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夫人抿抿嘴,脑海里回忆起那个漂亮孩子, 他俩一直在装初见,就是怕家里人不同意相交。
若真是让夫君知道, 怕的确是要见不到了。
左右他之前瞒我一次,这次瞒他一次也不过分。
“就一普通男子。”宁夫人翻身, 面对面地埋在施太师怀里,“什么问题都没有, 平白受这么一出,想起来都烦的紧。”
施太师却毫无释然, 只平静地搂着宁夫人,没再追问。
“不烦不烦, 不想这烦心事了。”
宁夫人抬眸,笑道,“不过, 我特喜欢他们那的胭脂。让鸢儿去看的时候也给我看看,到时候, 你别舍不得你的银子。”
“完喽。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下不光鸢儿买买,你也开始买买了。”
施太师装愁道。
宁夫人掐下施太师, 哼。
“哈哈哈,买。”施太师大笑着,亲下宁夫人额头, 满眼的宠溺。
有了宁夫人的话,施知鸢的禁足反正是解了。
看着门口回归稀松的丫鬟,施知鸢有种鸟儿被放出囚笼,终于得以喘息的感觉。
“我好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好。”施知鸢喜忧参半。
清儿不用问是谁,就知道在指商公子,“夫人不是遣人说,他安然无恙从京兆府出来了么。小娘子,安心啦。”
“那也是在他店铺出的事,会不会对他店铺的名气有影响?”
施知鸢还是不放心。
“要不,我们出去看看吧。”施知鸢笑嘻嘻道,知道刚去过胭脂铺,再去会让人起疑。那就不去胭脂铺,去糖水铺贾婆那坐坐,她肯定有他消息的。
清儿看看她,无奈的摊手,“好。”
“嘻嘻嘻。”施知鸢从密室墙里把之前和商安歌一起捡的剩余的石头带上,“顺道去找磨坊,把它们磨了。提醒我,别忘买个狗胆和鱼胆。”
“买胆?小娘子想吃么?”
施知鸢笑,“给我未来的小侄子或者小侄女做礼物。”
清儿有些好奇这两个合在一起,是要做什么?总不能是什么血·腥的东西吧?不由得打一冷颤。
施知鸢轻点下她的额头,“瞎想什么呢?做纸船用的。”
清儿笑着缩下脖。
快过年了,糖水铺的生意比往常还要好,尤其买各色糖果的特别多。夫妇抱着孩子,一家一家,吵吵闹闹的孩子声说着要哪种糖。
施知鸢进来,贾婆道句,“小娘子来啦!快快,找个地方坐坐。”
然后就包糖,包得不可开交。
贾婆儿媳妇忙里抽空赶过来,“小娘子,想要点什么?”
“呃……,”施知鸢看着忙的满头大汗的她,也不好意思问东问西的耽误她时间,眼一弯,笑道,“来两份冰粉吧。”
“好嘞!”贾婆儿媳妇笑着痛快一应,就回厨房忙去了。
施知鸢有点失落。
“没事,公子吉人天相,定无碍的。”清儿安慰道。
施知鸢也是这么想的,但不确定,就还是会担心。
“冰粉来喽!”贾婆笑容满面地端个盘子,装三个碗过来,把冰粉分别放到施知鸢、清儿面前,最后把多出来的碗推到施知鸢手边,“有人存在我这的,正好,省得我去送了。”
贾婆笑得意味深长,偷着乐的感觉。
莫名的,施知鸢脸红起来。
贾婆笑得更开心了,收了盘子,“他存的时候,他朋友还说你会来么,会在意这事么,结果你还真来了。哈哈,你们慢用。”
碗里是个纸条。
施知鸢打开一看也是只有几个字:安好,勿念。
一下子施知鸢眉开眼笑,看了好几遍,然后才撕碎,放进地上的废笼里。
她吃冰粉,吃得都感觉比以往甜许多。
“哇塞。”清儿感叹道,“他还知道给你报平安,还知道你会担心,而且你还真担心了。好神奇呀,我之前还觉得没什么担心的必要呢。”
清儿开始有点自我怀疑,“是不是我对事情的严重程度的理解有误?”
“你不懂,这叫心有灵犀。”
施知鸢嘚瑟地晃起小脑袋。
清儿:……。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被伤害到。
施知鸢心情彻底好极了,出来糖水铺的时候还伸了个懒腰,享受下寒冬下清新的空气。
连去磨石头,她都没跟那掌柜降价,开心利落地应了。
一路开心到菜市场,这地方不同南北商街,小商小贩居多,大多都是摆地摊的,来往间的百姓更是鱼龙混杂。
施知鸢和清儿刚到市场门口,就被迎面冲出来的乞丐撞个满怀。他骨瘦如柴,大寒天还穿着单衣,破烂不堪,都能从洞和碎布条里看见肉。
他手里拿着几张饼,嘴里还叼着一个,见撞到个衣裳极佳的人,吓了一跳,拔腿就跑。
“小贼!别跑!!”
