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安歌点下头,喝口茶,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正月初三的时候,皇上临时带睆妃来街巷间走了走,回去的以后让人查查江东的情况。”
“这地方,咱们的人少。我会安排人跟进的。”军师记下来。
小二踌躇半天,还是觉得施小娘子来找是个重要的事,不能拖,大着胆子敲敲门,“东家,施小娘子来了。”
阿珲阿壮看商安歌。
商安歌嘴角下意识地微微一笑,想到军师在,嘴角立马下去,僵楞地应,“知道了。”
军师看他,“施?哪位施小娘子?”
“……施知鸢。”
军师诧异地看他,“她知道这?还知道你在?!”
一脸的震惊,不是碰钉子么?不是没笼络成功么?不是她不是同一阵营,甚至可能是皇上阵营的人吗?
商安歌是被军师一手带大的,亦父亦师。面对军师的接连质问,他莫名心虚,可转念又觉得名正言顺,“当初想要拉拢,便以胭脂铺掌柜的身份接触她。”
“原来如此。”军师笑笑,觉得自己想多了,商安歌这个孩子自己再清楚不过,怎么会因为个女人能把自己置于险境,“主上大局为重,能屈能伸,辛苦了。”
阿珲微笑。
阿壮眼中放空。
“老臣禀告完了,主上要忙就先去忙吧。”军师眉眼一松,像看自己孩子似的看商安歌。
“您先休息,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府。”商安歌行了个点头礼,才出门。
军师听他脚步远去,笑意褪去,背对着身后侯着的阿珲、阿壮,“跟我讲讲这个施小娘子吧。”
他俩对视一眼,“……。”
施知鸢等的这个房间像是许久未用过,桌子上落了一层灰,她闲的没事,就捡个小石子擦灰作画,已经画出来一只喜鹊了。
等人的滋味真不好受。
大概是有期待吧,施知鸢给喜鹊点上眼睛。
“我要画完喜上眉梢了。”施知鸢笑着对敲门进来的商安歌道。
商安歌看看画,也就她能灰中作画,垂眸浅笑,“好。”
施知鸢勾完最后一笔,一副活灵活现的画跃然纸上。
石子放远些,施知鸢扑扑手,笑道,“大功告成。”
她扬起头,正好对上正宠溺得含笑看自己的商安歌,什么怂瞬间荡然无存,只剩下欢喜,笑着迎上去他也笑意逐渐更浓目光,“上次,你说不能别人有礼物收,我没有。这次,我也不想让你没有。”
商安歌知道她指的哪件事,笑道,“这个么?”
指了指桌上的画。
施知鸢把食篮塞进他怀里,“这个。”
隔着篮子都闻到香味,商安歌却不想在这满是灰的地方打开,舍不得。
“我们去二楼吧。”
“那不是也有客人上去么?”施知鸢还记得当时聚过来偷偷看他的小娘子们。
“没,那天是例外。”
商安歌领施知鸢去二楼,“我都想好了,若是施太师看你紧,在家做奇巧不方便,可以直接在我这做。”
“所以,这就是你摆个做胭脂的地方的原因。”
施知鸢笑道。
商安歌点头。
推开门,原本的二楼已经变了样子,桌椅简单却安全,摆着的都是施知鸢做奇巧时常会用到的东西。
施知鸢完全没想过会这样,他特意为自己在自家店留出片空间。
“随时恭候。”商安歌笑,拎着篮子走到原本放做胭脂的区域,本就干净僻静,现在更是适合吃饭,也是按照她的喜好装饰的。
一碟一碟取出来,商安歌看着色香味俱全的佳肴,食欲十足,闻了一下,享受道,“不算薄荷方糖的话,这还是你头一次亲手给我做点心。”
施知鸢看着思虑周全的屋子,有些恍惚,说实在话,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人为她准备这样的一个房间。
不被理解,偷偷摸摸,好像已经成默认的。
就算她知道他也喜欢。
可却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一天。
鼻子有点酸。
她笑着,眼中有点泪花地看商安歌,他正笑容满面地在阳光下,吃着她做的点心,细细地品,像在吃珍馐佳肴般。
嘴一抿,施知鸢强忍着泪,笑着道,“商安歌,你怎么这么好看!”
越看越觉得好看!
尤其现在!
好看得好想一把抱住!
