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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妃娘娘宫内。
宁王对于淑妃娘娘如今的行为越发看不过眼。
“母妃,您为何要如此造谣?”
“本宫何时造谣过?本宫是一个人,连有自己的猜测都不行吗?她皇后若是行的端坐的正,又何必怕谣言呢。”淑妃娘娘满不在乎地剥着橘子,将其中一瓣抬手递给宁王,宁王眉头紧锁扭过头,并不接。
“郑思絮若不是她的女儿,她何必对一个死了爹娘的孤儿如此上心,还偏偏郑思絮与太子同岁,本宫的猜测难道就没有可能吗?”淑妃娘娘将手里的橘子往桌上一拍,压出的汁水浸上她手指上的蔻丹,“本宫是你的母妃,本宫生你养你,事事为了你,你为何总将心偏去皇后与太子,太子可是你的敌人!”
这样的论调宁王已经在淑妃娘娘口中听过无数遍,只能不耐烦地道:“母妃告诉我,这主意是谁替你出的?”
知母莫若子,自己的母妃能想出什么招宁王一清二楚,抓着皇上的疑心重做文章这一定不是淑妃娘娘能想出来的主意。
淑妃娘娘霎时露出被戳破的狼狈,拒不承认,“这是本宫自己的主意!”
宁王的声音陡然一沉,“若是李家人出的主意或是母妃身边宫人出的主意,母妃不必隐瞒,如今母妃隐瞒背后出谋划策之人,可是因为他的身份见不得光?”
“母妃,您不要为了扳倒皇后与太子而做了傻事。”
淑妃娘娘脸色一青,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旁观战两母子吵架的永宁终于忍不住出声责怪宁王,“皇兄,母妃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总是不领情。上回若是你按照母妃的安排成功娶了温蹊,母妃还用如此为你劳心劳力吗?你看铁矿一事,母妃都受父皇冷落多久了。”
“你是想让我娶期期,还是想着纪北临娶不了期期就能娶了你?”宁王瞥了永宁一眼。他这妹妹与母妃一样,没有坏透都是因为脑子不好使。
“皇兄你什么意思!”永宁气得直跺脚。
宁王的目光在母女俩身上过了一圈,留下一句,“母妃,收手吧,我并不会因此感念您。”
血浓于水的母亲,宁王做不到狠心割舍。
宁王自成年后早已在宫外建府,出宫时恰碰见纪北临。
对于纪北临,宁王与其并不算太相熟,先不论纪北临明显是太子一党,单就纪北临的出身,性格与其广为人知的名声,一向不是他结交的目标。
宁王平日里与人结交只看志趣是否相投,为了不惹皇上猜疑,鲜少与朝中重臣打交道,遑论纪北临这样一看就知道能扶摇直上的人。
“纪大人。”宁王一张娃娃脸笑起来十分讨喜,但对于一个差点害了温蹊的人,即便是皇子,纪北临也没有好脸色。不过朝中知道纪北临素来就待人冷清,宁王倒也不在意。
“宁王殿下。”
往纪北临的来路瞥了一眼,宁王心下了然,“纪大人是从父皇的御书房出来的?”
“是,秋闱名单出来,我替老师将名单送来。”
宁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纪大人受父皇与太子的重用,可是让多少朝中大臣羡慕不来。”
纪北临微垂下眼,将神色敛去大半,语气依旧不咸不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为皇上效命是做臣子的职责。”
“那本王倒是好奇,”宁王盯着纪北临的脸,“此番太子殿下被父皇软禁于东宫之内,纪大人觉得太子殿下可是无辜?”
“此乃皇上的家事,皇上圣明,自有判断,又岂是我们能妄加断议的。”纪北临神色自如。
宁王无意皇位,虽不知是自愿还是被迫,但其心思之深,连纪北临都有些揣摩不透。
两人对视许久,宁王先收回目光,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本王想知道,若是太子殿下之事是造谣,纪大人觉得父皇会如何处置?”
