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公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提着的心也放了下去,她刚才看祁嘉昱那样子,怕是要当场表明心意了。她见两人相谈甚欢,而且楚怀璟那样洞察秋毫的人,想来也是看出了祁嘉昱的心思,但是未曾出言阻止,怕是心底也是满意祁嘉昱的,楚妗的母亲拎不清,长兄如父,按照楚怀璟对楚妗的看重,楚妗的婚事怕是他做主。如今最大的阻力都没意见,这般情况下,楚妗说不定真的会考虑祁嘉昱。
好在,顾沉宴在这危急时刻出现了。
顾沉宴方才一眼就看到了楚妗与一个男子相谈甚欢,浅笑盈盈的样子,甚是刺眼。
同样是男人,他一眼就看出来了祁嘉昱的心思,他心底涌起怒意,就像是他珍贵的珍宝被人觊觎,他想走过去将祁嘉昱揍一顿,但是他明白自己,既不是楚妗的长辈,也不是她的夫婿,他,没有任何资格。
偏生他心底涌上了一丝慌乱,他自然也清楚,祁嘉昱,是个极为难得的夫婿。
而他,刚刚被楚妗拒了婚。
楚妗疑惑转头,就看到顾沉宴负手站在不远处,帷帽上的白纱在夜里舞动,身后是明明灭灭的火光,黑暗与光相接,顾沉宴就那般威势沉沉地站在那里,平添一丝疏离与倨傲。
楚妗心底忽然猛地跳了一下,忽然有些难受,忆起背地里他对她的那些不经意的温情,觉得顾沉宴看着高高在上,但是内里却是藏着柔软。那情绪来的莫名其妙,风吹过来,便又消失不见。
她眨了眨酸涩的眼,冲他含笑点头,温声唤道:“太子殿下!”
顾沉宴神色复杂,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楚妗的笑像是带着火的温暖,驱散了他身边的寒意,让他骤然回暖。
顾沉宴不紧不慢的走至火堆旁,众人诚惶诚恐地让出了一个宽敞的位置,祁嘉昱本来与楚妗隔了一个人的距离,这样一来,两人手臂都有些相贴。
顾沉宴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祁嘉昱只觉得手臂上漫上一股寒意,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可是冷?”楚妗离得近,自然是能感觉到祁嘉昱的动作。
祁嘉昱摇了摇头,也搞不清楚那股寒意是怎么回事。
顾沉宴眼神冷了下去,觉得他们两人轻声低语,很是刺眼。
他抬了抬下巴,道:“祁小侯爷,听说你烤肉的手艺极好,不知孤可有幸尝一尝?”虽是询问的意思,但是语气里满是命令,丝毫看不出来客气。
祁嘉昱一愣,随即笑起来,“微臣马上烤。”
他起身从旁边提了只野兔,刚打算剥皮,处理一下,顾沉宴不满地嗤了一声,“这兔子才多大?这里这么多人,你就打算只给孤一人吃?”
祁嘉昱看了一眼顾沉宴,手里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歉意道:“是微臣考虑不周,微臣这便去找一只鹿来烤。”说着,将野兔放下,径直去了更远的地方,猎物大多都妥善放在了专门的帐篷里。
顾沉宴见楚妗身旁没有了祁嘉昱,心情好了许多,刚打算说话,就觉得一道目光沉沉落在自己身上,他撇过头,就看到楚怀璟隔着跃动的火苗,黑眸漆黑如墨,神色莫测地盯着他。
他咽下嘴边的话。楚怀璟洞察秋毫,还是不要打草惊蛇,惹了他的怀疑。
方才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气氛因为太子的加入,变得更加凝滞,实在是太子来了也不说话,周身散着寒意,让人也不敢随意开口说话。
不一会儿,祁嘉昱扛着一只竹筐走来,原来祁嘉昱觉得在那里处理猎物,那里还有女子,怕太过血腥,引起她们的不适,便贴心地处理好了才扛过来。
华阳公主看了一眼竹筐,里面的肉已经切割好了,上面的血迹洗干净了,甚至还切成了合适的大小,摆的很整齐,她睁大了美眸,简直要被他的贴心折服了。她瞥了一眼顾沉宴,他正襟危坐,不苟言笑,实在是让人亲近不起来。
唉,真的是,毫无胜算啊!
祁嘉昱将肉架在火堆上,不停地翻转,不一会儿,空气里就弥漫着香味,肉也渐渐开始冒着热油,看着很是可口。
祁嘉昱有心在楚妗面前表现一番,烤肉使出了浑身解数。
祁嘉昱将手里的肉递给顾沉宴,“殿下,肉烤好了,您尝一尝。”
顾沉宴伸手接过,眸色落在手里色泽金黄的肉上,心底不屑地哼了声,君子远庖厨,厨艺好有何用,难道要去开饭馆当厨子?