商安歌被她这控诉般的话吓楞一下,随即莞尔一笑,起身,向她走过来。
一步一步,越来越近,施知鸢好怕自己忍不住再抱他,低头,退了半步。
低着头,错过了他的温柔眼神。
本是被她突然的夸弄笑的他,随着越走越近,发现她要哭了,笑意逐渐化为心疼,最后停在她身前的他,眼里只剩下想触碰支离破碎的瓷娃娃,又怕弄疼她的温柔。
他停了?施知鸢抬起头,抿着唇,撞上这个眼神。
瞬间溺了进去,好像周边所有都消失了,只剩下他,只有他,静止在这瞬,咚咚——,好久好久。
商安歌看着眼波流转的她,疼惜,和一种说不上的东西从心里往外涌,觉得她秀色可餐,不,很诱人,尤其粉嘟嘟的小嘴。
咽口吐沫,他赶紧错开眼,深吸一口气,“以后不许夸别的男子好看。”
“……诶?”
施知鸢一下回过来神。
商安歌看看天花板,“我既然好看,就看我就好。”
“噗。”施知鸢哈哈大笑,没想到美人是这样的美人。
商安歌再一次认命“以色侍人”的局面,并且再次庆幸自己长得还挺好看。
能留得住施知鸢就好,最起码现在能。
低下头,他心里只缓缓道,我真的不想失去你,好怕你跟别人走。
第134章 茅塞顿开
“好, 就看你。”
施知鸢笑着蹦蹦跳跳到餐桌前,舒服地团在椅子上,“左右见过你以后, 就再也不觉得别人好看了。”
商安歌低头浅笑,笑着笑着咧得越来越大,最后笑出声来, 一身轻松地回到点心旁,也舒服地坐在她对面, “你还记得之前我说过的匀实老头么?”
施知鸢回忆下,“曾婆婆曾经提过他。”
“嗯, 他俩是夫妻。”
商安歌嘴角仍带着笑,“他回来了, 以后有空我给你引荐一下。他……是他从小教我武……学识,照顾我。”
武功差点说出口。
施知鸢抿抿嘴, 知道美人父母走的早,寄人篱下, 只得个外人老先生照顾抚养,有些苦了。
点点头,施知鸢的大眼睛闪阿闪, “我要提前准备些什么么?就像你见我母亲那样。”
商安歌自信地摇摇头,“不用, 他肯定会很喜欢你的。”
“也是。”
施知鸢自恋地一扬下巴,自己从小就得各种长辈喜爱,哈哈。
商安歌把点心往施知鸢面前推一推, “你也吃。”
“这个白色的是海鱼肉,知道你喜欢清香的点心,还特意加了点花茶水, 做出来格外的嫩,只留鱼香花香。”施知鸢如数家珍地讲,“这鱼超级好吃,层层分明,我前几天第一次吃的时候,就想可以试试这么做,你一定会喜欢。”
商安歌满脑子只听到“知道你喜欢清香的点心”、“第一次吃的时候想到你”,越听笑得越灿烂,像世上仅有的一颗糖被轻轻放到手心里的感觉。
施知鸢笑着歪头,欣赏美人的笑容,自己也越笑越开心,就知道自己新创的点心好吃,他会喜欢。
看,他吃了点心多开心。
满足地转眼看窗外,施知鸢心情好极了,“那妇人和那家暴男和离了,害你惹嫌疑的案子也彻底清了,杜褚也不用担心被刺杀了~,还有何姐姐的仇,也报了。”
施知鸢笑着,“一切都好好,真好。”
自从知道她不在意杜褚以后,商安歌就对杜褚没敌意了。看施知鸢,商安歌笑道,“对了,恭喜你成为郡主。”
“……。”施知鸢拄脸,看他,“官家没赏你,好气。”
赏了,黄金万两。商安歌其实不太喜欢这礼物,银两多得再添也是多,没什么区别。商安歌无所谓地耸肩,“我去跟着,也不是为了朝廷。”
施知鸢蹙眉,不是么?记得他好像说的是他去能帮忙呀?歪头,没错啊?
算了,不重要。施知鸢笑着从袖子里把个荷包递给他,“我替官家送你的礼物。”
商安歌拿起那团绣的不知道是什么的荷包,想起来之前送毛领的事,违心地笑着点头,“好好看。”
“是吧。”施知鸢得意洋洋,我就说我绣的好,是他们不懂。
之前见睆妃娘娘那么喜欢那对鸳鸯,施知鸢就意识到或许绣品对于每个人的意义不同。
这次也不知道送他什么好,奇珍异宝……他自己有,古书奇巧……本就互相给,想来想去,只有这个好。
施知鸢看它,“你能看懂这意思吧~?”