“天子的心思,我们作为臣子怎敢揣摩,不过,”纪北临抬起眉头,眸色飒然,“以皇嗣之事造谣,想必造谣之人早就将后事准备好了。”
“我府上还有事情,就先告辞了。”纪北临微微颔首。
迈出几步,宁王忽然叫住他。
“届时纪大人成亲,希望还能喝到纪大人的一杯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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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培养的一批探子里能到纪北临如今地位的并不多,或许这朝中亦还有如纪北临一样的人,不过具体有谁,纪北临并不知晓。他们每个人都直接听从皇上的命令,纪北临与赵端的相识只是偶然事件。
所谓“狸猫换太子”一案,皇上表面上直接让大理寺卿审理,暗地里却还吩咐了纪北临去查。
大理寺查案一向如同它在镐京城中的地位,大张旗鼓,毫不掩饰。谢家那样百年的簪缨世家,一样排场颇大的将谢府上下都搜了个遍,自皇后如今身边的宫人,到皇后未出阁前服侍过她的人,事无巨细地一一盘查。连远在京外的郑家,如今破落到以摆摊为生的郑家后人,加之郑思絮的母亲,无一幸免。
自有上次文字狱一案中的教训,温儒没有再冲动地进宫劝谏,如今的皇上满心猜忌,任何求情都只会加深他的猜忌。
“你相信太子不是太子吗?”事出特殊,赵端没有按照两人半月一见的约定,而是提前与纪北临见了面。
“不是也得是。”纪北临捻了捻指尖,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扶持楚季上位,即便不是,他也必须要让楚季是,这已经不是楚季真实身份的事情了,保住楚季,远比纪北临再去寻一个目标扶持简单得多。
“青阳相信楚季是皇上亲生。”赵端道,他这不时总要将青阳拉出来显摆一下的毛病纪北临如今并不在意,毕竟比起一个在青阳身边做一个没名没分的外宠的赵端,他再过不久就是温蹊名正言顺的丈夫。
赵端问:“你打算从何查起?”
“太子是真的太子,那就往造谣的人那里查。”纪北临眉间皱起,“查淑妃。”
“淑妃在皇宫之内,我的人渗透不进,恐怕无法帮你,”赵端道,“不过青阳可以入宫。太后在病中,皇后时刻照顾,为了瞒着太后,皇上并没有将皇后软禁。我看如今的大理寺卿也不过是个饭桶,赶在他前面将事情摆平,应该不为难你吧。”
作者有话要说: 赵端:???我帮你做事,你居然还敢讽刺我!成了未婚夫了不起啊,你看温蹊喜欢你吗?
楚小季要在东宫长蘑菇了,我也快长蘑菇了……
第42章 寿宴(八)
秋闱已经让温儒忙得脚不沾地, 长公主与皇后演着戏照顾太后,温蹊在备嫁,温乔在养伤, 上下惶惶却忙碌着。
温蹊隔着很远就能听见温乔的哀嚎, 一般这个时候, 多半是温乔的书童在替他上药。
他这伤要从上回被绑着去与武阳侯的千金相亲说起。据温乔口述,武阳侯千金亦是不愿意相亲的, 被家中长辈逼来, 说起父母的呵斥时难免忍不住潸然泪下, 温乔向来怜香惜玉, 便免不了安慰一番, 武阳侯世子来时温乔恰好在拍着武阳侯千金的背,被世子误以为温乔在轻薄他的妹妹, 兄长护妹心切,手下一时没留情。
温乔喊冤,但介于他平日里的浪荡形象太深入人心了,温府上下没有一个人相信温乔是无辜的, 也没有追究世子的行为,毕竟将心比心,若有人轻薄了温蹊,他们估计能把人手脚卸了再剁成烂泥。
温蹊做腰带做累了, 打算做些其他事情放松一下,便去了温乔的院子。
温乔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柄铜镜, 左右端详自己的脸,哭丧着道:“我这张再世潘安的脸呐!”
鼻青脸肿,确实有些过于惨了。
书童打外面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精致的盒子,交到温乔手里,“少爷,东西又给退回来了。”
“什么东西?”温蹊好奇地探过头。温乔似乎是有些低落,将盒子随手往温蹊那边一推。
温蹊开了盒子,里边是一罐精致的胭脂。
“砚罗斋的‘顾影自怜’,这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二哥你把它送给哪家姑娘了?居然还会被退回来。”从前在女人面前无往不利的温乔近来似乎频频在女人身上吃亏。
“我不是之前误以为苏青亭是男人嘛,后来知道她是女人我就给她道歉了,我想着她既然是个姑娘家,少耍点刀枪,玩点胭脂水粉挺好的,所以就拿这盒胭脂当做赔礼咯。”温乔说话时容易扯着嘴角的淤青,说几个字还要停下来按按嘴角。
温蹊重新将胭脂合上,“二哥你就没想过人家压根就不爱打扮吗?”
“怎么可能,姑娘家哪有不爱打扮的。”
“苏青亭不就是。”
温乔放下铜镜认真思考了一下,“要不下回我给她淘点兵器去?不过这方面我没什么研究,可能要费点功夫。”
温蹊托着下巴盯着温乔,她二哥似乎毫不介意自己从前对苏青亭动手动脚的行为,居然还能如此自然的与苏青亭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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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自淑妃失宠后,李家安分了许多,近来与淑妃并无来往。”周正进了书房。
“若并非李家帮忙,给淑妃出主意应是另有其人。”纪北临抬手将管家方才送来的礼单搁置在一旁,“那便从淑妃身边的人开始查。”
“淑妃身边?可我们在后宫里并没有人手……”周正忽然眼前一亮,一拳捶在掌心里,“或许可以请县主帮忙。”
“不行,”纪北临想也未想,一口否决,“此事风险太大,不能将她拉进来。”
话音刚落,书房的门被敲响。纪北临的书房平时除了周正只有管家能进,而管家进门前一定会出声。
纪北临与周正对视了一眼,冷声道:“谁?”
