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空凝住神情,年前玄明说要去汴梁看望玄灵,他以为是真的看望,却没想到玄明是替他回的,他跟在玄明身后十多年,是玄明教会了他仁义礼智信,玄明让他得以重生,可是他辜负了玄明的期许。
水面荡出涟漪,崔琰哎呦一声,连忙手提着鱼竿收线,立时一条大鱼钓了上来,他哈哈大笑,“怪不好意思的,开年第一条鱼先落到微臣手里。”
“这回去够吃一顿鲜鱼汤,那滋味儿比什么琼浆玉露都好,”他把鱼用绳穿起来拎在手里,起身时拍拍元空的肩膀,“殿下也不必愧疚,您若真想报答他,不如就接了这活,有朝一日您登大典,玄明主持怎么也是风光无限,这天下人都知道您是他教出来的,不有句话叫普渡众生吗?您只要对百姓好,那也是给佛家争光。”
他晃着身出亭,慢悠悠离开了府邸。
留香在湖对岸旁候了好一会,不见再有人过来,这才手托着麾衣准备过去。
“留香姐姐也过来找哥哥?”
留香闻声瞬时眉际现阴冷,不过她很快显出微笑,扭头看温水水把玩着蹴鞠,“表姑娘也是来找殿下的?”
“是啊,”温水水在冲她眯眼,滋着唇嘲讽笑道,“这么好的天气,谁还穿麾衣,我找哥哥陪我踢蹴鞠。”
她如愿看着留香脸上的笑转为冰寒,可她不在意,翻了个白眼扭着小腰就想去找元空。
留香猛地按住她肩膀,“表姑娘想找人玩,我可以陪你啊。”
温水水扬手照着她面上扇,被她一把握住,宫女能起来,不知经历过多少毒打,得了容氏的点拨,她根本就不会再忍让温水水。
温水水甩不开手,就将蹴鞠往她头上砸,她避闪不过,蹴鞠在她额头碾压过去,疼得她一下放开手。
温水水冷哼一声,侧身摔进水里。
只听嘭的一响,水花溅了留香一脸,她惊愕的大张着眼,眼看着她在水中挣扎,那只白净的手在水里胡乱抓着,她本可以将人救起来,但她一瞅见元空往这边看,哪里还有救人的心,一转身躲到墙角大树后边。
元空听见水花声才从呆滞里回神,一眼就见那水中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鱼钩,他顺着手往前看,就见温水水奄奄一息的对着他哭。
他的心一下揪起来,沉沉叹出一口气,纵身跳进水里慌忙揽住她抱上了岸。
留香躲在树后狠毒了她,这下不仅和大殿下有了亲密,还能说是自己害的,这一石二鸟算计的如此精准,是断定自己有口难辩,只盼着大殿下没发现她,实在不行,就只能去和容氏提前说,怎么也不能被她得逞了。
元空垂头瞧温水水睁不开眼,掀开她的眼皮瞧了瞧,连拍着背让她朝外吐了几口水,只等她缓过来,才想抱人回去。
“她刚刚将我推河里,人还躲起来了,”温水水轻按着他手往怀里覆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元空怒极。
她恹恹的歪着他的肩膀,匆促呼一口气在他颈边娇笑,“我这也算是愿者上钩。”
她仰头往他唇上亲。
元空只能配合她做戏,一手挡住她的脸,蜷起腿打坐,闭目默念着经文。
留香难忍妒忌,这个妖精根本看不见大殿下对她抗拒,孟浪的恨不得躺在他身上。
温水水推了推他,故意放大声抱怨,“哥哥不抱我走,我走不动。”
元空停了一小会,环起她快步出了亭子。
留香咬碎一口牙,紧跟在后头进了曲水园。
含烟和从梅一见着温水水这副模样回来,着急的想跟进屋,温水水朝她们递了眼色,两人立刻会意,默默退出院子,各自找乐子去了。
屋门被关上,留香悄无声息的贴到门上听里面动静。
甫一进屋,温水水软软的摁住他靠着门,撞的门咔嚓响。
元空蹙眉低语道,“躺床上,我给你看看。”
温水水趴着他胸前,微抬一下细肩,给他看,“我本来想偷偷给你看的,现在映到衣服上了。”
那朵牡丹着了水掉色,全掉在衣服上,她费劲扒掉衣肩,薄肩裸露,花已经看不出形状了,颜料顺着那漂亮的肌肤四处滑落,滑到哪哪就生出叫人想□□的妖娆,她掂着小脚往他腿上爬,一直爬到他腰边,又用足尖踩,她不说话,只用眼神来表达自己的意愿。
元空眼底汇聚出粘稠的黑,他克制着声道,“下来。”
温水水艰涩摇头,勉力挺起身与他贴近,殷红的唇直直吻住他,辗转缠绵。
他的冷静尽数被这吻逼退,眼里心里只有她在求宠,他突然握紧那只足,翻身将她按在墙上,他遵从着心底的妄念,倾覆柔肠来疼她,他张手扯开那件碍眼的外裙,只听着她呜咽在耳边,“别……”
他就彻底入了魔。
这声别顺着门缝飘到留香耳朵里,紧随而来的就是温水水娇的颤动人心的求饶,片晌她就开始哭,留香不用想也能猜出里面在做什么,她流露出渴望转瞬又憎恶,她敲一下门,往里喊,“大殿下,老夫人找您……”
屋里的声动一下静止,未几一只茶杯自窗户扔出来,她抖时闭住嘴,耳边听着屋里姑娘细细抽咽,她的面容已然扭曲。
第56章 五十六个大师 满嘴胡话
留香还是去寻了容氏, 容氏在院里调香,瞧她过来招呼道,“你来闻闻。”
留香凑近轻嗅, 不觉赞叹,“淡而清雅, 沁人心脾, 好香。”
容氏略有自得, 自身旁的水盆里净过手,“这般丧气, 是又在阿宇那儿碰了钉子?”
