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安歌回过神，看看她周围的人投来的担心、随时捍卫她的眼神，还有四周好奇、看热闹的眼神。
他神态自若地放下棒子，沙哑的声音道，“你掷棒厉害，不和你比。”
他相来不把面子当回事，别人爱咋看咋看，不比。
可是这话说完，大家的表情都很微妙。
那些掩面偷笑的人也就罢了，商安歌知道堂堂王爷不比就投降，他们是会笑。
但是施知鸢周围那群人义愤填膺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还有，施知鸢歪头，诧异地笑着看自己是怎么回事？
人群里不知道谁小声念叨句，被商安歌捕捉到了，“人人都知道施乡君不善武，掷棒投壶都不好。纯属重在参与，安王爷这么说岂不是在嘲讽施乡君？”
“果然，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说不准，那面帘下的表情多么张狂呢。”
商安歌：……。
面帘后的脸只有无奈，认命地闭上眼，看来她对安王爷的印象又要更差了。
施知鸢带上掷棒要求的手套，站在比试位上，“我玩的不好，若王爷也玩的不好，那正好。弱鸟对弱鸟。”
商安歌用余光瞥到往这边走的皇上，舒口气，又周身冷峻起来，“本想不跟你个小女子计较，有台阶不下，蠢。”
施知鸢一下扭头看他。
他不着痕迹地把斗笠往下压压，把脸遮的严实些。
“别输给我这个小女子才好。”
施知鸢赌气道，之前夺奶猫、气父亲，刚刚损施家，新仇旧恨，早想来个比试了。
不就个安王爷，有什么可怕的。
施知鸢的斗志难得被激出来。
商安歌平静地回应，“不会。”
——不会发生输给你的事。
正在投壶的施南鹄连忙放下，跑过来，给姐姐助威，“打趴下他！”
“那可是战无不胜的安王爷！”旁边的人觉得施南鹄怕是疯了。
施南鹄仰起头，“那是我姐。”
其余喜欢施知鸢的人都担忧地看过来。
皇上背着手，悄悄地站到围着的人群外侧，看他俩。
商安歌哑着嗓子，“你玩得差，我正生病，那我们三局两胜。”
“好。”施知鸢痛快地应下。
商安歌戴上手套，维持自己张狂鲁莽的形象，冷漠地道，“那就让你知道你差，到底是差到什么地步。”
众人又不禁面面相觑，安王爷这张嘴是真的狠，不分人的狠。
施乡君这么好看，竟也不怜香惜玉。
第74章 艰辛维持形象
施知鸢深吸一口气, 举起棒槌，竖着转圈助力。
前阵子，施南鹄缠着陆裴教投壶, 施知鸢就跟着学习下掷棒，这次还是学习后头一次比试，到底能不能有个好点的成绩, 她也不知道。
更别提对手是安王爷了。
但是气势不能输。
对上了就尽全力，不遗憾就成。
商安歌身量高, 透过面帘俯瞰斗志昂扬的施知鸢，五味杂陈地抿抿嘴, 然后也拿起棒槌，开始转圈助力。
秋游这种正式场合, 商安歌相来也做不了“小动作”，只能兢兢业业地当好他的暴戾王爷, 所以能和施知鸢打打闹闹，反倒让他更愉悦些。
如果不是这种打闹就更好了。
“小娘子若输了, 别哭鼻子。”商安歌迎着众人的目光，不负他们所望的调侃道。
施知鸢泰然自若，“不会, 大胆来吧。”
侯在这的宦官咽口吐沫，为什么这俩红人偏偏玩我看管的项目, 冒着冷汗，颤颤巍巍地数数，“3……”
施知鸢目光如炬地看着远方。
“2……”
商安歌看她的动作, 猜大抵上会过红线两步远吧，第一回 不能太放水，就比她远出来半步好了。
“1……”
施知鸢潇洒地往前方一抛, 同时商安歌的棒槌也脱手而出。
围观的所有人视线随着两个棒槌而动，秉着口气，扭转头。
“嘭！”
鸦雀无声，向着施知鸢的众人看着那位置，五官拧到一起，而那些武将看着这，哈哈大笑。
施知鸢心一凉，踮起脚，看看，那棒槌竟然正好砸在红线上。
而商安歌的棒槌远了那红线将近三步远！
实力悬殊，施知鸢收回脚，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果然还是玩不好。