祁嘉昱随后挑了一块烤的最好的肉,递给了楚妗,柔声道:“楚姑娘也尝一尝吧。”
楚妗笑着接过,小口地咬了一口,赞叹道:“祁公子的手艺可真好,未来的妻子有口福了。”
顾沉宴手一顿,冷声道:“厨艺好有何用,府里有厨子,难道他还要亲自下厨房给妻子做饭?”
楚妗一愣,不明白顾沉宴话里的怒意从哪里来,在南地,也不是没有男人下厨做饭的,在他们那里,一般都是男人的厨艺比女人好,吃饭不就是哪个做的好吃就哪个做饭吗?
她看了一眼祁嘉昱,手指修长,除了掌心有一些握刀剑导致的茧,看着就是一双不沾阳春水的手。她恍然,也对,祁嘉昱家世显赫,府里自有专门服侍饭菜的下人,哪里需要他亲自下厨了。
她语带歉意,道:“抱歉,祁公子的手是握刀握剑的,我竟然让你下厨……”
祁嘉昱挑了挑眉,笑意温柔,不在意地道:“若是你……若是我未来的妻子喜欢我的手艺,我也是可以下厨的,祁家男子没有那么多讲究,家父厨艺就很好,时常会下厨做饭,我和母亲就很喜欢他的手艺。我这厨艺便是在家父那里传承来的,家父时常说,男人需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战场上能冲锋陷阵,厨房里能萝卜雕花……”
楚妗露出兴味,叹道:“祁阳侯真是个深明大义的人,说的话真是有趣极了,有机会真想见见他!”
祁嘉昱耳根发烫,柔声道:“会有机会的。”
顾沉宴只觉得祁嘉昱简直刺耳又刺眼,他顿时觉得肉也索然无味,随手扔在一旁,眼神沉沉地打量着楚妗。
忆起昨夜她也曾夸奖他烤的肉好吃,如今不过一天时间,倒是毫无负担地夸奖另一个人。
嗤!小白眼狼!若不是他,昨夜她定要饿肚子了!
华阳公主也吃了几口,夸赞道,“祁公子的手艺真好,是本宫吃过最好吃的烤肉了,宫里的御厨都比不过呢!妗儿你说呢?”
祁嘉昱摆摆手,谦虚道:“公主谬赞了!”
楚妗闻言,一愣,轻声道,“祁公子的烤肉好吃,但我吃过更好吃的。”
祁嘉昱对于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顿时有些好奇,问道:“味道怎么样呢?”
楚妗继而微弯杏眸,声音带着她独特的温软,细细道来。
“味道及不上祁公子的。但那烤肉于我而言,意义很是特殊,像是久旱甘霖。当时我很是饥饿,本做好了饿肚子的准备,没想到有好心人赠我一顿肉,于是那顿烤肉便弥足珍贵。”
顾沉宴豁然抬头,眼神紧紧盯着楚妗,火光映照,楚妗的眼底跃动着两团明亮的火焰,灼热滚烫,像是要照进他的心里一般。
顾沉宴仿佛听到了自己心底清脆的碎裂声,像是破土而出的绿芽,带着悸动,想要长成参天大树,绿荫如盖。
他眸中的冰冷褪去,嘴角翘了翘,很快又压住,到底是没忍住,又勾了起来。
呵,没白投喂她!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祁嘉昱是随后一段时间,太子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可怜的太子,大舅子都还没搞定,情敌又来了。
第53章
建安帝在侍从的陪同下出现在平地中间, 众人皆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行礼。
建安帝爽朗笑道:“不必太过拘束,今日你们该喝酒喝酒, 不用顾忌朕。话说, 昨日狩猎的第一名是谁?”
建安帝记起昨日的承诺, 问一旁的刘福全。
“回陛下,猎物数量最多的是清河世子。”刘福全俯身作揖。
建安帝很是意外, 挑了挑眉, 道:“清河?他现在在何处?”
不远处的一堆人中走出一个身穿白衣, 隽秀雅致的男子, 男子大概弱冠之年, 眉眼沉静,像是这世间一缕清风, 淡然清和。
宁王世子顾清河。
“陛下,微臣在这里。”顾清河声音清朗,让人瞬间就注意到了他。
楚妗记起来顾清河好像是楚静姝的未婚夫,多看了几眼, 觉得顾清河俊朗风仪,一袭白色锦衣,端的是一位风光霁月的贵公子。
楚妗暗暗点头,与楚静姝倒也算郎才女貌, 金童玉女。
随即她不在意地收回了目光,不经意掠过身旁的人,却发现楚怀璟脸色阴沉地盯着顾清河, 像是极为厌恶他。
楚怀璟发现楚妗看了过来,顿时收起脸上的神情,朝楚妗温和的笑了笑,“怎么了?”
楚妗一愣,摇头,小声道,“无事。”
建安帝冲顾清河摆摆手,顾清河抬步上前,恭恭敬敬地立在他身前,“清河的骑射功夫如此出色,哈哈哈,你父王知道了怕是要笑得合不拢嘴了!”
