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今天争宠了吗——辛豆/浇酒
时间:2021-04-16 10:03:39

  “县主,你坐。”永康站着,有些局促地捏了捏自己的衣角,“这里没有新茶了,旧茶你可能喝的惯?”
  温蹊摇摇头,拍了拍旁边的凳子,“永康姐姐你不用忙了,我不喝茶,我就是来看看你。”
  顿了顿,温蹊对着永康笑,眼睛明亮璀璨,“永康姐姐叫我期期就好。”
  记忆里温蹊素来是看不上永康的,永康也有自知之明,如今发现记忆里的小姑娘陡然变了性子,倒是让永康有些无所适从。
  目光落在温蹊腰间挂的络子上,永康讶了讶,眼底突然泛起一阵水光。
  出宫的第一年,永康手头拮据,便是如此,喜欢的小妹妹生辰到了,她依旧想着要送她一点东西。这条白色的络子是她亲手打的,熬了一个月的时间,打费好多绳子,从十几条里边选出了最好看的那条。母妃留给她一小斛珍珠,她挑拣了许久,挑出最大最好看的那颗缀在了络子上,满心欢喜地让婢女送到了温府。
  永康一早就做好了这条络子在温蹊的小库房里落灰结网的准备,毕竟,谁又会喜欢这样一条廉价的络子?
  “好,”永康有些哽咽,那个在心里偷偷叫过成千上万次却一次不敢出口的名字,被她念得有些艰涩,“期期。”
  温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重生。
  传闻说有些夙愿未了之人,执念太深,以某种特别的方式留在这世上。他们是为了完成必须完成之事。可温蹊实在没什么执念。她向来事事如意,所意难平也不过不得纪北临喜爱,最惨也就是被纪北临的政敌烧死。可死之前她已经想开了,她也不是非纪北临不可,重生之后除了不爱纪北临,再无其他目标。
  但总要做些改变才该不枉一次重生。温蹊想到了永康,她想,永康的这一辈子短暂又痛苦。
  温蹊想改变她的未来。
  只是要先问问永康的意愿。
  “永康姐姐,你想回到皇宫吗?”温蹊问。
  永康抬头,环视这间矮小的屋子,笑得极其勉强,“不了,我如今在金台寺,反而过得更舒畅一些。”无人排挤她,无人陷害她,不必在那些妃嫔与受宠的公主的眼色下卑微的活着,也不必遭受宫人暗地里的白眼。
  “我是说,”温蹊握住永康的手。温蹊十指不沾阳春水,皮肤要比旁人还要细嫩些,因此永康手上薄薄的一层茧她都能感受得真切,“你回宫,拿回你作为公主应有的一切。”
  永康愣了神。
  出了永康的院子,春雨秋霞对视了一眼,眼里是真真切切的震惊。最后还是秋霞迟疑地开了口,“县主,那些法子,您是如何想到的?”
