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惑——丁律律
时间:2021-05-08 09:39:16

  他挡胸口衣料的修长手指转摸去西裤兜里,掏出一包烟,白盒,动作懒散撞出一根烟,没叫人看清那是什么牌子,伸手到后头桌面拿过打火机。
  低头,清脆一声点燃。
  她越急,他越磨蹭。
  在将她耐心耗尽之后,他抬眸,从烟雾里冷着瞳孔,像冷血动物一般的冰冷视线,“他是罪犯。”
  “不!”纪荷激动,忍不住往前一步,纠正,“在法院定性之前,你没资格说他是一名罪犯。”
  “在我这里,已经是了。”江倾望着她,“你不是要答案?给了你为什么又不信?”
  “怎么相信?”望着他从始至终冷淡的眸子,纪荷难受低声,“我想你不了解他,他只是一个孩子,父母失踪后自己养活自己,过得很不容易,但一直努力生活,他不会杀人的。”
  “孩子?”江倾一挑眉,伸长胳膊到身后的桌面,随意弹了弹,却精准的弹进水晶烟灰缸。
  他眼睛和获得新生的烟头一样热烈燃烧起来,“一个畏罪潜逃的人。你未免太自信。”
  “你能不能说点人话?”纪荷瞪着他,难受地哑声。
  “什么叫人话?”他好奇。
  “就是有人情味的话。”
  “在法律面前,人情不值一提。”
  他太冷漠了。
  纪荷完全感受到他的法大于情。
  也对,他和肖冰完全不熟,无法共情她,理所当然。
  她点点头,眼底酸涩地看他,“行。畏罪潜逃就是你们还没找到他。我现在就去找,我一定比你先找到他。”
  “那就看,你快还是我快。”转身,碾灭烟蒂,背对着她。
  纪荷恨不得拿桌上烟灰缸敲他背,她脚步动了又动,期待他会挽留几句,或者最起码透露一丝半点的对嫌疑人投案自首的期待。
  结果没有。
  她失望极了,瞪了这男人背影三秒,转身一边心里忐忑肖冰的情况,一边不甘示弱地,走到门口一回身。
  他仍然背对她。
  背脊宽阔,衬衣仿佛秀场Model,加上腰间的枪支,修长西裤的双腿,高高在上,又冷又酷,男人味儿十足。
  纪荷冷笑,冲他背影一抬下巴,“喂!”
  他头微偏转,高冷地给了一点侧颜展示。
  纪荷讽笑,“江兄……男人呢,就不要说自己快!哈哈!”
  妖笑两声,她头也不回泄完愤走了。
  江倾猛地回头,只捉到她一个嚣张的背影。
  他一笑,像三九寒天的冷意。
  ……
  纪荷在路上猛打喷嚏。
  一边抽着纸巾擦鼻子,一边低骂,“操,终于感冒了……”
  自从楚河街分尸案爆发以来,她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可江倾也没睡过好觉,几乎连轴转的工作。
  这拼命三郎劲,比上任的韩停队长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看他精神抖擞,除了眼下稍微有点青,那个不可一世的模样,哪里有半分疲惫!
  “一定要在他之前找到肖冰……”
  自言自语着,她迅速在屏幕上点彭琳的号码。
  肖冰最后一次给她发信息,说自己没事的那晚,她迫切需要知道,当时他在哪个位置。
  彭琳在110指挥中心工作,出身警察世家,爸爸爷爷都有权有势,指挥中心的工作完全是给大小姐制造的天然温室。
  大小姐接到她的电话,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管理人员,但路子可谓四通八达。
  身份好使,没几下就在网警总队那里查到肖冰发那条消息的地址。
  纪荷戴着蓝牙耳机,蹙眉洗耳恭听。
  彭琳亲自到了网警总队,正在一位技术大哥的电脑前,准备报,“啊……他当时是在网吧……叫什么……等等!”
  “怎么?”纪荷惊讶。
  那头支支吾吾,“荷啊……嗯……”
  “搞快点!”绿灯一跳,纪荷踩油门往前冲,十万火急呢,她一定要在江倾前面找到肖冰,不管有没有杀人,警方都不能先找到他,不然主动投案这个量刑优势就没了!
  她真的心急如焚,情绪一再地临近失控。
  彭琳大概没见过她这慌乱状态,讶异再三,最后来了一句抱歉。
  “怎么?”纪荷一下懵住。仿佛希望的泡泡霎时在眼前破灭。
  “技术大哥说肖冰是在逃人员,一切信息只有刑侦队能调度。”
  那头还想抱歉什么的,纪荷说了句没事。
  立即挂断。
  冷静片刻,她明白了:江倾这是要逼死她啊!
