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锁春意浓——枸杞黑乌龙
时间:2021-04-15 09:38:24

  德妃的死到底是在鄂鲁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他倒是没找静嘉麻烦,可他自个儿病了好些时候,如今内务府醇亲王管着更多些。
  醇亲王人古板,与后宫没什么牵扯,倒也不曾偏向谁,只管着让内务府不出大问题,私下里还是各司和各局说了算。
  如此一来,同在妃位,柔妃有小阿哥,平妃有个大将军的哥哥,两个人还管着宫务,自然成了热灶,储秀宫反而不显。
  这三个月来,要给太后守孝,皇帝自然不会进后宫,因着孩子会去平妃那里坐坐,二阿哥去给柔妃请安的时候,皇帝也给柔妃面子,过去考校课业。
  就连容嫔那里,三阿哥如今被养得白白胖胖,皇帝偶尔也会去承乾宫看看,此举倒是叫人私下里猜度皇帝是因着孝道,还要护着关尔佳氏,容嫔虽然不是贵妃了,可也没受多少委屈。
  只有储秀宫这边,皇帝一次都没来过,静嘉出了‘小月子’后,皇帝也从未派人召她去过乾清宫,渐渐宫人们都开始道锦妃不受宠了。
  又有人说是因为静嘉一连两次都保不住孩子,已经叫万岁爷厌弃了,以后这个妃位也就到头。
  头回杜若听说时,气得脖子都发红,在殿内转磨一样念叨了好一会子,把静嘉逗得笑了半天。说那话的好些还是小贵人和常在,她都不明白,这年头妃位不值钱了吗?就算是妃位到头,也没人敢明着欺负不是?
  杜若想了想,是这么个理儿,可还是明里暗里希望自家主儿支棱起来,等着出了三个月大孝去争宠,好打打那些管不住嘴的长舌妇的脸。
  这会子听见静嘉问,杜若反倒是不敢抱怨了,她怕静嘉伤心,故作不经意坐在脚踏上拿着绣活儿笸箩:“咱们宫里人也不怎么出去,他们就是想给咱们添腻烦也没处去呀,左右份例一应都是不缺的,也没以次充好,您没看广储司还叫人送了玉堂春富贵来吗?主儿不必担心。”
  静嘉笑着摸了摸杜若的脑袋:“不是你怕我郁结于心,花了银子吧?”
  杜若身子僵了僵,略有些沮丧:“刘福说也没花多少银子,是陈掌事借机卖好儿呢。”
  “那提膳的时候,去领份例的时候,就没受委屈?”静嘉依然笑着问,见杜若想敷衍,她先一步继续道,“不必瞒着我,你若是瞒着,我两眼一抹黑,到时候别人算计我,我也不知道。”
  杜若这才低着头轻声道:“别的不说,柔妃娘娘那边管着的地方,一直都还挺客气的,就是……就是平妃娘娘那里不好相处,御膳房……倒是也没故意找咱们麻烦,可想要些精致的得花银子。”
  太后去了头两个月时,还不需要花银子呢,即便是给出去银子那也是打赏,后头也不知平妃身前的紫月跟御膳房说了什么,后头再去要些份例外的东西,就需要花银子了,那些逢迎的小苏拉也没了笑脸儿。
  照刘福的话来说,那就是他这辈分一年多恨不能变八回,从好弟弟到好哥哥再到爷爷辈儿,如今又变成了他刘福。
  “这不挺好吗?宫里拜高踩低的都是常事儿,如今正好看看哪些是不必来往的。”静嘉不紧不慢道,“若是连几个月功夫都瞧不下来,即便是以后逢迎上来,这样的人也不能来往。”
  杜若认真点头:“奴婢听主儿的,一个个奴婢都会记住的。”
  静嘉又叫杜若这嘟着脸儿的凶狠小表情逗笑了。
  “不过主儿,咱们银子可是不够多呀,上回还给三阿哥打了个好大的银锁,天儿一热,到时候瓜果、甜碗子、冰鉴这些都费银子……”杜若偷偷打量着静嘉的表情,小心翼翼道,“您就打算这么跟万岁爷冷着?”
