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想法只是在夏勤耕心里存在了短短一瞬,然后就再也没有人然后了,他不敢往深处想,怕万一什么时候憋不住了说漏了嘴,他会被他姐用唾沫星子给喷死。
中年男人盯着夏勤耕看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捏紧拳头问,“小兄弟,你有多少这样的珊瑚绒毯子?我全都要了!”
“啊????”
夏勤耕一愣,转眼便是狂喜,“真的?毛巾要吗?毛巾和珊瑚绒毯子都有不少。”
中年男人内心微忖。
这天.朝盛唐来的毛巾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织工之精美简直难以想象,如果他们布庄能够仿造出一批这样的毛巾与珊瑚绒毯子来,绝对能赚个盆钵满溢。
现在买这些东西虽然觉得贵,但等到赚钱后再回过头来看,就会觉得一切都值得。
中年男人仿佛看到了金山银山在朝自己招手,若是他因为一时舍不得这么多钱而不买下这些毛巾与珊瑚绒毯子,导致他与金山银山失之交臂,那岂不是得亏死?
有那么一瞬间,中年男人也想过少买几条这种毛巾与珊瑚绒毯子,可这种念头很快就被他给打消了。
钱没了还能再赚,商机错过之后可就再也追不回来了。要是被那些竞争对手拿去研究出工艺来,他别说啃大骨头吃肉了,就连口带着油星儿的汤都别想喝到嘴边。
而且那中年男人也知道,拿着一块毯子就像还原出人家背后的全部工艺,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儿。且不谈那珊瑚绒毯子的棉质远超过东鲁之地所用的棉花,单单是那织造工艺,就是他家布庄想都不敢想的,更别提还有染色工艺等等。
想要拿着珊瑚绒毯子逆推出全部的工艺来,十条百条毯子都可能不够用。
换位思考一番,若是随随便便就能被同行看出这珊瑚绒毯子的织造工艺来,□□盛唐的织造商人拿什么赚钱?人家既然敢把这毯子拿出来,自然是知道这毯子里暗藏玄机,而且一般人破不开那玄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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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死那中年男人都想不到,他眼中惊为天物的珊瑚绒毯子根本不是棉制品,而是后世的化工纤维产物,名叫涤纶纤维!
世事便是这样,若是站到了死胡同口而不自知,再多的努力也只能化作一番枉然。
第29章 王家布庄 是为了去仿制?
夏勤耕之所以搭乘马车同夏晚棠与李淳奕一并来县城, 一是为了帮衬夏晚棠和李淳奕把新院子收拾下来,二则是把那些他从夏晚棠手中收拾到的货都给放到县城。
那些毛巾在乡下肯定是无人问津的,还有那大件的珊瑚绒毯子, 乡下人哪舍得花那么多银子在买个毛巾亦或者是毯子上?
夏勤耕原本已经做好了在县城打持久仗的准备,哪怕每日卖出个一条两条, 那也绝对是大赚的。毛巾还好说,装在背篓里就能背到县城来,一次也能背上不少,可珊瑚绒毯子太大,一次最多背两条, 因而夏勤耕想的是将东西先放在夏晚棠买的那三进院子来, 他每日来到县城, 先去那三进院子里拿了东西再出去卖, 若是有人多要,他也方便跑回去再多拿几条。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春风楼里的姑娘一条毛巾都没买到,全被那中年男人给包圆了。
对于生意人来说,做谁的买卖不是做?一次性卖出去也没少赚一个子儿,倒是省了不少工夫, 夏勤耕何乐而不为?