好几个大汉张牙舞爪地冲过来,直奔乞丐而去。
一溜烟地都消失在街口。
清儿忙护住施知鸢,“小娘子,没事吧?”
施知鸢眼神还落在乞丐消失的地方,缓缓道,“没事。”
市场门口的婆婆边整理菜,边道,“几家欢喜几家愁,过年有的人是好日子,有的人却是更难了。”
施知鸢听着,抿抿嘴,望了望那,“走吧。”
清儿不敢离施知鸢太远,贴身护着她,生怕再冲出来谁,伤到她。
或许买鸡鸭鱼肉的人家多,卖鱼的摊子被排到主道上。
可没想到却看见一个围着头巾的妇人瘫坐在地上,面前是洒落一地正垂死折腾的鱼,捶地跺脚,嗷嗷大哭。
“天杀的乞丐!抢东西就抢,干嘛还不长眼的撞翻我的摊子!呜呜呜,我的鱼!”
妇人哭天抢地的,嚎几句,哭着把死命挣扎的大鲤鱼再放回盆里,砰砰啪的,——盆里水全洒了,鱼不过是换个地方挣扎。
拣一条,妇人哭得就越厉害,拣到第四条的时候,整个人抓着鱼,蹲在地上,又开始哭得泣不成声。
“没水,这鱼一会儿都得死。死鱼咋卖啊?!”妇人哭得直抽搐,“我的命咋这么苦!!”
哭得太惨,施知鸢于心不忍。
施知鸢挽起袖子,初冬太冷,冻得一打哆嗦,再看下挽着袖子大半天的妇人,她胳膊都冻紫了,顿时就不娇气起来,上前利落地帮她抓鱼。
清儿也随后跟上。
三个人很快就把鱼都拣回盆里,可除了不会被人捡走以外,毫无用处。
妇人哭着感激着这看上去就金枝玉叶的贵人,“谢谢小娘子!鱼腥,脏了你的手了。”
“没事。”施知鸢安慰地道,“拣回来,再添些水就好了。”
“哇。”妇人又开始痛心地哭开。
施知鸢一头雾水,旁边的鱼贩解释道,“如今天冷,只有一趟水车。今日的已经来过了,而最近的水井都要走上一日。水来了,鱼也死了。”
妇人愁得哭着点头,哭得太猛,说不出来话。
施知鸢看看周围鱼摊盆里浅浅的一层水,盆里的鱼都大口艰难喘气,尚且不够用,再借点给她怕是不可能了。
又一个小贩也愁道,“冬天鱼不好打。这么一堆,怕是没了半个月的用银。天寒地冻的,都是花钱的地方。黄婆家本就不富裕,她那儿子……,哎。”
愁得摇摇头,说都说不下去。
围观的另一个男子摘下自己荷包,颠颠里面的碎银子,够买她这些鱼了。
妇人瞧见忙红着眼摆手,“自家遭得殃,哪能让别人受?公子用不上这么些鱼,买了浪费钱。而且……,到家鱼定死透了。”
施知鸢伸脖望了望,瞧见附近正好有卖茶叶的摊,莞尔一笑,顺顺黄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背,“我有办法让它们不死。”
“咋可能呀。”黄婆愁得一拍大腿。
施知鸢俏皮一笑,在黄婆茫然地注视下,起身去买了几两好茶叶。
回来扒开鱼嘴,把茶叶捻末,塞进鱼嘴里,吓得黄婆连连哎哎想叫停,可施知鸢信心十足又干净利落,实在没给她拦下来的时间。
施知鸢又随地捡些宣纸,用盆里残余的星点水浸透,把鱼包裹住。每条都这样。
周围人都看懵了,“这是……在干嘛……”
施知鸢把“纸鱼”排好,笑着看黄婆,“这样鱼就不会死了。你带回去,明天再带回来也成,此刻就取水也成。”
黄婆不敢置信地看她,“就这……就行?”
施知鸢自信地点头。
清儿赶紧维护道,“我家小娘子不会骗你们的,放心!”
大家还是一点不相信,但人在这,又是好心,也不好意思直接否定。
施知鸢大功告成,起身整理下衣服,“对啦,请问你这卖鱼胆么?”