  静嘉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什么叫我跟万岁爷冷着,那不是他冷着我吗?”
  杜若着急:“那您就不打算……”
  “嗯,不打算。”静嘉好整以暇剥了个橘子慢慢吃着,“放心吧,天儿慢慢就热了,储秀宫凉不了。”
  杜若欲言又止,可看着主儿这胜券在握的模样,她到底不敢说太多。
  她瞧着主儿这几个月好吃好喝好睡的,皇上没来,主儿反倒是养得面红齿白的,她都时不时会看楞住,先养好身子再争宠也行。
  若不是主儿这一日比一日更好看的娇媚模样,储秀宫的宫人们早就坐不住了,哪儿能有如今的清净。
  过了寒食节,各地进京的秀女便要开始准备进宫选秀了,可这会子宫里人在意的倒也不是这个,大伙儿都等着看,如今已经出了孝期,万岁爷到底会先翻谁的牌子?
  这日罗礼在晚膳前早早就过来,亲自端着牌子等。
  乾清宫将灵巧处置了以后,皇帝对各处把控更严,倒是谁也没办法提前探听到消息。可各宫也都派了人在不起眼处等着,甭管是妃位还是小答应,都心里带着期待,早早就打扮好了,谁还没个念想呢。
  谁知道皇帝用过晚膳后,直接叫了去,一直批折子批到了戌时,才起身带着孙起行去了储秀宫。
  孙起行瞧着万岁爷往御花园方向去,心里就暗笑。
  他就知道,那位娘娘能忍住,自家万岁爷就要坐不住了,虽然瞧着万岁爷脸色仿佛还在冬里没换季,可孙起行莫名觉得,到最后该也是雷声大雨点儿小。
  听魏嬷嬷说,锦妃这几个月身子养得不错,要是万岁爷能看到个打扮好的千娇百媚的美人儿,说不准这雨点子就落不下来咯。
  可谁知一进门,孙起行心里就猛地一哆嗦,看样子他还是低估了锦妃的胆儿,豹子胆儿都不够娘娘用了呀!
  静嘉只随意穿着身月白色的半旧燕居袍子蹲在地上:“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万福金安。”
  皇帝走到静嘉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冷声道:“抬起头来。”
  静嘉从善如流微笑着抬起头,一张清水出芙蓉般的妩媚面容,因为眉心不曾装点的牡丹花纹,多了几分雅致和清灵。
  白了,脸上也有了点肉,叫她那好容色里还添了股子娇憨,让人瞧着心里舒坦,却不过于浓艳。
  皇帝瞧着手心是痒的,心窝子都微微发烫,但他还是很不高兴:“几个月不见,你倒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你还把朕放在眼里吗?”
  “万岁爷说的是。”静嘉恭顺垂下修长的脖颈儿,蹲的很稳,“臣妾肯定没把您放在眼里呀,左右臣妾得寸进尺这事儿也跟您说过不是?”
  “都滚出去!”皇帝突然冷声喝道。
  杜若担心得厉害,出来殿门不自觉就带着祈求的目光去看孙起行。
  孙起行微微偏头,你家主儿自个儿找死,他一个当奴才的还能拦得住?
  皇帝将静嘉一把拽起来,紧紧箍在身前,捏着她下巴眼神冰冷:“你真以为朕不会罚你?”
  静嘉被逗笑了:“您罚我做什么?要是把万岁爷放在心里就得受罚,那满宫妃嫔可都得罚。”
  皇帝被她噎得眼神中的冷意都波动了一下,这小东西朕是越来越狡猾了。
  要是承认她说得对,又要叫她敷衍过去,可若不承认,那岂不是证明他脑袋上的颜色不太正吗?