倒是马车内的李淳奕, 看着夏勤耕将那么多的毛巾与珊瑚绒毯子一并卖给了布庄老板,他眉头轻锁,握着夏晚棠的那只手稍稍用了一下力气,同夏晚棠说,“这布庄王老板一次买走那么多的毛巾与珊瑚绒毯子,怕不是买回去自己用的。”
“难不成他是打算去倒买倒卖?那也由他去了,只要我打算卖毛巾与珊瑚绒毯子, 这东西就是藏不住的。”夏晚棠想得很开。
却见李淳奕微微摇头,“怕是不止。王家布庄卖的布匹可不仅仅是从其它地方买来的优质布匹,还有自家织就的粗布素布,以及现在卖的最好的天青布。仔细想来,我在书塾里念书时,还听同窗说过一桩王家布庄的丑闻。”
夏晚棠挑眉冲李淳奕看去,“什么丑闻?说来听听。”
“书生们最为偏好的天青布,其实并不是王家布庄最先拿出来卖的,而是南明的云州府的苏氏布庄最先制出来的,被天.朝盛唐的文相吕太玄看中,点为国子监所有监生的统一着装,国子监因此被称为天青门。”
李淳奕的眉目间流露出一丝难掩的向往。
“天.朝盛唐的国子监乃是天下读书人所仰望的地方,藏书千万余册,文相吕太玄更是当世大儒,有口诛笔伐之功,凭借唇枪舌剑斗得元人不敢踏足中元,因此,天下读书人都以天青色长衫为慕,以拥有一件天青色长衫为荣。只是云州苏氏布庄的布匹早就名动天下,哪是寻常书生能够买得起的?唯有富家子弟,才能买来一两套天青色长衫穿。”
“那时,书塾里除了经史儒文之外,谈论的最多的便是天青色长衫,许多同窗甚至立下愿望,中举之日,定要买一身天青色长衫穿,只是没多久,王家布庄便织造出了与苏氏布庄相差无几的天青色布匹,还剪裁成了天青色长衫,价格要比苏氏布庄便宜许多。”
“虽然王家布庄产出的颜色略微深一些,布匹纹路也不及苏氏布庄的那天青色布匹细腻,但胜在价格低廉,寻常人都能买得起。王家布庄凭借仿制苏氏布庄的天青色布匹,赚了不知道多少,单单是县城城郊的布庄染坊,就整整扩大了数倍有余。”
夏晚棠眉头微凝,“那你的意思是……那王家布庄的老板买走那么多的毛巾与珊瑚绒毯,是为了去仿制?”
李淳奕点头,“极有可能。而且,晚娘你还需要当心些,王家布庄的老板看似憨厚,实则……精明。晚娘你这买卖都是从天.朝盛唐那边拿的货,被王家布庄看中之后,他难免会为了逐利而去天.朝盛唐一趟,届时,我担心晚娘的生意会受到影响。”
夏晚棠倒是不担心王家布庄将珊瑚绒毯子的秘密给破解出来,因为珊瑚绒毯子看似材质是棉,但实则为化工纤维涤纶,王家布庄若想造出一模一样的珊瑚绒毯子,那得先去挖石油,单单是挖出石油来还不行,得把炼油工艺也得一并搞出来。
后世通过数千年的技术积累才造出来的化工纤维,如果王家能够在一朝一夕甚至是三年五载内搞出来,那就算将这珊瑚绒毯的买卖让给王家布庄又又有何妨?
夏晚棠没太大的野心,如果牺牲自个儿的小买卖就能换来时代的大进步,她是十分乐意的。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倒是李淳奕说的后面那些话让她有了些许的紧张,她现在做的生意都是打着天.朝盛唐的幌子做的,这世界的游商很多,她当初在县城酒楼里做工时救的那个商人就是个例子。
现如今她卖的是天.朝盛唐的糖霜、天.朝盛唐的毛巾与珊瑚绒毯子,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可万一哪一天突然有个天.朝盛唐的商人陡然间跳出来说,纵然是天.朝盛唐的帝都长安城也没有这样好的东西,那她该怎么解释?
她究竟是有什么能耐,才能把天.朝盛唐都没有的东西拿出来卖?
