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替身逃跑后——秦灵书
时间:2021-05-05 07:50:12

  “你在开什么玩笑。”蛟龙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它仰头发出一声长啸,腾空而起,“小仙草,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本座要吃了你。”
  韩月歌捏出一个剑诀,手中的芳意剑化作冷厉白光,如流星般袭向蛟龙。
  “不自量力。”蛟龙不屑地嗤笑。
  韩月歌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生出与蛟龙单打独斗的勇气来,当她清醒并且后悔时,显然已经来不及抽身。
  她高估自己的法力,也低估蛟龙的力量,第一个回合,便被蛟龙的尾巴甩了出去,撞上身后的墙,喉中隐约尝到了腥气。
  蛟龙嗅着空气里鲜血的气味,眼神变得兴奋起来:“更香了。”
  韩月歌捂着心口,半跪在地上,右手背在身后,五指张开。
  芳意剑在她的召唤下,飞回她的手中。
  蛟龙从上而下,俯冲而来,眼睛里满是变态的光芒。韩月歌虚弱地垂下脑袋,装作无力回击的模样。
  空气里蔓延的血腥气,刺激着蛟龙的味蕾,韩月歌的血对它来说太香了,比她的血更香的是她的灵魂。
  蛟龙这辈子吃过很多灵魂,凡人的,妖怪的,修道者的,大多数灵魂沾染世间的七情六欲,或贪,或嗔,或欲,味道又腥又臭,久而久之,搞得它都不爱吃灵魂了。
  韩月歌魂魄的甜美气息重新勾起它的食欲。
  蛟龙的眼底透出痴迷,大口嗅着空气里属于韩月歌的气息,并未注意到韩月歌掌中悄悄蓄力,五指扣紧剑柄。
  蛟龙俯冲下来,张开血盆大口的瞬间,韩月歌刺出芳意剑,一引一扬,剑光凌厉刺目,如金阳照雪,逼得蛟龙眯起双目。
  恰在这眯眼的瞬间,芳意剑一剑斩落,蛟龙感知到冰冷的剑意,扭动着身体躲闪,剑光与它的下腹擦身而过,咔嚓削去它的一足。
  猩红的鲜血喷溅了韩月歌满脸。
  蛟龙口中发出凄厉的吟啸声,怒而摆尾,殿内狂风四起,吹得珠帘散落,宝座乱飞。韩月歌只觉迎面飞来一道银白色的尾巴,躲闪不及,被这条尾巴扇飞出去,胸腔受到重创,吐出一口血后,彻底昏了过去。
  狂风骤停,五颜六色的大小珠玉噼里啪啦跌落一地,发出清脆的响声,蛟龙最爱的镶满宝石的黄金宝座,咣当一声砸落下来,将地面砸出一道裂缝。
  蛟龙在殿内盘旋两圈后,觉断足之处的痛楚稍缓,白光闪过,化作一名丰神俊秀的白衣少年,单手背负在身后,翩然落地。
  少年的面容看起来很年轻,一身锦绣白衣染着斑驳的血色,左臂的袖管空荡荡的,断去的一臂被他握在手里,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
  少年咬着牙,踏步走到韩月歌身前,眸底光芒蓦地凶狠:“断我左臂,该死!”
