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知鸢听到十三皇子说是和安王爷一同来的, 疑惑地环顾林子,“怎么到现在还没见到他?”
“不知道。”
商泓嘟起嘴,也很纳闷。表哥神龙见首不见尾, 也不敢问。
会是他么。施知鸢半垂眸。
“你没事吧?”陆裴着急地踩树飞过来,看见这么多人愣了一下, 随即跳下树,“参见殿下。”
“免礼。”
商泓笑道。
陆裴忽略嚎叫的李默, 直奔施知鸢,把她好好的看一圈, 确认安然无恙才好,“吓死了。他告诉我们, 你有危险,把我吓死了。”
“多亏遇见殿下。”施知鸢扬脸憨憨一笑, 转而问道,“你们咋样?”
“别提了。”陆裴烦躁地道,“若不是横空出现堆刺客, 我们也不会这么晚才来。她的孩子就是被他们抓走的,不过已经被安……”话一顿, 改口道,“安全救下了。”
果真跟猜测一样,施知鸢凝重地舒口气, 好在都安然无恙。
十三皇子睁着迷茫的大眼睛,“你们也遇刺了?”十分不解的看一个小小树林里齐聚四个大臣的众人,“你们约好一同在这狩猎么?”
“……。”
四个人全哑然。
陆裴尴尬地看眼施知鸢, 再看看奇怪出现在这里的李默,也不大懂,但正事重要,冲商泓一抱拳,“殿下,可否借几个护卫,押一人回城?”
“一起吧,一起审。”商泓指指本来用来装野兽猎物,结果装一堆刺客的木栏车。
陆裴噗地一笑,“好。”
那院子距离此处不远,他们就一同走过去了。十三皇子听完这里发生的事,“回去我会禀告给父皇的。既然杜少卿在这,案子正好都转交给大理寺了。”
这再好不过,施知鸢笑着点头,京兆尹可没小栗子父亲和杜褚靠谱。
陆裴走后,杜褚就担心地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不知道施知鸢怎么样。
看见他们回来,杜褚喜出望外,连忙迎了出去,看见十三皇子也在,也惊了一下,但很快就商泓问什么,他答什么了。
妇人已经装好包袱,拍着抱着自己腿的娃,看见这么多大人物,有些慌乱紧张,不知所措地看着壮汉支支吾吾地被扛走,然后快步跟在杜褚身边。
短短一个时辰,她倒变得无比信任杜褚了。
“美人呢?”施知鸢看看空了的民院,哪见他的身影。
杜褚张张嘴,这才发现一直都不知道这公子姓甚名谁,无奈只能唤一句公子,“那位公子说要去寻你,便出去还没回。”
施知鸢蹙眉。
陆裴猜到这情况,安王爷肯定不会露面,挥挥胳膊,让施知鸢走吧,“我们在这留封信,他找不到人,自然会回来,到时候他看到信就知道情况了。现在把他们押去受审,保护殿下重要。”
看看等着自己,只有半人高的十三皇子,施知鸢扯出笑容,“好。”
认认真真留下信,施知鸢三步一回头,五步一望地随他们走。
沿着开始进林的路,又回到出发的起点,陆裴和杜褚上马,要跟着十三皇子的马车队回城,施知鸢却拎着马缰,没上去,“他的马还在这,我等他。你们走吧。”
陆裴无奈地叹口气,“好。到家后托人给我个口信,报平安。”
施知鸢呲着一排小白牙,笑着点下头。
“驾。”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冬风吹过,施知鸢的披风随风吹起衣角。偌大的林子、枯草拼接地空荡荡的,只有她、两匹马。
不知道过了多久,淅淅沥沥的枯枝断声。
商安歌略孤寂的垂头走出,他们应该都走了吧,不会再暴露身份了……
“你好慢啊。”
施知鸢俏皮的声音。
商安歌错愕地抬头,看见笑颜如花的美娇娘,牵着马缰,像一道光似的出现在视野里的。
嘴角扬上去,眼中都闪着喜悦,商安歌轻语,“你怎么还没走?”
