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施知鸢垂头丧气地往外挪。
“施郡主!”那最先发现她的文人拿本刚付了钱的《施知鸢诗集》,笑着跑过来, “可不可以求留名呀,我超级喜欢你!!”
施知鸢哼着噘嘴, 喜欢我还不让让我,心好累。
不光他, 身边又刷刷伸出来好几个手。
书肆掌柜收钱收得差点挤到,都是兴奋地买诗集让她留名的。
施知鸢丧, 他们可就丧了一会儿,立即转头改堵施知鸢, 兴奋极了。
一个个呲着牙,笑得特别真诚, 伸着书,期待地你一言,我一语。
“运气还是好, 我也是跟施郡主抢过书的交情了!”
“郡主!你这次协助破案,太厉害了!”
“……。”夸赞层起彼伏。
施知鸢抱着膀子, 故作生气道,“抢书的时候,是一点都没给我留情。”
“书是书, 你是你嘛!”一人做代表的回道,憨笑着挠挠头。
“切。”施知鸢哼一声,猛地拽过来手边的书籍, 给他留好名。
文人欣喜若狂,“谢谢郡主!!”
施知鸢俏皮地撇嘴,然后接着乖巧地给下一个留名。
签着签着,有一个人抱着《夜航船》,伸出诗集等她签名。
施知鸢羡慕地看眼书。
他本笑得跟朵喇叭花似的,见状一下把《夜航船》抱得超级紧,还躲了下施知鸢眼神,“不卖,不送!”
“……。”忒无情,看看都不让!施知鸢恨恨地看他,他贱贱的笑,还伸着诗集,期盼等签。
施知鸢白了一眼他,扯过来书,他不好意思道,“你和它,我都喜欢。别人要你的书,我也谁都不给的。”
“噗。”施知鸢装生气装不下去了,一下子笑出声来,“我逗你们的。我也没想要特权。不能仗着你们的喜欢,欺负你们呀。”
“嘿嘿嘿。”他憨憨地笑得超开心。
施知鸢又签了几本,虽然没买到,但还是想去看看何姐姐。
“就先到这吧,我还有事,先走啦。”
“别啊!郡主!!再把我的签了吧!不差我这一个了!”
“还有我的!”
没留名的人都慌起来,争先恐后地往她这来,活生生一副刚刚的模样,不过换了主角。
施知鸢被挤得连连后退。
得到留名的人赶紧把施知鸢护住,“她还有事,不可能一直留在这给大家留名,那给留到什么时候呀!”
可人们哪里听得进去,全急得想抓住好不容易遇见她的机会,拼了命地挤。
天爷呀,施知鸢被吓得赶紧想逃,可四周全是人。
本来外面等着的清儿连忙冲进来,拽住人缝里的施知鸢胳膊,使劲地把她往外扯。
主仆二人,费了九年二虎之力才逃出书肆。那帮人却也追了出来。
就见本稀疏的街巷,两个花一样的小娘子没命的逃,后面乌泱泱的文人墨客在后面疯了似的追,一街又一巷,追的人数不减反增,大有种不堵到她誓不罢休的架势。
“啊!!!”施知鸢狂奔着凄惨地喊叫,“天爷呀!饶了我吧!”
酒楼二楼的台子上,李柠看着因热爱而被狂追的施知鸢,笑得花枝乱颤。
跟她一同吃饭的任闵窈也被逗笑了,听着路人解释怎么回事,“好像是因为买《夜航船》被人发现了。”
李柠眉开眼笑的,居高临下,看着施知鸢跑过一条街的全程,唤来一旁站着的小厮,把手里刚买到的书给他,“你去给施郡主。”
“是。”小厮看了眼狂奔着的施知鸢,为自己即将要狂跑的腿心疼下,便离开了。
任闵窈有些意外,“你何时跟施小娘子关系好了?”
李柠垂眸浅笑,笑得真心实意,“从我认清现实开始。”
“???”
