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褚手一背,“不知什么人瞎画的,有什么好解读的。”
“可我看很有趣。”男子弯腰细看画,“这宝剑落在一个村夫的手里,好像还是个砍柴的。拿着宝剑砍柴,又把它当个木棍似的在地上教字……”
“再配上这诗,难道这画的就是诗中所说的大鄞常态?”
男子越想越觉得自己说的妙,兴奋道,“应景!来的时候就看见街上都在习文!就是,宝剑当木棍,哎……还是可惜呀。”
男子叹口气,低下头,忍不住勾起点嘴角,文人说武贱,更能戳到武将的心吧!
大殿窸窸窣窣声更吵,果然都彼此不对眼了。
还在我们面前装团结,可笑。
男子收了笑意,缓缓抬起头,抱歉道,“不知施郡主和李小娘子在哪?我犯了这么大的错误,给当面道歉才是。”
李柠落落大方地站起来,轻抬下巴,优雅又高傲地垂眸俯看他,“我是诗的作者,你道歉吧,我听着。”
“……。”就这么接下来了?!不解释?!不解释自己没有画中的意思?!
还是她太蠢,没看出来?男子没想到她竟真让自己道歉,在这么多人面前跟个女子道歉?!
堂堂九尺男儿,不可能!
男子杵在那。
见他不说话,李柠也不像以前似的以退为进,弯弯绕绕维护自己大度清高形象,直接道,“还没想好该怎么道歉么?不查清画来源,不核实作者,就拿到国宴这种场合。岭国原来以假充真,是国风常态。”
男子被怼的脸色铁青,杵在那挣扎许久,才僵硬地行礼,“是我不查,给小娘子添麻烦了,对不起。”
“收下了。”
李柠没再看他一眼,优雅落座。
男子:……!!
大殿内哄堂大笑,男子脸色更难看了。
施知鸢灵巧轻松地起身,笑道,“我是施知鸢,不过不着急,想必你还有话说,你先说完。”
男子怔一下,她怎么知道我还没挑完事?
看看神色如常的李柠,这女人反应也不对劲,不应该借机调侃另一个么?我好借题发挥!
这样一来……这事不翻篇了么?!
施知鸢笑着鼓励他的一伸手:请开始你的戏。
“……。”
男子虽然觉得哪不太对,但看周围的反应应该是奏效的,就差一把火而已,对,没错!大鄞的局势虽然二皇子没说全,但我们已经调查补充好了,南北文人矛盾,文武的矛盾是大问题。
一定可以让矛盾激化的!
男子调整好心情,“其实,我们很是敬仰安王爷的威名,敬畏大鄞的武功。来之前还想和贵国请教下武艺,但看到这画……”欲言又止后,笑道,“不敢再冒昧了。”
——拿强项比你们弱项,再让你们难堪。
“比啊!当然比!”
施知鸢笑着起哄道,“既然你们有心让我们指点一二,怎么能不教呢?”
“对啊,我们名将多如牛毛,各有各的风采,百家武学,想学哪个?”一文臣道。
陆陆续续的大殿内都开始冒出来文臣的自夸起哄。
夸得脸皮厚的武将都不好意思了。
文人的嘴真的厉害!
“哈哈哈哈,”武将不断的笑声传来,呼喊着让他挑。
一片热闹喜庆。
杵在那的男子不敢置信地环顾四周,这……这咋回事!!咋这么团结!?文臣怎么都向着武将说话?武将还都友好搭话?!
震惊不解的不光他一个,使节席上的所有人都匪夷所思地看四周,怎么会这样?!
皇上笑着摆摆手,“安静,安静。”
众人都立马安静下来,笑着看皇上。
皇上道,“既然都有这个热情,那就比一场。你们派什么人?”
剑在弦上,不得不发。男子一招手,从使节席上出来一男一女,皆是身强体壮,肌肉明显。
“你们何人想应战?”皇上看底下的众人。
陆裴活动活动脖子,利落地站起来,“臣来会会。”
那女子上前一步,行她国家礼,“来!”
陆裴伸出一只手指,摇了摇,“不跟你,跟他。”
一指那两人高的壮汉,“打他,用不上大鄞的男子。”
那女子气得上前一步想立即打她,被那壮汉拉住。壮汉俯看陆裴,“拳脚可收不住,要是打死了别怪我。你,还是再想想吧。”
“真磨叽。”
陆裴嫌弃地看他。
席间的谢点点紧张害怕地一下攥紧手帕,担忧又相信地看她。
不远处的杜褚也心疼地咽口吐沫,可眼神依旧坚定,并且信心十足。
“那谁跟我打?”那女子怒道。
男子环顾一圈,看向施知鸢,“要不郡主来试试吧?您是郡主,应该文武双全吧?”
