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那张细嫩白皙的面容上立刻浮现两抹红晕,她稍稍侧头,将视线移向一旁,嘴里小声嘟囔着:“不,不是...我只是想...想...”
“想什么?”
犹豫片刻,终是坦白道:“想着,若是陛下当真想要,我可以......可以像上次那样帮你...”
沈砚一怔,回想起上次之事,自己被下了药却不自知,硬是勾着她做了那种事,事后自己倒是餍足了,可不知阿茴得多羞耻呢。
思及此,便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于是长臂一揽将她拥进怀里,掌心轻抚着她的发,低声道:“不用,今后,我不会再让阿茴做那种事了。”
“可我怀胎需得十月,陛下会无人伺候,不如—”
“阿茴。”他及时打断她的话,“我不需要旁人伺候。你知晓的,这世上,除了你谁都不行。”
没人会在听到这样一番话时无动于衷,阮清茴也不例外。
尽管她一再告诉自己,她不仅是他的妻,更是一国之后,是天下女子的表率,万事不可只随自己的心意而为。
可当她日复一日地感受到来自沈砚的浓烈爱意时,她还是不可避免的,陷进了他的温柔乡里。
于是她再未说话,只是往他怀里钻了钻,任由私心打败自己的理智,从此占据上风。
忽地,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抬起头来神色担忧,“陛下,我肚子里的若当真是个公主,那朝臣们...”
“放心吧。”他拍了拍她的肩,温声安慰道:“无论他们是催我纳后妃,还是催我收养宗室子,我一概不予理会,更不会因他们之言影响自己心情的。”
阮清茴稍稍分开些距离看着他,弯起一个俏皮的笑容来,“若当真是个公主,那就只能麻烦陛下多多努力,让我再给你生个皇子了。”
“好呀阿茴,你还学会开我玩笑了。”
沈砚撑起身子,边欺压过去边挠着她痒痒,“等你诞下公主我就让你瞧一瞧,你夫君到底有多努力!”
载懽载笑顿时充斥在夜阑人静的宫阙之中,裹挟着幸福甜蜜绕上梁柱,久久不曾散去。
*
二月初九,时值仲春。
草长莺飞之季,天下士人期待已久的会试,在万众瞩目中开始了第一场考试。
阮家一家人包括阮清茴,一起去了考场送阮泽明。她戴着帷帽嘱咐了他好些注意事项,说得他都不耐烦了才放他进去。
虽然他们如今已是皇亲国戚,但到底阮家从未出过一个士人,大夏又极其重文,因此他们全家人都对阮泽明抱有极高的期待。
若是高中进士,那可是比祖父辛苦打下来侯爵之位,还要光宗耀祖的事情。
也因此,今日一整日阮清茴的心都系在了考场,连身后愈来愈近的脚步声也未听见。
“阿茴。”
突如其来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沈砚坐到她身边关心道:“在想什么?我过来你也未听见。”
“陛下。”她轻叹了声,“我在担心泽明,也不知道今年的考题难不难,他会不会答。”
“你且放宽心,泽明聪慧,第一场的考题定是难不倒他的。”说罢,他又在她腿边蹲下,道:“快让我听听我的小公主今日过得如何。”
说着,便把耳朵贴上了她的腹部,弄得她哭笑不得,“陛下,前些日子不是同你说了嘛,得到夏季才会胎动。”
“我晓得的,我这不是批劄子批累了,贴着女儿一会儿能舒服些嘛。”
她闻言敛了笑容,将贴着自己腹部的沈砚拉开,蹙着眉间问道:“陛下,你是不是今日头疾又犯了?”
“唉,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阿茴。”他起身坐回圈椅,饮了一口茶水,“不过也无大碍,我休息了半个时辰便舒服许多了。”
尽管他已如此说,可阮清茴的脸色仍是担忧之色尽显。她起身走到他身后,一如既往地按摩着头部,只是力道比之前稍稍加重了些。
虽然他不说,但她心里知晓,陛下今日犯的头疾,定是比往日要严重了许多。
哪怕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已经在极力掩饰,可眸中的倦态她却依然瞧得一清二楚,心中是止不住的心疼。
“陛下,还是让王医官过来再诊断诊断吧?”她柔声问道。
沈砚闭着眼摇了摇头,“算了,自从得了这头疾,他们给我开的药方就没变过,再诊断又能有什么用呢?”
说完,睁开眼拉过她的手到自己面前,抱着她的腰将脸贴上腹部,“还不如让我与小公主多待一会儿,比那些药方要有用多了。”
她抚摸着他的头,像母亲那般怜爱他,嘴上却开着玩笑道:“那若是我生下来的不是公主而是皇子,陛下岂不是感情错付了?”
