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不可以——布丁琉璃
时间:2021-05-04 09:10:43

  甚至,食髓知味,夜夜入梦。
  他声音很低,纪初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未曾听清,便微微侧首:“你方才说什么?”
  祁炎喉结吞咽,半晌道:“无甚。”
  他换了话题:“若说道歉,臣也有一桩旧事要向殿下坦白。”
  “什么?”
  “去年在狱中,臣让殿下去慈安寺中取一重要物件……”
  祁炎顿了顿,“其实那东西根本不重要,是臣故意拿来试探殿下立场的,若殿下打开了盒子,将情报告知大公主,臣则会视殿下为敌手。”
  说完,他便抬眼望着纪初桃,密切地盯着她细微的神色变化。
  这是祁炎欠她的道歉。他做好了准备,便是纪初桃再失望再愠怒,自己也得受着。
  然而纪初桃只是微微一笑,轻松道:“你是说这事呀。”
  “殿下不生气?”祁炎问。
  纪初桃道:“本宫早知晓了。那时你与长姐嫌隙正深,本宫贸然去接近你,是个人都会起疑的罢?原先还有些担心,你会用那东西做文章,但回去的途中一想:真若是重要的东西,你也未必敢冒这个险让本宫去取,既是无伤大雅的物件,试探了便试探了。”
  祁炎默然。
  以前他觉得纪初桃是心机做作,相处久了,方知她是真的温柔纯净。
  知世故而不世故,最是难得。
  仿佛卸下一个重担,祁炎墨黑的刀眉一扬,问道:“殿下就没有别的话要问臣?”
  当然有。
  那块玉……
  纪初桃思忖了一下,还是小声问道:“你为何要骗本宫,说没有墨玉?”
  “臣也想问,殿下因何知道臣有墨玉?”见纪初桃红唇轻启,祁炎仿佛看穿她想法似的,提前道,“殿下可别说‘是从别人那儿听来的’,这块玉,压根没有外人知道。”
  啊,竟是这样么?
  难怪初见那日,在花苑中询问墨玉,他会那般警戒抵触……这可要怎么解释?
  纪初桃甚是心虚苦恼了一阵,而后反应过来,抬起杏眼道:“是本宫先问你的,小将军先回答了,本宫再答。”
  她当真是一点亏也不肯吃。
  祁炎极低地笑了声,说:“这玉是护身符,若给外人瞧见,会有灾祸。”
  其实何止是护身?便是化作利刃颠倒乾坤,亦有可能。
  纪初桃将信将疑,问道:“那本宫方才瞧见了,岂非会给你惹祸?”
  她的眼眸干净澄澈,没有一丝阴谋盘算。祁炎道:“殿下不是外人。”
  低沉纯厚的嗓音,像是耳边低语,心湖微漾。
  纪初桃蓦地一热,别开视线,手指捻了捻袖边道:“那如果……本宫是说如果,小将军有了妻子,会否将此物赠予她,当做……”
  她眼睫几番颤动,方很小声地问:“……当做定情信物?”
  祁炎一怔,随即扬眉笑道:“臣若有了心仪的女子,必铺十里红妆,备丰厚聘礼,将此玉双手奉上。”
  说这话时,他的眼睛一直看着纪初桃,脑中想的也是她。
  那灼人的视线与梦中重合,纪初桃才平静不久的心跳又不听话的乱蹦起来。
  “殿下还未回答臣,为何如此在意臣的佩玉?”祁炎低哑的声音打断了她混乱的思绪。
  是啊,从未示人的佩玉,她是如何知道的呢?
  “兴许是做梦梦见的呢。”纪初桃说一半留一半,也不算撒谎。
  但在不知情的人听来,要多荒诞有多荒诞。
  祁炎明显不信的样子,追问道:“那殿下梦里,还梦见过什么?不妨一并说来。”
  “还梦见了,将来本宫与小将军,是要成……”
  是要成亲的。
  意识到自己险些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语,纪初桃忙捂住嘴,腾得起身道,“本宫要走了,你好生歇息!”
  但她忘了自己这条不争气的腿,疼痛之下身子一歪,被祁炎伸手扶住。
  祁炎目光炙热地望着她,难得显出急切的样子,固执地求一个答案,以半搂着她的姿势沉沉问:“殿下说清楚,殿下与臣将来如何?”
  他挨得近了,脸庞气质越发像梦中的样子,连声音都一样低哑撩人。
  那股子心悸又来了,无法呼吸似的,脑子也停止了运转。这般失控的情绪,纪初桃老毛病犯了,下意识想逃。
  “不如何,本宫乱说而已。”纪初桃不敢看祁炎的眼睛,匆匆挣开他,一瘸一拐地跑了。
  像只受惊的鹿。
  祁炎站了会儿,怔怔坐回榻上,披着的外袍从肩头滑落也不曾察觉。
  她方才要说什么?是成亲吧?