“啊?”
施知鸢万万没想到会见到自己身上。
“好。”
好听有力地一声应。
众人看过去,见是安王爷说的。
施知鸢茫然地看他。
他游刃有余地微笑,用眼神默契地告诉她:安心,有我。
“这不是胡闹么?!郡主什么时候学过武?!”一人着急道。
男子一听,眉头也舒展了,总得保一局。
第180章 哎呦,惊不惊喜
殿中为他们四人腾出来片空地。
施知鸢心里发虚, 面对着来势汹汹的强悍女子,一迈陆陆教的武布,横起纤细的胳膊, 握紧小拳头,“哈!”
中气不足的一声凶吼。
“呵。”
一旁那彪形大汉暼眼她冷笑一声,再看陆裴, “我劝你个小娃娃别逞能,就你, 我一只手都够。”
陆裴笑,“拳上见真章。”
“别大意。”强悍女子警惕地准备攻势, “他们多狡诈,别被骗了。”
“想真多。”壮汉嫌弃道, 随即直接对陆裴迅猛打向一拳,拳风厚重如雷, 犹如泰山砸向一般!
陆裴矫捷地嗖下躲过,几步快得无影的挪步, 绕到大汉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倾身一跃, 从半空中挥拳砸向他。
施知鸢这边也开始动起来,……不过是她一点点地向后挪……
想和对方拉开点差距。
心里一直默念:不要慌!不要慌, 稳住,稳住……呃,我该出手么?
怎么出手?!
她……她会干嘛!
“郡主, 难道只会躲么?”
女子眼眸锐利如鹰,死勾勾地盯着施知鸢。
“……。”施知鸢一甩胳膊,爱咋咋的吧, 豁出去了!反正她也不可能打死自己!
步却后退没停。
那女子彻底失去耐心,唰唰两步作势就要拽住施知鸢胳膊,直接给她甩个翻天摔。
施知鸢内心嘶吼:啊!!!你别过来!!美人!!!!救我!!!!
但是那股倔劲也上来,脸一正色,眸光一冽,挥起那只手要跟对方来个硬碰硬,准备拽住对方抓自己的胳膊,死活不撒手。
我打不过,但是我能把你限制住!
女子逐渐逼近,施知鸢蓄势待发。
突然从施知鸢挥起的胳膊方向嗖地飞过去一个东西,力道十足直接砸向那女子的肩部,一下子啊的一声闷痛想后飞着砸到地上。
施知鸢:……。
???
悄默默地侧头,看见正在刨花生吃的商安歌,商安歌垂眸浅笑,不言而喻。
施知鸢瞬间底气足起来,一点也不虚了,哼,小下巴一抬嘚瑟看她。
女子蹙眉,单膝跪地在地上大喘气,抬脸又怒又不解地道,“这什么功夫?”
“隔山打牛~。”
施知鸢笑。
“……。”
女子吃口闷亏,怒气地起身,废话也不多说,直接换招式打过来。
施知鸢脑瓜飞快转,唱双簧……前面的人也给张嘴,可该做什么动作呢?
用余光看眼身边陆裴一个跳跃飞踢,劈向壮汉脑袋,直接把他扫到地上,嘭地一声干净利落。
她也冲那女子一蹬腿,想踹上去。
嗖——
一个花生穿过,雷霆万钧地擦过女子腰间,带得她瞬间旋身,摔落到地上。
施知鸢踹人踹了空,力道不稳,整个人往前一跌,跨坐在她身上,登时懵的傻掉。
几乎同时飞来个花生壳温柔的推了下施知鸢胳膊肘。
施知鸢立即会意,赶紧挥起小拳头,准备听话地冲她脑袋来个最后一击,结束这场打斗。
那女子也意识到她要干嘛,怕痛又认命地闭上眼,紧咬牙关,等着那巨痛、力道最大的一拳。
施知鸢愤恨地落拳,却在距离她脸一指的时候,停了下来,只平静道,“你输了。”
“……。”
那女子惊诧地睁开眼看她,完全不敢置信。
这在草原上,是非把对方打晕才能停的。
施知鸢潇洒地起身,向她伸出手。
那女子犹豫一会儿,却没拉她手起来,而是自己利落地起来,退到边缘。
那边陆裴干净利落地飒爽解决掉壮汉,打得壮汉脸上鼓起一个红紫色的大包。
陆裴毫发无损。
“漂亮!巾帼不让须眉!哈哈哈。”
皇上高兴地直鼓掌。
为施知鸢提着一口气的众人也终于把气喘匀了。
开心又自豪地噼里啪啦鼓掌。
没想到大鄞连个看上去柔弱的郡主都这么厉害,那男子攥着画,气得把画都拧的无比皱,失望又愤怒地看选出来磕碜大鄞的一男一女。
废物。
陆裴和施知鸢笑着对官家行个礼。
准备功成归座。
壮汉自责无比地低头闷生气,羞耻感由内而外地灼烧他,堂堂九尺男儿竟然被个小女子给打败了!耻辱!!
