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锁春意浓——枸杞黑乌龙
时间:2021-04-15 09:38:24

  说嫉妒,她很清楚这一切并非静嘉的选择,可皇帝的恩宠不是假的,皇帝看静嘉的眼神里的纵容和温情也不是假的。
  说警惕,她也清明静嘉没有多少野望,可静嘉是个会谋算的,从小便是在虎狼环伺之下长大,能活下来靠什么?必定是比虎狼还要狠。
  静嘉越是平静,越是乖顺,越是看起来没有任何威胁,甚至叫她和太后都不由自主的信重,容贵妃心里某个角落就越是害怕,有心计有恩宠还沉得住气,但凡给静嘉一点机会,这都是一只嗜人的猛兽。
  “叫她进来吧。”太后淡淡道,静嘉已经跪了半个时辰,也差不多了。
  静嘉扶着半夏进门时,脚步微微有些踉跄。
  正月里天气还冷,外头自头半晌开始下着的大雪也没停呢,说句天寒地冻一点不为过。
  跪在廊庑上风雪都刮不着,她穿得也特别厚,可没有火盆子点在那儿,冷气儿还是拼命往骨子里钻,跪半个时辰也够受的。
  即便如此,进了门,静嘉仍然恭顺跪了下来,膝盖钻心的疼叫她本就冻得青白的脸色更憔悴了些。
  太后居高临下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冷冷开口:“三阿哥那里,是不是你动的手?”
  “回老祖宗,嫔妾说的句句是实话,嫔妾不会对孩子动手。”静嘉低声道。
  太后面色不变:“好,那哀家再问你,你可知道柔妃的算计?或者说,你可对贵妃动手了?”
  静嘉认真泥首下去:“回老祖宗,嫔妾没那么多野望,更不是傻子,不然也活不到今日,嫔妾没有理由对贵妃动手。”
  太后和贵妃都沉默下来,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毕竟静嘉在意的人甚至静嘉自个儿都被拿捏在太后手里。但凡静嘉不老实,身为太后她想要废掉个把宫妃,甚至都不需要理由。
  只是德妃的话像是一根刺扎进了太后心里,若是静嘉知道自己的小产是自己所为呢?她对孩子有多在意太后看得出来,女人孤注一掷的疯癫和痴狂太后见过太多。
  大家心里都清楚,话却不能轻易问出口,太后如今的身子骨叫她赌不起一个万一。
  万一是德妃死也要拉个垫背的,诬陷静嘉呢?
  容贵妃心性不足,确实还需要帮扶,若承认静嘉小产乃慈宁宫和承乾宫一手所为,这布置了良久的棋子就废了,而且凭静嘉的心计,惹急了眼,还不定闹出什么麻烦来。
  可太后也无法全然相信静嘉什么都没做,这会子她跟容贵妃想法差不多——静嘉太冷静了,即便已经被无缘无故罚跪了半个时辰,她还是无怨言地恭谨着口齿清晰回话,面色沉稳。
  这样深的心计,哪怕静嘉没有问题,太后也放心不下将一只猛兽放在容贵妃身边。
  她喝了口温水冲去口中叫人腻烦的苦涩,叹了口气:“锦嫔,一直以来哀家对你如何你心里清楚,自打你入宫哀家就护着你,你成为皇帝的人以后,哀家也给了你尊荣和体面,让皇帝宠着你,贵妃也信重你,这些话哀家本不该问你的。”
  静嘉垂着眸子不说话。
  “近来哀家身子不适,后宫又一下子发生了这么多事儿,德妃的算计总非一日之功,你的聪慧和算计哀家心里清明,那你跟哀家说说,即便你什么都没做,德妃和柔妃所为,你就一点都不知道?”太后语气几乎算得上温和道。
  静嘉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可只是眼眶子微微发红,依然什么都没说。
  太后这才坐正了身子,示意刘佳嬷嬷扶静嘉起来:“哀家不是埋怨你,可哀家身子不争气,早晚要先走一步。哀家盼着你和贵妃能够相互扶持,在这宫里长久的尊贵下去,你若是心不诚,叫哀家如何放心呢?”
