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撅住伙计的胳肢窝,她只轻转手腕,伙计便不由自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被她生生拎住裤/裆。
“那现在看看,谁在玩命。”她疯狂上下抖落,像在抖麻袋,那伙计哎哟哎哟呼喊着,袖子里的小玩意儿撒了一地。
沙曲收敛笑容,想要夺人,夏枫脚尖轻抬,一跃滑出数十米,优雅得站上镖局大门的檐角。
左手换右手,伙计就像个球在她手里转动自如、甩来甩去,憋得满面通红。
须臾,伙计的鼻孔里洒出鲜红的鼻血,滴得底下人满脸都是。
夏枫悠闲得很: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求我啊,”她的声音像冬日浸在冰水里的锥子,令人战栗,又贱得令人/拳头发痒,“我或可考虑饶你们一命。”
众人目光相对,气得头皮发麻,却又不敢造次。
沙镖头抱拳,郑重朝她鞠了一躬:“小人狗眼看人低,还请姑娘海涵。”
夏枫抖落抖落手里的人:“还有你。”
最终,在接受了小伙计三叩九拜后,夏枫被看做顺路运送至天京的“货物”,被送上了路。
镖局给她提供了一匹马,一路上,众人不敢同她搭话,如芒在背。
夏枫也不想和她们聊天,她就图镖局一匹马而已,跟看人低的狗乱说什么话。
气氛冷凝,让人难忍。沙曲面上挣扎了数次,方黑着脸同夏枫搭话:“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夏枫皮笑肉不笑:你看我表情,像是“Q我吧”?
她冷笑一声,当对方只是放了个屁。
几个弹指后,沙曲端来一盘点心,是她上路前,夫郎为她做的:“姑娘吃点甜物?”
“好的。”夏枫不客气地拿了一颗,清高地点点头:勉强算是个点心。
“我叫阿凤。”
“阿凤……”沙曲瘪瘪嘴,想说这是一个多么寻常的名字,却又不敢说,“阿凤姑娘是天京人?”
“是,离家太久,回家看看。”
马儿悠闲地走,夏枫左右望去,不忍心错过沿途优美的风景:“按照咱们现在的速度,回天京要多久?”
“不好说,”沙曲摇摇手,摸摸身下的马鬃,眼神复杂,“若一路顺利,三个月便能到,遇上土匪也要三个月,但若遇上恶人……凶多吉少。”
“恶人?什么恶人?”
沙曲捧着两束看山里人的眼神,又把夏枫端详了一遍:“凤姑娘不知天下之乱?如今先皇驾崩,小太女被皇太君扶上凤座,据闻,皇太君明面上颁布诏令,命前朝肱骨归乡致仕,实则……”
她扬起手,在脖子边狠狠一划拉:“整个夏国的杀手都出动了,包括暗门。此处土匪本就众多,若是不幸遇上暗门,饶是你再强也不能以一敌众吧?”
暗门都出动了,这老不死的臭男人事真多。
夏枫淡淡哦了一声,看来天京的局势,比她想的更焦灼。
暗门是夏国最有名的杀手组织,拿钱做事,在书里态度暧昧中立,时而为女主做事,时而为反派做事,组织里高手云集,确实不好惹。
夏枫的“路人甲时期”,就是在暗门,也算是师门。
她解下腰间的水壶,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清冽的山泉。
不过,她当初几乎把暗门厉害的杀手赶尽杀绝。
没想到,暗门如今还能运作。
那是不是这些年暗门又被赏金令挂上了几个人?
她岂不是又可以赚钱了?
“如今天下乱成一锅粥,其中肯定也有很多看热闹不嫌事大,非要掺和一脚的宵小鼠辈。”沙曲翕动翕动鼻翼,从鼻子里吐出几口气,“就比如那个,天京里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贤王。”
“噗——”
嘴里的泉水瞬间不清甜了。
夏枫尴尬得干咳几声,顶着满头问号,投去一束疑惑的眼神:“贤王?天京有一个贤王?”
一股恶臭直冲何子秋的的鼻腔,他无力得坐在颠簸的马车里,头又晕又痛。
马车四面不透光,帘子遮得结实,暗无天日。
他已记不清这是第几天了。
为了续一口气,他机械得咀嚼着仇人施舍的干饼。饼在齿间来回磨成泥,却难以下咽。
他干呕几声,把饼吐了出来。
约莫几日前,何家在往南的半路上,被突如其来的土匪袭击,女人都没了,爹爹也死了,只剩下他和白草,还有几个小厮。
不,不是土匪,应该是扮成土匪的杀手。
是贤王派来的杀手!