门外传来一声极细微的,“我,温蹊。”
不等纪北临说话,周正便极有眼色的将门打开了。
“县主。”
温蹊对周正点头示意,而后怯生生地看向纪北临。纪北临方才冷声一问确实有些吓人。
“大人,我先出去了。”周正挂着一脸“我懂得”的微笑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将门关上,志满意得地背着手离开。
“你怎么来了?”纪北临绕过书案,站定在温蹊面前。
“我二哥的伤势比预期的要严重些,恐怕还要多告几天假,我就借机来找你。”按原本预期,这几日温乔就能重返大理寺复职,孰料武阳侯世子下手太狠,温乔有几处伤在看不见的地方,温乔好面子,瞒着不说,直到今天还下不了床才不得不坦白。
“对了,我方才在书房外面听说有事需要我帮忙,是什么事情?能帮得上我一定帮。”
“无事,”纪北临本想让温蹊不必担心,只是垂眸看着温蹊抿着一边唇角坚持想知道的模样,最终只能举手投降,“我怀疑是淑妃身边人在为淑妃出谋划策,只是我是外臣,无权进入后宫,若要调查淑妃,需要宫中之人的帮忙。”
外臣禁入后廷。温蹊拧眉思索了一阵,抬起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纪北临,“可以找永康姐姐,她一定愿意帮我们。”
“我们”二字直戳得纪北临心软得一塌糊涂,不自觉眉眼越发柔和下来。
于纪北临而言,永康公主算是较为可靠的人,单凭上一世她敢只身犯险去救温蹊,纪北临相信至少她不会害温蹊。
“此事可与永康公主商量,只是县主千万记得不要自己去调查淑妃。”纪北临认真叮嘱道。
温蹊想要成长,他可以一步步领着她慢慢来,前提是保证温蹊安全。
“纪大人放心,我有分寸。”温蹊胸有成竹。只是温蹊越如此,他反而越担心,不忍挫伤她的自信,纪北临只好应了一声,打算再与赵端叮嘱一番,让青阳公主也照顾一些。
次日温蹊借着与长公主一同进宫探望太后寻机会与永康见了一面。
皇后与皇上争吵一事让整个后宫都人心惶惶,唯独永康在这样的氛围下居然还分出了心思替温蹊打络子。
“期期,我瞧以前送你的络子都旧了,这几日为你新打了一个,你看好不好看?”一见着温蹊,永康便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分享她新打的络子。
温蹊偶尔觉着永康往后若是嫁了人,必定是一位贤妻良母。虽比她大不了几岁,可永康看温蹊那目光看着莫名像是母亲看孩子。也不知是永康性格使然亦或是温蹊看着太过于像个孩子了。
“永康姐姐,不必麻烦了,你从前送的络子就很好。”温蹊拉着她在罗汉床榻上坐下,“我此次来是有事请姐姐帮忙。”
永康见温蹊神色认真,直起身将宫人悉数摒退。
“这些宫人皆是各宫娘娘送来的,辨不出是否忠心。”永康解释。
“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温蹊并未将来意直接挑明,只是问永康,“永康姐姐觉得皇后娘娘如何?”
“皇后娘娘温良贤淑,端庄大方,”永康挑出一丝略带苦涩的笑,“若是说这皇宫里有人待我是没有目的性的,也就只有皇后娘娘了。”后宫的女人,尤其是没有子嗣傍身的妃子,无一不想拉拢她这般得宠又没有生母的公主。
“那永康姐姐相信近来宫中关于皇后娘娘的流言吗?”温蹊小心试探。
永康摇头,“自然是不信。”
“那若是能证明皇后娘娘的清白,永康姐姐可愿意帮忙?”
永康愣了愣,很快便坚定道:“你想让我怎么帮?”
温蹊将纪北临告诉她的计划与永康说清楚,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特意将纪北临隐去,只说是自己的主意。
同永康说完整通计划的温蹊神清气爽,要离开时又被永康拉着,吩咐宫人为她准备了一堆点心带回去。这感觉,就好像她幼时回儋州见祖母,等到要回京时,祖母便会大包小包的送她回京。
温蹊就被永康拉着,见桌子上的点心盒子越摞越高,御膳房的点心味道是不错,能让皇上赏给永康的点心更是不必说,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