宁王与建安帝少时关系很好,当初拥立建安帝登基,这些年镇守在边疆,对建安帝也很是忠心耿耿,建安帝对宁王也十分看重。
顾清河作揖,谦虚道:“实在是清河取巧了,若是太子殿下上场,这第一怕是轮不到我了。”
顾沉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那边,看了一眼顾清河,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眼也冷沉了下来。
建安帝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说错了,这次太子也上场了,只是他猎的不多,比不上你。”
顾清河诧异,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以往顾沉宴上场,所有的风头都会被他夺去,他永远是最耀眼的存在。随即他垂首,心中冷哼一声,掩盖住眼底的嫉妒,怕是顾沉宴没有全力以赴吧,他恐怕是觉得自己甚至是这场上的所有人,都没有资格跟他比吧?
顾沉宴永远都是这样,目中无人,狂妄自大。
顾清河也是人中龙凤,但是每次只要有顾沉宴的存在,旁人也是夸奖他,就好像他们都只能沦为顾沉宴的陪衬。
建安帝道,“既然是你实力如此,拔得头筹,朕自当遵守诺言,官升一级,赏赐黄金千两。”
顾清河拱手,道:“谢陛下!”
建安帝和蔼地说道:“你父王为大燕镇守边疆,你也为朕排忧解难,朕很是欣慰,有你们父子俩辅佐朕。朕记得你将要及冠了吧?”
“是。”
“朕记得你身上是有婚约的吧?何时成婚?是哪家小姐来着?你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到时候你大婚,朕定要好好替你操办。”
顾清河含笑,“是定国公府的大小姐,她还未及笄,只等她及笄便可过六礼,商定婚期。”
建安帝纳罕道:“定国公府的大小姐?”这,楚妗不就是定国公府的嫡女吗?没想到顾清河的未婚妻也是定国公府的姑娘?
顾清河笑道,“今日臣也邀请了她来狩猎,正在不远处,陛下可要见一见?”
建安帝颔首,“也罢,唤她过来吧。”
顾清河四处张望,很快就看到了楚静姝,他走过来,温声道:“楚姑娘。”
楚静姝俏脸微红,含着一抹娇羞,起身回礼,“清河世子。”
两人还未成亲,是以称呼还不敢太亲昵。
顾清河说明来意,楚静姝就跟着他往前面走去。楚静姝想到等会儿就要面见圣颜,心下激动,但是脸上仍然不动声色,闲庭信步地走过去。直至建安帝身前,落落大方地朝建安帝行礼。
建安帝一双威严的眼睛打量着楚静姝,心里感叹定国公真的是好福气,养的女儿个个都容貌倾城,举止有度。
“你是定国公府的大小姐?”建安帝问道。
楚静姝颔首低眉,柔声应是。
“那你与府里的姐妹相处得可好?”
“臣女与妹妹们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楚静姝只觉得建安帝的问题很是奇怪,问府里其他人干甚?但仍旧老老实实的回答。
建安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问道,“既如此,那你可知道楚二姑娘喜欢什么玩意儿?”
这就好办了,他先从楚静姝这里打听到楚妗的一应喜好,到时候让顾沉宴投其所好,早日抱得美人归。
女子大多喜欢出手阔绰,温柔贴心的男子,顾沉宴那小子,还是要好好学学他老子!
楚静姝眼底闪过一抹暗芒,袖子下的手狠狠地搅在一起,为什么!她以为皇上是真心召见她,没想到居然是为了楚妗!
她心底涌上嫉妒,根本不知道楚妗何时入了建安帝的眼,她垂下眼眸,仍旧是那沉稳温柔的声音,“二妹妹刚从乡下寻回来,她日日待在屋子里学习诗书礼仪,臣女与她相处时日不多,恐不能回答陛下的问题。”
她要让建安帝知道,楚妗就是一个粗鄙不堪,大字初识的人。
建安帝一愣,倒是没想太多,楚妗的状况顾沉宴已经明白的告诉他了,既然他提出来了,想必是有解决的办法,况且顾沉宴那样子是非楚妗不娶,他也无从左右他的决定。
建安帝只是有些遗憾,没能从楚静姝这里知晓一星半点的消息,自己哪里有脸去顾沉宴面前晃悠?
建安帝叹了口气,摆摆手,“你下去吧。”
楚静姝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就这样让她离开了?她本就聪颖,哪里发觉不出,建安帝叫她来,目的便是楚妗,如今她既然与楚妗不熟,也就没有了价值,便被人弃如敝屣,挥之则去。
她咬了咬牙,心底满是不甘。但到底不敢违抗圣令,屈膝退下。
楚妗只觉得楚静姝欢欢喜喜的去,回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很是勉强,她迟疑了一下,低声问道:“皇上可是说了不好的话?”
楚静姝如今看着楚妗的脸,就仿佛感受到了方才所受到的屈辱,她险些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笑。
“方才皇上好像像我打听了你的一些事情……”她声音不低,脸上是欲言又止的神情,像是有什么难以说出口的事。
旁边的人见了,都神色各异。
华阳公主和顾沉宴知晓内情,便猜测建安帝是想讨未来儿媳欢心,帮助顾沉宴早些赢得楚妗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