 
 
第24章 蛊   这么晚还来接我不错哦…………
  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
  找天河分局的张政, 刚响了一下,及时挂断。
  纪荷眉头拧地极深,想着张政未必肯帮自己。
  平时小事小情, 查个IP地址,看个视频内容,不费吹灰之力。
  这会儿江倾拦在前面, 他们谁还敢帮她?
  况且,今天扫.黑办黄主任出现的也太蹊跷。
  他们明显是一个团队, 刚开完会的样子。
  这么大规模会议,不但有刑侦, 还有特警、经侦,到底要干什么?
  和楚河街有关?和肖冰有关?
  停下车, 前头又是一个红灯,纪荷烦躁地在方向盘上捶了一下, 接着,倾身到中控台支架上点手机屏幕, 打给老虞。
  “师傅,帮忙!”一接通就迫不及待,先示弱。
  “呦,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喊师傅准没好事!”
  老虞喝着自己仅剩的几克武夷山大红袍, 一想到上次她拿他茶的事就吹胡子瞪眼,“臭丫头!有难想起师傅来了?”
  纪荷耳朵被这人喝茶的动静差点弄聋,忍了忍, 正经着,“帮我找关系调查一个IP。”
  “完了。混这多年你这点小事办不成?”老虞惊。
  “不是。这个IP涉案,我被禁止查询了。”
  “你不是偷偷报信让嫌疑人逃跑吧?”老虞淡定问。
  “绝对不会。”
  “行。你给我。”
  纪荷立即结束通话, 将自己qq密码交付过去。
  老虞雷厉风行、姜还是老的辣,十分钟的忐忑等待后,重新回话。
  “瑶海区,天极网吧,A区13座。”
  精确到座位!
  纪荷轻松一口气,道了谢,赶紧调头,往瑶海区出发。
  在明州有四个区别出心裁,以江河湖海命名,除了楚河街所在的天河区,还有江倾豪宅地址的江南区,加上她现在前往的大学城方向的瑶海区,还有一个湖区,就是明州台所在的地址,天鹅湖新区。
  瑶海区她很少来。
  开了将近一小时才到。
  此时已经傍晚四点,夕阳红彤彤的缀在天边。
  下车后直奔天极网吧。
  这里离天河区一南一北,肖冰根本不会有什么“路过”一说。
  他特意躲来的?
  很快纪荷得到答案。
  天极网吧摄像头清晰记录了肖冰头戴棒球帽,仍然拉上卫衣帽子,一层覆盖一层不够,还低着头,戴着口罩,经过摄像头底下时明显躲避的姿态。
  “这是两天前?”她眸光不可思议,唇瓣微颤。
  网管是个大汉,光头,臂膀上刺青繁复,一脸凶相,人却出奇温柔。
  纪荷一来说找弟弟,人家二话没说就调监控给她看。
  收银台内即使隔着游戏区较远,打打杀杀的声音仍是传入。除了收银设备,还有壁柜上一盒又一盒的速食商品。
  灯光昏暗,像提前进入夜晚。
  屏幕的光在她脸上投出忧愁影像。
  网管大哥不落忍,温柔说,“是两天前晚上。因为气温升高,他包这么严,我就多看了几眼。大概在我们这里待了不到一小时就走了。”
  “他搜索了哪些东西可以查到吗?”
  “我可以试试。”
  纪荷笑地真心,“谢谢您。”
  “哎呀,没事儿。”大哥竟然还红了脸。
  摇着手,利索地出了吧台,到13座上去操作了。
  纪荷紧随其后。
  大哥显然有两下子,没一会儿就告诉她,肖冰在查看租房信息。
  可惜范围却不在瑶海区,而是分布全市。
  纪荷怀疑这是调虎离山。
  他已经在瑶海,何必大费周章找其他的地方?
  杀了人,不外逃,一直在本市晃,是警方已经先发制人截住他出逃的路,还是怎么回事?
  不对,她为什么先认为人是他杀的?
