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去?”程诵叫苦,“我拍照呢。”
纪荷头也不回地走了。
此时,上午十一点。
市局大院里空旷。
车子停了没几辆,尤其刑侦楼这边,几乎全是空车位。
纪荷抱胸思考着,还围着空车位打转。
梨树就在这一边的道上站着,满地的梨花瓣。
忽然有人叫她。
纪荷抬头,看到刑侦楼的大台阶上下来一批人。
好像正开完会还是干嘛,非常人多势众。
大家穿着便衣,也不好辨认警衔。
“宋队?”纪荷一讶,眼神儿好使,隔着十几米远就看到了人群中的一个大高个。
上次在青海见,这家伙全副武装,特警服穿得像一名机械战士。这会儿穿得简单的T和长裤,非常具有亲和力。
她脸上一喜,高兴地朝那人大阔步。
“哎呀,宋队!好久不见!”梨花落漫天。
她换了一套米白套装。干练又淑女。
双手打开,脸上笑容茂盛。
谁见了都要心里头闷一嗓子:好美!
黄主任都震动,笑着,“这是孙建明常提的明州台的纪制片吧?”
“是她。又美又会来事儿。”旁边不知道谁笑憨憨了一句。
大家才开完严肃的会议,不由全体放松起来,花下美人,谁不乐意参合呢。
有侦查员笑,“你他妈少流口水。小心告诉嫂子!”
那位警员有妻子,闻言忙撇清,“我只是欣赏,知道吧,欣赏!况且纪制片和我老婆还是好朋友呢,我能犯浑么!”
“哈哈,你小子没种,我们有说什么吗?”
“行啦,不要拿人女士开玩笑。”黄主任言归正传,对旁边始终未参与讨论的男人叮嘱,“你有些消息可以漏给她。但绝大多数,在正式行动前,绝不可以透露。”
“明白。”江倾拨着手里的打火机,低头点烟。
风中瞬时飘起了烟草的气味。
而梨花的香味却浓郁丝毫不散。
从那方传来。
她的笑声和别的男人笑混在一起。
称兄道弟。
三分钟混熟。
大学四年算什么。
这女人遍地是兄弟姐妹……
“哎呦,他们俩很熟么……”这边看热闹的,见两人招呼打个没完,一点不过来,有点急了。
有知情人士发言。
“可不是么,在青海,纪制片对抗黑金矿时可是我们宋队救得她……”
“那她得请你们吃饭呀。”
音落,那边就似有感应。
那两人终于走来了。
宋竞杨当然免不了一阵介绍。
介绍到黄主任是扫.黑办主任时,纪荷眼底明显闪过震惊之色,不过很快褪去,别人几乎捕捉不到。
“黄主任你好。以后多关照。”她笑着和这中年男士握手。
心里震撼到七荤八素。
扫.黑办啊,我的妈!!有大事!!
纪荷震惊的眼色朝立柱旁,静默抽烟的男人瞥去。
一夜没见。他似乎出了一次比较危险的行动。
夹烟的那只手背上好多擦伤。
不知道处理了没,看上去有点红丝丝。
甚至再往上看,颈侧也有……
好在问题都不大……
纪荷视线在他身上逡巡了一圈,他却丝毫没注意到她。
像那根烟多么好抽似的,把他灵魂都抽去……
连个招呼也不打?
纪荷懵。
和一圈人打完招呼后,主动向他开口,“江队忙了一夜,辛苦了!”
热络的口吻,绚丽的笑容。
纪荷发誓,绝对周到,也够对他重视!
却只见他。
淡淡瞥回来一道视线,眼睑略垂着,本就站得高,够居高临下,这加上淡淡的瞥视,像无色无味的风,伤人于无形的刮了她一刀。
纪荷:“……?”
他眸子又收回去。
连让她好奇的空间都没有,还以为自己错觉。
毕竟依照昨晚对她可以单手抱的热情,这货不应该啊……
她拧眉,唇瓣张了张,心想着,是不是再来一次?
他刚才没听见?
旁边人声太大?
正犹疑。
宋竞杨可真不愧是好兄弟,热情地走上来,在她身边,朝江倾提议,“大记者说要请我们吃饭呢!你来不?听说楚河街你有份救过她?”