  她要说的,该不是会与他成亲吧?
  所以,她也倾心于自己是么?
  是么??!
  窗外的春光静静的,有几片竹叶飘然坠落。祁炎缓缓握紧十指,直至耳根微红,冷峻的外表下满是汹涌澎湃的不甘和躁动。
  缓缓舒出一口浊气,祁炎躺回榻上,抬臂遮在眼睛上平复燥热。不说清楚就跑,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撩得人骨子里痒。
  而此时,寝殿中。
  撩人而不自知的纪初桃懊悔不已,那些怪力乱神的事本就说不得的,断断续续的片段,说出来也没人信。
  可是看到那块玉,想起梦里祁炎赠与的情境,为何自己的心会跳得这么慌?
  她仔细想了想,自己没有之前那么抗拒与祁炎的婚事,但又有些情怯。
  总之,是说不出的复杂的感觉,百味交陈。
  “还是顺其自然罢,想多了也没用。”纪初桃坐在案几后深呼吸,如此安慰自己。
  不过,祁炎的身子也太结实了些,硬得像铁。
  那日躬桑礼时,在溪边惊鸿一瞥,却因天黑而未曾细看。何况他多少还挂了件湿透的里衣,只朦胧看出他的肌肉轮廓甚是清晰。
  而方才在杂院中,祁炎脱了衣裳展示包扎的伤处,近距离毫无阻拦地看下去,方真切完整地感受到他的身体如此完美矫健,每处肌肉线条都充满了力量美,均匀且恰到好处,并不会让人觉得夸张粗糙。
  四下无人,宫婢们在廊下洒扫,不曾打扰自己。
  纪初桃没忍住隔着衣料摸了摸自己的胸前柔软的突出,脸一红,舒了口气:还好还好,自己的胸也不小。
  ……
  稍稍打扮过后,纪初桃入了一趟宫。
  躬桑“天石”之事,多少会对纪妧造成影响,不能再拖下去。所以纪初桃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已经查到的线索都告知了纪妧,及时止损。
  “大皇姐要小心,能在禁军中埋下眼线之人必是身居高位,手握重权。”纪初桃手中没有实权,无法调动兵马彻查此事,只能尽可能提醒大姐留意朝中肱骨。
  纪妧眼眸一转,大概猜到了什么,冷哼一声:“本宫没去,倒辜负了身边人布的这场好局。”
  “大皇姐幸好没去。”回想起发现“天石”的那个凌晨,所有内侍、禁军动摇且慌乱的眼神,纪初桃仍是心有余悸,“若是其中有人反水兵变,后果不堪设想。”
  史书上因为这类事件被迫退位,或是杀死爱妃以求自保的事件,并不在少数。
  纪妧面色沉静,道:“你说的那个断崖,本宫会让人去查,禁军也需换血。你不必操心,好好养伤,待身子好了,替本宫办一场琼林宴。”
  “琼林宴?”纪初桃讶异。
  每年殿试前,礼部都会办一场琼林宴招待贡生士子。名为宴会,实则是甄别人才,为朝堂所用。
  纪初桃以为经历了除夕宴和躬桑的风波,大姐定不会让她再插手宫宴、祭祀之事了呢。
  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纪妧道:“即便是安排别人去办这些事,该有的尔虞我诈也一样都不会少。既如此,倒不如交给自己人放心,何况,你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不是么?”
  琼林宴不比除夕宴和躬桑人员复杂,不过是文人士子吟诗作赋,想来也出不了什么意外。
  “好,我定竭尽全力。”纪初桃道,又想起祁炎,便斟酌道,“皇姐,这次遇险,也是祁炎救了我,你能不能不要罚他了呀?”
  纪妧一副“就知道你会如此”的神情。
  纪初桃道:“我会努力办好皇姐交代的每一件事,但有恩于我的人,我也不想辜负。”
  “行了,本宫心里已有计较,你且安心休养。”纪妧勾起一抹淡笑,松口道,“待琼林宴后,本宫给他个合适的安排。”
  纪初桃心下一喜,觉得自己近来的辛苦都有了回报,忙道了谢,便急着要回去向祁炎报告这桩“喜事”。
  待纪初桃走后,秋女史方从殿外进来,禀告道:“殿下,左相褚大人求见。”
  纪妧嘴角的笑意收拢,淡淡道:“宣。”
  一袭紫色官袍、身佩金鱼袋的年轻文臣走了进来,躬身行礼,声如朗玉:“臣褚珩,拜见长公主殿下。”
  “你我之间,就不要来这些虚礼了。”纪妧接过宫婢奉上的茶水,轻轻吹了吹茶末,“这次,你又要进谏什么忠言?”