  纪荷暴躁的在太阳穴按了按,心里头将江倾骂个透……她太容易上他勾了,嘴上再拒绝、否认,无形之中却将他言语行为当做圣旨……
  这不是好现象。
  “美女,加个微信成不?”外表凶悍内里温柔的光头大哥忽然掏出手机,一阵不自在又努力维持平静语调的动静。
  纪荷抬头,不期然看到大哥脸上的红晕。
  她晕了……
  歇了两秒,失笑,“可以。”
  她连江倾微信都没加呢,爽快的将这位大哥加上了。
  这位大哥继续提议,陪她到这条街上的商家转一转,看那晚肖冰到底往哪个方向走了。
  纪荷差点感激涕零。
  两人有说有笑地从网吧出来,一直往这条路的尽头走。
  一路梧桐树茂盛,夕阳绚丽,甚至有拍电影的质感。
  此刻纪荷哪里想到,自己在瑶海的动向被警方的天眼系统捕捉,一丝一毫不放过地传到市局那男人眼里呢?
  ……
  晚上六点,天色黝黑。
  大学城远离市区,高楼大厦稀少,一栋栋连绵的小楼唱主角。
  大哥说请她吃饭。
  纪荷实在感激,但拒绝了,并和大哥表示,很谢这趟的帮助,改天请他吃饭。
  大哥刮目相看地笑了,“还没有妹子请我吃过饭呢。”
  她豪爽一笑,“这算什么,我经常请朋友吃饭。”
  “我是你朋友?”大哥受宠若惊。
  纪荷笑,“是呀。”
  大哥又将她夸了一顿,末了,两人在路口分别,大哥说女孩子晚上要注意安全,早点回去。
  纪荷答应的好好的。
  等大哥一走,立即往石墩上一坐,疲惫、困乏像夜色一样包裹住她。
  歇了两分钟,仍然掏手机,将备忘录里记录的、周边商家监控所显示的可能路线,一一做删除。
  最后还剩下五条。
  大学城四通八达,除了学校,还有各种以“学习”为名的住宅楼,什么翰林学府,闻声书苑等等这种……
  至于原本的农民拆迁安置的小洋房更是连绵不绝。
  像一个小社会。
  大哥陪她将这小社会转了一半无果,以为她放弃了,才放心走人。
  现在,她端手机思考着,从剩下的五条街中哪条切入,正入神,两通来电鬼叫一般同时打来。
  她先接起那个陌生号,以为是刚才留的号码有线索传来,声音稍微扬,“你好。”
  “好什么啊。”对方笑音没好气。
  纪荷懵了三秒,后反应,“……干哥?”
  “还知道你哥呢!”乔开宇更加恼笑,“说了我出差回来了吧。你倒好,手机打不通,去矿山新村找人又没影儿,台里呢,副制片怨声载道,差点留了我发泄。”末了劫后余生般叹,“好不容易逃出来了……”
  “干哥,我现在没时间和你聊。咱们改天?”
  乔开宇是鸿升集团的太子爷,大概还没人敢在他主动打来电话后,这么语气冷淡的跟他抱怨自己没有时间,麻烦他利索的挂断。
  那头也确实停了两秒。接着问,“到底怎么回事?还是楚河街肖为民那档子事?”
  “你认识肖为民?”纪荷讶。
  “怎么不认识。”乔开宇语气放松,不值一提地,“肖家那帮老贼,不是贪得无厌,楚河街早在我们集团旗下。”
  传闻一般地产商拆不起的楚河街,鸿升集团早在十年前就动过脚步,只不过肖家人实在顽固,他们又争乏了,干脆在周围疯狂买地盖楼,一步步把楚河街逼的只剩乌龟壳般大的地方。
  用乔开宇的话说,不是不从么,那就围死你,十年二十年间肖家人全部蜗居在老破烂的弹丸之地,享受心理上的一拆暴富,现实中上厕所都得端痰盂的窘境,永远拆迁无望。
  “就是你们造成了村民和政府之间的矛盾。”
  纪荷听完一顿骂,“在拆迁过程中,百姓都把矛头对准政府,其实开发商才是主角,你们掌握了村民的未来住房大小、幸福指数,却干着不是人的事儿,锅全让政府背了,而政府实际只充当协调角色而已。”
  “呦……”乔开宇声音不着调,“你是在怪我,楚河街村民攻击你们,是我的错呗?”
  “难道不是?”纪荷在石墩上调整了下姿势,捶了捶自己走了半天酸胀的腿,说,“我真不聊了。改天回去看干爸。先挂了!”
  “慢着!你到底在哪,我去接你?”乔开宇声音急切,一开始的从容荡然无存,好像真的有点想她,“都多久没见了,爸想你,我也想你,回来吃顿饭?”
  纪荷抬腕看表,“现在回去吃夜宵吗?”她笑,“改天,我真有急事。干哥,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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