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月歌怒而挥出一道灵力,被薄焰不动声色地化解。一阵天旋地转后,是薄焰将她抵在了柱子上,他只用一只手按住她的肩头,她就徒劳地挣扎着,动弹不得。
“你每次见了我都绕道走,好没意思。”少年唇角勾起邪气的弧度,露出坏坏的笑容,“是我生得不如大哥好看吗?”
“放开我,薄焰。”韩月歌瞪着他。
“会生气了。”薄焰好像见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脸兴致勃勃,“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
他左手压着韩月歌的肩膀,右臂抬起,手中不知如何变幻,多了一只灰色的长毛兔子。
那兔子不似韩月歌平时所见,生得兔子相,却一脸凶神恶煞,冲韩月歌龇着牙齿。
韩月歌神色微僵。
薄焰将兔子提到她跟前:“我去白狐山的路上捉的,特意带回来给你玩。你瞧,它凶不凶。”
韩月歌咬牙,面颊隐隐发青,偏过脑袋:“薄焰,别玩了。”
薄焰一愣,察觉掌心按着的肩膀似乎在微微抖动着,明白了什么,忙将兔子提远了些:“我忘了,你是棵草,最怕兔子了。”
韩月歌的确是怕兔子的,但也最爱吃兔子,兔子吃她,她就吃兔子,类似于报复的那种心理。
她这辈子就栽在“兔子”手里过,哪怕那是一只恶蛟伪装出来的假兔子。
她早该离兔子远远的。
“别怕,它在我手里。”一向顽劣的薄焰,语气难得温柔起来,“它想吃你,得先问过我再说,有我在,谁吃谁还不一定,我这就将兔子烤了给你吃。”
晚间的时候,薄焰叫人烤的兔子肉果然送到了韩月歌的屋子。
韩月歌想起薄焰那张脸,半点没有胃口。
最后是镜女津津有味地吃完了整只兔子,还点评了两个字:好吃。
翌日韩月歌跟着薄霆、薄焰赶往仙盟。
仙盟由仙门各大门派联合组成,选出实力最强的五大门派作为执事长老,凌霄阁与逼迫翩翩当卧底的长生宫,便是其中两派,剩下的三大门派分别为万佛寺、清虚观,以及瑶山派。
苏玺就关在仙盟的仙牢里。
苏玺是韩月歌穿回去的关键,她必须联系上苏玺。过两日就是苏玺上诛妖刑台的日子,薄霆屠杀了仙盟弟子,为保全凌霄阁的声誉,反手将这口黑锅扣在苏玺头上。一切都照着过去发展的那般。
韩月歌拿着灵石买通守卫,见到了苏玺。
买通守卫的灵石是从她以前住过的屋子里拿的,薄霆拿她当替身,从未亏待过她,每个月的零花钱十分可观,过去的她没地方使,就存了起来,方便了如今的她。
仙牢有着最牢固的法阵和机关,纵使韩月歌买通守卫,入得牢内,也没法子将苏玺安全带出去。花钱就能探视是默认的规矩,要想将人带出去,那是绝对不被允许的,花多少钱都没用。
韩月歌见到苏玺后,苏玺如记忆里那般,将真相告知她,还把偷藏的玉简给了她。
韩月歌并未感觉到藏在心口的彼岸花有所异动,看来是回去的时机没到。
她拿了玉简,对苏玺道:“苏玺,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在诛妖刑台上的。”
苏玺含泪点头。
救苏玺的唯一机会,在于诛妖刑台。诛妖刑台设有剑阵,启动剑阵后,被缚于刑台上的妖物就会被万剑穿心,魂飞魄散。
苏玺行刑的那日,被封印在山底的上古凶兽封印松动,导致五大门派自乱阵脚,给了韩月歌和苏玺逃跑的机会。
这次如果要救苏玺走,凶兽依旧是关键。
上回她虽救走了苏玺,却害了薄焰,韩月歌这次决定改变薄焰的命运。因果循环,要是薄焰因她而死,终究是她最后吞下这个苦果。
镜女十分不赞成:“彼岸花只有穿梭的能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是没有办法逆转的。席初就是最好的例子!”
