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渺试着将它擦在身上,搓下来些许泥污,皮肤果真光滑了许多,欣喜间,陶渺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猛然摊开双手,却是一怔,手掌上原本的那些厚茧、伤痕和常年冻疮留下的疤印悉数不见了。
她眨了眨眼,确认自己并没有看错,这种痕迹又不是窗台上的灰说抹掉就能抹掉的,她在心中问道:“系统,是你干的?”
【当然】系统得意道,【这是宿主美貌值增加带来的影响,美貌值不仅仅会表现在容颜的变化上,宿主的皮肤、身材、气质等都会渐渐发生改变。】
陶渺将胳膊搁在盆延上,伸出双手仔细端详着,手上瑕疵没了,如今上头的皮肤嫩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白皙水灵,实在好看。
也不是她自夸,可书中写的青葱玉指,大抵指的便是这般。
就在她自顾自沉醉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咚咚”两下敲门声,方嬷嬷的声儿随即响起,“三姑娘,您可洗完了,老奴有话要同您说。”
陶渺拉过绢巾,急忙擦起了身子,冲外头喊,“就好了,嬷嬷稍等片刻。”
方嬷嬷听到回应,柔声道:“三姑娘不必着急,慢慢来便是。”
说罢,她却是拧眉看向身边的青竹,神色严肃:“往后纵然三姑娘不习惯,也不可教她自己沐浴,她是主子,岂有自己动手的道理,说出去是会让旁人笑话的。”
这位三姑娘自小没学过什么规矩,又在乡下生活了那么多年,想是从心底里就将自己和那些卑贱的人混为一谈,可既然成了林家的人了,往后自然也得学起来,有个主子的样子,以免将来在重要场合给他们家大人和老夫人丢了面儿。
在外头候了一会儿,见陶渺久久没有动静,方嬷嬷又敲了敲,“三姑娘,您还未好吗?可是有什么不方便,需要老奴帮忙的?”
屋内的陶渺窘迫地拿着要换洗的衣裙,好看的衣服她不是没穿过,可眼前这几件却尤为繁复,她试了半天,才总算是找对了穿的法子,她急急忙忙地套上,喊道:“我好了,你们进来吧。”
方嬷嬷进屋便见陶渺别别扭扭地侧身对着她,不解地问道:“三姑娘是有哪里觉得不合适的?”
“没有。”陶渺用手时不时地扯着裙腰,一副赧赧的模样,“有些不习惯罢了。”
方嬷嬷顿时了然,也对,这位三姑娘自小生活在乡野地方,整日着的都是粗布麻衣,定是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裳的,一时觉得自己配不上也是有的。
她笑着走过去,正想夸赞两句宽慰她,却见陶渺微微抬眉看过来,只一眼,方嬷嬷便怔愣在原地不动了。
因是头一回穿,陶渺的衣裙有些凌乱,交领领口微微敞着,露出一片净白如瓷的肌肤来,沾了水的湿发贴着面颊,衬得两片朱唇愈发红润,再往上瞧,一双秋水剪眸湿漉漉的带着几分拘谨,时不时被鸦羽般浓密的长睫掩了潋滟璀璨的光。
方嬷嬷大半辈子都随林老夫人住在京城,见过的贵女无数,其中不乏姿容绝艳者。可她不曾想,仅洗去面上污渍,换了一身的陶渺竟有如此美貌。
就算放在京城一众姿色不俗的贵女里,似乎也能排在稍前些,至少不会被轻易掩了光彩。
怪不得崔焕方才同她说他们赶到时三姑娘被人强逼去成亲,如今再看,方嬷嬷总算是能理解了。
站在屋内的青竹同样盯着陶渺的脸久久回不过神,方嬷嬷冲她低咳了一声,“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三姑娘梳妆。”
“诶。”
青竹这才反应过来,上前替陶渺理了理衣裳,将她领到镜前为她梳发。正欲描眉,却被陶渺阻了,青竹犹豫地看了方嬷嬷一眼,见方嬷嬷并无异议,才敢将石黛放下。
“嬷嬷方才不是说,您有话要对我说吗?”收拾妥当,陶渺坐在桌前问。
方嬷嬷站在对面,挥退青竹后,才道:“老奴想着,如今我们既按大人的吩咐要将三姑娘接回去,有些事总归是要同姑娘讲的。”
陶渺将腰背直了直,她满腹疑问,自然对方嬷嬷要说的事甚是好奇。
“想必孙玖娘多多少少也同您提起过了,奴婢也不同您避讳。”方嬷嬷缓缓道,“虽说我家大人当初是打算迎您母亲进门的,可她不告而别,此事便没成。后来她偷偷生下了您,却不幸产后崩中,临死前将您托付给了孙玖娘,若不是孙玖娘的那封信,大人怕是永远不知还有您的存在......”