李柠笑着看楼下仍议论她的人们,“她是唯一一个让我嫉妒、忌惮的人。也是她,让我意识到原来我会嫉妒人,因为嫉妒,也会做以前自己不屑、不耻的事。”
“可是,她就是比我强,比我有才华、比我好看、比我行得端。”李柠笑着叹气,“不得不认啊。”
任闵窈也认同地点头,百花宴一面,她就知施知鸢绝非凡品。
与其与月争辉,落个自残形愧,不如安心欣赏。
提着施知鸢,李柠的眼神中,却比任闵窈的喜欢,更多了份崇拜。
看着繁华的汴梁城,李柠笑意越来越浓,新的一年,自己要重新好好活过。
若非嫉妒一场,自己也不会发现原来自己坚持想要成为的人——端在云端、优雅冷贵让人仰望的举世才女,根本就不是自己真的想要的。
她本以为那样的人才是最优秀、最成功的。
认为自己一直不屑于他人喜欢。不过享受注视,却不把它放眼里。
以为自己就是雪山上的冰莲,只需要以最美的姿态绽放就可以了,画面里自然而然地有一堆人在赞叹着仰望。
而一切的重点在最美的姿态绽放。
什么是最美的姿态?她认为的才女模样。
她以为自己一点都不在意别人。
可,当他人的目光挪到别人那里时,发现自己会那么生气,生气得不禁毁了自己最看中的气节。
恍然间,她醒悟自己原来要的是他人的注视。
可,日子过着过着,觉得越来越不对。
如果他人目光挪到别人身上的生气是四分的话,那自己气自己不堪便是十分。
太气了,气的愤怒程度差距太大,让她彻底意识到自己让自己满意才是她真的想要的、在意的。
他人的目光?与之相比,什么都不是。
所以,从那刻开始,李柠就决定要重新来!
把她之前为了得人仰望定的框,拆掉砸掉!
她要重新定义自己,要成为自己喜爱的模样!而不是他人想象中才女的模样!
李柠笑,自己节制、努力那么久,结果不是自己真的想要的。错辛苦一场。
看看施知鸢跑过的地方,宛若看见活得鲜活的施知鸢,李柠羡慕道,“她怎么能从头到尾都知道自己真的要什么呢?”
任闵窈不懂,什么真的、假的?
李柠看着她,莞尔一笑。
被她夸的施知鸢还在凄惨狂奔。
飞跑之下已经甩丢众人,唯独有一个人坚持不懈的一直跟着她。
实在跑不动了,施知鸢累得一屁股坐石桩上,就一个人了,写名就写吧,伸手要他的书。
结果放在手上的不是《施知鸢诗集》,而是《夜航船》。
施知鸢诧异地看他。
李柠的小厮跑得差点吐血,大口大口喘着气,“是我家李柠小娘子让我给您送书。”
“啊?!”白跑这么久!施知鸢五味杂陈地看手里书,看着看着,激动起来,“送?”
小厮累得快瘫在地上,无力地点头。
施知鸢喜出望外地一下蹦起来,“替我谢谢她!”
小厮喘着粗气,点点头。
清儿半路先拐去买马,此刻正好牵着两匹马来迎她。
施知鸢笑着翻身而上,晃晃书,“感激不尽。”
小厮行个告别礼。
施知鸢笑着策马直奔灵希寺。
灵希寺依旧香火鼎盛。
拿着《夜航船》,施知鸢笑得超级灿烂,何姐姐定会很开心。
沙弥见到她,双掌合十迎上来,“施主,可还是来看故人?”
“对啊。”施知鸢笑,说着就要往后院走,却被沙弥侧身上前,拦住去路。
施知鸢不解,“……怎么了?”
“我佛慈悲,寺中住下许多善缘,为了保证故人的安全,他俩避到小院中,切断了小路。”沙弥惋惜道,“您……见不到了。”
施知鸢顿时泄了气,把书给沙弥,“麻烦代交给姐姐。”
“好。”沙弥接下。
施知鸢好奇道,“不过什么善缘?”
沙弥想到方丈叮嘱过若是她来,她想看的话,可以带她去。
“施主可随我来。”
施知鸢好奇地乖乖跟着。
走过人满为患的大殿,来到僻静潦倒的后院,沙弥打开门,只见偌大的外院,住满了衣衫褴褛的百姓。
施知鸢傻眼了,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近有几十人,虽最冷的日子已经过去,可仍凉意不减,他们身上只穿着补丁的不能再补的单衣。
所有人虽穿的破、骨瘦如柴、皮肤蜡黄,可手脸干干净净,体面仍在。
“怎么回事?”