留香连忙托起毛巾为她擦手, 低落道, “……大殿下在表姑娘房里。”
容氏目色转阴,这不应当,元空现在和温水水两个在外人看是兄妹,没道理有这么大胆子敢明晃晃的在一处。
留香审度着她的神色,犹疑道, “老夫人,有件事奴婢不得不提前跟您先说。”
容氏洒一点水进香炉,将香灰浇灭, “说吧。”
“奴婢方才给大殿下送衣裳, 表姑娘跑到翠湖亭吵着要找大殿下踢蹴鞠,奴婢怕她打搅大殿下, 就将她拉住了,可谁知她假意摔进湖里,大殿下将她救了起来,送进她屋里再没有出来,”留香说, 说完那股怨气就变成了颓丧,她一早就失去了先机,表姑娘在大殿下眼里是天真娇纵的,大殿下惯着她其实根子里来说,大殿下对她是有那种男人对女人的宠溺,只是时机没到,一直在避讳,如今表姑娘借着这个由头,一举拿下了他,即便她再生气,也是事实。
容氏拍拍衣袖,啄一口清水道,“阿溪确实不懂规矩了。”
留香噤言,像这种姑表结亲的姻缘京里多的是,但那位表姑娘身份实在够不上台面,说的难听些,给大殿下做妾都有些不够格,事到如今,她好歹跟了大殿下,终归成了大殿下的人,往后在一间院墙,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总归是要处在一起,不然就只能忍着,忍到大殿下腻了,还不是有她苦头吃的那一天。
只这么想,她就气顺了。
容氏斜着她,“阿溪猴儿精,还是你太本分,既然她先入了门,那往后少不得你们在一个屋檐下,我是公道的,断不会偏心谁,你也得自己去争一争,怎么说阿溪把这第一关给破了,阿宇近过女色,自然抵不住女人诱惑,你若放得下身段,你也跟她学学。”
留香手心流汗,心间觉得耻辱,但一想到元空那张清俊的脸,她浑身都躁起来,为着这个人去放纵一次,成功了就是富贵荣华,失败了有容氏兜着,她犯不着放不开。
留香微微曲身道,“奴婢多谢老夫人指点。”
容氏长叹一口气,“你去把阿溪叫过来,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该罚还得罚。”
留香弯唇耐住笑,悄悄退走。
容氏看着她走远,眉间才显露出愤怒,这个小丫头果然狠,用这招来给她示威,留香若一直进不去元空房间,想来就摆明了元空当真是只要温水水一人,这往后再想叫他娶别的女人更不可能,可温水水也太急了,即是和元空的关系露开,那怎么也得给个名分,等把她叫过来,就当场纳了她,看她还怎么蛊惑元空。
——
留香再回到曲水园时,温水水的房门打开了,那两个随身丫鬟正差使人进出收拾,她走过去,轻声跟立在廊下的含烟道,“你们姑娘在房里吗?”
含烟笑着,“在的,留香姑娘进去吧。”
留香勉强勾了勾唇,踏进门里慢慢走,直走到里间,那帘布被挑开,她躬身走进去,直走到屏风旁站定,眼睛扫到床畔,那床褥里的姑娘被男人压着亲吻,连挣都挣不开,两只手被扣在枕头上,直让他亲的透不过气,他才意犹未尽的松开,抻手捞过她的腿来按捏。
留香这才看到那条纤长白腿上有瘀痕,脚腕处更是红印遍布,称的那只可怜的足越发没劲,只能任他拿捏。
这情形留香都得艳叹,这女人确实长的好,不仅脸生的出众,就是身子都招摇,是个天生就适合养在男人手心的尤物。
她悄悄退到隔门外,提声朝里道,“表姑娘,老夫人叫你过去说话。”
温水水睁开一点眼睛,翘起头又软倒回去。
元空替她盖好褥子,踱步到门边,冷声道,“你去跟外祖母说一声,她要歇息。”
他通体发出寒气,留香畏惧的后退两步,面带笑道,“老夫人是好心,想叫姑娘过去说些体己话。”
元空凉凉的睨过她,拉下帘布遮住门。
留香气红了眼,旋身出屋,只见那些丫鬟正将东西往出搬,她拉住从梅道,“你们姑娘不住了?”