“嗯......有道理,那等他大些,我就罚他天天背文章,一字也不许错。”
二人一同轻笑出声,又听她道:“陛下这般偏心,小心皇子心中气愤,长大了对你不好。”
“我要他对我好做什么。”沈砚抬起头来看她,勾唇笑了笑,“阿茴对我好就够了。”
阮清茴也低头望着他,默了须臾,倏地捧起他的脸弯下腰来,吻上了那双勾人的唇瓣。
一阵春风拂过,登时激得他心神荡漾。
她是甚少主动行这般亲密举动的,然而每次主动,沈砚都不免怔愣许久,待回过神来才开始反客为主。
可是这次不知为何,他正要起身揽上她的腰,脸上却突然一凉,一滴泪落在了自己眼下。
心中猛地一颤,还未来得及将她分开,唇上的温热便已然离去。
只见她那双杏眸里盈满了晶莹的泪,都不用眨眼,“啪嗒”一下,一滴泪珠就这样掉了下来,浅浅泪痕挂在眼睑下方,尤其楚楚可怜。
“阿茴,你...”
“陛下。” 她缓缓蹲下身子,脸朝外将头枕在他腿上,“可不可以每日都给我写一封信,像之前那样,哪怕我已身归黄土,好吗?”
沈砚是心思如此玲珑之人,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这世上最无力的事情便是生离死别,一如先前母后去世,他即使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依然无法挽留亲人的生命。
想来阿茴也是如此,尤其是在经历母后一事后,变得更加敏感害怕。
想罢,他温柔抚摸着她额角的碎发,轻启薄唇,道:“好,我每日都写给你。”
“即便你已经看腻了,我也永远会写给你。”
*
会试第一场结束的隔日,阮清茴便收到了自约定后的第一封信。
除了日常甜言蜜语之外,便是向她悄悄透露了一下阮泽明的成绩。原本考生的成绩只有在三场过后才会公布,但谁让沈砚本身就是“后门”呢。
阮泽明的第一场考得十分不错,连沈砚都在信里夸了他好多话,比写给她的甜言蜜语还要多。
她看得发笑,真不知道是写给自己的信还是写给小舅子的信。
后来第二场考试,沈砚依然将阮泽明的成绩透露给了她。不出所料,他这一次仍是发挥得不错。
最后第三场考试,考官们需要批阅大量考卷,连沈砚也是在隔日才收到考官们定下的名次。
这一次,他并未将成绩告知阮清茴,而是在下朝后换上便服,带她出宫去了东华门外。
二人坐在马车里,掀开窗帘看着外面围得水泄不通的考生们。
“陛下,他们这是在等待唱名吗?”阮清茴问道。
“是的。会试成绩已定,今日便是公布他们名次的日子。我想,泽明的成绩如何,还是应当由你亲自来听。”
她回头仔细盯着他看,试图从他的表情里窥得些先机来。然而那人始终如一的浅浅笑着,眸中既看不出有惊喜之色,也看不出有失望之情,情绪隐藏得甚好。
无法,她只好又将目光转向了东华门外,派周全安钻进考生人群里,将消息第一时间带回来。
“不过...今日放榜这么大的事,我怎的不见爹娘和泽明呢?”
她将四周细细环视一圈,当真未见到阮家的人影,甚至连阮家小厮的人影也未见到。
沈砚从对面坐到她旁边,握住她的手,微微笑道:“因为昨日我已派人传信过去,今日我会和你一起,亲自将泽明的成绩带去侯府。
“无论是好是坏,我都想同你一起、同岳丈岳母一起、还有同泽明一起经历。”
听他这样说,阮清茴心里愈发没底了,便又盯着他看了会儿,试探着问道:“泽明的成绩...很差吗?”
对面那人但笑不语,她嘟起唇睨了他一眼,“不说算了,我自己听。”
说罢,又朝他摊开手掌,“你今日的信还没给我呢。”
他笑眯眯地将手掌按下去,握在手心捏了捏,“方才已经说给你听了嘛,就当已经写过了,好不好?”
“那不行,陛下乃天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等给爹娘报完成绩回宫,再晚你也要写给我。”
阿茴难得不讲道理一次,他不仅不生气,反倒答应得十分高兴,点头如捣蒜似的。
谈话间,东房门外已经走来了一列士兵,将过于紧张激动的考生们隔绝在外。随后礼部侍郎拿着一卷纸张走出来,交给身旁的两名侍卫。
侍卫一人一边,将卷起的纸张逐渐摊开,再小心翼翼地贴上布告栏。
士兵撤去两旁,考生们顿时齐齐涌至榜前,一列一列地仔细查找着自己的名字。
有人从头看到尾后当场哭泣,也有人看完欢欣鼓舞。阮清茴在马车里紧张地等待着周全安传来消息,被沈砚握着的手指情不自禁蜷了起来,掌心也濡上了一层汗意。
不出片刻,周全安突然从人群里奋力挤出,边喊着“夫人”边朝她跑来。
第24章 青鸾。
“夫人!夫人!”
