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这是说哪里话?”秦山不是个爱麻烦别人的人,照看小王爷的事儿是他先答应平阳王的,怎能推脱给别人。
秦山笑说:“小王爷虽然调皮了一些,好在性子不差,没什么过分的要求,我一个大男人也不必为他十分操心。”说着,他又小声透露给玉容卿,“小王爷虽然狂妄,却也有怕的人……”
“是谁有那么大的威望,竟然能震慑住小王爷?”
看到玉容卿对他的话题感兴趣,秦山顿时心底甜蜜,喜不自胜,告知谜底之前又不忘嘱咐她两句。
“三姑娘,我是拿你当自己人才跟你说这些的,你可不要把我的话乱传啊。”
“那是当然。”玉容卿笑的随和温柔,任谁看了都不会对她起疑心,“民女从来敬重将军,也多谢将军您的信任。”
他们两个总共见了这才第二面,只能算是简单认识。
在互相都不了解的情况下,秦山竟然把小王爷的事儿都跟她说了,玉容卿打心眼儿里觉得秦山是个直肠子的,脑袋也直,没那么些弯弯绕绕的坏心思。
虽然不是个好人,但也不是个坏人。
玉容卿乖顺的听秦山对她吐露秘密,他说的事与李潇有关,也就是跟李沅有关,因此玉容卿听得格外认真。
“我听平阳王身边的人说过,小王爷小时候很顽劣,后来跟三皇子呆了一阵子,被管的服服帖帖的。”
话置此处,秦山不免感慨,“想当初我也是三皇子麾下的猛将,见识过他调、教人的手段,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难怪小王爷会怕极了他。”
当时秦山年轻气盛,在李沅那里受了打压,一直把愤怒堆积在心底,最后背弃了他投奔了庆王。
抛去二人的私人恩怨不谈,秦山还是很佩服李沅的武学造诣与领军打仗的本事。
“可惜英雄命短。”秦山话锋一转,叹道:“我前不久才得知,三皇子已经失踪近一年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人家都说他是在禹州失踪的,这么久都没找到,只怕是已经……”
诅咒皇子的话,秦山说不出口。他对人倾诉的痛快,却没注意玉容卿微微侧过脸去,紧张的咬紧了下唇。
是在担心李沅,也是在懊悔自己方才口不择言,说什么要为这秦山尽心帮忙,若是一来二去间,被他发现了李沅的存在,她玉家不就要散了吗?
绝对不能让秦山看见李沅,还有那个李潇,她也得防着。
多亏现在书院放假,李沅平日里也很少出门,这要是在大街上被李潇和秦山的人看到了,可还得了。
玉容卿战战兢兢的回到家中。
刚迈进朝园大门,便见铺了一层雪白的圆子里跑来一个青葱色的身影,他身形高挑,衣着飘逸,就像是在雪地里纷飞的蝴蝶一样。
因为李沅奔跑着过来,本就穿的不紧的外衣三两下便褪到了胳膊肘上,露出了里头葱白色的里衣,在一片雪白的背景色中,看着十分单薄,就快要与雪地融为一色。
玉容卿忙跑过去,距离拉近后,他粉白色的皮肤近在眼前,像是屋子里呆久了被炉火烘的,也像是在雪地里奔跑时,被冻的。
成亲那么久了,李沅还是很不会照顾自己。
玉容卿忙解了披风披到他肩膀上,碎碎念道:“冬天这么冷,出来也不知道加件衣服,你看你冻的。”
被心爱的娘子时时记挂着,李沅羞涩的笑了,“我听下人说你回来了,急着出来迎接你,才忘了带披风。”
不是一次两次了,从夏天到秋天,又从秋天走到冬天,李沅总是会因为她而着急,在家里,衣裳都不好好穿了。
将他两只手攥到手掌心里哈气暖一暖,玉容卿又很不放心的为他把衣服整理了一遍。
正在玉容卿专心系腰带的时候,李沅居高临下的视角看着她微微鼓起的脸颊,都被冷风给吹红了。
“卿卿,抬头。”
听到他的话,玉容卿下意识的抬头看他,随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盘踞到她腰间的一双手骤然缩紧,孔武有力的手掌将她整个人横抱起来。
四周还有下人们看着呢,玉容卿不好意思的拍拍他的肩膀,“相公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就成了,路又不远。”
李沅不放,看一眼四周的家丁丫鬟,包括莫竹在内的人,面对这一幕都乖乖的转过身去装聋作哑,谁都不敢跟姑爷唱反调。
毕竟小姐主外,姑爷主内。
这个家里,姑爷说一不二,是非常有威严的。
李沅安抚害羞的玉容卿,说:“今天中午刚让人扫了路上的雪,现今路上都是沾了泥的雪水,可不能把卿卿的裙子弄脏了。”
他说的话不无道理,玉容卿直觉得被人围观很害羞,被他安慰过后,也就不再拒绝,被他抱着往前厅那边去。
他胸膛下的心跳怦怦地跳,玉容卿也觉得自己脸上发烫。
明明是冬天,身子怎么那么热呢?
