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好远,回头看看神色如常的施知鸢,宫女蹙眉,“还真如公主所说,这些气不到她。”
“公主气她,气那么多年,哪次把她气到了。”另一个宫女扯了扯她,“走吧。”
施知鸢无语地看花,公主搞事依旧这么明显。
不偏不倚,正好在她面前说她坏话。
鬼信是巧合。
要不是知道是官家请宴,施知鸢差点以为是鸿门宴。
又过了一会儿,窸窸窣窣地走过去宦官、宫女。
有说话的,有没说话的。
只偶尔听到他们说,安王爷进宫了。
施知鸢懒得搭理安王爷,他爱咋的咋的,自兀自地等着皇上。
商安歌进宫,也只当作家常便饭,毕竟宫里没传出来什么不利的消息。
引路的方掌事没走一会儿,就被其他宦官叫走了。好在宫中也生活过许多年,方掌事告诉商安歌在延福宫中摆宴,他便自己可寻去。
官家还在议事,不着急,他走的不紧不慢。
商安歌总感觉突然的饭没那么简单,提着点小心。
走着走着,他路过一个僻静的殿宇,突然从宫墙的另一头飞下来个香囊,正好砸在他前面的路上。
商安歌蹙眉,停了脚步,但也没捡香囊。
墙另一头的小笛腿肚子怕得抽筋,不敢见他,又要完成任务,想出来个这办法,可还是怕得站都站不稳,扶着墙,勉强发出声音,“墙外可有人?能否帮忙将香囊送回?”
原来戏在这。
商安歌冷冷的,不想理,可身在宫中,给如皇上的意。过了一会儿,久到小笛都快以为安王爷走了,商安歌才道,“有人。我给小娘子扔过去。”
“别!”小笛忙道,意识到不合理,忙解释,“里面东西不经摔,不能再砸第二次了。”
商安歌打开香囊,里面有个玉耳坠,倒不是什么珍贵的玉。
“这是很重要的人送给奴婢的,而且……”小笛挣扎着闭上眼,强将声音变媚,“它不止是普通物件,更是个念想。”
商安歌头微歪,不悦地微蹙眉,官家是又想塞一个细作?府里的没传出来想要的消息,再派个人来?
自从当街打完牛特进,抓了曲明澄后,就没人敢在他头上动土,商安歌理所当然地想到有前科的皇上。
看看墙头,商安歌眼中有丝疲倦,戏还得唱,“小娘子,等我。”
成了!小笛大喜,趴在墙上,听那边传来脚步声,赶紧跑掉。
施知鸢那边等得快发霉了,有点冷,搓了搓凉凉的手。
这时,又走过两个宦官,“安王爷带进宫的男子长得真好看。”
施知鸢没在意,往手心里哈了哈气。
“看上去像白玉般,可是被安王爷那么提着,还是狼狈好多。”
“听说,他跟施郡主走的近过,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安王爷抓到官家面前。”
施知鸢哈气的手停住。
“能被带到官家面前,定是大事。”
施知鸢思绪飞快地转,美人之前就被安王爷抓进军营里去过,让他帮他买东西,美人不肯,会不会因此被安王爷迫害?
手冷得紧,施知鸢脸色凝重异常,隐蔽的后院,无所不有的商品,父亲查不出来问题的铺子,一直都知道美人有秘密。
会不会真的被安王爷揭穿了?真的是什么大事?!
施知鸢坐不住了,着急地截住那俩宦官,“不知二位说的好看的男子什么样?”
宦官吓了一跳,怕怕的,想到公主让照着安王爷的样子说,便怯生生道,“出尘得紧,高高的,像个贵公子。尤其一双星眸,亮得夺目。”
咣,如一座山压下来,施知鸢呆愕地后退半步,是美人,真的是他。
宦官有些愧疚地想扶下施知鸢,却一下被她抓住,“他在哪?!”
宦官颤颤巍巍地指了指延福宫的方向,“在宁风殿。”
施知鸢六神无主地直接向那边飞奔,心里只反复着一句话:美人,等我!
公主捧着脸,期待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赌对。
就是觉得肯定有那么个人,不说王弗栗看见过,就说肯定有和她一起捡石子的人。
而且,施知鸢非常在意他。
公主抿嘴,施知鸢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但在意那个人的安危,那就让她知道那人被安王爷抓了。
之前的骗子也好,见过他本人的人也好,都表明那人像安王爷,那就按安王爷样貌编!