他咬咬牙,用肩膀蹭了蹭红肿的眼睛,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那群女人把他们关在马车里,为了防止他们逃走,把他们捆住,让他们吃喝拉撒都在车上。
如此恶臭扑鼻难以呼吸,但相比全家死于非命的痛,他竟觉得忍受。
难道当初,正是为了躲避贤王的追杀,他们才逃到深山老林,与世隔绝?
可他们只是商贾之家,与皇室有云泥之别,为何会得罪堂堂贤王?贤王至于把一介草民逼到如此境地?
一夕之间,天地翻转,命运浮沉。
阿爹……
阿娘……
他吸吸鼻子,闷头呜咽了几声。
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总之,应先逃走才是。
车外的黑衣人武力高强,且人数众多,他暂且找不到逃脱的间隙。
等等,再等等。
先去天京找凤姐姐,她一定会帮他的……
也许会帮他的……
“吁——”
车夫勒紧缰绳,马车支棱一声停下来,一黑衣女子掀开马车帘,啐了他们一口:“娘的,这群小鸭子真臭啊!”
亮烈的阳光打进来,何子秋被刺得双眼生疼,他适应一会儿后勉强抬起眼帘。
一破烂驿站孤零零得坐落在荒芜的沙地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精瘦的中年男子立在马车前朝众人赔笑,他身后立有一排健壮的女子,看上去像是打手。
何子秋的心扑通扑通狂跳,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这预感越强烈,他就越紧张,手心直冒汗。
“各位大人终于来了,小郎等许久了。”
“人都在上面了,牙公尽管挑吧。”
“哎哎哎,是是是。”
牙公?
阿娘在家乡的时候最喜逛花街柳巷,何子秋自知牙公是做什么的。
他奋力扯了扯系住手腕的麻绳,无济于事,反而隔得他手腕生疼。
牙公嫌弃得捂住口鼻,望见何子秋时,掩不住心底的喜悦,露出一口黄牙,一把抓住他的头发。
“放开我!”
不顾何子秋的反抗,牙公精瘦的手指“啪——”一声重重打在他脸上,让他闭嘴。
两指撅住何子秋白净的面庞,牙公左看看右瞧瞧,逼何子秋张开嘴巴看了看,又探入亵衣检查一番,方朝右挥了挥手。
何子秋别过脸去,胸膛起伏,手指甲狠狠嵌入手心,划出血痕。
牙公以同样的方式检查了车上的小厮,好看的,均往右挥挥手,不好看的或已不是处子之身的,均往左挥挥手。
“带走!”
打手纷纷上前,在一片男人的哀嚎中,生生将被检查过的男人们拽下车,但凡有反抗,均拳头伺候,打到听话为止。
百草激烈挣扎,被打了数下,却不曾伤及面部。
何子秋惨白着脸,凄厉得唤着“百草”,也被身边的打手狠狠打了一拳。
这一拳直击腹部,他被打的趴倒在地,咳出几口鲜红。
“咳咳——”
好痛……
“上头说了,该发卖的都发卖。小钱上头不在乎,牙公尽可,和娘们分分。”黑衣头领扯嘴角,手指在牙公肩上点了点,“咱们也累了,不知今晚,可有好的安排啊?”
“有有有,”牙公佝偻的腰差点直不起来,“大人尽可放心,定叫大人满意。”
憋着一股气,何子秋忽跳将起来。他猛地扑向黑衣女子,咬下她腰间的匕首,狠狠往她手臂上一割,趁其吃痛,忙往山那边跑。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喉咙又痒又痛。
他喘着气,拼了命地跑。
亡命之途,何子秋倏想到一个人,那人初次见时展露的温暖笑颜,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
凤姐姐,救救我……
一年来,他多次假遇险,均得她搭救。
不曾想,这次是真的遇险了。
只这一晃神,就被黑衣人发现破绽。
对方追上他,划出手刀打废他的手腕,膝盖向上猛顶。
何子秋吃痛倒下,那人无情得一脚踩在他手背上,狠狠碾压:“臭爷们,给你脸了还。”
说罢,她一个挺身,另一脚死死踩在何子秋脸上。
何子秋闷哼一声,承受如山的压力,泪水如潮:“凤姐姐……”
牙公吓得一抖,忙挥着手帕好言相劝:“哎哟大人,别毁了这张好脸啊,届时只能卖成奴隶,可少了不少银子。”
没有什么,能比做鸭更坏了。
何子秋用尽全身力气,努力转头,一副要挣脱的样子。
那黑衣女子见状,自然踩得更狠些。
娇嫩的脸蛋哪里经得住这番蹂/躏,不消一会儿工夫,便血痕淋漓。
牙公心疼不已:“哎哟,本来还可以卖个高价……”
“公子,公子!”