吃晚饭的时候,玉容卿同李沅商量了明天上元节一起回玉府陪爹娘吃顿团圆饭,然后一起去街上看花灯。
朝园里多是些干枯的灌木花草,不宜点灯,玉容卿害怕一个火星子就着了整个家,于是与李沅说定,明天家里只点几个灯笼在门口装饰。
说完了平常的事,玉容卿又说起了自己从秦山那里听到的事。
虽然她答应了秦山不会外传这些话,但李沅是她的枕边人,又是这些事情的亲历者,说给他听,应该不算破坏承诺。
听完了玉容卿的转述,李沅倒没什么想说的,只是觉得秦山虽然背叛了他,但也没坏的那么彻底,至少背着人说他的话都是真的,没有像二皇兄那般污蔑人。
说完了秦山和李潇的事,玉容卿忧心道:“只怕这两个人要在徐州久留,徐州城虽然不小,但也没有特别大,万一你要是被他们两个遇上了……”
万一被遇上了,之后会发生的事,玉容卿想都不敢想。
她悄悄劝李沅,“要不然,咱们两个搬出徐州城?”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玉容卿向来不喜欢与人起冲突,遇到问题自己能解决,也不会去求他人。她在回来的路上也想过让李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要乖乖藏在家里,肯定不会被人发现。
可是……没有自由的话,活着也没意思。她不该为了自己安心而困住李沅,这才想出搬家的办法来。
但李沅并不同意,他也不可能同意。
徐州是玉家的基业所在,李沅不会让卿卿为了他而抛弃家业。
现如今,他们的处境实在受制于人。
李沅灵光一闪,一个邪恶的念头应运而生:谁来阻他碍他的事,便通通杀光,一个不留。
管他什么秦山、李潇,只要没了那些人,就没有人会阻碍他跟卿卿在一起。
李沅脑海中又闪过一句话,他不能够瞒着卿卿,于是悄悄在她耳边问了一句:“不然……我去除掉他们?”
第66章 66 李家之子
从李沅口中听到这样的话,玉容卿小小的吃惊了一下, 碗中的饭都不香了,放下碗来抬手就给他的脑门来了一下。
弹他一个脑瓜崩儿。
粉嫩的嘴唇噘起来, 不悦道:“说什么呢?他们跟你无冤无仇, 秦山将军入主徐州位高权重, 那李潇还是你的堂弟,你怎么能张口闭口就要杀人呢。”
还好这里没有外人, 莫竹和小梨守在外头, 不会来听主子们的墙角。
玉容卿气呼呼的端坐到他身边, 伸出右手捧住他半边脸,像揉年糕一般捏着他软乎乎的脸颊肉,发泄着心中的不悦。
她心知李沅武功高强,就连庆王那样武功深不可测的人都打不过他,若是李沅真有心要去除掉他们, 得手不成问题。可是想问题也不能过于简单粗暴,治标不治本。
玉容卿接触的人很多,像王五那种□□的, 她也见过不少。都是为了谋生, 即便手段下作,她作为局外人也说不得什么。
可她不会让李沅去涉险。
秦山与李潇又不像庆王一般是孤困的野兽, 他们来到徐州名正言顺,没有做坏事。还有平阳王这个靠山做后盾,背靠的是朝廷和皇族,可不是他们夫妻两个惹得起的。
被卿卿弹了脑瓜崩儿,李沅还是觉得自己的主意不算差, 至少能解眼下之困。
李沅很委屈似的,对玉容卿说:“都怪我,如果我不姓李就好了。什么堂弟将军,我一概不认,我只是想留在卿卿身边。如今,竟连这个最简单的期许都没法达成。”
说着说着,眼角都溢出泪花了。原本欢欢喜喜的迎接上元节,怎奈眼下去碰上两个旧识,让这安稳的日子也变得提心吊胆。
看着相公如此委屈难过,玉容卿又心软了,掏出手帕来擦擦他眼角的泪珠,安慰道:“相公,我不是要怪你,都怪我家境平庸,护不了你……”
她也很无奈,自己家里再有钱也只是平头百姓,不像康家那样在朝中有做大官的亲戚撑腰。
见玉容卿的态度软化,李沅乘胜追击,张开手臂把人抱在怀里,贴在她耳边柔声细语,好似蛊惑一般。
“卿卿就让我去吧,我一定做的干净,绝不会让人发觉。”
乖巧的相公放下身段求她,玉容卿心软了,但她依旧不能接受这样的做法。
怀中的娘子伸出双手,李沅以为她是勾自己的脖子,心中暗喜,却不想那两只白嫩的手捏上了他的耳朵,用力扯着,疼得他“嘶”一声,住了口。
玉容卿从他怀中钻出来,板着脸说:“不可以,这是原则问题。”
像是受了很大的挫败,心底里渐渐升起一股压抑的自卑,觉得卿卿是看不起他这样下作的手段和阴暗的想法,才各种拒绝。李沅不愿认输,拉着她的双手,可怜巴巴。
“卿卿,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很下作……可是之前我去杀李轩,卿卿都会同意,为什么这次不行呢?”
