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升职记录——缮性
时间:2021-04-26 09:58:46

  可万俟信却自有一番见解,神色执著道:“爹若觉着孤苦欲成婚,我自是千百个赞同。但他既不愿,再亲的人也不当以为他好的名义,迫他行事。”
  令嘉预期淡淡道:“你是在指责我强迫他行事?”
  万俟信低下头,口中道:“不敢,王妃自是好意。”
  口是而心非,到底年纪小,演技嫩了些。
  令嘉摇摇头,挥手让他出去。
  万俟信退下后,明炤这才围了上来,问道:“小姑姑,这孩子是谁啊?”
  到底是长大了些,没直接撞上来问,等人走了才问
  她话中仍带点未退尽的讥诮说道:“你弟弟呢。”
  “弟弟?”明炤愣了愣,回想了方才见着的那张脸,似乎真的有那么点熟悉感。
  明炤瘪了瘪嘴,忽地咬住唇,红了眼……
  令嘉抚额:“别胡思乱想,他同你爹没关系,是我和你小姑父才收的义子,万俟信。”
  明炤怎么同她娘一个模样,但凡见着什么坏事,都往令卓身上想。
  明炤眸中才要泛出的泪花一下全收回去了,她转而好奇地问道:“万俟信,他和那个万俟归是……?”
  “正是他的儿子。万俟统领也算救了你两回了,如今又添了层关系,也算你长辈,见着他客气些,不可直呼他名字。”
  明炤可不大乐意认这次的救命之恩,她还在替她倒霉的好友叫冤呢,但又不能直接反驳令嘉,只转移话题地问道:“小姑姑,你和小姑父才成婚,孩子都没有,收义子做什么?”
  令嘉一板一眼地说着官方辞令:“这孩子天资聪慧,同我缘分殊胜,我一见便觉得喜欢,这才收作义子。”
  明炤默默地看着令嘉。
  既然是喜欢,那请问方才是在干嘛?
  令嘉哼了一声,说道:“这孩子思虑过多,我不过替万俟统领介绍了几个婚配人选,他倒觉得我要害他爹似的,急匆匆跑过来,这才惹恼了我。”
  明炤大怒,“这小子也太过分了,小姑姑你可是他义母,他居然敢如此不敬!”
  见着明炤生气了,令嘉的怒意反倒消了不少,她若有所思地说道:“不敬倒还算不上,不过是心思有些偏颇……不过,我也确实是有些急了。”
  急着削弱万俟归对万俟信的影响,却低估了这个孩子的敏锐。
  为万俟归说婚是纯粹的好意嘛?
  当然不是。
  令嘉既然费了心思把万俟归弄成了自己的义子,自是打算拢住他的心。他面上做不成傅家的孩子,心里也当认下这份血缘。而敌视傅家过甚的万俟归是一个阻碍。
  令嘉总得想法子减轻他对万俟信的影响,但又不能来硬的,叫万俟归成家就成了个难得好法子。
  万俟归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孩子,在万俟信身上总会少挂几分心。
  再说万俟归又给自己认了个舅舅,更是叫令嘉师出有名。
  只可惜这对父子当真是冥顽不灵,反倒叫她讨了个没趣。
  令嘉想了想,觉着这事还需放一放。
  万俟信那小子人都到她手上了,如何教养自是由她说了算。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以万俟归那张招桃花的脸,总有湿了鞋子上岸成婚的一天。
  想到这些时日见着的那些热情满满的小娘子们,令嘉悠悠然地笑了笑。
  明炤见着她的笑,默默同情了下那位新上任的表弟。
  她这位小姑姑,生平最擅长的,就是调(zhe)教(teng)小辈了。
  见令嘉眉眼舒展,不复怒色,明炤又问道:“小姑姑,你知道三娘和道诚法师他们现在在哪嘛?”
  令嘉摇摇头道:“不知道。以道诚那易容的手段,他们若不想露出踪迹来,谁都寻不到。”
  明炤郁闷道:“我本来还想着到了这里后,再让小姑姑你看着三娘的。”
  令嘉瞥她:“既是觉着私奔不好,为何当日不阻止他们?不阻止也就算了,居然还同他们一道上路。”
  明炤讪讪道:“道诚法师的武功比我高太多了,我挡不住他。若他们走了,行踪就全没了。倒不若劝他们和我一道来燕州,还能看着一点,反正我本来也是准备来燕州的。”
  “你倒是全偏着你那好友去了,全忘了家里人会有多挂念你。”
  明炤小声小气道:“我留信说了我要来燕州的。”
  眼看令嘉杏目一厉,有话要说,明炤立马躺平认错道:“小姑姑,我现在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这么做了。”
  见她反应如此娴熟,想是这些时日里没少被训斥,令嘉倒也懒得再重复那些话,只叹道:“你都是要成亲的人了,还如此不知轻重,真不知该给你寻什么样的人家?”