施知鸢心一沉,蹙眉问。
沙弥悲叹一声,“他们是逃难至京,可是为了不让官家知道,有些人不让他们进,进了不让他们走动。灵希寺便收留了他们。”
“……。”施知鸢眉头紧皱。
“施主的故人身份皆特殊,不能为外人道。”沙弥解释,“为了避免被人看见,只能行下下策,好在那两位皆也可怜他们,自愿退居。女施主还送他们衣物解他们困。”
施知鸢看着院中百姓,凄凉痛心,垂眸,“大师们心善。”
临走,施知鸢把带的所有银两全捐给寺庙。
回家的一路上,施知鸢都没精打采的。
清儿也看到那一幕,心里也沉重得很。
施知鸢想起买鱼时,撞见的少年乞丐,心里苍凉更甚。
几家欢喜几家愁呀,哎。
施南鹄正焦急地骑马找她,看见她,顿时眉开眼笑,更快地驾马而来,“姐!我可找到你了!福掌事等你好久了!”
“等我干嘛?”施知鸢丧丧的。
“不知道呢。”施南鹄催她上马,“反正他不走,一直跟父亲母亲聊天,聊得他俩都不知道说什么了,赶紧派我来找你解救他俩。”
“……。”
施知鸢很无语。
以为福掌事特意等这么久,是有什么大事要说,结果就是明儿中午,官家想请她吃饭而已。
施家人都很不解,这有什么可需要特意等本人说的?
宁夫人也想不通,“聊公主,也就聊了。总提安王爷,那讨人厌的干嘛?”
“奇奇怪怪。”施知鸢挠挠头。
第139章 公主搞事中
公主早早地就穿戴整齐, 娇艳炫目,斜卧在贵妃榻上,笑着看面前瑟瑟发抖的宫女。
宫女正是那日捡走彩色牡丹的小笛。小笛乖巧憨厚, 可爱的模样简单的让人不设防,所以公主便指了她做这差事。
“奴婢……”小笛跪在地上,怕得哆嗦个不停, 愁得快哭了。
公主笑,“不就是把安王爷引到那个殿里么, 很简单的。”
小笛想到要接近他,更要陷害这么尊活阎王, 慌得眼泪滴答滴答地掉,“奴婢不好看, 引不走王爷。”
“谁要你引?”公主不耐烦地蹙眉,转而笑, “看的到永远比不上想的。父皇赐他的妖娆女子,听说他爱不释手, 那就再送一个,有一有二,合情合理。”
“求公主饶命。”小笛不想去送死啊, 匍匐在地上,卑微的求。
公主瞥了瞥她, “这是命令。”
小笛泪流满面。
“快去。他俩应该要进宫了。”公主看了看日头,笑着看看其他准备好的人,招招手, 所有人都动身了。
皇上请宴,只敢早到。
城墙之上,庞席端立其中, 俯瞰着施家马车缓缓而来,眉头微蹙。
施知鸢进宫进的轻车熟路,检查完后就被放行。方掌事忙迎了上来,“郡主来得好早。”
“没事,我正好先去陪陪睆妃娘娘。”
施知鸢笑得一身轻松,随方掌事在宫中走。
“怕是陪不了娘娘了,娘娘最近常犯困,此刻还在小睡中呢。”方掌事遗憾道。
施知鸢有点失望,但转瞬即逝,“那我就等官家就好。”
方掌事笑着将她引到御花园,“郡主先在这等候一下,官家还在处理前堂事务。”
施知鸢乖巧地笑着点头。
方掌事退了下去,心里还犯嘀咕,给她和公主聊天的时间,真的就能冰释前嫌么?
哎,官家和公主的意思,只有听得份。
施知鸢什么都不知道,就坐在御花园里,满目粉白的梅花,花香缕缕飘来,美好地不由得轻轻一笑,还心旷神怡地伸个舒舒服服的懒腰。
这时,走过来几个宫女,用挺小但足以被她听得清楚的声音说话。
“听说,施郡主这次能升官阶都是沾安王爷的光。”
“怎么会?!郡主多好的人,怎么会跟名声那么……的人为伍!”
“啧啧,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上去厌恶得不行,说不定实际上狼狈为奸。这不,王爷和郡主都进宫了。”
另一个声音道,“不可妄议贵人,小命不想要了?”
顿时噤了声,可走了一会儿,又听叨咕一句,“我说的也是实话。”
施知鸢也不笑了,面色却很平静,云淡风轻得如只小风吹过而已。
宫女们走过梅林,看见施知鸢吓一跳,忙慌得行礼。
施知鸢微微笑笑,“免礼。”
“我们……”说坏话的宫女害怕地嘎巴下嘴。
施知鸢眼一弯,“怎么了?”
“没事没事。”宫女有点失望地摇摇头,三人又行个礼,就恭敬地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