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皎登时僵硬在地。
殿门撞破,齐军攻入。
“活捉楚王!”
芈瑄失去血色,若他被活捉,他是亡国之君,他将会生不如死!
从小到大他都被教导,他身份尊贵,不能受辱。
“大王!”
“瑄哥哥!”
芈瑄将剑指向自己,云妃、芈皎大惊。
“本王宁死,也不愿被反贼羞辱。”
楚王太过决绝,剑光闪过,没人拦得住。
“瑄哥哥!”芈皎尖叫。
齐军都愣住了,他们的命令是活捉楚王,也不需要杀死其他人,而现在,楚王死了。
“都滚出去!”楚太后呵斥齐军。
齐军面面相觑,接着退出殿内,楚宫内部如何,与他们无关,楚王已死,接下来的一切,还要等待公子吩咐。
看着芈瑄的尸体,李磐惋惜地摇摇头。
楚太后拽着芈皎就要撞上刀,芈皎惊恐挣扎,“我不要!”
见楚太后不放弃,李磐呵斥:“够了!”
“楚太后,你非要逼得楚人如此么?”
楚太后如疯魔,“楚人?楚宫没了,楚人将不复存在啊!”
李磐摇头:“武昌侯为楚国征战,并非为了看到楚人如此。”
楚太后悲戚大笑,“武昌侯?武昌侯早就死了,你们为什么,天下的人为什么,还要在哀家面前提起他!”
李磐深深看楚太后一眼,这一眼,让楚太后愣住。
“楚太后,若是武昌侯没有死呢。”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楚太后喃喃。
“武昌侯没有死?”芈皎震惊。
夏幺幺的父亲没有死?!
怎么可能!
楚太后受到莫大刺激,她疯了一般去抓芈皎,“皎儿,瑄儿已经去了,楚国没了,你怎能苟活呢。”
在死亡面前,芈皎涌现出巨大的力气,她推开楚太后。
楚太后一头撞在王座,双眼失去焦距。
“不是我、”芈皎绝望。
李磐深锁眉头,“是她自己撞上去的。”
“壮士!壮士,救救妾身和妾肚子里的孩子吧。”云妃终于出声,她在李磐面前可怜道。
芈皎有些恍惚,“夏幺幺的父亲真的没有死么?”
见齐军就要进来,李磐一手拎一个女人,“闭嘴,要是在齐军面前说出武昌侯的消息,老子这就丢下你们。”
第67章 “你是我的妻子,我为何……
裴上卿带兵攻占楚国。
因其不苛责百姓, 不收取百姓一分一毫,采取温和的攻势, 一时间名声极佳,甚至有城池不战自降。
楚王身死,楚王室覆灭,楚宫被齐军占领,楚国全部领土,悉数归于裴上卿。
高华君同小童道:“公子此次收复人心,手段极佳。”
小童点点头, 现在百姓都赞扬裴上卿的仁义呢,即使攻城掠地,也不伤害百姓。
“您真的不留在楚宫么?”小童把书简搬到车上,问高华君。
攻下楚国的领土后, 自然需要人来管理。
裴上卿要离开, 高华君选择继续跟随裴上卿。
“若我留在楚宫, 那我一辈子的功绩便止步于此了, 而继续跟随裴上卿,凭我的才华, 我将在史书留名。”高华君踌躇满志。
小童耸耸肩,“好吧,可惜小的就不能享受荣华富贵,只能继续受累了。”
高华君被小童气的吹胡子瞪眼。
留下人手管理楚国后, 裴上卿的车队驶离楚国。
红灵本来担心夏幺幺不会跟裴上卿离开, 但夏幺幺触景生悲, 不愿留在郢都,离开的很是决绝。
夏幺幺愿意跟裴声行离开楚国,让红灵松口气。
只是这路上, 夏幺幺并不怎么想见裴声行。
“女郎,您那天不是已经与裴上卿谈好了么?”红灵想起那楚宫覆灭,胆战心惊的一天,仍然后怕。
“楚国已灭,不管怎样,我心中还是悲痛的。”
夏幺幺望着车外景象,她坐在马车外侧横木,风吹过女郎衣帛,她杏眸清清映着天地景象。
“夫人,公子让小的询问,您愿意见他么?”暗卫司问她。
夏幺幺抬眸,“你家公子要听真话还是好听话?”