  温蹊给永康规划了一条回宫的道路。春雨秋霞跟着温蹊这么些年,头一次见到自家县主这样运筹帷幄的模样。
  食指轻轻点了点太阳穴,温蹊调皮地对两人眨了眨眼,“因为我聪明呀。”
  不比温蹊上辈子活了二十多年,春雨秋霞如今也才是十几岁的孩子,很轻易地就相信了温蹊的借口。
  温蹊是聪明的,太傅的女儿,又怎么会蠢?即便是上辈子,她所有的盲目与愚蠢都只是对着纪北临一个人罢了。何况,跟着那样心黑手辣的首辅大人同床共枕这么些年,心思城府,也是会传染的。
  不知金台寺是否真的如此灵验,温蹊坐在百年的榕树下,心情格外的平静。
  树干摸着凹凸不平,树皮斑驳,仰起头来,看到脖子酸痛,才能勉强看到榕树的顶。树枝光秃秃的,冬日里的暖阳从树杈间打在温蹊身上。
  “春雨,”温蹊对着阳光眯起眼睛,“你回去温府说一声,就说我中午要留在金台寺吃斋饭。”
  春雨应了是,便下了山。
  温蹊身旁只剩一个秋霞跟着。
  除去大雄宝殿,金台寺余外的屋子都大同小异,不当心看亦看不出什么差别,就连跨过荷花池的桥都是用一样的白石铺就,初春里池里还是一潭死水,尚且见不到荷花的影子。
  原本还兴致勃勃地说要逛完整个金台寺的温蹊在逛了许久都没逛完半个寺庙时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太过于天真,就近钻进了附近的小院子,坐在了石桌旁。
  “秋霞,我渴了。”温蹊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可怜兮兮地看着秋霞。秋霞笑道:“那奴婢替您去煮茶。”临走前还特意嘱咐温蹊千万待在原地不要乱跑。
  温蹊随手揪起一根狗尾巴草,捻在指尖转来转去。能熬过一整个寒冬的,除了被文人墨客赞扬不已的松柏红梅,还有这样被人随意践踏的野草。
  闲人有多无聊永远不是正常人能够想象得出来的。当趴在石桌上,拔下狗尾巴草上第五十一个针芒时,温蹊听见了脚步声。
  温蹊站起身,将手背在身后,把被她折磨的不成样子的狗尾巴草扔进身后的草丛里。
  来的不是秋霞,而是一个高大的男子。
  男子穿了一件素淡的青衣,墨青的颜色,落在温蹊的眼里,都觉得周身的空气也陡然冷了几分。他脸上戴着一副面具,白色的,没有繁杂的花样,只露出一张血色甚浅的唇和一双眼,眼尾有一颗痣。
  那人见到院子里有人,脚步顿了顿,却也没离开,只隔着几步的距离,背着手,看着温蹊。
  “抱歉,”温蹊往前走了两步离开石桌,“这是你的院子吗?”
  他身上衣服的样式与住在金台寺斋戒的香客所穿的衣服一样,应该是住在这个院子里的香客。
  男子没说话,温蹊觉着有些尴尬,微低着头往外走,迎面撞上了方才在大殿前见过的僧人。僧人托着托盘,上边有一把白瓷勾青花的茶壶和两只配套的茶杯,见到温蹊似乎有些讶异,接着对着温蹊微微一笑,“施主。”
  温蹊连忙还了一礼,“打扰二位品茶了,实在抱歉,我这就走。”院子里两个外男,只她一个姑娘,若是被人知道免不了落人口实,温蹊便匆匆离开。
  一脚才踏出院子,身后僧人对青衣男子道:“今日施主带来的明前龙井颜色倒是不错。”僧人像是与男子极为熟稔的样子,语气里明显有几分亲近。
  温蹊这时已经出了院子,并未听到男子是否应了他的话。
  怕秋霞寻不到人,出了院子温蹊也不敢乱走,便坐在院子前的石阶上,托着下巴望着天,等着秋霞回来。好在秋霞走前还特意让温蹊将厚披风披上,这一块地方四面有墙,风不是很大,她坐在外面也不会太冷。
  秋霞回来时还带了一个小僧人,说是引温蹊去用斋饭。温蹊点点头,便借着秋霞的力起身。道谢时发现小僧人往半开的院门里看了一眼,温蹊也有些好奇,“小师父,里边那位师父是你的师兄吗?”