“可我还想试一次。”
“罢了。”镜女叹气,声音里带着微微的怜惜,“太过倔强的性格,对于修行者而言,并非好事。”
行刑前,是要开审判大会的,审判大会由五大派掌权者出席,韩月歌没有资格参与。她默默等到行刑这日,跟着薄霆、薄焰两兄弟提前到了诛妖刑台。
薄霆玄衣,薄焰黑衣,两兄弟是一母所出,身量、眉眼皆有相似之处,二人相貌极其出众,兼之风度翩翩,并肩行来,引起其他门派不少女修的注意。
韩月歌从薄焰的身侧,绕到了薄霆的身侧。
薄焰看她一眼,脸上明显有不悦之色:“你躲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专啃窝边草的兔子。”
韩月歌伸手拽住薄霆的袖摆:“薄霆,你提着剑必是很累,我替你提。”
薄霆未语,薄焰又道:“原来是打起青冥剑的主意了。”
韩月歌侧头冲他做了个鬼脸:“关你什么事。”
薄焰不恼,反而笑嘻嘻道:“青冥剑煞气太重,不好玩,想玩的话,我把我的赤凤剑给你玩。”
少年解下腰间的剑,递给韩月歌。
赤凤不似青冥低调古朴,相反的,赤凤似其主人,是张扬高调的性子,好好的一柄剑,剑鞘和剑柄处都被薄焰镶了华丽的宝石,垂下流苏美玉,不像是杀人的剑,更像是观赏把玩的剑。
韩月歌露出嫌弃的表情:“我就喜欢青冥剑的低调。”
薄霆解下青冥剑,塞入韩月歌的手里:“待此事了结后,我为你铸一柄剑,你先想好名字。”
韩月歌握住青冥剑,故意调侃了一句:“不若与青冥凑成一对。”
薄霆不置可否。
薄焰默默将赤凤收了回去,垂下眼睑,掩去眼底一闪而逝的失落。
第52章 少年单薄的身体轰然倒向……
韩月歌抱着青冥剑, 跟薄霆一起落座。她将剑刃抽出三寸,云端射下来的金阳,映着寒刃, 折射出冷冽的光。
剑都是认主的,除非力量强于主人, 否则不可为外人驱使。似青冥剑这般随意由韩月歌拔出推进的,自是有薄霆的默许。
韩月歌从前没察觉, 薄霆这样不信他人的性子, 竟会把青冥剑当做玩具给她玩。
青冥剑不似席初的岁华轻巧, 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两者都是当世首屈一指的神兵利器,韩月歌拿到青冥剑, 并非为了把玩,而是有自己的打算。
韩月歌将剑刃推回剑鞘,察觉到异样的目光, 转过头去。
其他仙盟成员都已经到齐, 不少人在偷偷打量着她, 因她实在太显目了, 她相貌显目, 身份更显目。
除了今日要上刑台的狐妖, 她是在场唯一的妖,且还是与最讨厌妖的凌霄阁少阁主一同前来的。
薄霆为一只妖, 改了凌霄阁千百年来妖物不得入内的规矩。光是这个八卦,都够他们津津乐道上一年了。
韩月歌对那些投来的目光视而不见,她聚精会神地盯着诛妖刑台。片刻后,狐妖苏玺被押上诛妖刑台。
“狐妖苏玺,于白狐山屠戮仙盟弟子共四十九人, 今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刑堂长老宣布完苏玺的罪名,命人将他锁上了刑台,准备启动剑阵。
“等等!我有话说。”韩月歌站起身来,“他不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
此言一出,全场俱寂。
韩月歌握着青冥剑,展开双臂,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掠上诛妖刑台,落在苏玺身前。
薄霆神色微变,厉声斥道:“歌儿,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回来!”
薄焰也跟着站起来:“月歌,我知道我平时喜欢欺负你,你恼了,可这里是什么地方,不是你能捣乱的,快下来,我给你道歉。”
韩月歌仰起头来,迎着薄家兄弟二人的目光望去,毫无惧色:“那些弟子的尸体被肢解成零碎,看不出是何种兵器所伤,你们可曾想过,这是何缘故。”
薄霆与薄焰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薄霆唇角微抿,唇线绷直,眼底隐隐腾起杀气。
薄焰则是满脸担忧与焦急,下意识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韩月歌拔出青冥剑,刷刷几剑,将锁住苏玺的链子斩断。这便是她要青冥剑的缘故。
只有青冥剑这样的神兵利器,才能斩断锁妖链。
掌中宝剑传来嗡鸣之声,剑柄震动,从韩月歌的手中挣脱了出去。
是薄霆将青冥剑召了回去。他紧握青冥剑,眼神可怕地盯着韩月歌。
其他仙盟弟子都在思索韩月歌的那番话,不成想她突然放了苏玺,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在拖延行刑的时间。
“她是狐妖的同党!快抓住她!”众人幡然醒悟。
韩月歌当然不能被抓住,她高声道:“因尸体上留下了杀人的证据,才会惨遭凶手的肢解。假如真的是狐妖所为,那致命之处必有狐妖利爪留下的痕迹。既杀了人,被当场拿住,狐妖又何必多此一举。”
“不是狐妖,那是何人?你说的头头是道,倒像是亲眼所见。”众人七嘴八舌。
“我的确是亲眼所见,因为凶手就是……我。”韩月歌语气顿了一顿,指着自己,面不改色地说道,“此事与狐妖无关,苏玺是做了我的替罪羔羊。”
话一出口,薄霆和薄焰俱是满脸震惊。