陶渺只听到一半,便觉脑中轰的一下,竟一时懵在那里。
什么产后崩中,什么临死托付,她从来没听过这样的事,若她的生母并非孙玖娘,那她的生母究竟是谁?
对面的方嬷嬷瞧着陶渺这番反应,倏然闭了嘴,心生疑窦。
难道三姑娘并不知这些?可崔焕不是说孙玖娘死前托人带给了她什么东西嘛,难道不曾告诉她真相!
方嬷嬷咽了咽唾沫,试探道:“三姑娘当是知道这些的吧?”
陶渺眸光闪动,压下心中的慌乱,轻轻点了点头,“知道一些,不过没嬷嬷说得那么细。我阿娘只说我母亲将我托付给了她,没说我母亲是个怎样的人,嬷嬷可知晓?”
方嬷嬷沉默了半瞬,将信将疑,少顷,笑道:“老奴只听说您的母亲是云州城的一位孤女,身世可怜,与我家大人偶然相遇,情投意合,其他的我便不清楚了。”
云州?
陶渺记得孙玖娘的信中提到过这个地方。
不等她再问,方嬷嬷继续道:“因着您母亲与我家大人的关系,往后可能还需三姑娘委屈委屈,认在蓉姨娘名下。”
虽说陶渺这辈子没沾过什么富贵,也不清楚大户人家的阴私,可有些道理她却是懂的,她的生母名不正言不顺,说得难听些,或许连个外室都算不上,连带着她也是羞为人道的存在,如今说要将她认在蓉姨娘名下,显然是要给她个见光的身份。
陶渺忽得问道:“我听你们都喊我三姑娘,这是你们给我安的身份,那真正的三姑娘......”
方嬷嬷看向陶渺的眼神,多了几分欣赏,她一时同她说了那么多,她竟还能反应得过来。
“原来那三姑娘命薄,没活过两岁便没了。姑娘身份敏感,故我家老夫人同大人商量以后,觉得让您顶了府中三姑娘的身份最为合适。”方嬷嬷顿了顿,轻叹了口气,“京中人多口杂,我家大人又贵为首辅,有诸般无奈,不能名正言顺地迎姑娘回去,也请姑娘体谅。”
此时的陶渺心绪复杂,脑中乱成了一团麻,怎么也理不清,哪还谈什么体不体谅的。
方嬷嬷知道她此刻需要时间好好想想,恭敬地施了一礼道:“老奴就先退下了,姑娘今夜先好生休息休息,后日我们便出发去云州。”
“云州?”陶渺秀眉微颦,“不是京城吗?”