  小僧人见自己偷看被人逮个正着,忙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却又十分骄傲道:“不是,里面是小僧的师叔慧觉大师。”
  温蹊有些意外,里面的僧人看着不过二三十的模样,不成想在金台寺里有这样高的辈分。能让金台寺的慧觉大师亲自作陪,想必那男子也是佛缘深厚之人吧。
  温蹊留下来用斋饭实在是好奇使然,觉着在这样静谧的寺庙吃全素的饭菜应该别有几分禅意,可才吃了两口,温蹊便有些后悔了,寺里的饭菜少油盐,尝在嘴里有几分寡淡,加上温蹊其实馋肉,这饭实在不合胃口。
  “饭菜可是不合县主口味?奴婢这就将饭菜撤下去。”秋霞见县主失落的模样,便要上前将饭菜撤掉,温蹊抬手拦她,举着筷子去夹豆腐,“不用了,我们在寺里用饭,不好浪费。”说着又对她招招手,“你也坐下一起吃吧。”
  秋霞忙往后退了一步,“县主,这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温蹊拍着身边的凳子,“你快一起吃,我一个人吃不完这么多,快点,这是命令!”看秋霞拒绝,温蹊有些强硬地把人拽着坐下。秋霞拒绝不得,只好依言拿了筷子,但是夹菜的时候还是很拘谨。
  “这些菜我都不爱吃,但是我们一定要把它吃完。”温蹊认真道,秋霞闻言立马加快了吃菜的速度。温蹊才吃了不到小半碗的饭,面前已经没有菜了。
  温蹊缓缓抬眼看着秋霞,秋霞苦着脸道:“县主,奴婢真的吃不下了。”
  温蹊抿着唇放下了筷子。
  怎么这么听话,吃不下就别吃了啊,全吃完干嘛?好歹给她留一点啊,她虽然不爱吃,可是她现在饿啊。
  温蹊逛了一上午的寺院,到了中午其实是饿的,不过现在……
  看着面前只飘着两片菜叶的汤汁,温蹊扶额,“准备马车,我们回府吧。”她还是回温府再找点吃的吧。
  秋霞拖着吃撑了的身体站起来,收拾碗筷的动作看着都有些艰难,合上食盒挎在臂上,没忍住打了个饱嗝,才捂着嘴出了门。
  温蹊双手捂脸,长叹了一声。
 
 
第6章 赏花
  温蹊跟着长公主入宫那日恰好是立春。
  替太子选妃自然不能明言,总得找个由头遮掩,而京中圈子里,结交朋党,相看亲事,都爱借个赏花的名头,花草诗情画意,又一年四季都有,春赏桃夏赏荷,秋赏菊冬赏梅,实在是不用费什么脑子就能聚集一群人的好理由。
  温蹊侧躺在贵妃榻上吃果子,对入宫看选妃这事儿实在生不起兴趣。
  “选一件不太起眼的颜色。”
  果子甜腻,温蹊吃了两颗就停了手,拿起茶来解腻。
  秋霞有些疑惑地看着温蹊,“县主往日里不是最爱穿鲜艳的颜色吗?”
  “今日主角并非是我,我只是个陪衬,不好喧宾夺主。”温蹊道。上辈子选太子妃她在场,那时太自我,想要出风头,最后被人当了枪使,得罪了后来的太子妃王家长女王婉儿,惹得王大人同温儒生了嫌隙,屡次抓着温儒的一点疏漏弹劾不断。
  两个婢女应下了,放下手里枣红的裙子,转而为温蹊挑出一件芽绿琵琶襟的锦裙。
  温蹊起先有些嫌弃,这颜色太像小姑娘了,可转念一想,她如今才及笄,可不就是个小姑娘,穿着若是老气了些,见了太后,反而不讨她老人家喜欢,纠结了一番还是点了点头。
  换上衣裳,又简单打扮了一下,长公主刚好来明珠院接她,见她这幅打扮,也有些意外,“怎么今日换了身打扮了?”温蹊素来爱红色,柜子里的衣裳一水儿的红,各式各样,看着很抓眼。
  温蹊笑眯眯地靠过去挽上长公主的手臂,“女儿今日的打扮难道不好看吗?”