“不是有份,是百分百的力度救援。”纪荷忍不住纠正,露着灿烂笑容,并朝大伙儿宣布,“一起来啊。反正就市局食堂,怎么都吃不垮我!”
黄主任客气,“我还有点事。你们年轻人聚。”
领导不去,其他人更自在了。
纷纷乐得、拿期待的眼神瞥江倾,等他一发话,准备就往食堂冲。
毕竟牛肉大丸子去晚一分钟可就被其他警种的人抢没了……
看着他们这副饿狼相,黄主任啧啧摇头,觉得在纪荷面前丢人。
纪荷笑到拿手掌遮嘴角。
倏地,头顶一道冷漠无情的声音。
“没空。”
……像兜头冲了一盆冷水。
纪荷瞪眼。
不可置信看他。
只瞧见他那收紧的下颚,和抿成直线的半边唇角,接着转身,带着一口消散的白烟离去。
黄主任:“……”
其他人:“……”
纪荷:“………………”
……谁得罪他了?
第22章 蛊 这怕是有受虐倾向哦……
不吃拉倒。
没好气回身, 拉上其他兄弟,一起到达食堂。
市局的食堂宽敞明亮。
食物的香味飘散在大厅。
纪荷和相熟的老师傅打招呼,今儿帐全部算在自己头上, 旁边却有一道声音。
“客是她请。钱我们自己付。”
“宋队,你是嫌食堂档次不高,让我去大饭店请你吗?”纪荷嫣然失笑, “不过也行。改天约个时间咱们文景川走一趟!”
文景川在明州的私家菜馆里算NO1。
档次高,消费也高, 这么大帮人去肯定把人家吃破产。
宋竞杨立马闭上自己的嘴,呜呜笑着表示不发表意见了。
纪荷一笑, 赶紧到窗口点菜,心里盘算着文景川还是要走一趟, 毕竟救命之恩,一两顿饭都还不清。
今天先在食堂将就一下。
很快, 她不费吹灰之力的就点了一大桌子菜,虽然没把人的爱好一一问清, 但这帮男人的喜好无非就是肉,加上纪荷在市局行走惯了,食堂有哪些热门菜, 一清二楚。
点起来相当利索。
等菜端来,大家已经饿地前胸贴后背。
纪荷是女性还好, 稍稍斯文,那帮男人简直像八百年没吃过饭一样,狼吞虎咽。
根本没时间说话。
纪荷吃到一半才抱歉地想起还在报告厅坚守的程诵, 忙打电话给那臭小子。
臭小子头顶着纱布,脖子挂着相机,腰间系一个鼓鼓的腰包, 手拎着纪荷的笔记本,忙不迭赶来。
宋竞杨给他让了一个位子,一双眼睛惊奇地盯着他头部。
纪荷拧眉,“结束了吧?站那儿死守干嘛?”
程诵嘿嘿一笑,精明又傻帽地邀功,“我不是怕打扰你么,就站在那边等你,想着你办完事肯定会找我的。有什么要紧。”
意思是自己等多久都没关系。
很贤良淑德。
纪荷却迎头给他一巴掌。
程诵将头一抱。等了许久那巴掌却没落下来。
怯怯抬眸看。
面容美丽的女士正皮笑肉不笑地等着他,“别搞这套。有事电话,没事自己玩去,傻愣愣地干什么。”
“哦。”程诵喜笑颜开。
纪荷骂了句傻帽,起身到窗口给他打了一些新菜。
接着又另外打了一份盒饭。让阿姨包起来,放在一个小袋子里。
回来时,桌上人都吃差不多了。
她把袋子交给宋竞杨。
“麻烦交给江队。”
“麻烦什么,不麻烦。”宋竞杨脸上乐开花。
一时都坐不住,想立即冲回办公室调戏江倾一番。
可这男女关系真是谜。
人家女方根本没那意思似的,笑容和语气坦然又真诚。和对桌上其他人没两样。
甚至还没人家关心的案子重要。
对案子她的表情还显示出重视。
在再三确认庞晓峰案,除了发布会的内容,其他均为保密时,她没表现出挫折。
淡然微笑,“行啊。那我们先告辞了,不耽误各位工作。”
“你就带着这伤兵走啊。”有兄弟不放心,“楚河街复杂呀,你们一个伤兵一个女性,真的很不安全。”
“知道了。”纪荷笑,“有上次的经验,我们会谨慎行事。”
说完,再稀稀拉拉的道别一番,她领着程诵,步伐利落的离开。
……
宋竞杨立即回到楼上。
不敲自进,大摇大摆将饭盒送上。
“吃吧。人家纪制片惦记你呢。”
男人伏案工作,眼皮都没动一下。
宋竞杨愣了愣,接着笑,“干嘛?”