周全安急匆匆地跑过来, 喜悦之色尽跃眼中,“中啦中啦!阮公子高中进士啦!”
她登时大喜,忙问:“泽明是第几?”
“第二!阮公子考了全榜第二名!”
“太好了!”她一把抓住身旁人的手, 抓得指尖都泛白了, “陛下你听见了吗?泽明中了!”
阮清茴似乎是忘记了沈砚早已知晓他的成绩,这会儿激动得热泪盈眶, 手足无措。
早就料到她会这般喜不自胜,沈砚笑着将她拥进怀里, 拍了拍她的后脑勺, 安抚着她那无处安放的喜悦。
“好啦, 先平复一下, 我们还得去一趟侯府,给岳丈岳母报告这个好消息呢。”
“对, 对,爹娘还在等着我们呢。”从他怀里离开,她坐直身子深呼吸了好几下, 心跳这才稍微平静了些。
接着马车驶离了东华门,带着巨大惊喜去向了侯府。
二老在家中等得是如坐针毡, 心中既焦急又忐忑, 在屋里来回踱着步。而这场考试的主角阮泽明, 则比他们冷静多了。
他坐在一旁悠哉悠哉地饮着茶水, 阮母瞪了他一眼又喝了他一句, 他也只是耸耸肩, 说以自己的成绩是必然高中的, 对此结果是胸有成竹。
约莫等到午时三刻,守门小厮终于来报,阮家三人拔足便往府门奔去, 恰逢帝后二人走了进来。
“如何了,清茴?你弟弟的成绩如何?”阮夫人心急得连礼也忘了行,还是侯爷扯了一下自己的袖子,这才连忙对沈砚福礼。
阮清茴掩不住自己的笑容,看了阮泽明一眼,又看向母亲,随即宣布道:“爹娘,还不赶紧出门放炮竹去?”
二老愣了一瞬,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后,顿时激动得比在马车里的阮清茴还要手足无措,热泪盈眶。
阮夫人甚至已经在抱着自家儿子哭了…
“我儿出息了,咱们阮家有进士了!”她一边流着泪一边捧着自家儿子的脸,“回头我一定要好好祭拜你祖父,定是他在天上保佑你。”
阮泽明无奈地将抚上自己脸庞的手拿下,叹了口气道:“娘你别哭了,这大喜的日子呢,哭什么?姐夫还看着呢…”
“好好好,娘不哭了。”阮夫人抬手以袖角拭泪,随后忙让家丁去准备好爆竹。
沈砚搂着阿茴将这一幕幕收进眼底,情不自禁地也跟着红了眼眶。
身旁之人敏锐的察觉到他的情绪,于是将他搂着自己的手拿下,与他紧紧的十指相扣。二人相视一笑,不用言语,便已然明了对方心意。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彻了整个青巷,阮家小儿子高中进士的消息很快传遍京城,各大高门贵族纷纷前来祝贺。
当然,这些都是之后几日的事情了。
因太后薨逝国朝禁礼乐三年,故而阮泽明这次高中,阮家却不能大摆宴席,只能以家宴庆祝。
家宴当晚,沈砚也在其中,并借这次大喜之事,向他们公布了阮清茴有孕一事,二老得知后顿时高兴得合不拢嘴,阮家这回可真真是双喜临门,喜上加喜啊!
*
自从弟弟高中之后,阮清茴无论做什么都掩不住笑意,有时看得连沈砚都要吃醋。
这不,明明这会儿手上还在绣女红,可那嘴角早已翘到天上去了。沈砚欠了身子一看,还以为绣什么这么高兴呢,原来只是一只鸭子啊。
“阿茴,你都不曾为我这么高兴过,我不开心了。”他趴在两人之间的小几上,哀怨的看着她。
阮清茴看也没看他,嘴角的弧度却又扬了些许,“陛下跟小舅子吃什么醋?泽明高中进士全家都很高兴,我也是啊。”
“我当然要吃他的醋了!”他伸手将那刺绣一指,抱怨道:“你看你还给他绣鸭子,连我都没有你的绣品!”
捏着针线的手忽地一顿,笑意渐渐从她脸上消失,她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这不是给他绣的,这是给女儿绣的肚兜。还有,这不是鸭子,这是鸳鸯。”
“……”
气氛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