陆裴退一半停步,英姿飒爽地回头冲他和那男子一笑,“忘了自我介绍,我是陆裴。”
“……。”
他仨瞬间垮掉。
没怨恨了……,只有懵……
她是让外邦各国闻风丧胆的陆家军、裴家军的新将军。
……好像被她打败没什么可耻辱的……
还……还挺正常?
杜褚与有荣焉的骄傲神色,彬彬有礼却又雄姿英发,“不知公子还有什么不懂的要请教?”
“武也打不过,文还闹笑话,要是我,我都待不下去。”
一北方大臣嘲讽道。
“蛮夷之邦,没有文化,就靠着那点天时,如此正常。”
一南方大臣附和北方大臣道。
男子站在那听得真真切切,气得整个人都抖起来。
“还在那挑拨我们文人,不知道我们闹归闹,可亲也亲嘛。”
“瞧瞧,咱郡主和小娘子关系多好。”一人笑道,“咱们学他唱唱戏,他还信了,哈哈。”
男子看看真心鼓掌、笑盈盈看着施知鸢的李柠,愤恨地看眼面缓如水的二皇子,怨怼地舔下后槽牙,认栽地对皇上行礼,“我没有任何问题了。大鄞果然厉害。”
“你们也不差。”
皇上赏脸的客气客气,“几位请归座吧。”
动了动手指,福掌事会意,唤道,“戏上!”
咚咚,鼓声起。
扮上的戏子入殿,开始唱出折子戏。
“活动活动筋骨,就是痛快。”陆裴磕着瓜子,对身旁的施知鸢道,“这戏园子前些日子新做出来个戏,火遍汴梁,唱的太出名,就被官家叫进宫来了。”
施知鸢仔细瞧了瞧,这不是常来家里唱戏的那个戏班子么?!
宁夫人骄傲地探头过来,笑道,“我眼光好吧!早早就发现明珠。”
施家众人齐齐点头。
戏本子好,唱演的也好,惟妙惟肖,精彩绝伦。
施知鸢笑着欣赏着戏,欣赏欣赏着,就欣赏到伶人身后,对面人群里的商安歌那了。
商安歌也感应到她看自己,抬起头,穿过精彩的戏看向她。
谢谢!施知鸢笑着大大方方地举酒杯。
商安歌也大大方方地举起酒杯,不过看着杯中酒,不知道想起什么,嘴角漾起笑意,抬眸看她,酒杯微倾。
施知鸢笑着也微倾酒杯,无声地碰杯。
两人同时一饮而尽。
一直在留意外邦使节的施太师这把没发现两个人的小动作。
但是王爷身边的王黍仁和王弗栗这对父女倒看见了。
王弗栗无法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定是自己产生幻觉了,姐妹怎么会和安王爷眉目传情?!她可是最憎恶他的,再说他俩不是水火不容么?!
啊!王弗栗抓了抓头发,费解地怀疑人生。
本来因为刚刚担心施知鸢,而随着局势紧张抓乱的头发更乱了!
姐妹莫不是被鬼上身了?!
或者被安王爷下了蛊??!!
安王爷这么凶,这么可怕,怎么会喜欢上他?!!
啊啊啊!王弗栗很抓狂。
王黍仁则看了看王爷,又看了看施知鸢,皱眉陷入沉思。
商安歌放下酒杯,看了看那使节席上脸色各异的几人,又看了看端坐在龙椅上、强撑着精神的皇上,最后看向了二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