  话说到这里,太后才定定看着静嘉逼问:“今儿个你不妨就跟哀家仔细说说,不管你说了什么,哀家都恕你无罪。”
  静嘉坐在一旁,抬起眸子以前所未有的真诚看着太后:“嫔妾真的从未妄想过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皇后之位从太后选择算计她开始,她就已经要定了。
  “顾念着老祖宗和贵妃的吩咐,嫔妾从未有一日懈怠,胆战心惊在万岁爷身边伺候,只想着达成老祖宗的念想。”毕竟太后的念想和她想要的不谋而合,主动送上门的,不算计那是傻子。
  “嫔妾不知道自己小产了,直到今日上午……”听别人说的,她真的没有小产。
  “可嫔妾也害怕,为何自己身子一点点虚弱下去,怎么喝药都不见好。”静嘉说着身子晃了晃,“嫔妾不知柔妃有没有动手,可德妃所为嫔妾确实有所察觉,只是嫔妾不知道她是冲着嫔妾还是别人,在没有查清楚之前,知道老祖宗和姐姐忙着,嫔妾不想给您添腻烦。”
  太后沉声问道:“那慎刑司送人进来的时候,你为何还不肯说?由着那些人往贵妃身上泼脏水?”
  静嘉慢慢起身又跪了下去:“因为嫔妾动摇了。”
  “什么意思?”太后脸色难看问道,容贵妃闻言也皱起眉来。
  静嘉垂着眸子仿若呢喃道:“嫔妾为何会小产呢?嫔妾的身子为何一直不见好呢?德妃所言……”
  “放肆!”太后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打断静嘉的话,眼神锐利如刀盯着她,“所以你还是怀疑哀家想要你死?”
  静嘉不吭声。
  太后冷哼出声:“哀家想要你死,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就比如现在,你的弟弟和外家所有的人都在关尔佳氏手里,哀家要你去死,你敢拒绝吗?”
  静嘉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又震惊地模样,叫容贵妃心底莫名其妙升起一丝快意。
  “为什么?”眼泪从静嘉眸中夺眶而出,“嫔妾从未想过背叛主子,您依然想叫嫔妾死?”
  太后冷冷看着静嘉:“你若是听话,哀家自然不会动你,贵妃心地纯善,身边留着一条毒蛇,自然要把毒牙给拔了才能叫人放心。结果你做了什么?由着别人陷害贵妃?你对得起哀家过去的栽培吗!”
  静嘉被太后这不要脸的话给噎得都没能立时说出话来,看着像是受了打击似的,摇摇晃晃做足了小白菜的模样。
  静·小白菜·嘉想着,万岁爷怎么还没来呢?带着宫钥的奴才都死了吗?
  “如今柔妃中毒,你身子骨不好,未必不是德妃的算计,还没查清楚你就冷眼旁观主子受罪,可见你还是不知道自个儿是谁的奴才!”太后言语愈发冷厉,话说到这里,她本想叫静嘉再出去跪着醒醒神,毕竟赵谦还没解决,静嘉还有用。
  可她刚说完这句话,外头就响起孙起行阴柔响亮的声音:“万岁爷到!”
  “给皇额娘请安,您身子可好些了?”皇帝进门没看还摇晃着的小白菜,只淡淡看着太后问道。
  太后心下沉了沉,不回答皇帝的话,只问道:“皇帝这么晚过来,是为了锦嫔?怎么,哀家连传个嫔问话都不行了吗?”