江倾仍是不理。
“人家没得罪你吧?”宋竞杨拉开椅子坐下,点了根烟,和他笑嘻嘻地,“怎么人家没死你不高兴啊?”
“滚一边去。”对于死亡,他不允许任何人开她的玩笑。
十年。
何尝不是对他自己的一种嘲讽。
钢笔在纸上顿住,江倾不耐地活动着脖子。
眼神无比阴郁。
偏偏宋竞杨像没看到,自顾自掀开饭盒盖,又是拆筷子,又是替他张罗。
“吃饭,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掌间钢笔被夺,一双黑筷塞入。接着文件也被拿走,一只钢制饭盒取代视线正中位置。
金灿灿的玉米烙、椒盐大虾、牛肉丸子,搭配翠绿爽口的两样素味。
江倾挑食,厌油腻、厌素,自相矛盾的体系。
饭盒中五样菜清清爽爽,没有汤汁污染到饭粒,素菜也尽是他唯一几道可接受的花样。
从前在学校食堂,她专职给他打饭,骂得次数多了,掀桌的火气也发地足了,她才聪明掌握他所有喜好。
没想到还有让她给自己打饭的一天。
做梦都没想到……
微微闭上眼,再睁开,饭菜依然在这里。
江倾放下筷子。
一口都吃不下。
堵是真堵……
难受也是难受……
劫后余生也好,忽泼一瓢冷水也好……
他都真正清醒了。
毕竟,活着和狠心,两者不冲突。
她可以淋漓尽致玩转。
“你真失恋了……”宋竞杨头大的凝着眉,“我觉得发疯、醉酒、莫名其妙消失一天……都没你现在这样子可怕!”
“什么样子?”重新拿起筷子,江倾冷淡地瞟他一眼,接着先夹了一只虾进嘴里。
一边嚼,一边盯着眼前的饭菜,恨不得盯出一朵花来。
或者叫做,盯出这里面她对他的、哪怕一丝一毫的情感来。〔铱驊〕
结果一顿饭结束,江倾只失望地盯出……
操。
这女人要饿死他吧,这点分量,喂狗呢!
放下筷子。
他还想再吃十大碗。
宋竞杨说,“我先给你再打一碗饭。”他看他没吃饱的、一脸烦躁样子,赶紧自告奋勇,端起饭盒就往楼下冲。
大学四年,江倾可是306寝打饭小能手。
他们这帮警校的吃饭跟狼一样,最大爱好就是下课冲食堂干饭。
但江倾是个神经病——他喜欢打饭!
无论体能课多么辛苦,别人累的像狗,恨不得趴食堂桌上就睡着,他能面不改色,万事无阻给他们排队,一人打六份,站在长长队伍中,不但丝毫不反感,还挺享受这份时光似的,任何人不准打扰他。
他大学有很多奇怪的行为。
不一一论述,但总结起来就是——特别愿意为人民服务!
他这种大少爷啊,开学第一天他那南霸天爸爸就开宾利到学校门口、和校长在门口寒暄的太子爷架势。
竟然一心为民。
宋竞杨就是被他感动,少了他冬天无法赖床,夏天无法喘气,而深深和他结交成好朋友。
不止他,大学里相识的,谁要找江倾做个什么事儿,只有他行,他绝对帮忙。
那个热心架势呦,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他后来某夜醉酒,吐真言,“你们对我真好……”
寝室里人都懵了。
大家关系的确好,但用得上他大少爷这么感恩肺腑吗?
接着这家伙语出惊人,“你们应该骂我……说我土包子……穷酸……什么都做不好……”
……小伙伴们一人头顶一百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