从梅哈哈笑,“留香姑娘还不晓得,殿下让姑娘住他屋里去,姑娘不愿意,两人正闹着呢,我们底下人也只能遵照殿下的话,您说是不是?”
留香干笑一声,快步离开了曲水园。
屋里温水水听外头没声了,侧身依着枕头道,“她推我下水,估计还能在老夫人跟前说我的不是。”
元空歪头注视她,“真是她推的?”
温水水避过眼,“……嗯。”
元空沉了眸,“她何至于在我面前害你?”
温水水揪着褥子盖过脸,“你不信那我也掉水里了。”
“满嘴胡话,”元空连人带被腾抱起,径直走出来。
含烟和从梅跟在他身后,瞧温水水躲被里乱挣,尴尬的满脸通红。
他们直进了主卧,元空放下人转出门,温水水往床头爬,他反身把她推回去,她打他,“咱们本来就是撒谎了,得靠一个个谎言才能圆回来,我牺牲这么大,好不容易让她没辙,你又这般作态,你要是嫌我,我现在就走。”
元空握住她的手,“次次拿自己不当回事,这个天多冷。”
温水水微涩,红着耳朵低头,异常乖巧。
元空抚了抚她,她就自觉窝到他怀中,蜷手蜷脚的缩着,只差要把自己缩成个挂件,挂他身上不用下来。
元空揉着她的耳朵,她就软乎乎的躲,躲不开又往他手里钻,像在讨好又像撒娇,元空胸口泛热,柔声笑,“知道错了?”
“……不知道,”温水水怯声反驳他,又怕他真生气,张舌舔他的颈窝,他果然僵硬,她羞的抱住他手,不动了。
元空扶着她的细腰放她躺倒,轻哄道,“外祖母那头我要去一趟。”
温水水拉开一点褥子张着腿给他看,“你把我弄伤了。”
她不想他跑,更不想他去见容氏,在她的想法里,能不见容氏最好不见。
元空看着那伤不自觉心热,面上也徒生出一点窘态,连忙替她掖好被,好声道,“安生躺着。”
温水水垂着眼睫,“她要是让我给你做妾呢?”
“我先前说的什么,现在和以后仍然是什么,她改变不了,”元空道。
温水水禁不住开心,微侧身道,“那你快些回来,我想要你陪我用膳。”
元空笑嗯一声,缓步踱出门,只见从梅在院里踢毽子,他走过去,从梅立时站直,给他行礼道,“殿下。”
元空抬一下手,“临襄坊的府宅选好了吗?”
从梅说,“前儿个周管事说那坊里靠东边倒是有间二进院,但这间二进院被临襄坊的坊主自留了,说是要备着送人,也不知送给谁,奴婢去瞧了,那院子真真好,离府里又近,里头也宽敞,还向阳,正适合人住着。”
元空点点头,挪步出了门。
从梅挠两下腮,接着玩儿毽子。
元空到西松园时,容氏在院里跟杨老正吵着。
“怎么着?她自个儿没羞没臊,我能让她进门,都算是我宽容了!”容氏怒道。
杨老来回在廊下走,“你觉得现在的世家有几个真能给阿宇撑腰,照着你的想法,当年絮絮就不会死,有你们容家,陛下怎么也得把絮絮捧在手心,可你看清楚了,絮絮不仅死了,你们容家并着我一同被轰出了西京,你还看不出来吗!”
容氏哼笑,“你少给我在这儿泼冷水,如果世家真没用,陛下为什么这十几年还如此倚重林家和温家,阿宇那个二弟资质算不得多好,可陛下提前让他入朝,他能放肆结交国子监生,凭的难道是陛下对他的宠爱?”
“妇人之见!你把这种事混到了朝堂来说,那我就跟你好好说一说,他林家能起来,是忠武侯自己拼出来的,他手里握的兵权也是他自己挣来的,温烔确实在外头人看是靠着他夫人,但你看看他这些年在官场混的如鱼得水,这也是他夫人给他的?”杨老连呼了好几口气,又指着自己道,“按你说的,我还是靠你起来的?!”
容氏立时合住嘴。
杨老确实不是她扶上来的,当年容氏下嫁给杨老,容家表面同意,实则内里已经将她这个嫡女不当回数了,杨老在翰林院呆了整整三年,三年里受尽旁人嘲笑,后来按部就班的入朝从五品的谏议大夫坐起,他性子直,先帝一有不妥他就能当着朝臣的面指出来,所幸先帝是个听讲的,不仅没怪他,还愈加对他刮目相看,他的官职是他自己一点一点挣来的,容氏也因为他渐渐在权贵圈抬起头,甚至得一众贵妇人羡慕,当年的杨老即使没有容氏,也能站的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