  褚珩身姿清冷如玉,连头发丝都透着优雅的墨香似的,问道:“听闻殿下,要将琼林宴交给永宁长公主操办?”
  “左相的消息挺快。”纪妧不置可否,悠然道,“这次会试一甲中,有个叫孟荪的年轻人才思不凡,颇为出色,本宫想让他和和永宁结识一番。”
  明白了纪妧的意思,褚珩好看的眉毛微皱,“孟会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将来必是朝中栋梁。若配给永宁长公主,未免断送了其前程,太过可惜……”
  哐当一声响,是纪妧重重放下了手中杯盏。
  温热的茶水溅出,但她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意,问褚珩:“当初褚大人不愿放弃的前程,怎知孟荪也不愿意呢?”
 
 
第41章 春宴   快些喜欢上我,……
  纪初桃回了自己的府邸, 一下辇车,便迫不及待地朝祁炎的房舍行去。
  她脚伤未愈,走得很慢, 可脸上的神情却无比轻松,带着轻快的笑意, 小心推开了祁炎的门。
  祁炎原本下榻活动筋骨,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一瘸一拐靠近, 一顿, 迅速回到榻上躺着。
  见到祁炎皱眉躺在榻上休憩,看起来不甚舒服的样子,纪初桃笑意一敛, 忙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祁炎看着她,说:“胸口略疼。”
  “那去叫太医来……”
  “不必。”
  祁炎沉声制止,想要坐起身, 却牵连到伤处, 闷哼一声道,“臣不愿见外人。如若殿下得空, 可陪臣说会儿话,分散些注意力便不疼了。”
  若是宋元白在场, 见他此情此语,定会将白眼翻出后脑勺。
  祁炎是镇国军中出了名的硬骨头,他十七岁时单枪匹马斩杀北燕战神乌咄,左臂骨折, 身上好几处深可见骨的刀伤, 也不过将断骨接上,草率包扎一番,休息几日便又是精神抖擞。
  此番拿捏作态, 不过是喜欢纪初桃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一人的样子。
  纪初桃果真紧张得不行。
  她记得祁炎不喜欢外人的触碰,在公主府住了这么久,凡是派给他的贴身侍从都被送了回来。那时在崖底山林中背着她行走时,也的确用说话来分散痛觉……
  纪初桃迟疑了片刻,在他榻边矮凳上坐下,妥协道:“好罢。但若是疼得厉害,还是要叫太医来看看,不可强撑。”
  祁炎倚在榻头望她,眼神分明精神得很,低低“嗯”了声。
  纪初桃惦记着入宫得来的“喜讯”,并未留意祁炎打的什么算盘,微微一笑道:“本宫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小将军,兴许听了这个消息,你就不那么疼了。”
  纪初桃想着,之前祁炎被当做面首送来府邸,每日都凶巴巴的不开心,若是知道他不久的将来就能重回朝堂,岂不高兴得忘了疼痛?
  “哦?”祁炎也忍不住微微扬起唇线,心里却是想着另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
  她是终于记起,要将上午没说完的话说完了么?祁炎很是好奇在纪初桃的心里,他们将来到底是何走向。
  已经抓心挠肝地折腾了他半日。
  “将来本宫与小将军,是要成……”
  成什么呢?真是勾得人心痒痒。
  祁炎目光渐渐灼热起来,满怀期许地望着纪初桃微启的唇。
  “你救了本宫数次,大皇姐说你功能抵过,答应赦免你的罪罚……祁炎,琼林宴后你便能出府自由啦!”
  纪初桃眼睛晶亮,盛着潋滟的光泽,轻柔的话语,却泼了祁炎一头冷水。
  “……”
  祁炎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眸中的炙热哧地熄灭,压着唇线闷声不吭。
  见他久久没有反应,纪初桃欣喜的笑意化作好奇,重复一遍道:“小将军能离开公主府了,难道不高兴么?”
  良久,祁炎嘴角动了动,抬起幽暗的眼眸,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高兴,臣‘太’高兴了。”
  高兴到面目狰狞的地步么?
  纪初桃狐疑,又听见祁炎沉沉的嗓音传来,问她:“殿下希望臣走么?”
  纪初桃被祁炎问得一愣。
  她还真没想过这些,斟酌许久,方微微侧首道:“无所谓希望或是不希望,祁将军总是要走的呀。”
  是啊,他总是要走的。
  从梦里也能窥探出些许端倪,将来的他必定是傲视群雄、万人之上的存在,怎么可能一直呆在公主府里落魄下去?
  她有了预知,所以才更明白不能阻碍祁炎的前程。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