  “油嘴滑舌!这几个月你就学会了这些?”皇帝冷哼出声。
  静嘉说才不是呢:“臣妾都是跟万岁爷学的呀,这几个月臣妾光顾着生气了,哪儿有功夫自学成才。”
  皇帝叫她气笑了:“你还生气?你这脸皮子是越来越厚了。”
  静嘉不以为然:“您不理我,不也是因为莫名其妙生我的气吗?我怎么就不能莫名其妙生您的气了?”
  “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朕为何冷着你?”皇帝松开手,坐在软塌上淡淡问道。
  静嘉笑着摇头:“不知道,还请万岁爷明示。”
  “你跟魏嬷嬷说自个儿打算服用秘药算计着要小产,实则是为了算计朕不来宠幸你,好叫你有时间暗度陈仓,自个儿服毒往太后和容嫔身上泼脏水,是也不是?”
  静嘉坐在一旁,不吭声。
  “你将太后给你的秘药送给德妃,还反过来算计朕,让淑贵人怀孕,好叫德妃除了淑贵人,又跟柔妃联手除了德妃,私下里你跟康太妃有了默契,趁机拿自己身体做筏子,捅太后一刀,也叫贵妃被贬,是也不是?”
  “这些不都是您盼着我做的吗?我是皇主子的刀剑,自然是您说往哪儿刺,我便往哪儿走。”静嘉歪着脑袋脆声道。
  皇帝抬起头看着她:“所以这些朕不曾怪你,你知道朕为何着恼?”
  静嘉摇头,她是真的不知道,不管她算计别人还是算计他,因为这位主子的心机深沉,实则他心里都清楚。
  皇帝伸出手,等静嘉将手放在他手心后,将人一把拉进怀里揽住,许久没碰着这个娇软的小东西,他心里都仿佛空了一块儿似的,这会子才真正踏实些。
  正因如此,身为帝王,他不愿意叫静嘉知道他的心情,所以哪怕将人揽在了怀里,他面色依然冷漠得很:“朕不喜欢你的算计大都是冲着自己,命若是没了,朕便白费了那么些功夫,你以为谁都值得朕教导吗?你这满心肠的算计,不过是仗着朕的怜惜,或者说仗着朕不愿意白费功夫有恃无恐罢了。”
  静嘉突然被逗笑了,她如今已经不怕皇帝的冷脸,自然她也不敢挑衅,所以她只是柔柔看着皇帝的眼睛,认真笑着道:“可万岁爷不是早就算到臣妾会如此了吗?您不喜欢我拿自个儿来算计,您也没少拿我算计呀。”
  皇帝挑了挑眉,看着她。
  “二阿哥在懿凤阁说的话,真的是德妃示意的吗?”静嘉看着他问,“德妃好算计,可她也好体面,自个儿动手的时候少之又少,从来都是拿别人做筏子,自己在后头。大公主亲耳听到德妃的人对二阿哥说那些话,我想着大概以前的德妃,也曾被万岁爷期待过吧?”
  皇帝不置可否:“你这是吃醋了?”
  静嘉垂下眸子,柔柔靠在他身上:“臣妾只是想说,德妃也曾是您手中的刀剑,可她自个儿走错了路,便被您放弃了。您拿我来算计,是因为我有利用价值,所以我不愿意等万岁爷觉得我没用的那天,亲手再挑一柄利器,我只会挑最有用的计谋来达成您的目的,对自己狠显然是最快的。”
  “那你在气什么?”皇帝微蹙着眉问。
  虽然静嘉解释清楚,他不该再介怀,可是听静嘉说完,他心里反而更不舒服了,在她心里,自己便是这般用完就丢的主子?
