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起来罢。”沈菀又劝道,“以前听长兄提起,王爷是英侠人物。今日言语,臣妇感铭五内,断然没有不信之理。”
“谢谢夫人!”萧缙的声音瞬时明亮起来,自己起身的同时又去扶玲珑。
“我有些累了,想再休息一下,燕燕,你陪王爷出去罢。”沈菀再次贴心开口,主动叫玲珑与萧缙一起出去说话。
玲珑本来是有些不愿意的,但是看着萧缙面上那副小心翼翼的讨好神色,还是答应了。转身叫了荷叶进门,叮嘱了几句小心照顾,便自己擦了擦眼睛,先出去了。
萧缙自然是跟着她,看着玲珑从沈菀的房间出出之后越走越快,一直到前一晚她独坐望月的花园凉亭中才停步。
萧缙抿了抿唇,将笑意压了下去,面色平静地跟了过去:“玲珑。我跟夫人说的是真的。”
“嗯。我知道。”玲珑仍旧背对着他,“府里就我一个是假装给您做妾的。其他是真心想做的。所以算不得有同侪。”
“这个时候还贫嘴。”萧缙绕到玲珑面前,与她目光相接,“要不要我再给你跪一回,再表真心?”
“王爷这样说,就不是贫嘴吗?”玲珑一时之间仍旧不知如何回应萧缙与母亲说的话,索性还是顺着这不正经的部分先应付着。
“当然不是,本王言出必行。”萧缙说着,真的要退后一步再次屈膝,玲珑连忙一步跟上,伸手去阻止他。
而下一瞬,身手敏捷的荣亲王殿下就很自然地接住了她的手,顺势一带,再一次完完全全地将玲珑抱在了怀里。
第33章 三十三、热烈如火 一点点的酸涩之外,……
三十三、
“殿下——”玲珑本能的一声轻呼, 被直接湮没在了萧缙的怀抱里。
他的手臂紧紧拥着她,扎实得让玲珑有种错觉。
好像萧缙害怕松手就会失去她一样。
“让我好好抱一会儿。”他埋首在她的颈肩之间,温热的呼吸就在她耳边, 低低的声音中带着分外的温柔, “乖。”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玲珑只觉得心里既是满满的欢喜与踏实, 却又是前所未有的紧张。
她甚至觉得自己心跳都快了许多,也就仗着是被萧缙抱得这样紧,不然她或许都不知道手该放在哪里。
少时读书, 总道无计寄相思, 她便以为爱慕一个人, 便应该是那样安安静静地在窗前或月下飞针走线,或提笔写诗,让那个人的身影在心中如诗如画地渲染。
然而此刻, 萧缙的相拥却是热烈如火的,她的欢喜好像酿了蜜的梅子,一点点的酸涩之外, 便是一口入心的甜。
“玲珑。”他轻轻叫了她一声,哪怕是低低的气音里, 也同样带着明亮又热切的情意,“我——”
只可惜, 这情话还没说出口,煞风景的就来了。
“咳咳。”
凉亭东侧丈许之地,传来了极轻的两声干咳。
萧缙与玲珑同时听出了是卫锋尴尬的声音。
玲珑的脸上更热了,哪怕在卫锋眼里,她早已经是萧缙的宠妾,可对她而言, 此刻才是她头一次与萧缙的亲密动作显露人前,但一时间也无处躲闪,只能一味低着头。
萧缙则是心中已经默默跳起来打爆卫锋的狗头十五次,但也知道必然是有紧要的公务,不然不会此情此景还敢过来。
“咳。什么事?”萧缙也干咳了一声,他并不觉得尴尬,却能感觉到玲珑背脊发紧,松开手的同时又去抚了抚她的背,才转身望向卫锋。
“西北军报。”卫锋心里叫苦,但仍旧躬身禀报,并不敢迟疑。
萧缙心下飞快回想了片刻前世广平七年的西北军事,想起这便是后来冀州军兵案的起点,确实需要立时料理。
“殿下快去罢。”玲珑听到军报二字亦是精神微微一震,暂时按下了心中的羞涩,甚至主动提到,“别院的书房之中也有殿下上表与寄信的本子,但您的印章还在府里,回去料理更便宜些。”
萧缙点点头,手指去蹭了蹭她的脸颊:“好,我先回府。你好好照顾夫人,我晚上再过来。”
言罢便过去接了卫锋手中的军报,一边问询着具体的情形一边大步往外走去。
玲珑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再次笑意满颊。
她素来都知道荣亲王是极挺拔英俊的,可为何此刻看来,好像比先前更加可爱些呢?