商安歌也没想到竟然差成这样，看看难受的施知鸢，心揪了一下，偏偏安慰不得，一挺腰，“名不虚传。”
嘲讽之意透在字里行间。
施知鸢竟点点头，“是呀，真是弱呐。”
无奈地看着宦官把棒槌捡回来，施知鸢也没恼羞成怒，或者狡辩圆场，仍实话实说。
商安歌更心疼了。
“不过，我会全力以赴的！”施知鸢一下又燃起斗志，笑道，“怎么也是跟王爷头一次堂堂正正的比试。”
商安歌的眼睫温柔地轻颤，可脱口而出的话依旧嘲讽又不屑，“比试？算不上，一个连拿都拿不对的小女子，不配跟我用比试二字。”
施知鸢眉头一皱，抬头看他。
商安歌面不改色，哑着嗓子，冷冷道，“素闻小娘子才华横溢，本来以为会是个严谨机灵的人。现在才知道不过就是个滥竽充数，得过且过的无能之辈。”
接过宦官递回来的棒槌，商安歌接着冷道，“游戏动作都不对。”
这话难听得让所有人都面色难堪起来，尤其女子们，脸薄的都不禁替施知鸢脸红起来。
皇上的眉头更是紧皱，这小子说话也不用这么难听！施丫头那么乖，不会反击，白白受气！
他脸阴得差点就开口说话了，若没有施南鹄的一嗓子的话。
“比试就比试，骂什么人！”施南鹄激动道，“难道安王爷打赢仗，靠的是嘴么！”
“对啊，玩不好是力气不够，不能一概而论。”有人附和道。
商安歌冷哼一声，面帘下的脸却温柔地盯着施知鸢，见她蹙眉盯着自己，故意把拿棒槌的手举的高些，让她看见怎么拿的。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商安歌转了几圈助力，潇洒地一掷棒槌，嗖地割裂空气的风声，像流星般直接飞跃红线四步远。
动作一气呵成，潇洒放逸。
虽是遮面，可难遮体态和气质，再加上随意出手，就是惊叹的好成绩。
所有议论声戛然而止，惊艳地看商安歌。
什么张狂，他这叫有实力！
商安歌轻飘飘地道，“这才是掷棒。”
她看懂动作了么？商安歌心里嘀咕。
旁人却又尴尬起来，有实力归有实力，非得用实力把施乡君碾压至此，难堪到这个程度么！
施南鹄气得直磨牙。
“各有所长。”宦官吓得哆哆嗦嗦地圆场，然后赶紧跌跌撞撞地把那棒槌捡回来。
施知鸢顶着各式各样的目光，转回掷棒方向，神态严肃，“还差两场，言之过早。”
商安歌笑了，也转过来，“再来。”
第二回 合，聪慧如施知鸢，真的学到商安歌的动作，无论握棒槌的手势还是拿的位置，或者助力圈的动作，都一模一样。
随着小宦官的一声，“1！”
施知鸢飒爽地把棒槌一掷，袖子一挥，犹如下令千军万马奔涌而出般，气势磅礴。
单看动作，真宛若高手在掷棒。
大家全满怀期待地看着空中飞着两个的棒槌。
在没有注意到的桌后，商安歌飞速地把手中石子向着施知鸢的棒槌一弹。
小小的石子准确无误地撞在棒槌上。
快得没人注意到，可是却只见那棒槌本该下滑却仍在飞，漂亮的曲线后竟比商安歌的棒槌还晚落地。
距离更远出来半步！
不明真相的群众惊呆了，合不拢嘴，诧异地看这一幕，“竟然第二回 是施乡君赢了！”
“天呐，上把差距那么大，这么一会儿功夫，超了？！”
“巧合吧？！”
大家诧异，施知鸢也震惊，不敢相信地眨眨眼，“这么远？！”
商安歌眉目一松，懒懒散散，话却依旧难听，“瞎猫碰上死耗子，走运罢了。”
“咱俩现在平局。”施知鸢开心地看他。
商安歌面色宠溺地点头，不屑地道，“嗯。”
施知鸢乐得眉飞色舞，还以为没第三局的机会了呢，“最后决胜负。”
商安歌用余光看着神色不明的皇上，顿了一下，挑衅地弯腰逼近施知鸢，“小娘子，不会侥幸一局，就让你觉得可以跟我画等号了吧？”
“……。”
施知鸢特别无语地看安王爷，早听说这人暴戾乖张，现在发现还莫名其妙，思路奇奇怪怪。
还真是跟没见之前一样，让人讨厌。
不，见到后，更讨厌。
“你话真多。”施知鸢不由得厌恶的感慨。
商安歌愣一下，站直，“真相总是难以接受的。”
“你在说你自己，还是我？”施知鸢歪头。
“你。”商安歌冷道，“因为难以接受才不想听。”
施知鸢摇摇头，“不，是因为吵。”