  静嘉抱住那明黄色的腰封,将自个儿闷在皇帝胸前,声音听着也闷闷的:“我对您从无隐瞒,哪怕是算计,也由着您知道所有的事情,可您……从来不肯告诉我,即便事关我,您宁愿冷着我,都不肯直接跟我说您为何生气。我想着哪怕身为棋子,要碎的那天,也好是叫我提前知道吧?”
  皇帝皱眉,身为帝王掌控天下,哪怕是一件小事,也可能牵扯到前朝后宫无数人,他不说,不代表他不将她的生死放在眼里。
  “你该知道……”皇帝说着,突然感觉到胸口一阵湿热,他突然就顿了一下,蓦地忘了该知道什么。
  皇帝低头,抬起静嘉的小脸儿,果然她又咬着唇无声哭得厉害。
  他叹了口气:“你这是又哭什么?朕不过是心疼你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儿,这不是来了吗?这回朕可是一句重话都不曾说,你怎么又娇气上了?”
  静嘉眼泪还是掉得飞快:“我不知道……我就是心里委屈。”
  “委屈什么?”皇帝语气放温和问道。
  “我也不知道委屈什么,我也不愿意拿自个儿的身子开玩笑,可是若我不对自己狠一点,没有人帮我……”静嘉说着突然真心有了一点难过,“我怕有一天我不像您想的那么有用,没有人会护着我。”
  “好了,不哭了。”皇帝哭笑不得拍着她的背哄,“怎么就没人帮你,没人护着你了?你叫太后喊了去,朕不是马上就过去了吗?哪怕你算计朕,朕不是也没罚你?”
  静嘉抬起头,哽咽道:“那您还冷了我这么久,所有人都知道我哪怕到了妃位,还是可以任由人欺负,您一边儿说着不愿意我委屈自己,最多的委屈……就是您给我的。”
  越说静嘉心里越难受,尤其是不知道宝赫如今是否安全,她更是由着自己哭得更厉害,实在是哭一次太累,这回哭够,以后就不用再准备那么多帕子了。
  皇帝叫她这话说得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辩解,他心里又有种怎么又变成了这样的荒谬感,可想要分说几句吧,说来说去还不如这小东西有理,看着她哭得一点章法都没有,鼻子眼睛都通红的可怜模样,他是又心疼又想笑。
  “好,又是朕的错,行了吧?”皇帝拿着帕子替她擦干净眼泪,“朕明儿个就传旨敲打御膳房,往后没人敢再欺负你。”
  静嘉实在是哭得有点累,可能这几个月养的确实娇气了些,她感觉差不多也哭够了。
  听皇帝开口她就想停下,结果帕子叫皇帝拽到了手里,又杵到了她眼睛下头。
  静嘉:“……”
  “呜呜呜……我都好久没吃到水晶花糕了,您给的银子都花没了……呜呜呜……”既然停不下来,干脆该说的都说完。
  皇帝皱眉,哪怕知道这小东西是给别人上眼药,他心里也不高兴。
  “孙起行,滚进来!”皇帝沉声道。
  孙起行赶忙进门,虽然没敢抬头,听见静嘉哭得厉害,怕万岁爷刮旋风呢,只战战兢兢道:“奴才在。”
  “朕不是吩咐你敲打御膳房,叫仔细着些储秀宫的膳食吗?”静嘉哭得太厉害,皇帝这会子也顾不得有点掉面子了,只冷着脸吩咐,“去给朕查,谁活得不耐烦了,不会当差的叫内务府都给换了!”
  孙起行楞了一下,赶忙道:“嗻!奴才明儿个一大早就去。”
  “呜呜呜……”静嘉一时没打住,又拖了个尾音。
  皇帝:“现在就去!你办的什么差事?自个儿去领十个板子!”
  孙起行:“!!!”
  他错了,找死的分明是他,他怎么敢就随便敲打了御膳房一下呢?今年还要去找干爹再回炉重造一下,他还是太笨了,才会觉得万岁爷这旋风是朝着锦妃娘娘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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