  躺在地上的芳意剑,受到他意念驱使,不甘心地震动着剑身,直立而起,飞到半空中,剑端向下,对准韩月歌的太阳穴。
  剑刃在少年的控制下,不断向下落去,逼近韩月歌。不忍噬主的芳意剑,剑刃剧烈抖动着,抗拒着少年的力量。
  少年眼神骤然一冷,芳意剑发出悲鸣呜咽之声,悲壮地刺向韩月歌。
  剑刃即将刺入韩月歌眉心的瞬间,扣在她脖间的彼岸花绽出血红光芒,将芳意剑震得飞了出去。
  少年受到法力的反噬,连退数步,胸口巨震,喉中喷出一口血雾。他望着透明珠子里封印的彼岸花,喃喃道:“上古神器之一,彼岸花……”
  他忽的笑了起来:“原来是错乱时空之人。”
  “既是错乱时空之人,我不杀你。”少年扔了断臂,掐指一算,面颊染血,笑容里掺着几分腥气,“你我命中注定有一段宿缘,你今日欠我这一臂,将来是要还我的。小仙草,我等着你。”
  说着,他掌心向上,运起灵力,将韩月歌的身体凭空托起,扔出了神殿。
  神殿外的守卫醒了过来,见韩月歌满身是血,从九十九道白玉阶上滚落下来,面色大变,上前将她抱住:“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韩月歌大闹神殿这一出,很快就传进了皇帝的耳中,皇帝膝下儿女虽多,唯有长乐公主最为宠爱。
  长乐公主是李氏一族唯一有仙缘之人,年纪轻轻就跟随仙长去往仙域修炼,这些年来,皇帝偶尔得些灵丹妙药,受了不少好处,听说爱女与护佑大周的神蛟起了冲突,当即吓得魂儿都飞了。
  幸而御医诊断公主无事,皇帝松口气后,沐浴焚香入了神殿,亲自给那只蛟龙赔罪。
  神殿经过修整,已经恢复当初的模样。银色的蛟龙盘踞在宝座上,眼眸半阖,一副懒洋洋的神情看着跪在大殿中央的皇帝。
  皇帝道:“玄霜无状,冲撞了蛟神大人,还望蛟神大人莫怪。”
  白光过后,蛟龙化作翩翩美少年,没骨头似的倚坐在黄金宝座上,指尖轻轻抚着扶手上镶嵌的红宝石。
  皇帝偷偷瞄一眼,见少年形容俊秀,面颊苍白,鲛绡织成的宽大白衣松垮地披在身上,左臂处的袖管明显是空的,吓得差点晕厥过去。
  “起来吧,跪着多累。”少年换了个姿势,以手支着额头,漫不经心地看他。
  皇帝哆嗦着不敢起身:“此事是玄霜之过,望蛟神大人宽恕玄霜的年幼无知,待我回去,定会对她严加管教。”
  少年轻轻笑了起来,笑得皇帝双腿打颤。皇帝想起什么,上下两排牙齿控制不住地磕碰着:“近日宫里新进贡了一批宝石,蛟神大人若不嫌弃,就请蛟神大人悉数笑纳,拿回去垫着桌脚玩。”
  少年的心情似好了几分,淡淡“嗯”一声。
  皇帝知他是不再追究断臂之责,抹着额头的汗道:“大人指定的祭品,已经到了,三日后,将入神殿,请大人享用。”
  少年颔首:“你且去罢,本座乏了。”
  皇帝垂着脑袋离开神殿,站在神殿外的白玉阶上,望向天际漂浮的流云,长长地舒了口气。
  殿内供奉的根本不是什么蛟神,而是一只大妖怪。大周国运衰颓,李氏皇族风雨飘摇,求助于一只恶蛟,无异于是饮鸩止渴。
  但别无他法。
  长乐公主踏上仙途,修的是正统的仙道,大周的衰颓是天命已定,正统的仙道救不了大周。
  ***
  天际轰隆隆地滚过闷雷,黑沉沉的乌云压下来,压得几乎叫人喘不过气。
  韩月歌睁开眼睛,狂风从窗户灌入,掀起头顶的幔帐,她懵懵地望着窗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丽儿守在床畔,见她睁眼,喜道:“公主醒了,大家快来,公主睁眼了。”
  不消片刻,几名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宫娥挤满床头,目光灼灼地将她盯着。韩月歌坐起身来,揉着眉心问:“我睡了几日?”
  “回公主的话,有三日了。”丽儿答道。
  “三日?”韩月歌猛地抓住她的手,“席初呢?”
  丽儿一脸为难:“席初殿下他、他……”
  “他怎么了?快说!”