“等你。”
施知鸢把他的马的缰绳递给他,“一起回家。”
商安歌眼眸微弯,笑着点头。
一条路,两匹马,马蹄阵阵,只闻轻声笑语。
施知鸢回到施府门口,下马前,嘴角都噙着笑,可再抬头看见府上挂着的匾,敛了笑,装作着急的模样,跑着冲进府里。
“去我们家常订的裁缝铺里看看,问问都什么人知道我们家的暗纹?!”施知鸢着急地吩咐个家仆,然后急冲冲地去找宁夫人。
边跑,施知鸢边用余光看不知道发生什么,紧张的三三两两聚到一起的家仆婢女。
就要这个效果,府里定有细作,要演给他们看。
宁夫人一开始被施知鸢这如大祸临头的模样吓到了,“咋的了?”
合上门,慌乱的施知鸢一改笑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简单的把事情经过讲给宁夫人,宁夫人敲下她额头,“这还说大不大?!”
“诡计被发现了,就不大呗。”
施知鸢吐下舌。
“好在十三皇子相信咱们。”宁夫人愁眉不展,“十三年前……,那事你想听么?”
“不想。”
施知鸢回的干脆,这倒出乎宁夫人的意料。
施知鸢拄脸,笑道,“事情都过去了,知道那么多干嘛。”
“也是。”宁夫人失笑,摇了摇头,都过去了。
“我只在意“现在”。”施知鸢略期待道,“我让杜褚和陆陆、李柠都留意下最近进出府的家仆,不出意外的话,幕后人应该急于确定现在各家的心态。”
“顺藤摸瓜。”施知鸢笑,手指散开再握成拳,“手到擒来。”
曲明澄收到各细作呈上来的消息,非常满意。果真,李默受伤后大发雷霆,上书请官家严查。自己那帮手底下的死士也都被抓,暗纹的铁证已经随时可揭发。杜褚也开始审那杀手,查当年当今皇上三顾茅庐,而换施沛偌携家相走,不肯归朝,最后险些被杀手杀死,得当今相救,才留命入朝为官的始末。
三请不肯,一直在当今心中如鲠在喉。
旧事重提,再加上这番行刺,官家不会再像以前似的宽纵施家的。
“给死士的报酬已经领信去取银了。”手下向曲明澄汇报。
“嗯。”这倒是没什么重要的,曲明澄不在意这个。左右大理寺那边审完,就全押到自己这刑部大牢里了,也不怕他们瞎说话。
曲明澄用左手写下一封信,“给施知鸢。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她桌子上。”
“是。”手下接住。
是时候聊一聊,曲明澄舒心地伸个懒腰,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意外了,也没人再影响自己口碑,耽误自己赚钱了。
金灿灿的金子,曲明澄想想就笑得更开心了。
“不好了!”另一个手下着急忙慌地跑过来,“暗点被大理寺查了!”
“什么!”曲明澄腾地一下起身。
大理寺卿王黍仁、大理寺少卿杜褚正在查看查抄百芝酒楼的物件。金银珠宝,各色能藏纸条的首饰器皿,还有往来书信。
“没想到竟然密室里还有密室。”王黍仁看看空心钗,做的真精细,事不用到正道上,惋惜地摇摇头,“若不是你派人跟着,还查不到这。”
“是施乡君提议的。”
杜褚拆开一封信,看了看,眉头皱起来,“我的信息竟然是他们泄露的,还有大理寺的日况汇报,连您都有。”
王黍仁拿过来看一遍,眉头越皱越紧,“手伸的真长。才清理朝堂不久,此番看来又要再有一波大变呀。”
杜褚沉重地深吸一口气,铺平一封从被抓的人手里夺过来的一张纸。已经被他拿墨笔划得乱七八糟,看不出来什么了。
杜褚痛惜,“看这红色的部分好像是印章,说不定是重要线索,现在……”
“禀大理寺卿,大理寺少卿,施乡君求见。”手下禀告。
他俩对视一眼,“请。”
施知鸢真的没想到他们竟然直接就把点给端了,不找到幕后源头再一锅端么!感觉有点打草惊蛇。施知鸢等阿等,没等到谁有下一步举动找上来,反而听到这个消息。
施知鸢简单行个礼,“叨扰了,我想打听下那杀手说和我家有关,是怎么回事啊?”
只能拿这个借口,名正言顺过来了,施知鸢看到他们在看信,“听说又抄一遍百芝酒楼?”