“……。”商安歌诧异地看她，她说话这么不留情面的吗？
想到之前在自己面前那个可爱嘴甜的施知鸢，完全不能把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宦官看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声线颤得都连不成一句话了，“第三局开始么？”
两人异口同声道，“嗯。”
然后发现是同时，互相嫌弃地看眼对方。
宦官：……。
人群拥挤里，一个刚刚偷摸接触过施知鸢棒槌的男子重回到人群里，冲看戏的公主比个完成的手势。
公主满意地轻笑。
本想在射箭环节做手脚，但别那么麻烦了，掷棒异曲同工。
公主又看向人群里另一侧的李柠，李柠会意地点头。
“好戏这才开始。”公主笑着看施知鸢，笑得极其灿烂。
王弗栗看着他们的眉目传信，站在林茂宿身边，得意洋洋，骄傲地一抬下巴。
“3.2.1！”宦官道。
两棒同时飞出，与此同时，一枚小石子也被弹出。
而其中一个棒槌上还扎着个不易察觉的小物件——像极蒲公英，却只有蒲公英的十分之一大小，正随着棒槌抛线飘扬。
第75章 安王爷不会，但商安歌会……
一声鸟叫戛然长鸣。
割裂天际。
地上的所有人都被吸引, 抬头向上望，一望吓一跳，足有十多只斑鸠疾飞而来。
气势汹汹的嗖地向下飞翔, 直奔施知鸢。
“快跑啊！”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大家都乱起来。
“快，护驾！”掌事赶紧护住皇上。
看着这乱状, 公主忍不住笑了，这些鸟都是训练已久的鸟。挂在棒槌上的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 不过此物一扬，家鸟必来, 攻带香之人。
而香，她早就偷偷放在施知鸢、睆妃身上。
她不舍得放在皇上身上, 但让睆妃受惊，也能定为大事。
她不是得父皇宠爱么, 那就让她享受这个因果吧。
哈哈，公主抑制不住地翘起嘴角。她已经能预见因施知鸢掷棒而引来恶鸟攻人, 施知鸢会是什么下场，乐得憋笑都快憋不住了。
“小心！”商安歌慌乱地一把拉过来呆若木鸡的施知鸢，胳膊一扬, 把她护在怀里。
“咕咕扑扑咕咕。”斑鸠啼叫着，四处乱蹿, 翅膀扑腾扑腾，羽毛凌乱地散。
一只红了眼的斑鸠尖叫着直冲商安歌。
啄！
一口！
狠狠地扎在商安歌的后背上。
他面色一点变化没有，只把施知鸢护得更严严实实。
施知鸢躲在他的怀里, 仰起头，隐隐能看到个好看的下颚线，可是那面帘被风卷的, 只露出一瞬，就又遮得严严实实。
不知道为什么，施知鸢被他环住，会莫名的安心，踏实。
还……有种莫名的熟悉。
施知鸢愕然地看安王爷，好像，好像初见商安歌那时，躲母亲，不得已躲在他身前，被反戴簪子。
心漏跳一拍。
对，就是这种感觉，好熟悉好安心的感觉！
施知鸢鬼使神差地忘了他是安王爷，伸手想去摘他的面帘。
商安歌本一直在留意背后疯了的鸟，突然见怀里的小娘子伸手探过来，吓得他脑袋忙往后一躲。
躲得一下让施知鸢想起来他是安王爷。
“原来施乡君是如此好色之徒，我好心护你，你竟窥探我美貌。”商安歌吓得心怦怦乱跳，更赶紧哑着嗓子补救，生怕她察觉到。
这话说的忒不要脸的自恋。
还说得冷冷的，平调又决绝，拒人千里般。
施知鸢内心翻了个大白眼，怎么能把美人和他联系到一起，太对不起美人了？！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此刻距离群鸟而来不过几瞬。商安歌看见陆裴、施南鹄跑来救施知鸢，猛地把施知鸢朝他们的方向丢了出去。
像丢个诱饵似的丢了出去。
不过在丢的时候，抬胳膊把附近的鸟全打死，让施知鸢彻底没有危险。
但是场面太混乱，动作太快，根本看不清，只能见他嫌弃地丢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