  明炤情窦未开,又最是恋家的人,一听婚事眉眼就耷拉了下来,满脸的不情愿,“小姑姑,我不想成亲,成亲一点都不好。”
  令嘉见她如此形状,觉着有趣又忍不住笑了笑:“我们小四娘如此料事于先,还没成过亲都知道成亲不好了?”
  “小姑姑,我是没吃过猪肉,又不是没见过猪跑。”
  令嘉挑了挑嘴角:“四娘你不是最爱吃卤肘子嘛,这都算是没吃过猪肉,还有你是在哪处见过猪跑?”
  “……”明炤呆了呆,又改口道:“我是没见过猪跑,又不是没吃过猪肉。”
  令嘉终是忍不住,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明炤大窘,跺脚喊道:“小姑姑!”
  令嘉止住笑,说道:“好了好了,不笑你就是了,说吧,哪处的猪肉叫你这般嫌弃。”
  她原以为明炤要拿她爹娘的事来说嘴,却不料明炤唉声叹气地说道:“还不是大哥和表姐他们。”
  令嘉有些心虚地问道:“他们怎么了?”
  这些时日,明炤的事引去了她太多注意力,她原也不大乐意插手这对小夫妻的事,也就顺势把它给“遗忘”了。不过偶尔提起,仍忍不住对大侄子生出稍稍的内疚感来——她心知肚明,她要不肯帮忙,这小子十有□□要惨了。
  事实上也果真如此。
  “小姑姑,你不知道,就前几天大伯母送了一个媪妇给表姐,然后大姨母也送了一个媪妇过来,都说是要教导表姐。这四个人看得一个比一个严,平日里大哥和表姐说一句话,她们都要挑刺。据说连他们晚上进了内房,她们都要盯着。表姐忍不住要赶她们走,大哥劝了几句,然后表姐又和大哥吵了起来,最后一气之下就跑到曾姑祖母的别院那住了。表姐走后,大姨母又三天两头地上门寻大哥赔罪,每次都要哭上大半天,如此几次后,大哥终于受不住躲到军营里去了。”
  明炤最后总结道:“都不知道大伯母和大姨母他们斗得什么劲,非得给大哥、表姐他们整这些不痛快。还有表姐也是,被两边加着管头管脚,气都喘不过啦。大哥难得回家一趟,四处赔笑,结果被逼得连家都不能回。大家都不开心,何必呢?”
  善良的四娘子为自己可怜的兄嫂叹了口气。
  令嘉跟着叹了口气。
  为什么她成婚那日,看萧彻哪哪都不顺眼,都厚着脸皮,捏着鼻子同他圆了房?还不是因为她知道不圆房的恶劣后果。
  对于高门大户来说,婚姻是两姓之好,而不是两个人的事,只要合到了一处,说破了天也离不得。而夫妻的内房之事又关系到嫡子女这种家族根基,只有多多益善的份,倘若房内之事不顺,长辈们势必是会插手的。
  用姬妾分忧?可以,但也要等到嫡子出生后。律法明文定下的庶子不可袭爵。对于皇室来说,无嫡当真是最好不过的夺爵借口了,还省了他们做坏人。
  若是不想被几个妇人盯着行房,那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圆房。
  可惜,明炤、段英都差了这层见识,才让自己被逼到了这个份上。
  索性,这种难过的日子也过不了多久的。
  等到粮草齐至,明炤这小子就是先锋的一路。
  不过出征前,家里还闹腾成这样,也确实有些不像话。
  令嘉暗暗叹了几句,收回心思,同明炤说道:“猪肉有不好吃的,但总也有好吃的,四娘难道要为着这几口不好吃的,以后都不吃肘子嘛?”
  明炤权衡了些,郑重其事地作出了决定:“我觉得我也可以只吃鸡腿。”
  “……至于吗?”
  明炤叹了口气,说道:“只要成了亲,往后就要侍奉公婆,相夫育子,往后抽空去玩就难了。”
  令嘉有些纳闷。
  她这侄女和陆锦分明是同龄了,陆锦都大得会同人私奔了,怎么她家这个还整日惦记着玩。
  明炤又凑到令嘉面前,目光闪闪地问着:“小姑姑,你的猪肉好吃嘛?”