一旦赌对了,气急败坏的施知鸢迎上以为被人投怀送抱的安王爷,不论安王爷是把投怀送抱的人当成施知鸢,还是觉得她搅了自己好事,都会进一步激化愤怒。
两个人碰一起,非撞得头破血流不可。
公主笑,就算没赌对,施知鸢没在意那人,在餐桌上,自己也能激化他俩,只不过是在父皇面前吵,顶多施知鸢也就是被骂几句罢了。
但一边是施知鸢,一边是商宁,不知道父皇会选偏袒谁。
选谁,自己都开心。公主美滋滋。
商安歌拿着那香囊,看了看匾额:宁风殿,没有妃子住在这,捅不出来大的妖娥子。
推开大门,他跨了进去。
又过了一会儿,施知鸢跑得气喘吁吁的,是先把美人押囚到这里么?抬头看了看宁风殿,就算殿中有虎,也要闯进去把美人救出来!目光坚决地推开殿门。
第140章 五雷轰顶
商安歌环顾一圈殿内, 并没有人,拿着香囊,有些奇怪, 这时,门被人打开,闻声商安歌换回“安王爷”模样, 略带玩味的转身看来人。
施知鸢!商安歌怔在那,面色逐渐惊惧, 她怎么会在这?!
看着安然无恙的商安歌,施知鸢喜出望外, 破涕成笑,“太好了!我没来晚!”
施知鸢失而复得般, 开心地直扑到商安歌身上,紧紧地拥住他, “吓死我了。他们都说安王爷来这边了,我怕我来晚了。还好, 还好他没把你怎么样。”
“你……怎么在这?”商安歌石化在那,像被雷劈了一样,开口声音都是颤的, 还装成小掌柜么?还有用么……
施知鸢笑着看他,“官家请宴。幸好我今儿来了。”
商安歌看着喜悦的笑眼, 慌得不行,慌得六神无主,手足无措。
嘎巴嘎巴嘴, 商安歌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没有消息传过来?!为什么?!……现在该怎么办?
施知鸢还是担心有没有受伤,后退几步,看他安然无恙, 这才再展笑颜,“没事就……”
笑容僵住。
他穿的是只有王孙贵胄能穿的云锦。
小掌柜怎么能穿这个布料?一种不祥的冲击一下打过来。施知鸢不敢置信的地抬眸,盯着商安歌,“你为什么穿着这种衣服?”
“我……”
商安歌见她冲击得有些带着恐惧的神色,心疼又慌,手轻抬,想护住摇摇欲坠、节节后退的她,可只得抖着停在那。
“你听我解释……”
殿外,正好有睆妃宫里的宫女路过,“娘娘点名要这边的花,采得可仔细些。”
“是。”几个宫女齐齐应。
“咦,宁风殿殿门怎么开着?”这个宫殿久不住人,不该有人才对。
因现在睆妃主掌后宫,几个宫女便走了过去,正好看见商安歌和施知鸢迎面而站。
吓得她们登时就齐齐跪下,“拜见安王爷、施郡主。”
安、王、爷!
施知鸢如五雷轰顶,僵硬地转头看跪在地上,吓得颤抖的宫女。
商安歌也没心思再演粗暴的戏,遵从心里最直接的感受——抬手一指,一句话没说,目视她们。
眼神中冷漠下翻腾的戾气,已经让她们明白捅了滔天的祸。
一个个头都不敢抬,飞速地起身,后退,把殿门关的严严实实的,消失迅速。
商安歌的气场顿时垮了,小心翼翼地看施知鸢,声音卑微又温柔,“鸢儿,你听我说,我不是……”
施知鸢眼眶微红,抬眸,死死地盯着商安歌,被欺骗的心碎、愤怒,还有想不通的困惑,缠着喷发出来,“你不是安王爷?!”
商安歌也看着她,目不转睛,无措、歉意、恐惧也遮都遮不住,嘴唇抖着,良久良久,憋出来两个字,“我是。”
苦笑一声,施知鸢看看已经结蜘蛛网的屋檐,狂眨几下眼睛,把要落下来的泪憋回去。
可是新的泪又盈上来,泪水糊得她迷住视线。
一幕幕,在灵希寺初见,在胭脂铺重逢……,施知鸢脑海里回放着所有,一切昭然若揭,眉头逐渐蹙起,一团火卡在嗓子间,扭头,注视着商安歌,“所以,你一直都知道我是谁?”