百草挣脱开黑衣女人的手朝这边扑来,却被人一脚踹中背,生生晕厥过去。
“呸!贱人,以后还不是老娘的胯/下玩物。”黑衣女子狠狠啐了几句,一脚踢中何子秋的太阳穴。
何子秋滚了一圈,再无动作。
女子“呸”了一声,招呼牙公道:“把他们都带进去,好生教育教育!”
第4章 山贼?就这?
何子秋再醒来,已是深夜。
迷迷瞪瞪地,他用力睁开眼皮,针扎般的刺痛令他双肩颤抖地耸动。
眼前一片漆黑,充斥着木头与腐肉的气息。
适应黑暗后,就着朦胧的月光,他看清这是个柴房。
一起被拐来的小厮们仅剩下半数,相拥着躲在房间的一隅。
百草死命抱着他,泪痕和着灰泥干在脸上。他好像睡着了,却依然瑟瑟发抖,随时警醒的模样。
何子秋吸吸鼻子,一滴泪也涌不出干涩的、肿如核桃的眼睛。
这一切变化太快了。
几日前,他还吃好喝好,家境富裕,有爹娘疼爱。无名村虽然贫瘠,但他略微施展魅力,就有一群小跟班跟着他,哄他开心。
他要什么,小跟班们就给他拿来。
更何况,还有凤姐姐。
他好想见凤姐姐,以往只要去瀑布那儿,都能见到她。
若凤姐姐在,定不会叫这群恶人这般欺负他。
呜咽声堵在喉咙里,图叫人鼻梁酸痛。许是过于伤心,终有两滴咸涩的眼泪划过面颊的伤口,引起钻心的疼。
何子秋咬咬牙,在心里念叨数十下:要坚强,要坚强,要坚强……
他一定可以出去的。
他还要去天京,去见凤姐姐。
可心里却总有另一个声音呢喃着,像是魔鬼的低语,一点点摧毁他的心理防线:就算你往后遇见了她,你当是什么身份?一个在他人膝下承欢过的青楼男子?她本就瞧不上你,若被发现你还是个……她会更厌恶你。
对了,你不会忘了吧,你是个怪胎。
这么多年,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不就是为了掩盖自己是怪胎的事实?
“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何子秋紧紧抱住自己,把头埋进膝盖,“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这只是场噩梦……”
他用力掐住大腿上的肉,狠狠拧巴:“快醒!快醒!”
柴房外,忽响起嘤嘤呜呜的哭声。
何子秋还来不及擦泪。
轰隆!
几个打手野蛮地踹开房门。
小厮们像垃圾一样被扔进来,在地上哀嚎哭喊。
他们几天前,还是何家的小厮,穿得光鲜亮丽。
如今,他们衣不蔽体,伤痕累累,有的甚至骨折扭捏,不成人形。
百草被吓醒了,脚往回缩了缩,颤抖着不敢说话,抱住何子秋的手越发紧。
何子秋愤恨得瞪向那些打手。
一个打手捕捉到他的眼神,气势汹汹走来,朝他磨毁了的腮帮子赏下一掌:“你算什么东西,再瞪?再瞪老娘收拾你!”
何子秋忿忿垂下头,艰难咽下卡在喉咙里的血水,下嘴唇咬出一丝血腥。
不一会儿,牙公进来了。
他手里端个小算盘,逐一清点那些面无生气的小厮,迟疑了一瞬,遗憾地摇摇头,点点角落里的何子秋:“五个奴隶,带走。”
何子秋下意识抓住百草,紧张地往后挪:“你们要干什么……”
彼时他的声音沙哑,已听不清晰。
健壮的打手踏一地灰尘轰隆轰隆走过来,一手掐住他的脖子拎起他,一手掴向百草的太阳穴:“放手!”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何子秋狠狠抓她,指甲盖抓批了好几片。
“还能干什么?发卖奴籍呗,”牙公抬头,再次遗憾地啧啧摇头,“可惜了这张脸咯。剩下的,明早交给花香楼的牡丹爹爹。”
“是!”
剩下的?
“不要……”何子秋惊叫,“百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