  “今日举行神祭,席初殿下他沐浴焚香后,去了神殿。”丽儿带着哭腔说道。
  她跟着韩月歌,去过好几趟行宫,还喝过席初煮的茶,她想起那位温柔善良,宽厚仁慈,没有一点贵族架子的太子殿下,想到他的命运,忍不住悲从中来。
  大周的神祭,是以活人祭神殿里那位蛟神,蛟神性恶,太子殿下入了神殿,必是没有命回来的。
  韩月歌急得从床上蹦下来,随手拿起一件衣裳,草草披在身上,往神殿奔去。
  神殿外,文武百官身着素服,密密麻麻,夹道而跪。万里苍穹风云翻涌,天地间骤然黑沉。似所有光亮都被吞噬,只剩下乌压压的一片人影。
  狂风呼啸,浮尘漫卷。
  韩月歌穿过人山人海,朝着白玉台阶狂奔而去。侍卫追在她身后,皆赫然色变:“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万万不可!”
  韩月歌恍若未闻,苍茫天地都在她的眼底化作虚影。
  九十九道白玉阶上,一道素白的影子渐行渐远。
  韩月歌高声唤道:“席初!”
 
 
第39章 明年花开时,公主若有心……
  席初听见她的声音, 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居高临下, 一双黑黢黢的眸子望着她。
  韩月歌推开拦在身前的守卫,攀上白玉阶, 奔到他身前,默然与他对视。
  席初穿了一身雪白的锦衣。
  席初喜着淡色衣裳, 平日里穿的最多的就是白衣, 他所着白衣, 再素也会在衣襟处用银线勾勒处清雅的花纹, 或在腰间坠碧玉流苏,添上几分颜色。
  韩月歌从未见过他穿如此素色, 全身上下只一件纯白的衣裳,没有一丝杂色,像是高山之巅最冷的雪堆出来的, 就连头顶绑发的发带也是雪白的, 于乌发间露出一点苍白。
  风从远处拂来, 灌入他宽大的袖摆, 他站在风里, 衣摆袖摆皆随风扬起, 飘飘欲仙,仿佛随时会飞升而去。
  侍卫围拢上来, 举着刀剑,将韩月歌与席初团团围住。跟在席初身后的青玉和白霜刷的拔出剑,护住席初。
  “还请公主殿下退回去。”侍卫长道。
  跪在道路两旁的大臣们也纷纷直起身子,斥责韩月歌阻挡神祭,是要遭受天谴的。
  韩月歌丝毫不予理会, 她直直盯着席初的眼睛:“殿下,你不能再往前走了,再往前便是万劫不复。”
  席初轻笑着摇头。
  “殿下,跟我走吧,我带你走。”韩月歌朝席初伸出手,双目扫视围住她的那些人,满脸自信,“他们拦不住我,只要你肯跟我走,我就有办法带你离开这里。”
  席初还是摇头:“我是巫宗国的太子,受百姓供养,今日巫宗国的百姓有难,我若是一走了之,便是弃国家不顾,弃百姓不顾,弃父母不顾。”
  雷声轰轰从两人头顶滚过,眨眼间,豆大的雨珠从头顶落下。一滴雨珠坠进韩月歌的眼中,眼前席初的身影模糊了起来。
  “倘若你今日所做一切,没有任何意义,你还要往前走吗?”