“......真话?”暗卫司小心道。
“我不想见。”夏幺幺说着,走进车内。
美人软香被风吹散,暗卫司摸了摸鼻尖,公子这次惹夫人生气了啊。
裴声行吞并楚国的速度太快,夏幺幺都没来得及与夏府、楚国正式告别,一切就变了,她心里有一口郁气。
“女郎,您没事吧?如果您真的不想跟着裴上卿,要不,我们回楚国?”红灵担忧。
夏幺幺摇头,“你让我独自静一静。”
“我没事的。”
半晌后,暗卫司再次前来,他敲了敲车窗,“夫人,公子要小的把这个送给您。”
夏幺幺拉开车帘,一个玉雕递进来。
夏幺幺指尖在空中顿了一下,才慢慢接住。
“是珉玉做的。”暗卫司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摩挲着玉雕,夏幺幺眸色微怔,是她的小像,是她坐在车马横木,摇摇望着远方的模样。
裴声行就在附近看她。
夏幺幺抿唇,拉紧车帘,一点缝隙都不留。
又过了一段时间,暗卫司再次过来,见车帘紧闭,暗卫司为难,“夫人,您愿意见公子么?”
夏幺幺闷闷的声音传出,“不见。”
暗卫司握紧缰绳,又一次折返。
没过不久,暗卫司又过来,“公子让小的把这个给您。”
夏幺幺的手慢吞吞伸出,接下。
她皱眉看着新的玉雕,又是小像,依然是她的,是她着嫁衣的模样。
接下来,暗卫司不再问夏幺幺愿不愿意见裴声行,只是跑来跑去,把一个个玉雕小像送给夏幺幺。
来来回回,这一路上,夏幺幺虽然没有见裴声行,但她收到了许多玉雕小像。
握着裴声行最初在郢都送她的那个珉玉小像,夏幺幺看了看新的玉雕小像,心中的喜爱不作假,所以她不忍扔掉。
到达边境驿馆,夏幺幺刻意等了一段时间才走下马车,她瞥见不远处裴声行在众臣的簇拥下走进驿馆,郎君的双手被宽袖遮掩,夏幺幺眼睫微颤,无意识握紧手中玉雕。
“夫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暗卫司神出鬼没。
“不必了,我会照顾好女郎的。”红灵出声,护着夏幺幺。
夏幺幺并没有阻拦红灵,她只是看了看那些玉雕小像,轻声问:“暗卫司,这些玉雕,是哪里来的?”
“公子在路上雕刻的。”暗卫司说。
谁能想到呢,那位刚刚占领楚国,被天下传的极近邪乎的裴上卿,坐在马车中小心地雕刻一个又一个的玉雕小像。
夏幺幺咬住唇瓣,她不再理会暗卫司,带着红灵走进驿馆。
暗卫司本来想拦住夏幺幺,告诉她公子其实很辛苦,请求夏幺幺体谅一下公子,但看到女郎温柔带走所有的珉玉小像,暗卫司挑挑眉,停下步子。
也对,公子与夫人之间怎样,不是他们能插手的。
“女郎,不进去么?”红灵问站在门扉外的夏幺幺。
在齐国一行人的认知中,夏幺幺是裴上卿的夫人,所以夏幺幺与裴声行自是住在一个房间。
红灵揣测夏幺幺的意思,小心问:“分开住么?”
夏幺幺揉揉眉角,“让我先与他谈一谈。”
她总不可能一辈子躲着裴声行。
夏幺幺推门进入。
“幺幺?”男人诧异抬眸。
夏幺幺看了看周围,不看裴声行,“只有你一个人?”
“嗯,他们不会来议事,不会有人打扰我们。”裴声行语气小心。
红灵悄悄退下。
夏幺幺把珉玉雕像放在桌案,“你送我这些作甚?”