  令嘉冲她微微一笑,“我不爱吃猪肉。”
  明炤不满她装傻:“小姑姑,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令嘉在她腮上捏了捏,笑道:“同你说了,你也不明白。等你哪日又惦记着吃肘子了,我再同你说猪肉好不好吃吧。”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凌晨5点自驾到的广州,睡下去再醒过来都下午2点了。
  因为来自温州,才到地,居委会就找上门来,又要开始半个月的隔离……之前已经在家隔离了一个月了。
  希望广州的外卖已经复工了,不然真的太惨了。
  本来打算两更的,但看看都星期三了,想想还是把这更扔明天吧。
  明天双更。
 
 
第136章 歃血为盟
  随着时日推移,战争的风声,终于从燕王府传了出去。
  范阳府最有名的寺庙法相寺登时变得人山人海,大门几乎都要叫人挤破。
  范阳府军户多,而比军户更多的,就是军户的家眷。将士们在前线生死难明,春闺梦里便是无尽的尸骨。这个时候,有什么会比法力无边的神佛,更能叫人心安的呢?
  法相寺的护身符素来以灵验闻名,自少不得求上一道,来安心定神。
  令嘉对法相寺并不陌生,她小时候,每回她父兄出征,她娘都要抱着她过来求上几道护身符,而等得父兄平安回来,她娘又要抱着她过来还愿。
  只是,她娘在四哥、五哥去后,就再不曾去过这法相寺了。而令嘉本也对泥塑木雕的神佛无感,没了张氏的要求,自然不会再来。
  直至今日。
  隔了十多年的光阴,法相寺大红色的院墙依旧光鲜,它正殿前那两株百年银杏挺拔如故,冠盖满院。
  只是因着令嘉的到来,原来人迹密布的正殿被清场,现下清净得只剩几个侍奉的小沙弥。
  令嘉给正殿中央垂着眉眼,满脸慈悲色的佛像敬香后,有小沙弥为令嘉递上签筒,她摇摇头拒了签筒,双膝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着眼空念了几句,俯身拜了拜,才站起身。
  她同一直站在一旁不说话的段英道:“既然都肯来法相寺了,怎么也敬柱香吧。”
  她装聋作哑了这些时日,终是不甘心,以上香拜佛的名义把人从西山别院请了出来。所幸,段老夫人窥出了战时的风声,卖了她一个面子,让她请走了人。
  被半软半硬地请出别院的段英十分淡定,她仰头看了那佛像对视一眼后,道:“不了,似我这等心不诚的人,敬了也是不敬。”
  令嘉蹙起眉:“大郎过两日就要动身了,你倒是一点都不挂念。”
  段英神色淡淡地说道:“我的挂念既不能作刀刃,替他斩敌阵前,也不能作盔甲,护他于刀兵之下,既如此,挂念了又有何用?”
  令嘉面露愠色道:“你的挂念至少能叫大郎心里熨帖些,不至于到了战场上还要为了家中的那点琐事分心。”
  “分心,他不会的。”段英瞥了令嘉一眼,嘲道:“王妃娘娘护短偏私得狠了,真把大郎当成五六岁的孩子了?傅明炤十五岁上战场,至今已有十年,战事于他,早已是不需考虑的本能。”
  “所谓的儿女情长比之死生之事,又算得了什么?”段英抿着唇,神色坚定道:“无论我如何,他都是会赢的。”
  令嘉默默地看着她,问道:“这三年来,对大郎的心思,你就真的不曾动过心嘛?”
  “有,”段英不假思索地应道,可不及令嘉再说,她又随之添了一句:“但是不够。”
  “有什么不够?”令嘉咄咄逼人。
  “于我这个人不够。”段英坦然而冷静回应她。
  段英离去前,令嘉最后同她道:“你会后悔的。”
  段英回她:“也许会,也许不会,但会或不会,都好过现在一直后悔。”
  被留下的令嘉对着殿中的大佛发了会呆,最后长叹一声。
  虽说,同段英无功而返。但令嘉此行还是有些收获的,比如法相寺的特产,护身符。
  这护身符的归处自然就是萧彻的香囊了。
  令嘉把护身符缝进了那绣着福寿的香囊里,口中道:“娘都说黑猫有佑人遇难成祥之能,再添个护身符,想是功效更强吧。”
  萧彻一本正经道:“黑猫的奇异之能,多在其精血,所有——”
  令嘉一个眼风扫来。
  “——善善应当把它喂得再丰满些。”萧彻话锋一转。
  令嘉哪听不出他的言不由衷,横了他一眼。
  待护身符缝好,令嘉替萧彻重新系上那香囊,一边系,一边说道:“我虽然师从神一,但惯来都是不信神佛的。若万事皆托于神佛,又置人的努力于何地?生而为人,却如此自轻,不过是无能罢了。现在,我才知晓,真遇着事,我也是那除了求神拜佛,什么也做不得的无能之人。”
  令嘉说完,带着几分难解的愁绪,轻叹了一声。
  “善善岂会是无能之人。”萧彻反按住令嘉的手,哄道:“若没有你,纵使身死沙场,于我又有何异。”
  令嘉近日可听不得“身死”一类的敏感词,甩开他的手,怫然作色:“你咒诅自己做什么?嫌自己命太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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