绝对没有的事儿。
她哪里会觉得李沅下作,她分明是担心他受伤,不想让他去冒险。
平日里看着沉着冷静的相公,原来心里也有敏、感的一面,玉容卿忙解释:“我没有觉得相公不好,谁心里没有点坏心思。我也有讨厌的人,也希望再也不要见到她,但是想一想和做出来,完全是两码事。”
“之前李轩是朝廷追捕的反王,你杀他是为民除害,我当然支持你。”玉容卿说话很小声,毕竟外人都以为杀了李轩的是秦山,真正知道内情的人只有几个。
“秦山跟李潇都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利就灭人家的口啊。”玉容卿好言相劝,李沅也听进了耳朵里。
到头来,还是这皇子的身份在妨碍他。
李沅没有办法对玉容卿说不,只能握紧了她的手,“我不去了。”
可是从今以后,他就没有办法光明正大的跟卿卿一起上街了,不管做什么都得顾及着不能被那两人发现,何其不畅快。
明天就是上元节,原本还计划着两人一起去看花灯,如今也要再思虑一番了。
李沅渐渐变得失落,玉容卿看了也不好受,安慰道:“最近天冷,相公出去的时候披着披风戴上兜帽,遮住脸的话,想来不会被他们认出来的。”
也算是个慰藉。
李沅点点头,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如今想太多也没什么意义,日子还是要过的。
——
将军府中,一抹橙暖色的身影迈进了大门,纤瘦的身躯与门边健壮高大的守卫截然不同,却趾高气昂,十分潇洒。
天都黑了,李潇才不慌不忙的回府来,也不管秦山紧张的问候,很是烦躁的推开他,到正厅上坐下。
秦山让人端了热茶来,颇为幽怨道:“小王爷,咱们都说好的,天黑之前回来,您怎么不讲信用啊?”
李潇今年刚过十七,正是年少轻狂的年纪,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姓秦的,别以为我父王给你点脸让你照看我,你就有资格来管我的事了,我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你少插嘴。”
喝了一口热茶,李潇仍觉得额头发凉,脑袋里很乱。
中午在街上的回眸一眼历历在目,当时只觉得那人的身形与三哥哥相似,如今回想起来,三哥哥好像是在离开禹州后失踪,而与他同行的二哥哥却说从未见过三哥哥。
禹州与徐州之间距离不近,若说是三哥哥为了躲避追杀藏匿在此处,也不是说不通。
只要找不到尸身,他就不相信三哥哥会死。
李潇随意瞅了秦山两眼,心中满是怀疑。看着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虽然力气不小,但武功是绝对敌不上庆王的,他怎么可能杀了庆王呢——背后一定有人指点。
而那个指点他的人……李潇暂时没心思去猜。只要秦山不要碍到他的事,他才懒得去揭人老底。
李潇前来徐州,也并不全是为了玩乐。
他是来找一件东西。
一个令牌,那令牌原本是属于三哥哥的,但是前几年,三哥哥便对外称令牌被盗了,刚巧那一年,是秦山投奔庆王的时间,因此之情的人都猜测是秦山或是秦山的部下,偷了三哥哥的信物送给了庆王。
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太子哥哥,二哥哥,还有他的父王平阳王。
过了这么多年,令牌都不见踪影,人人都以为令牌已经彻底丢了,直到秦山投到平阳王帐中,平阳王才再次生出了要找到这令牌的欲望。
令牌有什么用,李潇不知道。
他只知道父王想要令牌,又或许三哥哥也想找回令牌——如果他找到令牌的话,不仅仅是父王,就连三哥哥也会对他刮目相看。
李潇在秦山身边有一段时间了,并没有找到令牌的踪影,于是听说他要来徐州上任,李潇也借着过来历练的名头,查找令牌的下落。
毕竟庆王的尸骨就埋在这里,他的随身物件也都存放在徐州府衙中。
李潇对那位武功高深的庆王叔叔没什么好印象,只觉得他是个冠冕堂皇的坏蛋,因此对他没有多少敬意,即便带人去挖他的尸骨,李潇也是做得出来的。
一壶热茶下肚,李潇暖了身子,起身要离开正厅。
秦山追在后面嘱咐,“小王爷,明天是上元佳节,街上人多杂乱,你千万不要出去乱逛,徐州城那么大,万一您出点什么事儿,我跟王爷没法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