方嬷嬷解释道:“老夫人打算跟外头说,姑娘您身子不好,这些年都在云州的静云寺休养,我们从云州绕道回京,能稍稍掩人耳目。”
见陶渺垂眸不言,眉宇间拢着淡淡的愁色,方嬷嬷悄声退了出去,闭门长叹了口气。
早些说清楚也好,这些事自不必瞒着,反正她早晚也得知道,早一点明白,也能配合一些。
就算只是顶了原先那三姑娘的身份又如何,她还不知足嘛,毕竟能成为首辅家的姑娘,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
第29章 天香楼 三姑娘是从哪里听到这个地方的……
惊蛰过后, 积雪开始消融,檐顶上不时有冰棱化水落在窗台上,滴答作响。出发去云州那日, 外头天光明媚,清寒的日头照下来,晃得人眼睛疼。
方嬷嬷差青竹特意去寻了顶帷帽来, 戴在陶渺头上,殷殷嘱咐道:“三姑娘如今身份不同了, 一举一动都该注意些,您容貌生得出众, 不好在外抛头露脸,教那些登徒子看了去。”
陶渺轻轻点头, 掩在轻纱下的秀眉却紧了紧。
自打被崔焕从小别村接来,她几乎每日都待在房中, 坐卧起居都有青竹照顾着,还时不时得受着方嬷嬷那番规矩说, 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虽多少有些不习惯,可瞧着青竹为难的神色,又念及往后的日子, 陶渺还是学着去适应被伺候的感觉。
她穿着一条绣花罗裙,虽是好看, 可几乎及地,走路甚是不便,只能由青竹扶着小心翼翼地从阶上步下去。甫一行到一楼, 便引来堂中不少目光,虽帷帽遮掩着看不清相貌,然她一身月白的交领短袄, 外罩桃红的对襟比甲,裹着身姿纤细窈窕,依旧十分惹眼。
候在下头的青兰,微微怔了怔,这几日她谎称病重,躲在房中偷懒,都是一人青竹伺候的。
触及陶渺戴着的帷帽,她在心内不屑地笑了笑。穿得再好有何用,这是生得有多见不得人,还要将脸遮起来。
可面上她还是殷切地上前去,方嬷嬷就在一边,她多少还是得做些样子。
她方才凑近,便见陶渺倏然回头,淡淡地问道:“你是青兰吧,听说你这两日病了?”
青兰面上一僵,没想到陶渺还记得她,“是......奴婢受了些风寒,前两日有些发热,恐过了病气给姑娘,才没在姑娘跟前伺候。”
她用余光不安地瞥了瞥方嬷嬷,忙道:“青竹,你这几日辛苦了,我来吧。”
说罢她用半边身子挤开青竹,作势要扶陶渺上马车,手还未伸出去,却被不动声色地避开了。陶渺踩在脚踏上,视线越过她,冲青竹招了招手,“青竹,你过来,我不喜让旁人伺候。”
青兰闻言顿时面色发白,她咬着唇往后退了退,眸底闪过一丝难堪与愤恨,可到底不敢多说什么。
陶渺上车前又轻飘飘瞥过去一眼,有些人情世故,礼仪规矩她固然不懂,可谁对她怀了什么心思,是好是坏,她却是分得清的。
她这人念恩但也记仇,既是对她心存不满,甚至于腹诽心谤,她也没那么好心配合她装模作样地演戏。
一行人出了覆水镇,一路向南,又在途中改换了水路,朝云州而去。
虽是顺风顺水,然没想到的是,在船上的七八日,陶渺着实吃了大苦头。她从小长在小别村,那里贫瘠偏僻,连条大河都见不着,更别说是船了。
坐在上头,叫风浪推动着船一晃悠,她便觉得头脑发晕,腹中翻江倒海地一阵,顿时吐得七荤八素。这还不算完,后头几日好容易缓过来一些,陶渺却教晨起时褥子上的一片猩红吓得喊出了声。
待青竹慌慌张张地进来,陶渺才恍然意识到什么。方嬷嬷听到动静,看见榻上的痕迹,又见陶渺如此反应,微微颦眉,问道:“三姑娘是头一回来吗?”
