了,那些不重要的人早已记忆模糊。
“那个贵妃就是在胡言乱语!”察诺萨恶声道, “什么喜欢男子, 竟敢欺骗我们!”
玹先生冷笑了一声。
“先生, 那狗皇帝就要去秋猎了,您可有安排?”
原本想着, 待京城空了, 他们的人可以给那皇帝老儿找些乱子,可沈长寄此时示好,叫他不得不多思量几分。
这沈长寄虽是出身沈家, 倒是与沈家人大有不同,手腕与心性皆非常人所比。
“罢了, 等库查力的事情结束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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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长寄给西戎王庭送的这份大礼可谓十分及时,玹先生一声令下,在京城中的十多处暗桩全部蛰伏, 京城又重归于平静。
玄麟卫的工作量一下便少了不少, 沈长寄悄悄准备的婚事也差不多了。
转眼便到了九月, 距离秋猎启程之日已近。
众家皆在为秋猎之行做准备,唯有谢家气氛凝重。
明妃身边的嬷嬷带了些赏赐的见面礼来到广宁侯府,见到王氏。
“我家娘娘向来宠爱柳姑娘, 可以说的是要什么便给什么的。”嬷嬷微扬着下巴, 笑中带着几分傲气,“近来总听姑娘提到贵府的二姑娘,娘娘心里好奇, 特来叫老奴来瞧瞧二姑娘,顺便与夫人传个口信,过几日的秋猎,娘娘邀二姑娘同行。”
王氏勉强绷着笑脸,“我家二女是庶出,只怕身份配不上明……”
嬷嬷满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打断道:“诶,侯夫人此言差矣,我家娘娘一向不在意这嫡庶之分,只有看得上眼缘,便是那无父无母的孤女,娘娘也抬得起她的身份。”
王氏脸色发白。
那日在平南将军府,柳夫人也是如此一套说辞。她暗暗咬牙,明家这二女真不愧是亲姐妹。
“不知二姑娘几时来?娘娘还在等着老奴回话。”
这嬷嬷看着和气,实则趾高气昂,王氏咬着牙,一字一顿吩咐丫鬟:“去把谢汝叫来。”
嬷嬷满意地笑了。
没一会功夫,谢汝到了。
“哎呦,真是标志的美人儿。”嬷嬷福了身,“老奴见过姑娘。”
谢汝还礼福身,认出这是明妃身边的人,疑惑地看了眼王氏。
嬷嬷热心地拉着谢汝的手,柔声道:“初三那日,娘娘请姑娘同行,卯时三刻出发,柳家的马车接您,姑娘莫要误了时辰。”
王氏一言不发,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嬷嬷连连夸赞谢汝,关怀了好几句,越看越满意。
聊了几句,王氏便将那匣子饰品给了谢汝,叫她退下。
谢汝心知这是柳愫灵的安排,也没说什么。她见王氏十分不悦,心里留了个心眼。
嬷嬷与王氏不咸不淡又寒暄了几句,回宫复命去了。她走后,王氏便一直闷在房里生闷气,连晚膳都没吃。
“上回是首辅,这回是明妃。”王氏冷着脸,对谢父道,“小小庶女,太不安分。”
谢父眉头紧锁,“此去只怕要多生事端……”
“我早说了她不是个安稳的性子,你偏不听,非叫我将她从慈明寺接回来,这下好了,人家搭上了明妃的船。”
谢父无视发妻的埋怨,问道:“她的亲事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