“……。”商安歌看着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绣花,有种送命题来了的感觉。
见他不说话,施知鸢疑惑地看他。
商安歌蹙眉,有点慌。
施知鸢歪头期待地接着盯。
首先这是两团,其次一圆一长,商安歌赌一把,“彼此知己相伴。”
施知鸢开心地一下直起身子,兴奋地眉飞色舞,“对对!!这个水仙花就是我,君子竹就是你!”
保下一命!商安歌也激动地笑,“绣得一眼就看出来了!”
“啦啦啦嘻嘻。”施知鸢哼起小曲,就知道他懂自己。
开心得施知鸢下楼都蹦蹦跳跳的,商安歌走在后面,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脚,手蓄势待发,生怕她一不小心摔了。
小二们杵在一楼,没什么客人,都聚在一起看店外的鹅毛大雪,小声地说家常。
见王爷下来,全齐齐站正,一点错都不敢有。
“这雪说下就下得这么大。”施知鸢看着飞雪,感叹一声。
“要不,再待一会儿?”商安歌看她。
施知鸢舍不得地看他,“不了,再晚父亲该起疑了。”
商安歌接过小二递过来的伞,“我送你。”
“好。”施知鸢乖巧道。
商安歌快她半步跨过门槛,在漫天飞雪中,俊逸倜傥的他,高大稳妥地停在那,脸上是温柔至极的笑,整个人如化在雪中,又焕彩得跃于雪外。
支开油纸伞,伞下的他伸出胳膊迎她,熟悉又好听的声音宛若寻常般简单道,“路滑,小心脚下。”
施知鸢心噗通噗通地跳,那双眼舍不得这整幕一瞬,不过,好像已经美得印在心里了,再也忘不掉。嘴角上扬,手搭上等在那的温暖大手,她跨过再熟悉不过的门槛,进入风雪里,却毫无冷意,无一片雪花落在身上。
全被他挡在外面。
商安歌笑意也散开,蹦蹦跳跳得不用再担心,护着她就好了。
“就送到这吧。”施知鸢笑,“你的客人还在呢。”
商安歌低头看她。
白披风上 贴着粉嘟嘟的脸颊 的毛领绒毛随风拂着她的脸,商安歌想帮她把披风再系紧些,怕灌风,可又知道没法这么做。
“我送你进马车吧。”能多待一会儿是一会儿。
施知鸢笑着点点头。
一抹白,一抹银,如影随形,伞把施知鸢护的好好的,上了车,施知鸢没有一处湿一点,反倒是清儿有伞,还是自己打的,湿了一肩头。
“路上注意安全,驾马慢些。”商安歌叮嘱马夫声。
施知鸢抿嘴,舍不得,一下再掀起车帘,看着商安歌,笑着道,“荷包可以一直戴着,不受季节影响。”
没想到她上马车后还会跟自己说话,也没有想到她会说这个,商安歌愣了一瞬,随即笑,“好。”
施知鸢笑得呲出一排小牙。
马夫见这俩人再不走又要开始聊天,再晚,太师该训了,扬鞭一抽马,“驾!”
马车轱辘转起来,离他越来越远,施知鸢就掀帘一直看他,他也支着伞在雪中一直望她,直到互相彻底看不见彼此。
小二侯在门口,“外面冷,公子小心风寒。”
“嗯。”商安歌握着手里的锦囊,嘴角都是笑意。
再回屋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暖洋洋的,和这冷冽的冬日形成鲜明反差。
更和军师一年前见的他迥然不同。
确切的说,跟军师认识的商安歌迥然不同。
军师从他进来,眼就没离开过他。
他还是他,可是气场不一样了。
军师从来没见过商安歌何时像现在这样松弛,以前的他都是紧绷的、清醒而孤寂,冷冽摄人,可是现在的他……
周身是柔的,是平易近人,是笑的。
原本听阿珲阿壮讲,军师还觉得不外乎是他收拢人才的方式罢了。
可现在,军师拉下脸,事态有些严重。
“阿珲、阿壮,我有事和主上说。”军师低沉的声音道。
“是。”他俩赶紧逃了。
商安歌褪去笑意,可也是暖洋洋的,“军师,何事?”
“那个施小娘子……主上打算如何处理?”
商安歌愣一下,“随……随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