而与玲珑心绪相似的,自然便是此刻赶回王府处理公务的萧缙。
虽然之后的一整天军报信件来来去去,唐宣和卫锋先后抱了数叠卷宗到书房,但荣亲王面上总是带着几分笑意,哪怕查问军需与人事调动的话还是锋利得像刀子一样,但略略分神之间,眉梢眼角便还是喜色。
别说到府议事的小韩将军和上林营展统领看着心里称奇,连跟随萧缙多年的唐宣也是心中一直嘀咕。
间中得了机会便去悄悄问卫锋:“王爷中秋夜里挖到宝了?怎么这么高兴?”
卫锋自然是不能提起别院里自己被迫搅扰的那个情景,不过他其实也不太明白,玲珑入侍也有一个月了,怎么王爷今日就突然这么高兴起来。
而中秋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全程在谢家的卫锋倒是也知道个大概。
想了又想,实在的卫统领居然给出了个其实差不多接近真相的结论:“可能是把岳母哄好了。”
“卫统领,唐大人。王爷今日要留小韩将军和展统领用晚膳吗?”唐宣还没来得及如何回话,便见翡翠上前询问,面上颇有几分丧丧的不高兴。
“可以预备。”唐宣估算了一下刚才退出书房、在外关门之时萧缙与小韩将军说话的意思,怕是没有一个时辰谈不完。
卫锋却摇摇头:“给小韩将军和展统领预备些点心就行,估计王爷还是会回别院去。”
“这个时辰了,再回别院吗?”翡翠看了看天色,越发蹙眉。
唐宣与卫锋互相看看,作为先前都在后宅赌盘里赢了银子的人,多少对翡翠有那么一点点的同情。尤其唐宣毕竟是文臣,性子更温和些,低声提点道:“姑娘好好应命办差就行了。忠敬本分,自有出路。”
“谢唐大人教导。奴婢知道,会好好办差的。”翡翠低了头,心里翻腾的酸楚却压不下去,还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只是,也不光是奴婢一个人应该守着本分,那,那也算不得王爷的岳……”
卫锋再次跟唐宣互相看看,心里就一个念头——当初下注还是下少了。
很快书房里传了话,果然如卫锋所料,萧缙命人预备点心,说是要留小韩将军与展统领议事晚一些。
而等到天色昏黑,月上梢头,送走了议事的同僚之后,萧缙便立刻飞马赶回了别院。
然而到了沈菀暂居的院子外头,先听到的竟是沈安的声音。
“姐姐,那到底要不要告诉姑母?”他这话里带着哽咽的气音,显然十分动情。
接着便是玲珑温柔的声音:“安哥儿你先别哭了。手帕拿着,擦擦眼泪。”
纵然知道此时玲珑的外祖母沈老夫人可能身体已经不太好了,大约便是这件事,但萧缙还是立时便心火上冲,袍袖一拂便大步往里头走。
“这是——”
穿进月门转过山墙,院子廊下果然是玲珑与沈安在对坐说话,只不过站在沈安身边的是荷叶,沈安手里接过去的帕子也是荷叶的。
玲珑身边另外还站着琥珀,再两步外还有那日一起去谢家的王府侍卫陶然恭敬侍立。
“王爷。”见到萧缙过来,当然所有人都先起身行礼。
萧缙面上的神色再次微微一顿:“免礼。”
玲珑其实面色还是沉重的,但看着萧缙进门的神情变化,还是忍不住弯了弯唇。随即缓缓舒了一口气,主动上前低声:“沈安刚才收到了家信,我外祖母的的病,怕是拖不了太久了。王府派去江州的人,或许会白跑一趟。”
言罢,又向沈菀的房舍方向看了一眼,没再多说。
但萧缙已然会意,沈菀是沈老太太的幼女,如今玲珑都已经十九岁,沈老太太只怕已过古稀之年。这生老病死,人皆难免,便是郗氏医馆的人能来得及赶到,也未必能让沈老太太带病延年太久。
而身为远嫁女的沈菀本就伤心,如今再加上刚刚发现前几年送去的药物有误,只怕更加自责。孟太医的确说了,沈菀只要少忧少思,安心静养就能好起来。但若是不能少忧少思,反而再添大悲大痛,又会如何,孟太医却没有说,玲珑也不敢想。
“现在还言之过早。”萧缙温言宽慰道,“如今你外家觉得不好,虽是常情,但郗氏医馆是百年世家,或者仍有回天之力,先不要太过担心。夫人这边,固然因孝伤怀,但看着你如今终身有靠,应该也能分些心思罢?”
玲珑轻轻地点点头,主动去挽萧缙的手:“殿下说的是。”
萧缙不由唇角微扬,这才抬眼望向仍在原地垂首躬身,恭敬拱手的沈安:“沈生员,到书房来吃茶罢,先不要打扰夫人休息。”
“殿下?”玲珑抬眼望向萧缙,不大明白他要与沈安说什么。
萧缙紧了紧她的手,和声问道:“你要陪着夫人,还是一起过来吃茶?”