  皇帝坐在一旁,由着容贵妃和静嘉见过礼后,才轻笑出声:“皇额娘误会了,您即便是叫满宫的妃嫔过来,朕也没什么可说的。朕过来是关心皇额娘的身子,如今看起来,皇额娘气色倒是还不错,那朕就放心了,还是贵妃照顾的好。”
  虽然皇帝夸了容贵妃,可她心里完全升不起欢喜的情绪,反而莫名有些心慌意乱。
  太后脸色也依然不好看:“劳皇帝挂记,后宫出了德妃那样大逆不道的妃子,害得保晖和三阿哥差点没命,哀家痛在心里,实在是难受得紧。”
  “哦?那皇额娘还是不必太过挂记了,保晖身子已经无恙,三阿哥那里,奶嬷嬷喝了药,他也能喝进去奶了,过不了几日便能好起来。”皇帝从善如流笑着道。
  太后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道:“既如此哀家就安心多了。你明日需要早朝,若是无事你便早些回去歇着,叫锦嫔伺候着吧。”
  她以为皇帝是为了静嘉而来,左右静嘉现在以为安宝赫和佟家人都在自己手里,绝不敢乱说话,也该知道怎么做,她也不吝啬卖皇帝个好。
  可皇帝确实不是为了静嘉而来,准确来说,不只是为了静嘉而来。
  “既然皇额娘安心,那白日里未说完的事儿,如今也该有个交代了。”皇帝轻声道,“御史今日已经上了折子,连督察院也上了折子,纷纷弹劾定国公和关尔佳氏。后宫里这些事儿,除了德妃,贵妃在其中做了什么也需要查清楚,明日早朝朕需要给文武百官一个交代。”
  太后猛地抬起头,冷冷盯着皇帝,再不复过去母慈子孝的模样:“皇帝这是要跟关尔佳氏撕破脸了?”
 
 
第79章    像极了黑锅的模样……
  “你四岁起就在哀家身边, 关尔佳氏举全族之力,护你周全,扶你登上皇位, 为你守卫大清疆土。哀家在后宫替你掌管后宫, 压着关尔佳氏满门低调不争,从不过问前朝之事。”太后说的老泪纵横, 紧着咳嗽了半天,帕子上血如朱砂梅触目惊心, “哀家自问对你仁至义尽, 就因为关尔佳府势大, 你便要兔死狗烹吗?皇帝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 你可对得起哀家?”
  这会子连容贵妃都顾不得静嘉还跪在地上,脸色难看的紧。
  静嘉自个儿都叫太后这睁着眼的瞎话, 说的差点忘了膝盖头子上的疼。
  皇帝却只淡淡听着,还有功夫走神注意到静嘉难看的脸色。
  他知道静嘉的打算,心知如今不是扶她起来的时候, 可心窝子到底不舒坦,原本想着好言好语跟太后推诿的话也没耐心说了。
  他站起身:“皇额娘的养恩朕不曾忘, 可皇额娘大概自欺欺人到自己都忘了。护我周全, 是拿朕的额娘和姐姐性命去填, 扶我登基, 是因为皇额娘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康太妃为太后, 替大清守卫疆土, 也是为了关尔佳氏要紧紧捏着西南兵权, 不是吗?”
  太后铁青着脸,气得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所以不管是皇额娘还是关尔佳氏,从始至终为的都是你们自个儿的利益, 又何曾将朕放在眼中过。”皇帝连自嘲都云淡风轻,“若是贵妃有子,就凭定国公对朕从不放在眼里的模样,大概朕也活不长。”
  这时候容贵妃等人再也听不下去了,都跟静嘉一样战战兢兢跪在了地上,如今皇帝的话,每一个字都是送人去死,殿内奴才的脖子随时都可能为着保守秘密而断。
  太后倒是冷静了些,声音里多了几分疲惫:“就算皇帝你说得对,可哀家也是没有法子,走到如今这一步,关尔佳氏与你是相辅相成。定国公对你不敬,你该如何罚就如何罚吧,左右哀家也活不了多久了。算是哀家求你,等哀家闭了眼,你若是实在容不下关尔佳氏,到时候叫他们回关外守着老祖宗基业可好?”