“是。”
不想再骗她,商安歌嘴唇抖得极其严重,错开眼,不敢看她。
一滴泪落下,施知鸢嘴唇张了又张,最后用尽力气才把这句话说出口,“所以,你一直是有目的接近我的?”
怎么办……,怎么答?!商安歌心里又凉又痛,她是不是不会原谅自己,她是不是要走了?!泪水盈上眼眶,商安歌看着她,浑身如坠冰窟般冰凉。
施知鸢盯着他,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可仍仰着头,又怕,又在等这个答案。
商安歌蹙眉,痛心地闭上眼,“初见不是,重逢是。”
猜到这个答案,亲耳听他肯定是更致命的一击。
施知鸢哭着,后退几步,看着她最心爱的美人,她害怕。
是啊,哪有那么巧,百花宴上随便就会有人特意带自己要寻的水银饰品,还偏偏是他家的。
施知鸢自嘲地笑,疑点一直都摆在那,是自己,自欺欺人地逃避,不去看,不去想。
“你是想利用我,扳倒我父亲?还是想干嘛?”施知鸢哭着笑,一片真心不过是他的步步为营罢了,笑笑,嘲讽地看安王爷。
商安歌慌得忙道,“我不是!”
“呵。”
施知鸢一抹止不住的泪,盯着商安歌的下颚线,一步一步再走上前。
一模一样的下颚线啊,一模一样,和秋游时在斗笠下若隐若现的下颚线一模一样啊!
泪又充在眼眶里,施知鸢心痛如刀绞,那个把自己丢出去的安王爷啊。
那个在百官面前讽刺自己,讽刺父亲,把父亲气晕的安王爷啊。
“鸢儿……”
商安歌说话都是抖的,这眼神冷得让他觉得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自己,拽着施知鸢的袖子,像以前似的撒娇想求原谅。
施知鸢一把拍掉以前自己觉得好看得不得了的手,“我与安王爷不熟,请注意礼节。”
商安歌怔住。
想到以前自己还担心他,觉得他虚弱势弱,一心想要保护这个战无败绩、拳打朝臣的安王爷,施知鸢就觉得自己太可笑了!
还在军营中被安王爷绑架?!
呵,施知鸢嘲讽地一笑,看他,“你当真和我在一起的时间里,都在唱戏。”
施知鸢红着眼,平静地道,“看我笑话,看的可开心?”
商安歌的泪终于撑不住,掉了下来,哑着嗓子,“我从未把你当做笑话,往日种种,我……”
想说没有欺骗,可……骗了。
如鲠在喉,商安歌颤抖着道,“我是真心待你的。”
施知鸢痛心得一字一顿道,“安王爷,还未告知,如此处心积虑地接近我,是为什么?”
目光相对。
如刺到彼此的心里。
“因为奇巧。”
商安歌知道这个答案一说出来,一切都完了,可,再也不想骗她一次。
哐,施知鸢被这个答案砸懵了。
不敢置信地呆愣地重复,“奇巧?”
商安歌躲了躲眼神,泪水又溢出来,解释道,“只是一开始……”
施知鸢整个人都傻掉了。
竟然是因为奇巧?
怎么会是因为奇巧?
是他认可自己的……
是他带自己走出不敢将奇巧示人的恐惧的……
一幕一幕
原来都是假的。
施知鸢呆愕地转身往外走,一步一步,如无神地提线木偶。
商安歌大步追上去,拉住她,“对不起,我的确一开始是有目的,可真的只是一开始,我后面种种都只因为你,你这个人!”
看着这张好看的脸,施知鸢面无表情,眼眸中有些涣散。
“求求你……,不要 不要我……,好不好……?”
商安歌带着哭腔,卑微地乞求。
第141章 他俩咋打得这么凶?!
施知鸢没有说话, 就平静地看着他,看得他直发慌。
“美人,我发现我不认识你了。”
“……。”
商安歌噎住。
没想过她是这个反应, 商安歌大脑一片空白,只眼眸因为看她,而左右微晃, 现在的情况好像远比自己想象的更严重。
施知鸢嘴唇微动,“商安歌, 连名字都是假的。”
一点泪滑下。
像刀子一样扎进商安歌心里。
痛得连连摇头,商安歌道, “不,安歌是我的字。真的字。”
施知鸢看着他, 看着他……
泪又盈上来,嘴角扯了扯, 或许是想笑。
商安歌哭腔更重,“要不, 你打我,解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