  “不去做,怎知没有意义。”席初唇角含笑,眉目慈悲,“皇上已经答应我,我入神殿后,就不再对巫宗国发兵。”
  “神殿里根本没有神,只有一只恶蛟!这一切都是恶蛟的阴谋!席初,恶蛟要食你血肉,你去了,会死的。你救不了巫宗国,也救不了百姓!你会后悔的!”韩月歌伸手扯住他飘飞的衣摆,几乎是恳求的语气,“席初,求你,跟我走。”
  “以我血肉之躯,换来百姓安宁,今为信仰而死,无怨无悔。”席初温柔地抚着她的脑袋,将衣摆一点点从她掌心抽出。
  雨势大了起来,雨水砸在地上,溅起破碎的水珠。
  满目都是氤氲的水汽,水痕顺着衣摆哗哗流淌,韩月歌执拗地睁大双目,张开双唇,唇瓣颤抖,却终究什么声音都没从喉中发出。
  席初的唇角自始至终含着一丝笑意,他从袖中取出一支簪子,插在韩月歌的发间:“原想折一株巫宗国的桃花带给你,路途遥远,恐凋谢在途中,便亲手做了这样一支桃花簪子。明年花开时,公主若有心,遥遥祭我一杯酒即可。”
  簪子的尾部,一朵绯色的桃花,沐浴着大雨,灼灼燃放。
  席初的袖摆从韩月歌的眼角余光里曳过,等她回神时,殿门已经大开,席初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韩月歌抚着头顶的簪子,想起什么,如梦初醒,追了上去:“席初,我不是长乐公主李玄霜,我不是她,我是、我是……”
  “韩月歌”三个字没有说出口,神殿的门轰然合起,彻底隔绝了席初的身影。大雨哗哗的响声,吞没了所有声音。
  韩月歌三两步跨上前,双手捶打着殿门:“席初!席初!”
  殿门上设有禁制,将她弹了出去。
  韩月歌跌坐在雨里,顺着白玉阶滚落下来。
  她忍住头晕目眩,摇摇晃晃站起身体,踏着白玉阶往上走,还没走出几步,全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了个干净,扑通跪倒在地。
  她的眼睛里满是水痕,不知是雨,还是泪。
  茫茫天地,大雨瓢泼,隐约有痛哭声在身后响起。
  是席初随行的侍从在哭他们的太子殿下,青玉和白霜跪在长长的白玉阶前,脑袋低垂,一言不发。他们空有一身武艺,护不了他们的国家,他们的子民,他们的太子殿下。
  在战争面前,个人的力量不值一提。
  这些都是战败的巫宗国该受的,他们的太子殿下却选择一人承担。
  韩月歌撑着手肘,从地上爬起,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道压在她周身,往前一步,那力道便重一分,相反的,若退后一步,力道便松一分。
  韩月歌咬牙,一步步往前。
  神殿内,站在大门后的白衣少年,隔着门扉,以神识打量着她。突然,他不耐烦地扬了扬袖摆,无形的力道击中韩月歌的心口。
  韩月歌眼前骤黑,倒在地上,滚下了白玉台阶。
  ***
  韩月歌再次醒来时,大雨已经停了,屋外一株桃花,花落后又奇迹地开花,桃花在风里灼灼盛放,风拂来,落了满地的红雨。
  丽儿和几个宫娥守在床前。
  韩月歌睁着茫然的双眸问:“席初呢?”
  丽儿流着眼泪道:“太子殿下祭了蛟神大人,遗骨被青玉和白霜领回,收敛入棺,还归故里,昨儿个已经出发了。”
  韩月歌起身往外走。
  丽儿追在身后:“公主,公主您去哪里?您在神殿前阻止太子殿下血祭,已经惹恼了皇上,皇上罚您禁足半月……”
  韩月歌早已没了踪影。
  丽儿长长地叹了口气。
  太子的遗骨以金丝楠木收敛,送还巫宗国,太子随行的侍从侍女,皆悲痛太子薨逝,一路走,一路哭,拖慢了脚程,韩月歌追到他们时,他们也只刚走出京郊。
  青玉白霜一身缟素,哭得双眼通红。韩月歌放出神识,探入棺木,席初已经成了一副枯白的骷髅,裹在锦衣里,静静躺在黑暗的棺木内,陷入永恒的沉眠。
  韩月歌隐约觉得胸口所揣的石头心传来古怪的感觉。
  她按住心口,化作一朵粉桃,趴在棺木上,隔着棺盖,以神识望着棺木里的骷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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