王黍仁也没把她当外人,把那张纸给她,“想搜集线索,看能不能抓出来真正的操控者。可惜,还是被他们毁了。”
杜褚叹气,“除了证明真有这个人,没其他可寻的线索。”
施知鸢蹙眉,反反复复看这张纸,透过零零碎碎的残字残点,“这是下令取钱的信。”
王黍仁点头,惋惜道,“哪怕能查到哪个钱庄也是好的。”
“上面有印章。”
这红色的划应该就是,取钱这么大的事,必给有表明身份的信物。
“可惜全被他们给拿墨脏污了。”
施知鸢笑,看看他俩,一呲小牙,“我能把红印复原。”
王黍仁、杜褚都一时没回来过劲,惋惜地摇头叹气,等反应过来劲,大惊地看施知鸢,“怎么可能?!”
施知鸢嘿嘿一笑,“事成别告诉我父亲。”
第131章 她不是普通人
旁人若说能, 王黍仁和杜褚是断断不会信的。
都污成这样,怎么可能?
只会当作是想毁灭证据。
最起码现在还能看出来点什么。
可施乡君……,不说曾经救过自家女儿王弗栗, 就说她频频带给人惊喜,一语道破何枫芷案关键,又一破土匪二破刺客, 实在是个奇女子。
她说可以,或许可以吧。
“让我试试。”施知鸢扬起灿烂的笑脸。
杜褚看王黍仁, 王黍仁看她,犹豫两瞬, 点点头,“有劳乡君。”
“等我十日。”施知鸢也知道有点强人所难, 解释道,“给浸在……里十日才行。”
这东西不太好说出口, 施知鸢还是略过了。
带走重要信件这么久,有违章程, 王黍仁有些为难。杜褚劝道,“现在这张纸对我们来说,和废纸无异。不可能的希望罢了。还不如交给施乡君, 活马当死马医。”
王黍仁看施知鸢,“一定要再带回来。”
“纸上的黑字给没了……。”
“那我们临摹一份吧。”王黍仁还是觉得保险起见, 现在不知道大理寺的细作到底是谁,也不敢拿到别处临摹,他亲自上手临摹了一份, 才把原件给施知鸢。
施知鸢笑,“等我。在这之前,麻烦当作它还在这里。”
“好。”王黍仁和杜褚纷纷点头。
回府, 施知鸢趁夜黑人静,把装着奇巧材料的包袱又从地里挖出来,抱着偷摸回房,打着商安歌送的夜明珠的光,从包袱里取出来硼砂和漆灰,再准备好提前买好的鲫鱼。
清儿守在门口,贴在门上听动静,谨防施太师来个突然袭击。
施知鸢抿抿嘴,深呼一口气,拿把小刀在鱼背上开个口,鱼血流她半手,自从有人死在她刀下后,施知鸢就有些怕血。
强忍着心中排斥,她把硼砂塞进鱼肚里,再把整条鱼装进一只刮去青皮的竹筒里,用漆灰把它封固。
“我还要再出去一趟。”
施知鸢披上披风。
清儿看看要蒙蒙亮的天,“这时候出去撞见人怎么办……?”
施知鸢抿抿嘴,“我会小心的。”
清儿害怕地看她,可施知鸢主意已定,“你……要去哪?”
“粪池。”
“??!!”清儿怀疑自己听错了。
施知鸢给竹筒吊了根长长的绳,然后才把竹筒拿木棍杵到粪坑里,恶心得施知鸢转头就吐了。
说实在话,施知鸢也想不通前人怎么就能在各种粪便里发现这么多妙用。
要不是古籍有记载,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把日后能拎出来的线头藏好,施知鸢就溜回去了。
施太师下午听到管事跟他汇报这事,惊愕地问了好几遍,“她到粪池里捅咕什么那么久?”
管事也想不通,困惑不解地摇摇头。
“她,不会是精神有问题了吧?”施太师怀疑道。他现在深刻地觉得女儿做那些歪门邪道,走火入魔,要被反噬了。
施太师越想越想不明白,费解地看管事,“小娘子们像她这个年纪,不都是沉迷情情爱爱吗?她在做什么?!”
“呃,小娘子不是一般人。”管事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笑。
施太师一砸手中书,“她就会胡闹。”
第九日的夜晚,施知鸢偷偷摸摸地溜到粪池,把那只竹筒拽出来,那形那味,她差点又吐了。她强忍着把它拿书冲干净,然后放在房里的迎风处。
一整个白天,施知鸢都是抽空就来看看这竹筒,然后把竹筒表面的白霜用鹅毛扫下。
她差不多扫下来的量有菜碟的一小层,“应该够了。”
清儿好奇地凑过来。
施知鸢把那张纸拿出来,将盖住红印的墨点湿,再将这堆白霜涂在纸上,平铺在地上。
“再等一夜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