夏晚棠想了想,决定之后变换战略,天.朝盛唐的东西需要逐步从她的商品中替换出去,取而代之的是海外产品。
‘海外’这个词儿所指的地方太大了,鲜少有人会踏足,更不会有人真的跑去海外求证。
就算真有人跑出去求证了,也不一定能够平安回来。
就算真有人跑出去求证还平安回来了,那也能说是没跑对地方,海外那么大,谁能保证自己的足迹遍布海外每一个角落?你在两家杂货铺里买到的东西都不一样,怎么能要求海外的东西都卖的一模一样?
另外,她也不能过分倚仗这并夕夕系统,现如今拿着并夕夕系统圈些钱可以,但往后如果想把买卖细水长流地做下去,肯定得另作其他打算。
夏晚棠打算买一些书来看,不需要多么高大上,贴近民生就好。夕夕农场中的粮食可以拿出来吃,同样可以当做粮种试着种一些,若是能够在东鲁之地普及那些粮食,对生她养她的一方水土也是馈赠。
唯有大家的生活水平都提高了,她拿出来的那些东西才不算太过惊世骇俗。
夏晚棠从来都没有活得一骑绝尘的想法,活得比众人都好,然后整日被别人盯着,整日担心别人是不是要图谋不轨,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人活着,不就是为了活得舒服一点么?万一因为她生活得太好而把其它人激起仇富情绪,那就不值当了。
而且前世的一位伟人讲过,也有很多事迹论证过,‘群众路线’是十分必要的,脱离群众是万万要不得的。
夏晚棠想的出神,怔怔地看着车厢外,直到夏勤耕收好银子跳上马车,把一兜银子塞进车厢,她才收回神。
李淳奕问她,“你是在因为王家布庄而劳神?”
夏晚棠轻笑着摇头,“一个王家布庄倒不至于叫我劳神,我做的又不只是毛巾与珊瑚绒毯子的买卖,不做这两桩买卖,我照样能赚到钱。再者,如果那毛巾与珊瑚绒毯子的工艺是别人轻轻松松就能破解掉的,那天.朝盛唐以什么立足?又怎么会有一家族守着独门秘技世世代代都不曾外传的事迹?若是那些技艺是寻常人稍微琢磨一下就能破解的,那天下所有城池,都会繁华如盛唐长安。”
李淳奕顺着夏晚棠说的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王家布庄的天青色布匹已然买了好些年,也未见到其他家的布庄仿出天青色布匹来,只能说王家布庄的染制技艺要强过其他染坊许多,但依旧无法与云州苏氏布庄相比。
李淳奕心里还有旁余的想法。
这也怪他太过无能,若是他有功名在身,头上能够担得起一顶乌纱,又何须这样处处防备?若是有人图谋不轨,那也得掂量掂量他的分量,而不是如现在这般,他根本没有分量。
夏晚棠刚把夏勤耕塞进车厢来的银子收好,马车便停在了三进小院的门口。
夏晚棠拿着钥匙把车门打开,夏勤耕拉着马车去了棚房,李淳奕赶紧抱了一捆柴去生火。如今还是腊月中,坐在马车里有薄被捂着,不觉得冷,这三进小院确实闲置了好些日子,还有些阴冷,需要尽早把火生起来,把暖炕给烧热,约莫得一个时辰后,才能把屋子里的寒气祛除。
夏晚棠与李淳奕住的是正房,给夏勤耕留的是西厢。
李淳奕刚把灶台里的火烧起来,夏晚棠便开始忙活做晚饭了,还去西厢那屋的火灶上把水烧上,她没忘李淳奕睡前需要喝一碗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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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庄。
自打太阳落山,谢闰梅就一直跑进跑出地在院子了忙活。
要说她忙活,那也算不上,她就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干什么活儿都干不到心里去,偏生双脚双.腿还闲不下来,进进出出许多次,好像双脚踩在烧热的锅盖上一般。
李淳正看得头晕,问,“娘,你这里里外外转悠什么?丢银子了?”