“我母亲刚刚吃了药睡下了。”玲珑叹了口气,“她还是头晕的厉害。”
“那就一起过来吃茶罢。晚些若是夫人醒了,我们再一起过来。”萧缙说完,牵着玲珑的手就往别院里的书斋过去。
琥珀与荷叶连忙跟过去随侍在后,陶然则上前为沈安引路。
到了书斋落座,沈安不待萧缙细问,便主动将那封江州家信奉上:“王爷这样帮助姑母与学生的祖母,学生感激不尽。学生入京求学两载,姑母慈爱关怀,犹胜亲母。学生知道此处是王爷的私宅别院,或有内眷走动,但学生斗胆,还是想求王爷许可学生能常来探望姑母。”
言罢撩袍跪倒,又落下泪来。
“此事并非不可。”萧缙看了一眼玲珑,随即颔首。
然而沈安还不及道谢,便又听萧缙道:“不过也不急于一时。既然令祖如今卧病沉重,沈生员可要赶回江州侍奉?若是有此打算,本王可以为你安排车马。夫人这厢,自有玲珑照顾。”
“学生原与同窗约定,九月一起返回江州。但王爷若愿相助,学生感激不尽。”沈安再次拱手一拜,白皙清秀的少年面上泪痕犹在,满是孝义恭谨。
“卫锋。”萧缙向卫锋打了个手势,“去安排罢。若沈生员愿意,今晚就走。”
沈安这才起身,再次向萧缙与玲珑各行一礼,便告辞离去。
玲珑当然不会相送沈安,但等他离去之后,还是起身到了书斋窗边,望着外头的夜空有些出神。
萧缙走到她身后,伸手去搂玲珑的腰:“没事的。我在呢。”
“嗯。”玲珑轻轻应了一声,自己的手也合在萧缙的手背上。又安静片刻,忽然想起来另一件事,折身望向萧缙:“殿下,我险些忘了,是不是宫里赏的舞姬今日会送到王府?王爷吩咐人安排了吗?”
第34章 三十四、御赐 毕竟是御赐的贵人,殿下……
三十四、
“好像隋喜提了一句。”萧缙浑不在意, “我从书房出来的时候他追着问来着,我懒得理会。尹氏院子附近还有别的轩馆,随便安排哪里便是了。”
玲珑的唇角不由微微扬起, 低着头又抿了抿的萧缙的衣领:“这样随意, 不太好罢。毕竟是御赐的贵人,殿下还是要好好珍惜才是。”
萧缙失笑:“真的, 你真的觉得本王应该去好好珍惜一下?那要不然,咱们再去水榭办个宴会。刚好新来的这位能跳舞,尹氏也能再发挥一回。”
“那两位良侍想要的可不是给王爷欣赏歌舞。”玲珑仔细将萧缙的领子捋平, 白皙的手指轻轻在他心口绕了个圈, “人家想要的, 是王爷的垂顾。”
“你自己尚且不肯垂顾本王,倒去管旁人想要什么。”萧缙笑道,“你怎么不管本王想要什么?”
玲珑仍旧目光低垂, 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殿下心里都是大事,我哪里管得了呢。能管的,最多也就王府里些许庶务杂事罢了。”
萧缙伸手去挑她的下颌:“这大事里, 就有一件是你能管的。”
玲珑与萧缙的目光相对,脸上不由就微微发热。她先前见着萧缙这样热切含笑的目光时, 总是一味的回避着,满心想着不可行差踏错, 不可妄求妄念,那时还不曾觉得太过害羞。
但今日再叫他这样看着,玲珑便不知为什么只想向后退,好像直觉上便能觉得,萧缙会再靠近几分似的。
她也不是不欢喜,只是心里紧张, 心跳快得很,整个人都仿佛想要蜷起来躲起来。
“玲珑。”萧缙真的略略向前探身,二人面孔相距已经不到半尺。
“那个……我去看看母亲。”玲珑实在太过紧张了,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全然屏住,几乎是本能地脱口而出,随即不敢再看萧缙,挣开了他的手便往书斋外逃出去。
萧缙立在原地,不免有些哀怨——虽然知道玲珑大约会害羞,但刚刚真的就差那么一点了!
但沈菀的情形确实也不稳定,玲珑分心也是难免。
不如此安慰自己还能如何呢?
萧缙又叹了口气,也向沈菀的房间过去。
他因着比玲珑略慢了几步,进门便闻到香炉里是新添的一大把百合香,一个侍女正在服侍沈菀漱口,玲珑则在床边为母亲擦额上的虚汗。
这情形让他一下想起当年自己母妃卧病时的样子,当年淑妃病中脾胃极弱,吃药很难,十次里有八次都会吃药之后再呕吐,寝殿中为了遮掩气味便时不时添上一把百合香,后来又换了木樨香。
“夫人这是——”萧缙看了一眼玲珑。
“没事的。”沈菀摆手道,“臣妇只是有些眩晕。”但她实在虚弱,说了这样一句,声音已经很轻,玲珑连忙与丫鬟一起扶她重新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