  “我们期期天生丽质,穿什么不好看?”长公主笑着捏她的脸。温蹊自然是好看的,大楚皇室的人各个是顶佳的样貌,而长公主从前嫁给温儒,除去喜他温润谦和的性子,就是看中了他的样貌。温蹊集中了两夫妻样貌上所有的优点,往人群里一站,就是焦点,加上张扬明媚的性格,一张小嘴极会说话,不知多讨长辈欢心。
  温蹊跟着长公主往府外走,道:“今日赏花宴的姐姐们才是主角,我就是陪衬她们的绿叶。”
  “我们期期如花似玉,怎么就是旁人的陪衬了?”长公主道,心底却还是欣慰。两夫妻自小将这个女儿做眼珠子一般宠着,也担心姑娘被娇养坏了,却又不舍得教训她,如今见女儿拎的清场合,不免放下了一半的心。
  马车辘辘往宫里走,温蹊自小就常进宫陪太后,对这条路再熟悉不过,一手捏着腰间挂的络子发呆,长公主注意到她的动作,出声,“我这几日见你常戴着这条络子,可是喜欢?喜欢的话娘改日里寻宫里的匠人为你打几条。”
  “这是永康姐姐亲手做来送我的生辰礼,我前几日在首饰匣里找到的,见它好看,且好配衣裳,就一直戴着了。”温蹊将络子尾部的穗捋了捋,两手交叠放在膝上。
  “永康?”长公主听着这名字有些熟悉,却一时记不起是谁。
  温蹊提示道:“是皇帝舅舅的六公主。”
  长公主皱着眉想了会儿,“似乎记起来是有这么个孩子,我记得她的母妃只是个贵人吧?”皇上后宫的嫔妃众多,皇子皇女加起来也近二十个,除却受宠的那么几个,旁的长公主确实记不太起来,记得永康是因为这孩子自请出宫去金台寺为大楚祈福,放弃宫里的锦衣玉食去过寺里的清苦生活,实在难得。
  “是啊,”温蹊答,“我前些日子去金台寺为娘祈福时恰巧见过永康姐姐,她住的屋子好简陋,看着好可怜,我看她的书案上放着许多佛经,她说是为了大楚誊抄的,听说我为娘祈福,还夸我孝顺,说要帮我为娘抄佛经呢!”
  长公主闻言,点了点头,“是个好孩子。”又笑着点了点温蹊的额头,“永康是我的侄女儿尚且有这份孝心,你瞧瞧你。”
  温蹊撇嘴,佯装委屈,“好嘛,那我也去金台寺为娘抄佛经去,保佑娘亲长命百岁,健康安乐。”
  “说你你还委屈上了。”长公主掩嘴笑了声,将温蹊抱在怀里,“可不用你去金台寺那样的地方吃这个苦,娘心疼,可舍不得。”
  母女俩说话间便到了宫门,进了宫门本该是要下马车步行的,可长公主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妹妹,自然有特权,便继续架着马车往里走。
  宫道上马车行的平稳,只车上的帘子随着风掀起一个小角来,温蹊便捏着这一小角掀起来,往外瞧了瞧。
  马车后边有几个打扮得极好看的姑娘结群往皇后所在的凤栖宫走去,应该就是这次赏花宴的主角们了。几位千金小姐看着相处得极融洽,可谁知这一份融洽底下是不是各怀心思。
  温蹊放下帘子,怀的什么心思她倒也不在乎,只要她安分,总闹不到她头上吧。
  跟着长公主进了凤栖宫,皇后身边的静衣嬷嬷已经恭候多时了,迎着两人入了里间,笑着对里面喊了声“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长公主与永安县主到了。”
  温蹊跟在长公主身边行了礼,坐在凤座的太后便笑着对她招了招手,“期期快过来,到哀家这儿来。”
  温蹊诶了一声,提着裙子小跑了上去,乖巧地伏在太后膝上。长公主坐在宫女搬来的椅子上,佯怒道:“这孩子越发没规矩了。”
  “我们祖孙俩说话要什么规矩?哀家看着我们期期就高兴。”温蹊便拉长着声音娇娇软软地喊了声太后,叫得太后是眉开眼笑。皇后与长公主也在一旁陪着笑。
  说不过两句家常便很快拉入到正题,温蹊充当着她装饰品的作用,乖巧地坐在一边吃点心,耳朵却时刻注意着太后几人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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