陶渺双颊浮上两片红霞,赧赧地点了点头。她伺候过卧病在床的孙玖娘,故而知道女子是会来这玩意儿的,可她一直没在意这事儿,才致使来的时候如此惊慌无措。
一般女子的初潮都是在十二三岁,最晚也晚不过十四,可陶渺已是快及笄的岁数了,现在才来,着实迟了些。
方嬷嬷不放心,遂请了船上的大夫来看。那大夫询问了几句,见陶渺只是小腹酸胀,并无其他不适,说或是常年饥饿,身子过于消瘦,气血虚亏,才至于月信来得这般晚。
虽大夫说没什么大碍,可晕船再加上头回来月信,竟硬生生将陶渺折磨病了。方嬷嬷和崔焕一商量,只得提前下了船,在云州附近的镇上等陶渺养好了,才出发前往云州。
前后耽误了近半月,等到达云州时,已近清明时分。
林老夫人是云州人士,嫁予林老太爷前便是云州首富秦员外的掌上明珠。
陶渺一行在林老夫人置于云州的一座府邸上落了脚,还未休息几日,方嬷嬷提前派人请来的教习姑姑便被领进了门。
“京中对贵女的教养看得重,有些规矩老奴虽已与三姑娘说过了,但三姑娘的礼节都还需重新学过,以免回京教人笑话。”方嬷嬷直截了当道。
陶渺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却听耳畔叮的一声。
【礼仪任务一已发布】
【任务内容:三日内学习礼仪,并达到系统初级标准】
【任务奖励:美貌值+3】
【失败惩罚:生命值-1】
【补充说明:任务需在两个时辰内开启,请宿主在此期间寻找相应老师,若任务未在六个时辰内开启,系统将强制进行任务倒计时。】
许是没有完成任务的条件,也许是她今日一直身子不好,卧病在床,自从她离开小别村,系统已经许久不曾下达过任务了。没想到她离开村子后的第一个任务竟是这个。
系统等了半晌,没等来陶渺同它反抗,与它斗嘴,惊讶道:【宿主,你居然就这么心平气和地接受了?】
陶渺真心实意道:“这个任务不是挺好的,既能学一些礼仪规矩,还能有任务奖励。不过,你这回倒还挺贴心,等教习姑姑来了,才发布的任务。”
系统霎时沉默了,似乎不敢相信陶渺居然还会有夸它的一天,它疑惑地问:“可是宿主,你不是很不喜欢这些束手束脚的礼仪规矩吗?”
是啊,陶渺很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她做不到心平气和地接受,更不可能像方嬷嬷一样,将尊卑礼节看得比天大。可不管她心下真实想法如何,自我保护也好,未雨绸缪也罢,面上总还是得做一番功夫。
就如方嬷嬷说得,回京后,她不能给别人取笑的机会。
见陶渺垂眸久久不言,方嬷嬷以为她不愿,委婉道:“三姑娘不必忧心,不过是些简单的礼仪罢了,不求姑娘做到极致,只要看着规矩体面便够了。”
陶渺勾唇轻笑,“嬷嬷多虑了,这礼节规矩我自是极愿意学的,嬷嬷快将教习姑姑请进来吧。”
方嬷嬷请来的教习姑姑姓崔,听闻曾在宫中伺候过先皇一位受宠的妃嫔,可惜那位妃嫔红颜薄命,早早便去了,而这崔姑姑到了年岁就被放出了宫,一路回到了故乡云州,因在宫中呆了数十年,懂得多,常被大户人家重金请去教习家中姑娘规矩。
陶渺乍一见着这位崔姑姑便觉得她不简单,具体为何她也说不上来,只觉得她笑意盈盈的表面下,那双眸子却蓄着几丝锐利精明的光。
而她的直觉并没有错,崔姑姑不是一般的狠。
正式开始学习礼仪前,她取出一团细线及一些铃铛来。
陶渺正疑惑,她已命人在屋内四角各放了一把椅子,再将线分成了两条,线头绑在椅子腿上,再将拇指大小的铃铛绑在细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