  皇帝垂着眸子:“皇额娘这话是骗自己还是骗朕?彼时关尔佳氏与马佳氏早已经联手,额娘和姐姐非死不可吗?难道不是皇额娘怕将来多一个母后皇太后,也怕姐姐会叫朕知道详情,也有可能替朕拉拢大臣吗?”
  太后猛地抬起头,双眼血红,几乎是狠厉地看着皇帝。
  “胡说!皇帝是听了谁的谣言?”太后厉声道,“昭贵人和温宪是耶拉氏害死的,皇帝听别人满嘴胡……”
  “不是。”皇帝轻轻两个字就打断了太后的色厉内荏,“朕是自己看见的,也是亲自查出来的,您对皇家隐卫还是了解太少了。”
  太后心里的恐慌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若是皇帝一直都知道,还能容得下关尔佳氏吗?
  皇帝不等她想法子晕倒,扭脸儿换了话题,看着容贵妃道:“赵谦该说的都说了,这些年朕以为贵妃是个心思单纯良善的,对你一直不错,如今看来,朕该夸你遮掩得好吗?”
  容贵妃身子晃了晃,脸色煞白,眼前一阵阵发黑,比太后看起来还要糟糕些,她张着嘴想要否认,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太后拧着眉看容贵妃这样子,心窝子紧紧揪在一起,叫她疼得快要真晕过去了。
  关尔佳氏难道瞒着她在外头做了什么?
  “由着老公爷私下里与旁支勾结,暗中与直津、金杭和广州等地的商人沆瀣一气。甚至达山还私下插手皇商买卖运作,连人口买卖你们都参与,叫皇商几乎变成关尔佳氏的狗,还需要朕说更多吗?此事既然由达山张罗,定国公必定知情。”皇帝淡然道,不顾容贵妃几乎要晕过去的绝望表情,“朕过去一直觉得海运水银和税收不对,私下里先后几次派钦差去查,能回来的寥寥无几,回来的也没查出多少东西,少不得贵妃在后宫里给达山做眼线吧?”
  太后愕然看着容贵妃,她眼中那个单纯到几乎是蠢的孩子,叫她无论如何放心不下,一次次将道理揉碎了跟她说的孩子,竟然在几年间做了这么多事情吗?
  这会子太后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即便是眼前已经黑得看不清人脸,也怎么都不肯晕过去了,她不敢。
  容贵妃泪流满面摇头:“臣妾不知道,臣妾真的不知道,二叔求我,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容贵妃入宫后,一言一行都往皇后的体面上靠,打赏人也阔气,从小养起来的金尊玉贵叫她手松的厉害。
  可是在府里时,阿玛和二叔还由着她从公中取银子,进了宫以后,哪怕额娘和玛玛老实贴补,太后对她也不小气,若是事事讲究排场,将自个儿打点得精美绝伦吸引万岁爷的注意,她手里的银子根本不够用。
  所以她才会听二叔的话,替他多注意些前朝的动向,她知道二叔大概是做了不好的事情,可源源不断送进宫的银子和金尊玉贵的物什,叫她蒙住自己的眼睛只当不知道。
  皇帝先前还以为灵巧是被慈宁宫给收买的,实则是贵妃收买了福顺,通过福顺跟灵巧接头,才能够知道那么多。
  若非这次满宫禁足,慎刑司在明,隐卫在暗,彻查才知道,皇帝都以为是太后想要窥探朝政。
  “赵谦还交代了些事儿。”皇帝居高临下扫了静嘉一眼,眼神里有怜悯有叹息,“你们选了合心意的帮扶进宫,以孝道逼着朕宠幸锦嫔,为的是得个能属于关尔佳氏的孩子吧?呵呵……若非皇额娘身子不好,耐心些说不准朕就被算计成了。”
  静嘉早就跪得膝盖发麻,听见终于到了自个儿的戏份,咬着牙赶紧做出迷茫和震惊的模样。先看看太后,再看看已经摊在若柳身上的容贵妃,最后泪眼朦胧看着皇帝,等他继续开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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