谢闰梅瞪了李淳正一眼,连着呸了好几声,才道:“你这张破嘴里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张嘴就是咒你老娘丢银子?我是在担心老幺和他媳妇,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见回来。老大,要不你去夏家庄看看,他们夫妻俩是不是留在老夏家吃晚饭了?还是要在老夏家过夜?”
第30章 出事 你就该把我一生下来就溺死在粪桶……
可怜如李淳正, 在自家兄弟已经喝了药饮,搂着媳妇儿睡在暖炕上进入梦乡时,他又往夏家庄跑了一趟。
得知自家兄弟同弟媳赶着马车进县城去住后, 李淳正松了口气,自家兄弟与弟媳没出事就好。县城里那处三进院子, 李淳正是见过的,比乡下的房子好了不知道多少,自家兄弟住在那三进院子里,比在乡下强出太多。
李淳正心里有的只是高兴,但这话落在别人耳中可就不一样了。
谢闰梅听到自家大儿子说老幺与老幺媳妇去县城住后, 好似被雷劈了一般, 恍恍惚惚地回了屋子, 趴在炕上就哭了一场。
李父看着谢闰梅哭得肝肠寸断, 好似丢了魂儿一样,纳闷地问,“老幺与他媳妇儿不是同你说过这事了?你有什么好哭的?老幺他媳妇本就得做买卖,在李家庄能施展得开?”
谢闰梅捧着心口,“我知道,道理我也都懂, 可我就是心里难过。刚进门的儿媳, 只在家里住了一宿,隔天就离开了,这要是落在别人眼中,别人会怎么说?别人会怎么看老幺?别人铁定是说老幺吃软饭了。”
哪有男人愿意听说自家儿子变成了吃软饭的软蛋?
李父听了也是一阵糟心,可他心里清楚,必须由他来把自家婆娘心里的那点想法给镇下去,否则老幺家夫妻俩日子很难过得顺畅。
他沉默半晌, 瓮声瓮气地说,“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亲事是你给张罗的,儿媳妇过门前,我们就知道,人家在县城里有院子,铁定不会同咱挤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难不成你还想让人放着那么大的院子不住,回来同你挤在这土坯房中?”
“你现在开始在意别人的看法了,说这门亲事的时候怎么就不在意了?一心想着给淳奕找一个能撑起门户来的婆娘,现在找进门来了,你又想让人家按照你的意思来?赶紧收起你的那点心思。要是让新进门的儿媳听说你在作风作雨,你不是连带着老幺跟着受气么?儿媳妇心里不顺畅,你还想着让你儿子过得舒坦?”
“你担心被人说,可这些年来,被人说的还少吗?日子总归是自己过下去的,又不是立在别人的嘴皮子上过,你管别人说那些干什么?再说了,别人还没说呢,你就开始拧巴了,夏家多么强势,有几个人敢在后面叨舌头?”
谢闰梅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总算平复下心中的那点儿不快来,点头道:“孩儿他爹,我能想明白,就是心里多少都有些不痛快,关上门哭一阵子就消解了,不会叫外人知道的。”
李父点点头,“你就当老四家分出去过了,不要想着把你的手伸那么长。老四媳妇这个人,我觉得挺好的。这要是换作其它人家的儿媳妇,哪怕自个儿有钱搬出去住了,家里的房子也舍不得给别人。老大家与老二家住着正房,老三家住着东厢,哪个人管过老爹老娘?唯有老四家说是不住西厢了,不用咱俩挤在那小柴房里去。送到手的好处,你不说是领情,反倒开始责怪了?纯粹就是吃饱了撑的!”
“要不是老幺娶了夏家闺女,而是娶了别人家的闺女,人儿媳妇会舍得把西厢让出来?就算自己不住,那也不是别人能染指的。那么好的儿媳妇,你别苛求,要是想耍婆婆的威风,你就想想当初上夏家提亲时,你承诺给了夏家什么,又答应了人家什么。你真想提要求,那就一碗水端平,四个儿媳一样的要求,我看前头三个儿媳会不会同你闹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