她故作冷漠,美貌的脸蛋高不可攀。
裴声行眼睫颤了颤,“你不喜欢么?你不喜欢,那我可以送你别的,你喜欢什么,我都可以送给你。”
夏幺幺见他卑微模样,蹙了蹙眉,“没有。”
“我很喜欢。”夏幺幺杏眸一眨不眨,映着裴声行。
裴声行愣了一下。
“真的?”裴声行不安。
夏幺幺见他如此,她、她其实想咬裴声行,他太可恶了。
知道她喜欢这些精巧的珉玉小像,他就做了一个又一个来讨好她,明明心机至极,却偏偏表现的无辜。
夏幺幺随手拿了架子上的空匣子,当着裴声行的面把珉玉小像收进去,“虽然我很喜欢,但我想了想,我还是还给你罢。”
“幺幺......”裴声行幽幽望着她,然而他并不敢打断夏幺幺的动作。
夏幺幺不见他,所以他不能见她。
即使夏幺幺要把东西还给他,他也不能拦。
接着,夏幺幺又开始伸出手在匣子里挑来挑去,“不过,这个,是你送我的第一个珉玉小像,你还用了老翁收藏的珉玉,所以,我还是拿着罢。”
“这个,我觉得很好看,我还算喜欢,也收回。”
她又把小像一个个拿出,说每一个玉雕小像对她的意义。
裴声行猛地抓住夏幺幺的手腕,没有一言一语,夏幺幺足以看出他眼中的深深动容。
夏幺幺说:“我只是不想欺骗你。”
“我的确喜爱这些玉雕小像,所以我不会送回。”
“我也不想见你,所以我不会让自己对你强颜欢笑。”
“裴声行,你能听我的话,没有烧毁楚国城池,我很高兴。”
“但是......我需要静一静,回到齐国前,我们还是分开住吧。”
她慢慢抽开他的手,裴声行捏住她的袖角,不肯松开。
裴声行声音艰涩,“你连见我一面都不愿么,幺幺,你打我、骂我,我都可以接受。”
宽袖滑落,他手指露出,夏幺幺瞥见裴声行的手,瞳孔一缩,她抓起裴声行的手。
“你的手、”夏幺幺不可置信,裴声行的手向后缩,她猛地抓起裴声行另一只手,见郎君的指腹发红,发肿。
她怎能不明白!她收到那么多精致的珉玉小像,都是裴声行亲手雕刻的。
“不要看。”裴声行收拢指尖,他是高高在上的业国太子,此时却羞于让女郎看到他发红手指。
夏幺幺抓紧他的手,眸光震颤,“你的手,拿剑也好,板笏也罢,怎能、怎能变成这样呢。”
“我不在意。”裴声行低声。
“可是,你身份尊贵,若让高华君那些追随你的人看到,知道你竟为了讨好一个女郎,不惜浪费自己握剑的双手......”夏幺幺心尖酸涩。
“就算世人都觉得我应当养尊处优,高高在上,应当完美无瑕,那只是世人的想法,与我无关。”
“我如何做,如何想,除了幺幺,无人能够干预。”裴声行的手背轻轻拂去夏幺幺眼角水光。
“你是我的妻子,我为何不能讨好你?”
“幺幺,我想让你看一看我。”
他长臂捞起夏幺幺,袖袍衣衫交叠,夏幺幺坐在他怀中。
夏幺幺眼中落泪,为郎君的情意伤心,为自己的亡国悲痛。
“幺幺,你看我一眼,好么?”裴声行哑声,她无声哭泣,如一把把刀子落下,让他的心千刀万剐。
夏幺幺突然抓住他的衣襟,双眼直勾勾盯着男人的面容,“如果你变心,不听我的话,不为黎民着想,我就杀了你。”
“好。”裴声行低眸,轻吻她的额头。
“若你恨我,你杀了我也无妨。”
***
人马休整了一晚,次日清晨,红灵在楼下忐忑不安等待,暗卫稷啃着糕点,“你别担心了,公子有分寸,不会伤害你家女郎。”
“我们女郎娇弱,打不过裴上卿。”红灵仍然担心夏幺幺和裴声行争吵。
“娶夏女郎为妻的是公子,又不是你,哎、你快吃点东西吧,马上就要走了。”暗卫稷把一碗粥推到红灵面前。
红灵味同嚼蜡,终于,门扉推开,那一男一女下来,红灵猛地站起。
看清夏幺幺与裴声行的相处,红灵呆在原地,不敢去打扰。
夏幺幺与裴声行气氛融洽,裴声行处处小心,护着身边的夏幺幺。
“你看,我说过,不用担心。”暗卫稷笑道。
他们公子怎么可能伤害夏女郎,夏女郎是公子爱上的女子,公子比任何人都要珍贵夏女郎。
红灵大大松口气,“和好就行。”
后知后觉,她肚子咕噜咕噜响起。
驿馆外,马车等待,裴声行稍稍踯躅,他小心问:“幺幺,你要和我坐一辆马车么?”
夏幺幺俏生生望他一眼,没有回答,直接牵着他的袖子登上马车。
“你非要问么?你没见那些卫士都竖着耳朵在听?”夏幺幺唰地拉开车帘,让光照进。
一夜婉转,哭也哭过,不管什么情绪,都已淋漓尽致,她现在已然恢复灵动活泼。
“听到又怎样,不过是传我只听夫人的话,我确实如此,连攻城掠地,都要听从夫人的命令。”裴声行眼角弯起,阳光照在他白玉肌肤,他笑的柔情满怀。
“少花言巧语,把手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