黄婆还没回过来神,脸上仍是怀疑和不解,看看地上那堆客人不要的鱼内脏,从里面刨出来几个鱼胆,把它们用油纸一包,给施知鸢,“送你了,不要钱。也不啥值钱的,当……”
看看被茶叶裹起来的鱼,她还是不解,“当谢谢小娘子的好心。”
“谢谢。”施知鸢痛快地收下了。
临走怕妇人误会,她又道,“这是奇巧。”
“奇巧?”奇巧是什么?
妇人一脸茫然。
大家也不懂。
施知鸢也没在意懂不懂,带着清儿,潇潇洒洒地接着买鹅胆。
“小娘子,他们不会认出来你吧?”清儿担心地回头看,“若是让别人知道你会这些……”
施知鸢笑,“哪有那么多人认识我?想太多啦。”
话说,她俩走后,一群人围着被湿纸包裹严严实实的鱼,“已经过去一个半时辰了,这鱼还蹦跶呢。”
“天爷啊,也太神奇了吧。”
所有人面面相觑,瞠目结舌。
妇人已经不哭了,鱼没损失,哭什么,就是一脸惊愕,“怎么做到的?鱼和茶叶什么关系?”
“……奇巧……又是什么?”
一个吊儿郎当,身上挂着玉石,但衣服皆是破烂桑布的男子挤进来,“都围着我家摊子干嘛?”
“你卖出去多少了?”妇人的混账儿子不耐烦地道,瞧见鱼这副模样,大惊,“水呢?鱼咋样?……呦,还活着?”
黄婆看见他就愁,可自家儿子,没办法,苦着脸,把这新奇事讲了。
她儿子眼睛一亮,“天,你不会遇见神仙下凡了吧?”
“啊?!”众人大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想起刚刚这位小娘子那明丽脱俗的模样,确实美得像下凡而来的神仙。
遇见神仙可是大好事啊!要幸运好久好久的!黄婆一脸激动,又害怕空欢喜,“小娘子说是奇巧……”
她儿子一摆手,不屑又欣喜道,“茶叶哪能救命啊。这就是神仙掩盖仙法身份的说辞罢了。”
“定是这样!要不然,凡人怎么能让脱水的鱼活这么久啊!”围观一看客也兴奋道。
黄婆儿子眼珠一转,“女子?是不是说话特好听的?”
黄婆沉浸在遇见神仙的狂喜里,笑得合不拢嘴,和肿的眼睛成强烈反差,答得虽是疑惑,但脸还是笑的,“你怎么知道?”
“我就说怎么可能会有彩色的牡丹,就是神仙用的仙法啊!”她儿子越想越觉得自己找到真相,欣喜若狂,之前在鬼市有幸得见,如今差点就能见到真人了。
这么神奇的东西接连出现,还都是一个女子,一个又好听又有仙气的女子,天爷,不是神仙是什么?!
后来,这事当成大喜事,加上又神奇,被汴梁百姓飞快的一传十,十传百,逐渐家喻户晓:
汴梁城有仙女下凡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
神仙·施知鸢毫不知情,也全然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
她正专心致志地挤着胆汁,黄色淌过纤纤玉手,整张小脸被腥味、苦味熏得面色狰狞,毫无半点形象。
第114章 (中修)通风报信
安然无恙度过几日, 施知鸢又恢复白天背书,晚上做奇巧的节奏。
不过,埋在土里的包袱, 她一直都没挖出来。
“太师是不是已经不再起疑,完全放心了?”清儿边给施知鸢梳发,边道。一会儿俩人要去磨坊取石末。
施知鸢闭着眼打瞌睡, “不知道。”
“???”
清儿还以为会是肯定的答案,难道不是?
“有可能是, 有可能不是。”施知鸢淡淡微笑,“反正能做的都做了, 最差的结果就是那个。趁现在还能动,好好地享受吧。”
清儿担忧地叹口气, 梳发髻的手都不由得沉许多。
小娘子做个喜欢的事,真不容易。
前几日定好的时间, 施知鸢带着清儿准时出门,因为距离也不远, 就没做轿子,走着路,当散心玩了。
主仆刚走过一个拐角, 就被人给拉进黑暗里。
纤细白嫩的手捂住施知鸢的嘴,施知鸢刚要咬上去, 就听熟悉的声音道,“我是王弗栗,小声点, 别被人发现!”
施知鸢不挣扎了,拍拍她的手,王弗栗这才松开。
“王小娘子, 你这是做什么?”施知鸢失笑地打量下眼前这一身黑的王弗栗,一把扯下她遮面的方巾,“人家穿一身黑,是为了夜里不被人发现。你大白天穿一身黑,掩耳盗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