韩月歌毫无愧疚之色地与他们对视。
她既不想对苏玺置之不理,又不愿眼睁睁地看着薄焰去死,唯有将罪责揽在自己的身上。她并非大度的要代替他们去死,她是要混淆视线,制造混乱,拖延时间等待凶兽的封印松动。
现场越混乱越好,越是混乱,她越是有机会浑水摸鱼。
单凭她一人之力,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苏玺救走,是没有任何可能的。她思前想后,深觉逃出去唯一的可能,就是借凶兽之乱。
韩月歌望了望云层掩映的烈日,又道:“我偷偷跟着薄霆薄焰兄弟两个,去了白狐山,哪成想他们要杀的人,竟是我的旧识。我不得已之下,服食了生死丹,杀了其他人。”
生死丹是仙域禁药,服食后,可将力量增强至百倍,但服用过后会出现一些后遗症,运气好的话,能留下命来,运气不好,灵力耗尽,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因此被仙域列为禁药,只在黑市里流通。
韩月歌当然没服食生死丹,都是她胡编乱造的。她见众人虽想拿住她,却更想知道真相,又或者是碍于凌霄阁的面子,口中喊着捉她,无一人肯做这出头鸟。
这恰好给韩月歌提供了机会。
“诸位若不信,取我的血验一验便知。”韩月歌在赌,此时的薄霆舍不得她这个替身,因李玄霜还下落不明,她这个替身死了,李玄霜唯一的影子就没了。
她明知薄霆是凶手,不敢将他推出去,她怕这样做,命运的轨迹会回归到原点——薄焰替薄霆去死。
“韩月歌,你给我住嘴!”薄焰神色大变,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句。
他已然明白韩月歌知晓白狐山命案是何人所为,她所谓的“揭发”,竟然是自己承担罪责,包庇凶手,可见韩月歌对薄霆用情之深。
他既惊且怒,恨不得冲过去堵住韩月歌的嘴。
她这是把自己往死路上推!
“我与薄霆是什么关系,大家都心知肚明,不必我再明言。我犯此大错,薄霆不舍得我,想保住我,就拿狐妖替我顶罪。狐妖苏玺是我的至交好友,我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好友冤死。”韩月歌一脸煞有介事,“一人做事一人当,各位都是名门正派,难道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无辜之人冤死在这刑台上?”
此言一出,薄霆顶多背个昏庸贪色的名声。这世上的事情向来都是两难全,要得到些什么,总得失去些什么。
韩月歌想,反正她最后都会被仙盟追杀,至少她能换回薄焰的命,了结这段本不该存在的因果。
苏玺满脸难以置信:“月歌,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凶手明明不是你!”
他恍然明白了什么,愤恨不已:“你好糊涂,你怎能为这等伪君子担此罪名,自古以来,人与妖不相容,他今日待你柔情蜜意,他日也能踩着你的尸骨去宠爱别人。”
苏玺和薄焰一样认定,韩月歌对薄霆情深似海,宁愿自己顶罪,也不愿凌霄阁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的目光落在韩月歌的腰间,猛地冲过去,拽下她腰间的荷包,祭出玉简:“真相在此!”
“苏玺!”韩月歌没料到苏玺会突然抢走玉简。
玉简录下来的片段,投影在半空中,因苏玺是半昏迷时所见,只瞧见了薄霆与薄焰其中一人杀人,并不能分辨,他们两个到底是谁修炼了禁术。
不管真相如何,修炼禁术是仙盟乃至整个仙域的禁忌。
众人鸦雀无声,好似时间凝固了一般,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大声喝道:“修炼禁术,其罪当诛!”
接下来就和当年发生过的一样,局势逆转,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薄家两兄弟身上。仙盟其他门派联合起来,逼问薄霆和薄焰,到底是谁修炼禁术。
凌霄阁实力再强盛,如何是仙盟所有门派的对手,被他们逼得退无可退,大战一触即发时,薄焰站出来,冷声道:“别吵了,是我。”
他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按在剑柄上,慢吞吞地走了出来,抬起头,双眸泛着赤红的颜色。
“阿焰。”薄霆伸手拽了一下他的袖子,被他甩开。
众人看到这双血红的眸子,皆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薄焰隔着重重人影,遥遥望了韩月歌一眼。他很想再看看韩月歌,仔仔细细看上最后一眼。
他足尖一点,掠上了刑台。
苏玺警惕地瞪着他:“你想做什么?”
薄焰的目光越过苏玺的肩头,深深望着韩月歌,他并不说话,就那么盯着韩月歌,眼眸的深处,隐隐翻滚着什么。
片刻后,他慢慢转过身去,扫视着围在刑台周遭的其他门派弟子,似乎冷笑了一声,启唇道:“人是我杀的,此事与凌霄阁无关,与他人无关,是我争强好胜,走了歪门邪道,铸此大错。”
说到那句“与他人无关”时,他的目光扫到了韩月歌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